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镇回来后,我和蓝心吃了两次饭,每次她都问我这次来上海是不是不走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远离纷扰。
手里的钱所剩不多了,该找个事情做了。
正想着,电话响了。
陌生号码,谁会给我打电话?
“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钟。
“我是徐天扬,顔小姐,看来我的电话您没有存啊。”
我听见是他忙说:“不好意思,上次忘了。”
“还记得我名字,难得,这次不会再忘了吧?”
“这可说不准,我忘性更好一些。”我笑着说。
“你回上海了吗?我出差刚回来,想见见你,想请你帮个忙。”
我把手里正在喷花的喷壶放下,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约个地方见一面吧。”
“看你时间,我随时。”我拿起喷壶继续浇花。
两天后
我以为他会约在咖啡厅见面,没想到这次是茶楼。
我到“一品轩”的时候,徐天扬正在幽静的包间内悠闲的泡着茶,满室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清香扑鼻。
我脱了鞋,把外套随意扔在榻榻米上,盘腿坐在徐天扬对面。
“找我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徐天扬给我倒了一杯茶递给我。
“慢点喝,有点烫。”
我喝了一口,不知是什么茶,父亲活着的时候家里茶叶众多,他爱喝茶,尤其爱喝碧螺春。
我端起茶杯,问道:“这个茶是碧螺春吗?”
“不是。你喜欢喝碧螺春?我让他们换一壶。”
“不用,我就是问问,我父亲喜欢喝碧螺春。”
“哦,那一会走的时候带一点给他。”
“不用了,他过世了,因公殉职。”我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
“不好意思。”徐天扬有点错鄂。
“你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还记得上次你在乌镇替我接过一个电话吗?”
“记得,怎么了?”
“那天打电话的人叫山冈本一,是我日本的一个客户,也是我的朋友。他有个案子是我现在负责,前几天见到他,他对那天你接电话时说的日语印象深刻,说你发音标准,像是专业学过。如果你愿意,想请你做他这次案子的随行翻译,直到案件结束。”
当然,报酬丰厚。
我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个事情。
当初学日语是因为凌宇的舅妈是日本人,在日本经营着多家贸易公司,我和凌宇谈恋爱的第一年他家人就逼着我们学习日语,毕业以后想让我们接管在中国的贸易公司。
我对语言天生敏感,一学即会,再加上每天和她舅妈用日语交流,进步自然神速。
只是我已经好久没有说过了,很多记忆已经模糊。
我如实对徐天扬说,我没有那个能力。
徐天扬给我的回答是,随同翻译没有那么难,专业性的材料律所会有专业的翻译人员,不用担心。
报酬是3000美金。
对比自己现在的境遇,思考再三,我决定试试。
我买了几套西装,为了提前进入角色,开始了每天和徐天扬一同上下班。
山冈本一的案子下个月开庭,是离婚案。
他给我打来了电话对我表示感谢,告知我下月初他会从日本过来,希望我能去机场接他。
老板的话永远是对的。
这段时间我把这个案子的一些材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边看边标记重点,看过几次后心中已经记得八九不离十了。
每天晚上回家除了睡觉就是翻看查阅资料,恶补这几年忘记的单词,每天至深夜。
我突然想,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为了生活,你总要做点什么,努力拼搏总比原地踏步要好得多。
不管结局如何,我都要全力以赴。
今天周六,下班后我又把以往的离婚案件翻出来看看,不知不觉中已经八点多,刚准备关灯离开,这时灯突然全部熄灭了!
应急灯亮了,停电了!
我给楼下保安室打电话问何时来电,给我的答复是不知道。
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索性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着来电再走。
我睡着了。
睡梦中我感觉有个人影在慢慢向我靠近,警惕和防范陡然升起,我握紧拳头。
就在他手即将要碰到我的时候,我右手突然迅速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单手反扣锁住他一只胳膊厉声质问:“谁?!”
“我,徐天扬!”
我连忙松开手,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想看看他手腕怎么样了。
“我本来是回来取个文件的,看见停电了,问了保安才知道,你被困在公司了。”
“我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上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还会擒拿术啊!我这胳膊都要断了!”
徐天扬揉着胳膊,语带抱怨。
看着他,突然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我真不知道是你,你手腕还疼吗?我看看。”说着我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仔细看着有没有弄伤他。
依我以往的经验,这点力度只是起到钳制住他的作用,我并没有真正的用力,手腕处按压的地方应该会有一点淤青,不打紧。
我拿起他的手,下意识的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还疼吗?”
