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事总不喜欢说清楚,责任自己一个人承担。有些人想借这次事故整倒你,你还不知其中利害,还一副无所为的态度。”
“不是我什么事总不喜欢说清楚,责任自己一个人承担;而是有些事你越说,越说不清,你越说越中了某些人的诡计。在有些人故意散布谣言,颠倒黑白,想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时候,我们更要头脑清醒,言行谨慎,以静止动。这起交通事故我承担全部责任,大不了作个检讨,挨个批评,年度考评成绩差一些,难道还能撤销我的职务不成。”
金玫被司马平一番话说的气消掉了一大半,但仍带着火气地说:“你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比你懂。我只是看不得有些人借事故大肆散布谣言的行为,想了解清楚发生事故的真实原因,然后用事实反击这些人。没想到胡军这个小子不知是受了谁的交代,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始终不肯说出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不肯承担事故中的责任。我去找郝,没想到走到半路上把脚崴伤了。都是你这个倒霉鬼给我带来的痛苦……”
司马平知道金玫为向胡军了解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没有了解到,便去找郝彪,在路上崴伤了脚而向自己发火骂人的。他没有再跟金玫说一些大道理,而是很关心地问了伤得严不严重,推拿没有推拿,上药没有上药等情况,并安慰了一番。
金玫不知是说累了,还是司马平安慰的话感动了她的,她的火气已基本消掉了,语音放缓和道:“以后再说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三十八
司马平没想到金玫会这么顶真,非要找胡军弄清楚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还要去找郝彪。情况没有问到,郝彪没找成,反倒把脚崴了,受了一肚子的气,这是何苦呢!脚还不知伤的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做家务、上班……
司马平又想,胡军这人平常蛮诚实的,而且对自己一直都很尊重,也很听自己的话,跟金玫也很熟悉。金玫找他问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正常情况下,一般会说实话,不可能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始终不肯说出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他始终不肯说出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可能有两种原因,一种原因出于私心考虑,怕承担主要责任,而受到行政处分和经济处罚。另一种原因可能受人交代,不让他说出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把事故责任全部推给我,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管怎么说,胡军作为一位司机,一名普通职工,出于私心考虑,不敢承担事故责任,怕受到行政处分和经济处罚,我能理解。但如果是受人交代、指使,不敢向组织上说清楚发生事故原因的真实情况,把责任推给我头上,让我来承担全部责任,我也能理解,也不怪他。只是被某些人利用了,成为打击自己的帮凶,就太不应该了……他想到这些,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旋让胡军走后,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个老客户,也是一个大老板打来的。老客户、大老板姓叶,字富财。叶富财与711冶炼厂有着十多年的供销往来关系。叶富财是一家私有电机设备制造企业的老板,他拥有资产上亿元。周旋跟他有一种特别关系,郝彪跟他也有一种特别的关系。周旋是主管全厂设备、安全和环保工作的副厂长。全厂的机器设备、物资的采购计划,由他和郝彪制订、审批,供货商和供货价格,由他和郝彪决定。厂里虽设有物资供应科和采购员,可只是聋子的耳朵做摆设的,只做做跑腿的工作,没有发挥物资供应科和采购员的作用。他们只是让物资供应科同供货商签签合同,让采购员催催供货商发货等。对此物资供应科长老韩有时不免发牢骚地说:“我不过是个跑龙套的……”
老韩发牢骚归发牢骚,心里不舒坦归不舒坦,可工作还得要干好。老韩深知自己在普通职工中算个科长,在厂领导面前算个屁!厂领导用你就是科长,不用你就不是科长。今天说你是科长就是科长,明天说你不是科长就不是科长,随时可以拿掉了。老韩更知道周旋和郝彪的霸道和狠毒,一旦自己的言行妨碍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科长撤掉。撤掉科长还是小事,恐怕还要受到打击。类似这种事在郝彪、周旋统治下的711冶炼厂有过多次。不说其他科室的科长、主任因妨碍了他们领导的利益而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撤了科长、主任职务。就说物资供应科前任科长赵之君,因说了几句类似厂领导过分插手物资供应科工作的牢骚话,不知被谁给周旋打了小报告。