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就是吕明生要杨教授辨认的文字。
来肿瘤医院,他做了些准备,这张纸也带上了,就拿在手上。
“怎么,你见过这种字?”吕明生大喜过望。
“你还真问对人了,”女人点点头,不过,下一句又被她扯远了,“你跟小王是什么关系?”
啧啧,说点正经的好不好?吕明生无奈地咂咂嘴巴,“嗯,朋友,很……”
他实在不清楚,该说“很一般”还是“很要好”,这个女人,得罪不得啊,“很……反正他没饭吃就找我来了,有钱了就不见人了。”
这就是顺着女人的心态说话了。
“这家伙从来就是这样,”女人认同之心大起,点点头,“以后不要给他吃饭,饿死他!”
“不忍心啊,”吕明生继续顺着女人的心态说话,“有时候想这么做来着,不过,拉不下脸啊。”
“搞艺术的就没个好人!”女人愤愤地说。
麻烦你说正经的好不好?吕明生有点烦了,“呵呵,大姐,这字儿你在哪儿见过啊?”
“你怎么也这样啊?”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眼中冒出了一丝愤愤的神色,“用到别人了,就说话这么虚伪?哼,一路货色。”
你……更年期了吧?吕明生这么好的脾气,也被她这话气得要命,不过转念一想,这女人说得也在理儿,自己是市侩了点儿。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他家堵他?”
女人看着他愣了起来,半天才缓缓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唉,算了……”
“把纸拿给我看看,”女人伸手。
看了半天,女人默不作声地递回了纸,四下打量一番,看到了一旁嬉戏的大黑,脸色登时大变。
“那是你的狗?”
“是我的狗,”吕明生点点头。
“可惜了……”女人再上下打量打量他,摇摇头,沉吟半晌,等得吕明生都有点不耐烦了,方始开口,“白血病?”
“不是,”吕明生强按着自己的激动,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问?”
他没得白血病,真的是很奇怪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强辐射引发的全身机能衰退,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吧?
“黑狗、这字、白血病……”女人轻喟一声,神情古怪,“大概,你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家里,是四代医生。
这事,要从女人的母亲说起。
女人的母亲叫欣月,年轻时也做了护士的,那时候的人,单纯得很。
年轻的欣月,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地质勘探者。
两人甚至连手都没有拉过,但双方已经清楚,这一生,将要携手走过。
不幸,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有一天,欣月在帮他收拾房间时,无意中发现,他居然吐血!
吐血,其实未必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欣月知道这个,但她实在无法容忍,心爱的他,居然要瞒着自己!
难道我不是能同你共患难的女人么?
一气之下,欣月就同他断绝了来往,纯真的心,不能容忍半点欺骗——那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年代。
年轻的地质队员接受了最后通牒,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一年后,他因白血病而死,留给欣月一封信,信上就有这样的文字。
他死的时候,心爱的黑狗也死了。
欣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他的不辩解,是为了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