我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暧昧,慌忙把手松开。
我跟他咫尺距离,黑暗里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这样的亲密度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我连忙后退一步。
“保安说什么时候来电吗?”我问
“不知道。”徐天扬已经不再揉着手腕,把手揣进裤子口袋里。
“十七楼,你走上来的?”
“你说呢?!”
一阵沉默。
“要不,咱俩走下去吧!”良久我打破沉默对他说。
“也行,不过你得赔我医药费。”
看他不似刚才那般生气,我的语气也缓和不少。
“太贵我可赔不起。”
我跟徐天扬走下十七层楼梯,出了公司。
在一起工作的这半个月,和徐天扬接触多了发现他这个人外表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但内心其实很温暖。
公司里有个员工亲属住院急需医疗费,他知道后私下里给这个员工两万块钱,说是慰问金。我路过正好听到,突然觉得他这个人也不像外表那么冷漠。
徐天扬送我到家楼下,似乎没有立即走的意思。
想着他楼上楼下折腾了大半天,心中有点愧疚。于是问他要不要上来坐坐?他似乎正在等我这句邀请,欣然下车。
楼道里没有灯,我用手机照亮,摸索着到门前,开门请他进来。
“你住的地方有点远,还不太安全。”徐天扬坐在沙发上,锁眉说道。
“我觉得挺好。”我倒了杯茶给他。
“我家只有这个。”
他端起杯喝了一口,又接着说:“还是换个地方,这小区太偏僻,夜晚没有路灯,你一个女孩子遇上坏人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的坏人。”我端着茶杯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笑着对他说。
“还是不太安全!”徐天扬喝了口茶,忧心忡忡说道。
徐天扬走后,我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望着满天璀璨的星光,想起凌宇,不知道这万千星河中,哪一颗是他?他是否也在哪里望着我?
今天周六,翻译完手里的资料,已经夜幕降临了。徐天扬推门进来,笑着说:“医疗费今天兑现怎么样?”
“别太贵的就行!”我一边收拾桌子上的文件,一边笑着说。
“怎么样?赔不赔?”
我把整理好的文件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抬眼看着他说:“赔!”
我和徐天扬走出办公楼,商量着一会吃什么。
我看见办公楼外不远的地方,围了一些人,我和徐天扬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我拨开人群走近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外籍女子,口吐白沫,四肢不断抽搐,旁边扶着她的男人正手足无措的喊着:“Jemandmussihrhelfen!”。(谁能救救她!)
没有多想,我几步上前蹲下,抽出腰中皮带,折叠一定的厚度,吩咐围观的人马上散开,保证空气流通。
我解开她领口的扣子,侧过她的头,把折叠好的腰带垫在他的舌根下部,防止她咬伤自己。
转过头,我对着慌乱的男子说:“KeineSorge!Eswirdihrgutgehen!”(放心吧!她没事的!)
几分钟后,急救车到了。
我看着手足无措的那个外籍男子,想了想,一把拉上徐天扬,和他一起坐上急救车奔向医院。
从医院出来,已是傍晚。
这个德国籍男子一再对我表示感谢,当然,感谢的钱物也被我婉言谢绝。
回来的路上,徐天扬看着我,若有所思。
“羽央,我真是意外,你居然还会说德语?”
我望着窗外,幽幽说道:“我男朋友大学时学的就是德语,他教过我一些。”
徐天扬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开着车,不再说话。
山冈本一今天下午飞机到,我和徐天扬去接机。
我有点紧张。
徐天扬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然,转过头对我说山冈本一虽然是日本一间贸易公司的老板,但是为人谦和,这个案子很快也将开庭,让我不必有太多压力。
山冈本一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而且风度翩翩。
徐天扬给山冈先生接风洗尘。
饭桌上山冈本一侧耳小声问我,徐天扬是否是我男朋友?我看了一眼徐天扬,连忙否认。
我告诉山冈先生,徐天扬才华横溢,事业有成,我太过平凡,高攀不上。
山冈本一听过之后对我微微摇头,说他看得出来,徐天扬喜欢我。
我笑笑,不再说话。
山冈本一的案子进行的比我想象中顺利。
几天的相处让我对日本人办事的严谨,谦卑的态度更多了一些体会。
我感谢山冈先生给我这次随行的机会,其实我知道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做好,他没有责怪我,反而给我很多鼓励和指点,这让我感激万分。
临行前,山冈本一给了我他在日本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让我有机会一定去。
我说好。
我拿出200美金请徐天扬吃了一顿大餐,感谢他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他不知道这笔钱对现在的我来说,犹如雪中送炭。
吃过晚饭,他驱车带我来到黄浦江边。
漫步江边,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微凉,徐天扬把他外套给我披上,我对他笑笑,没有拒绝。
“羽央,我对你有点好奇。”
“好奇?”