周旋听后淡淡一笑,当面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恼恨了赵之君。没过多久赵之君被冠于采购的设备有严重质量问题,工作严重失职;与供货单位有不正当关系等莫须有的罪名而被撤销了科长职务。同时工资下降两级,调污水处理车间当倒班工人。他从一名科长很快变成了一名倒班工人。做工人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国有企业的工人是企业的主人翁,也应该是企业的主人翁。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领导与工人待遇的极大差别,随着白领和蓝领的出现,作为蓝领的工人,开始变得地位低下,待遇极差。国有企业中的蓝领工人不再是企业的主人翁了,而很多企业的工人成了企业领导的雇工。所以在国有企业中,人人都想做领导当白领,谁都不愿当蓝领做工人。赵之君带着莫须有的罪名,从科长一下变成了工人,并还降了两级工资,心里很难接受这种处理。他心里很不服,便鼓起勇气找到周旋申辩。周旋一见他找自己申辩,先就铁青了脸。没等他把话说完,便训斥道:“别说了!你身为科长,工作不认真,责任心不强。整天牢骚满腹,言语不慎,影响极坏。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还有脸面来说……对你的处理是厂长办公会议决定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还有工作要忙,你按决定执行去吧!”
赵之君申辩没有申辩成,反倒受周旋一顿训斥。他本想赖着再说几句话,没想周旋一见到他先就铁青了脸,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把他训斥一顿。训斥完便下了逐客令。见状他只好心里十分委屈,也十分气愤地离开了周旋的办公室。
赵之君刚走出厂办公大楼,突然闪现出要找郝彪申辩的念头。但转身一想,找他申辩,申辩不成,反倒遭到甚至比周旋更厉害的训斥。郝彪、周旋对妨碍自己利益的人,都会意见一致。现在找他不但申辩、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而且搞得不好还要遭他一顿训斥,惹得更加生气……他没有抬步,站着犹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现在不找他,先回车间以后再说。他转身向生产区走去,心里既气愤,又无奈。一路上他想这次被撤职下贬车间,都是自己说牢骚话,说出了周旋、郝彪的问题,而得罪他们,遭他们打击而得祸。不然古话怎么说祸从口出呢。既然惹了祸,也没有什么后悔的,后悔也没什么用,只有去直面它。科长这个芝麻点大的官是丢掉了,待遇是没有了。丢掉就丢掉,没有了就没有了;但自己的骨气不能丢掉了,自己的志气不能没了。如果骨气丢掉,志气没了,那就真完了。到车间未必就是坏事,有时坏事也能变好事,至少不在周旋直接领导下,不用看他们的脸色办事。再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少了一份责任,也少了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烦恼……他这样想着,心里渐渐平静了许多,气愤渐渐消了许多。
污水处理车间主任宋志杰,看赵之君是个大学毕业生,又当过科长,水平和能力是有的。他想这次对他撤职下放到车间的处分,实际上对他有些冤枉和处分过重。便安排他在车间机关做一名文书,没有让他去倒班。赵之君对他的工作安排很满意,也很感谢他,便努力工作,想以此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也想为自己在新的单位树立一个好的形象,为以后东山再起打基础……
宋志杰对赵之君的工作安排可以说是对人才的合理使用,可令他没有想到,却遭到周旋一顿狠尅。“……谁给你的权力这样安排的?!你这不是与厂长办公会议对着干……你要想不做了这个车间主任,就打个辞职报告给我……”周旋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宋志杰被周旋一顿以权压人,带着威胁的狠尅,搞得又气又怕。当时他想就安排赵之君的事解释几句,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尅完便挂断了电话。
宋志杰挨了周旋的狠尅,心里很气。可气归气,也不敢违抗周旋的指示,继续让赵之君做文书工作。一者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要违抗也违抗不了;二者要为自己的乌纱帽考虑,如果违抗他,顶着不把赵之君从文书岗换成倒班岗,自己头上这顶小乌纱帽一定会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摘了。宋志杰气愤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宋志杰把赵之君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我原本安排你做文书工作,我们车间也很需要一名文书,可上面领导说我们这个车间没有文书这个岗,不设专职文书。没有办法,只好委屈你去倒班,这是上面领导的指示,我没办法不执行……”
赵之君一听宋志杰的话,一下明白了是怎么一会事。他知道周旋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必会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便爽快地说:“宋主任,我知道是谁的指示,不为难你,我去倒班。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你是明事理的人,只好委屈你了。”
