汴州六大战将,葛从周、庞师古、王彦章、牛存节、盖松涛、鲸布六人,今天一下子,就一死一重创,朱全忠又岂能高兴得起来。
也不知道,是崔胤的麾下疏忽了,还是他本人,压根就没派人打听这里的情况,只见这位老者,同样一脸阴沉。
拱手径直道:“朱宣武,我们约好铲除阉党、肃清朝纲之事,老夫这边,早已准备停当;今夜来此,就是想问问朱宣武,你这里有没有准备妥当啊?”
不得不说,这老头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朱全忠又恰好死了爱将,他用这样的口气和对方说话,不是故意找茬吗?
果然,一听崔胤语气犯冲,朱全忠的声音,就立刻冷了下来。
不过,身为上位者已久,他还没有像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暴怒,漠然地应道:“崔相公,你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现在才什么时候,杨思恭和刘行深二人,一点内斗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的心思,全都用在削弱诸藩之上,这个时候,若是我们发动除阉之举,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相公身为当朝宰辅,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吧。”崔胤语气不善,朱全忠自然也不会客气,立刻反击道。
崔胤闻言,老脸通红,他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面对着乾坤独断、满朝独尊的地位,这老家伙,实在是渴望太久了。
被朱全忠这么一怼,崔胤也缓过味来了,连忙客气道:“那依朱宣武来看,什么时候,才是举义之机?”
朱全忠闻言,强忍着不耐,依旧冷然地道:“诸藩势颓,才是二阉暴动之时;一旦他们占据上风,必然会相互牵制,毕竟他们二人,谁都不希望对方做大。”
“彼时,若是二人爆发冲突,才是我们发动义举的最佳时机;相公若想大事顺遂,就不要急于求成。”
“实不相瞒,今日阵战,我们支持寿王的一方,一战折损了七员大将,吉王一方,也折损了一员狠将。”
“如果再加上前几日的射猎之争,诸藩所属大将,已有将近十五人死于春搜之上了,这个数字距离二阉想要的结果,恐怕还差上不少。”
“其实,无论是杨思恭,还是刘行深,最想看到的,就是河朔朱璃倒霉;可是天不从人愿,迄今为止,朱璃麾下虽然有人遭受重创,却一人未陨,这样一来,二阉就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人的名,树的影。”
“朱璃统兵,常胜不败的名头,实在太响了,只要他还保持着完好的实力,二阉之中,无论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说,现在还早得很呢,相公和朱某,就坐等着怀化大将军倒霉吧;只要他损失惨重,我们才有机会,崔相公明白吗?”
崔胤闻言,连忙颔首,认同道:“朱宣武此言极是,那老夫就祈祷,朱璃快点倒大霉吧!”
吉王大寨的左方,顺数第一的军寨,就是江右大寨。
江右大寨,十分庞大,中央的帅帐,更是堂皇醒目;可就在帅帐的左方,还有一座大帐,同样十分奢华堂皇,比起中央帅帐,也不遑多让,就连大小,也只比帅帐小上那么一点点。
这座军帐,就是李法主的大帐。
大帐之中,坐在上首的却不是李法主,而是一位阴鸷的老者,其人眼窝深陷,嘴唇猩红,活脱脱的,就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山海盟的左使梁伯。
梁伯身后,左右各有一将,赫然正是赢发、和李奴儿二人;此刻的梁伯,脸色非常难看,来喜之死,确实让他措手不及,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李法主站在帅案下方,位于梁伯的左手边,看上去,一脸淡然。
不过,当他看到梁伯那阴沉的脸色时,就猜到了对方,一定还沉浸在来喜被杀的痛惜中,只见他立刻拱手向着梁伯道:“梁左使,来将军之死,确实让人悲痛,可如今,此事已成事实,我们在此,无论多么悲痛和哀悼,也无济于事啊。”
“嗯?”李法主的说辞,似乎让梁伯十分不满,只听他轻嗯一声,就突然转过头去,冷冷地斜睨着对方。
这是安慰人说的话吗?
什么叫既成事实,无济于事,好歹来喜也是你李法主的同僚啊,不是吗?
当然,这只是梁伯心中的愤懑,并未诉之于口。
面对着梁伯那不善的目光,李法主依旧淡然从容,继续忽悠道:“我们与其在这里悲痛、和哀悼,还不如仔细地想一想,如何才能给来将军报仇,这才是要紧的,你说呢,梁左使?”
梁伯闻言,感觉很有道理,这才收回了冷冷的目光,一脸凝重地道:“死阵,乃是老夫参照八阵图、以及八门遁甲阵,研究而成。”
“其中,赢发、李奴儿,以及来喜坐镇的阵式,乃是死阵的刀尖、刀刃、以及刀柄;可是现在,来喜被杀,死阵的威力,必然会大减,你让老夫拿什么去给来喜报仇啊?”
今天只是阵战的第一天啊,他梁伯摆下的大阵,不但差点被人破去,还死了一员忠心耿耿的手下,梁伯的语气,因此显得十分的萧索和无奈。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李法主就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梁左使,你老也未免也太小瞧属下了吧,属下既然请左使出山相助,自然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
“左使放心,阵战之争,以朱璃为首的寿王支持者,败也败、胜也败,总之,他们非败不可!”
“属下请左使摆下大阵,也只不过是想,多杀一些为虎作伥的爪牙罢了。”
“嗯?”一听李法主这么说,梁伯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丝疑惑,“李元老此话何意,什么叫‘败也败、胜也败’啊?”
李法主闻言,并没有直接回应梁伯的问题,而是用自己的目光,示意了一下来护儿。
来护儿会意,立刻抱拳向着梁伯和李法主,致意了一下,继而,他就扭头走出了帅帐。
一见李法主的这番动作,梁伯就更加疑惑了,好奇道:“莫非李元老,还有更好的安排不成,老夫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安排,竟然比老夫摆出的死阵,还要管用。”
“左使过谦了,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怎么敢和梁左使相比,你老啊,就等着拭目以待好了。”一听梁伯这么说,李法主连忙躬身奉承道。
一见李法主这么说,梁伯的脸色这才稍雯,不等他继续追问,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继而,就听数声厉喝,逐次传来:“快走,再要磨磨蹭蹭的,我兔叽叽认识你,我手中的鞭子,可不认识你哦。”
“兔哥说得好,若再不放聪明点,我假慈悲手中的鞭子,就不客气喽。”
.......
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数名凶狠大汉的吆喝声,不断传来。
似乎有着一群悍卫,正在驱赶着一群人,向着这处大帐涌来。
果不其然,少顷之后,十来个一脸苍白、身上留有鞭痕的男男女女,就被一群满脸横肉的大汉,送到了李法主的大帐中来。
就在这些男男女女之中,有着一位四十来岁、颇为英武的大汉,正一脸不屈地打量着大帐中的诸人,若是朱璃在此,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此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璃的父亲,朱淳。
一身员外装束的朱淳,形容十分狼狈,身上还留有无数皮鞭抽打过的痕迹,显然在此之前,他就遭受过,不止一次的毒打。
只是,他不是在朔州吗,怎么会出现在江右大寨中了呢,还被人驱赶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