“这段时间相处,我发现你办事严谨,而且特别聪明,可是却总喜欢一个人待着,似乎不想让别人靠近。”
“我得过抑郁症,所以可能有些孤僻。”我望着江上点点灯光轻声说道。
“抑郁症?”徐天扬站住诧异的问我。
“嗯,一年前,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能问问因为什么吗?”
我看向江面,缓缓的说:“因为我男朋友。”
徐天扬侧过身来,满脸疑问。
“你们分手了?”
“没有,我们没分手。”我突然低下头,声音极轻。
“他叫凌宇,一年前在一次意外中过世了。”
微风拂面,轮船从江中驶过,我看见很多人站在甲板上依偎嬉笑,一股悲凉袭上心头。
我转身对仍然有些震惊的徐天扬笑了笑,说:“有点凉了,走吧。”
徐天扬没有再追问,一路无言。
我又变成无业游民。
我投了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
因为没有学历证明,我只能找些学历要求不高的低端服务行业。我现在知道了什么叫“衣食足而知荣辱。”
想在这个繁花似锦的上海活下去,我只能抛开自尊,忍辱偷生。
我在网上找了一份翻译资料的工作,一家很小的贸易公司,因为只是在家办公,又不是全职,所以酬金不高。
大部分的时间我都用在翻译资料上,让自己忙一些。或许往事太沉重,我需要找一个什么东西去寄托。
前几天蓝心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介绍个男朋友,被我拒绝了。我没有告诉她我实际的境况,我对她撒了一些慌,或许我在她眼里还是当初那个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顔羽央吧。
“古尚”酒吧的吧台,坐着两个酒意正浓的人。
“天哥,你别喝了!我叫你来不是为了看你喝酒的,是为了跟你说话的!”陆丰抢走趴在吧台上徐天扬手里的酒杯。
“你说啊!我又没堵住你的嘴!”
“柳依依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陆丰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对徐天扬说道。
“她回来了怎么了?”
“天哥,你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啊?那柳依依对你十年如一日的痴情你不知道啊?”
“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啊?你在美国人家对你百依百顺,你回国了,这不人家毕了业马上又飞回国内,人家柳依依那家世背景,配你也算门当户对吧?再说跟咱家又是世交,从小玩到大,最主要人姑娘长得那叫一漂亮,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呢?”
“你喜欢你怎么不去追!”徐天扬依旧趴在吧台上。
“我倒是想追呢,人家也看不上我啊!我说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啊?她这次回来我怎么感觉她是下定了决心要把你弄到手呢?!”
“我想吐!”徐天扬说完就踉跄的奔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我找到一个酒吧服务生的工作。
愿意去是因为工资给的高一些,又只是晚上时间,不耽误白天翻译文件。
今天晚上是我第三天上班。
我换好衣服,端着盘子酒杯穿梭在酒吧的每个角落,听着醉酒的人在那里或哭或笑,偶尔也要忍受着顾客的无理取闹,所有的斥责我都要默默承受,咽下。
以前这种喧闹的地方,我是不会来的,凌宇也不喜欢。对有些人来说,黑夜似乎比白天更令人向往和疯狂。
一股熟悉的味道在我身后,我转身,发现身后看着我的徐天扬。
“我以为我喝酒喝的眼花了,竟然真的是你。”
“好巧啊!”我心跳突然感觉漏掉了一拍。
“羽央,你怎么在这?”徐天扬看着一身服务生打扮的我问道。
“我,我在这里工作。”我虽有点尴尬,还是坦然答道。
“你说什么?这里工作?”徐天扬惊讶的问我。
“我还在上班,先不跟你说了。”说完我转身急匆匆离开。
我虽说能坦然面对现实,但是对于自己的窘迫仍然不想展现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徐天扬。
铛铛铛,有人敲门。
我警觉的问,是谁?
“我,徐天扬!”