……
赵之君从科长到车间做文书,再到车间做倒班工人,变化之大,落差之大。他对于自己这种变化、落差,也曾有过沮丧、消极、失望;但很快觉得这样下去只会葬送自己的美好前程。自己还年轻,必须振作起来,从头开始,决不能沮丧、消极、失望。只要是金子放在哪里都能发光。自己要做一块金子,自己就应该是一块金子。不能当科长,不能做文书,当个倒班工人也应该是一块发光的金子。哪里跌到了,就从哪里爬起来。咸鱼也有翻身的时候,我就不信我没有东山再起的日子。我要给他周旋看看,我赵之君是个压不跨,掩不住,放在哪里都能发光的金子……他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去做的。
赵之君必定是大学毕业生,接受能力很强,没有多久便熟悉了污水处理方面的工艺流程和操作规程、技术,也渐渐适应了倒班的工作。
老韩是个老科长,深知国企中在提拔用人上的黑幕,更深知官场上的险恶。对郝彪、周旋一伙在采购、用人、工程和销售等方面的**行为,只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有时不免在背后发发小牢骚,泄泄气愤。但当面是敢怒而不敢言。老韩必定是个在国企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基层领导干部,知道现在是改革开放,市场经济时期,政府对国有企业领导干部缺乏有效监督的情况下,领导干部,尤其是厂级领导干部的**是必然的。作为下级,对厂级领导干部的**只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如果你有任何形式妨碍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挪开、撤职、打击你。
采购工作是一个油水足的工作,尤其是在国有企业的采购中。机器设备、物资的采购和企业工程建设,紧俏产品销售,以及人事、劳资管理工作,都是国有企业中的肥差,也是极容易滋生**的工作。这些工作一般是厂(或公司)领导亲自主管,具体决定,或领导的亲属,或领导的亲信担任这些工作。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让我们继续接着说711冶炼厂机器设备、物资采购的事。711冶炼厂机器设备、物资采购的工作周旋具体主管,郝彪有时也插手管。周旋具体主管,郝彪也插手管。他们具体主管也好,插手管也好,并不是他们对这项工作的重视和负责,而是这项工作有很厚的油水。这种油水主要在供货商给的回扣上和其它好处上。在国有企业中有油水的工作抢着干,没有油水的工作无人管。
按规定工作分了工,各人按着工作分工去管理好,去干好自己分管的工作。机器设备、物资的采购有采购员,有物资供应科就可以具体负责这项工作。作为兼管机器设备、物资采购的副厂长周旋就不应该一杆子插到底,越俎代庖,搞得下面人无所事事,无事可做。采购员,物资供应科也形同虚设。作为主管全面工作的厂长郝彪,更不应该插手机器设备、物资的采购和工程建设等具体工作。他们应该知道这样做是违反工作分工的规定,更会给企业管理工作带来混乱。然而周旋、郝彪等人明知而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说穿了就是机器设备、物资的采购工作中有很厚的油水。
周旋打电话给叶富财说要购几套设备。叶富财听了很高兴,当即答应按往常的百分之八的回扣。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这个回扣比例。此后他没再给叶富财打电话说购设备的事。他故意不再打电话给叶富财,目的是想吊吊叶富财的胃口,提高回扣比例。他知道叶富财是不会轻意放弃这笔生意和他这个多年的老客户的。
周旋想叶富财的回扣比例虽然一直不低,但得到的回扣总要与郝彪五五分成,到手的也没多少。所以想通过提高回扣比例,提高比例的一块不让郝彪知道,还是按以往的百分之八的回扣,按五五分成比例分给郝彪,这样就可以另外多得到一块回扣。
叶富财见周旋对按以往的回扣比例的事,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说话没有往常干脆、果断。后面也不再打电话说购设备的事。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岂能放过这桩国有企业容易赚钱的大买卖。他揣测周旋之所以会这样,可能是嫌回扣比例低。设备价格高,以往他是不太计较的。因为价格高,得到的回扣也多。这次不可能是为价格高这个事而这样。要说价格高,只不过以设备价格高为幌子,为的是要达到其它的目的。
“周厂长,上次您说贵厂要购几套设备的事怎么定?”叶富财在电话里问道。
“哦,设备我们准备向别的生产厂家采购。贵厂的设备价格高不说,而且——”周旋后半截话故意拖得很长而不说出来,使了个欲擒故纵的手段。
“周厂长,您是我厂的老客户,这套设备的价格您是最清楚的,还是老价格。至于回扣比例的事,好说好说。”叶知道周旋说价格高了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提高回扣比例,便说道。
“叶老板,设备的价格比其他厂家是有些偏高,不过我厂还能接受……回扣的比例较其他厂家确实低……你能在以往的比例上提高多少?”周旋一听叶富财的话,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叶富财不愧是精明的商人,能准确揣摩到自己的想法,停了一下便道。
“周厂长,提高一个百分点您看行啵?”