我打开门,看见徐天扬醉意熏熏的倚靠在门口,一身酒气。
我吃了一惊,连忙搀扶他进屋。
我倒了一杯温水给他,拉一把椅子坐在沙发对面。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想问问你怎么会出现在酒吧?”徐天扬歪坐在沙发上,目光逼视着我说道。
认识这么长时间我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有点意外。
我刚要说话,看他突然没了声音,居然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搂着徐天扬的腰把他扶到床上。
我站在床边,注视着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
多才多金,桀骜不驯,与他相配的女人一定也是有着良好的家世背景,温柔美艳,才貌双全。
我帮他脱掉鞋,盖好被子。
我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
第一次在乌镇见到他的时候我是有一丝心动的,单纯从欣赏的角度去看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我想没有女人不会动心。
我以为会从此相忘于江湖。
我一直刻意保持距离,我不信缘分,只信命运,而我无论命还是运,都和这个男人格格不入。
我只能给爱我的人带来灾祸,而非幸运。
清晨,徐天扬揉着额头坐起来。
我把买好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对他说:“起来吃饭吧。”
“我昨天晚上没说什么胡话吧?”徐天扬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没有,一句话没说就倒下了。”我笑了笑。
徐天扬看着我,翕动着嘴唇似乎想问什么,最后,仍然一个字没说。
外面阴天了。
吃过饭,徐天扬说今天约好一个朋友去公司,得马上走。
我送他到楼下,陪着他去“连心桥”那边取车。
上海的天真是阴晴不定,刚刚还阳光明媚,一刻钟的功夫就阴云密布。
走过一条街后,到了“连心桥”。
桥下的湖叫“美人湖”,湖水无论春夏秋冬都冰凉刺骨,从桥上往下看,深不可测。相传,这里曾经有一位美人因情所困,投湖自尽,因为长相俊美,后来便称之为“美人湖”。
或许因为下雨,桥上行人不多。
忽然,我看见迎面一个阿婆手中的伞被风吹落在路中央,阿婆踉跄去追。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来不及多想,我一个箭步奔跑到阿婆身边,一把推开她到身侧,只听砰的一声,伴随着凌厉的刹车声,我被重重的撞倒在地!
我躺在地上,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我动了动身体,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并无大碍。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急切的向我道歉,问我伤到了哪里?他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被我用手轻轻按住。
徐天扬做梦都没有想到所有的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他看着伤痕累累的我,眼神中充满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羽央,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徐天扬颤抖着声音问我。
“我没事。”我挤出一丝笑容。
看着身边还在瑟瑟发抖的阿婆,我轻声唤她。看她无事,便让她拿起伞快些回家吧。
阿婆仿佛大梦初醒,突然站起来慌乱的找寻着什么。
我被徐天扬扶起,他看见我浑身都是擦伤,胳膊上划破的地方正不断的冒着鲜血,滴落在我的白色长裙上,甚是刺目扎眼,裙子的下摆已经被车轮碾压的满目疮痍。
他扶着我,着急带我去医院。
“我没事!你问问那个阿婆在找什么?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我指着仍然在地上急切寻找着什么的阿婆对徐天扬说道。
他走过去问那个阿婆在找什么?阿婆告诉他是在找一个盒子,用衣服包着的盒子。
我走过去,扶住桥上的栏杆,问道:“阿婆,那个盒子很重要吗?里面装的是什么?”
阿婆抬起头看着我说:“是一本书,非常重要的书,是国外的家人委托她今天送给一个人的,如果丢了她真的是不知道怎么交代!”
我听着阿婆在那边哭边说,心中也充满焦急。突然,我看见湖中有个东西在漂浮着。
我拉起阿婆,指着湖中飘着的东西。
“阿婆,是那个吗?”
“天啊!我的书!”阿婆激动的手扶着栏杆,痛哭失声。
一定是刚才我推倒阿婆时她没拿住失手掉落到湖中的。
我看着礼盒还完好无损,心想书暂时应该不会被浸湿。
我目测了一下桥与湖面的距离,然后我把裙子的下摆撕下一条,把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
我叫住撞伤我的男人,让他过来。
“手机打开一下。”我指着他的手机对他说。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把手机递给我。
我拿着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着镜头说道:“我叫顔羽央,今天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这位先生无关,特此证明。”
说完,我把镜头对准了他,之后关掉还给他。
“这个视频你留好!”
还未等他和徐天扬反应过来,转身我已翻越桥上的栏杆,跳入湖中。
我听见了桥上徐天扬撕心裂肺的喊声。
湖水真如传说中冰凉刺骨,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我游到礼盒的地方,看见包裹还很严实,心里舒了口气,把包裹放在身上,侧泳游到岸边。
我急忙打开包裹,书竟然安然无恙,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把书再次包好,我看见徐天扬已经绕过湖堤向我奔来。
他脱下了外套披在我身上,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大喊道:“顔羽央,你是疯了吗?!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不想想后果?!”