“叶老板,就提高一个百分点,您也太吝啬了。最低也要提高五个百分点。”周旋知道叶富财不会轻易同意,肯定要讨价还价的,所以故意说高一些,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叶富财要压低,也不好压低的太多。
“周厂长,要得太高,双方都让一点,提高三个百分点。”叶富财讨价道。
“叶老板,还是太低。我也让点,你也加点,四个百分点。这样我也好向郝厂长说继续向贵厂采购。”周旋故意说提高回扣比例,就可以作为采购理由,意在告诉叶回扣比例是决定买不买的关键所在。
“周厂长,四个百分点确实太高了。我们是老关系,要不这样,回扣比例按您的意见在原百分之八的基础上再增加四个点。不过设备的价格也要相应提高一点。现在市场钢材价格、人员工资等的价格都涨了,我报给您的设备价格是老价格。”叶富财必定是商人,决不会做无利亏本的买卖。回扣多了,一定要从价格中赚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想了一下道。
周旋一听,马上明白了叶富财为什么先很爽快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原来要借机提高设备价格,心里不免骂了一声奸商。接着问道:“你要想提高多少?”
叶富财知道周的脾气,对价格有时也会讨价还价,所以要把价格故意报高很多,便说:“周厂长,现在市场钢材价格、人员工资等都涨了,这您比我更清楚。我上次报的价是没有涨的老价格。根据测算要加二十五万,共计一百一十八万元。”
周旋听要加二十五万元,不禁一愣,便说:“叶老板,你也加得太多了。钢材价格、人员工资涨也没有涨这么多。只能加十万。”
“周厂长,十万太少,再加两万,凑个吉利数。我厂是小本经营,不能与贵厂国有大企业比,经济效益好,资金实力雄厚,不在乎这两万块钱。”
“唔——好吧!看在我们是老关系,还要继续合作的份上,就按你的要求再增加二万元。”周旋略估算了一下,设备价款另外增加了十二万元,厂里虽然多开支了十二万元,可自己另外增加了回扣四千八百元。几套设备总价款一百零五万元,按百分之十二的回扣比例,总共回扣一十二万六千元,自己共得回扣八万四千元,对自己还是很有利的,便爽快答应道。
“谢谢周厂长。合同什么时候签?货款什么时候汇过来?”叶富财听周旋爽快地答应了,心里很高兴,立即在脑中匡算了一下,总设备款一百零五万元,除去设备各种成本和有关费用五十二万元,除去回扣一十二万六千元,还可净赚四十多万元。为了尽快签合同,拿到设备款便问道。
“叶老板,不要急嘛!过几天就签合同。合同一签好就立即付款。不过回的钱什么时候给我打过来?”
“不急不急,有周厂长这话,我就非常放心了。回的钱等设备款一到就给您打过去。”
……
周旋刚打完电话,收起手机时,正靠在沙发转椅上,沐浴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闭目想着好事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