我看着激动的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温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徐天扬一把把我搂入怀中。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我没事。”说完我轻轻的推开了他。
我把书还给阿婆,看着手中完好的书,阿婆对我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在阿婆反复追问下,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
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被我从湖中打捞上来的书,是一个德国人写给中国一位何老先生的。
那位何老先生的父亲,毕业于德国慕尼黑大学,二战期间,曾任中国驻维也纳总领事,曾经向数千犹太人发放前往上海的签证,使他们免遭**的杀害。
这本书的作者名字叫汉斯,就是何老先生父亲救过的数千名犹太人之一。
我遇见阿婆那天,正是何老先生父亲的忌日,汉斯的家人希望将这本书作为一个礼物,表达所有犹太人对他的悼念和感激之情。
几日之后,我收到一封信。
顔小姐,见字如面。
多方打听,方知你的地址,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此书几番波折,终于交于我手,感慨万千。
家父一生淡泊名利,凭己之薄力助他人乃义不容辞,众人抬爱,实愧难当。
天可怜见,我已从友人处知晓,感念汝危难中援手,叹如此情义,望安康!
何曼阁
身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胳膊上的伤口有些深,还需要每天换药。
每天晚上,我依旧会去“古尚”酒吧端盘子,白天翻译一点贸易公司发来的文件,打打零工。
偶尔阳光好的时候我也会去附近的“云峰书店”坐坐,找一个角落,点杯咖啡,看看书。
徐天扬最近忙着一个案子,每天都焦头烂额,偶尔也会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身上的伤是否好多了?每天都做什么?每次我都简短的如实回答,只是把去酒吧打工的部分省略掉了。
上次陆丰给我送药,听他说徐天扬在美国的女朋友回国了,名字很好听,叫柳依依。
徐天扬那天约见的朋友,应该就是她吧!我默默暗想。
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吸着烟,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心中波涛不断。
我承认不知从何时起我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有着徐天扬的影子,我想伸手拥抱他,却又总是被噩梦惊醒。
凌宇的笑脸一直在我脑中闪现,他高兴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受伤的样子。
我每次总是在梦中不停的奔跑,哭喊,凌宇却依旧躺在那里无动于衷。每次醒来,我总是大汗淋漓,悲痛欲绝。
我知道,噩运总是伴随着我,让我不配拥有爱情。
柳依依不明白为什么原本悉心准备的一场烛光晚餐,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破坏了。
柳依依找到陆丰,逼问这个叫顔羽央的女人到底是谁。
徐天扬对我的喜欢陆丰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他不敢如实告诉柳依依,柳依依虽外表温柔,但自小娇生惯养,对于喜欢的东西总是势在必得,当然也包括徐天扬。
陆丰怕我会吃亏。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
今天阳光明媚,我准备出去走走。
走过街口,我看到了一个卖花的阿婆。
阿婆七十岁年纪上下,一头银发绾成一个发髻,一支银簪穿插而过,甚是别致。
小车上插满各式鲜花。
阿婆笑容可掬,我昨天拿到兼职的第一笔酬金,心情很好,难得出手也阔绰些。
我打包了阿婆所有的花。
我捧着两大束鲜花,想着一会送几支去云峰书店,书店里花相竞开的样子,一定很美。
走到楼下,我看到了一个女孩,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应该是柳依依。
柳依依乌黑的长发及腰,精致的妆容,一身褐色长裙衬托出曼妙的身材,女人的贵气是天生的,学不来。
我在心里暗自赞叹。
我捧着花走到她面前。
“找我有事?”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可能是我的衣着太过简单,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屑。
“你就是顔羽央?”
“嗯。”我把怀中的花又往身前搂了搂,有点沉。
“我是徐天扬的未婚妻,天扬让我来告诉你,让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
看着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没找过他。”
“没别的事的话请你让开,我得回去把花插上。”我用头示意她往旁边站站。
她突然走上前,抢过我手中的花重重摔到地上,我手上的手链被她扯断掉到地上。
我从地上捡起来,这是我父亲活着时为我求得平安福,也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看着地上散落的珠子,胸中燃起一团怒火。
她扬起手作势要打我,刹那间,我左手扭住她扬起的手,右手锁住她的喉咙直推她到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