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十八
下午一上班，郝彪叫秘书李丽丽打电话通知冶炼车间许志强，污水处理车间章杰到办公室有事。[燃^文^书库][]章杰接到李丽丽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马上到郝厂长办公室来有事。章杰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个时候叫自己到他办公室，一定是为了考查组考查时出了纰漏的事要批评自己，此去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想到这些，心里就怕去见郝彪，但瞬间又想，怕见也得见，谁叫你当个车间主任，谁叫你是他的下属，谁叫你倒霉在考查组进行考查时出现这种事……他不敢磨蹭，跟吴宏图打了个招呼，骑车赶往厂部办公大楼……
章杰、许志强先后来到了郝彪的办公室。
郝彪坐在沙法转椅上吸着烟，整个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呛人刺鼻的烟味。郝彪神情自然地只管吸着自己的烟，对他们的到来没有说话。章杰上午为考查组在考查的过程中，出现受污染的村民为赔偿低来车间闹要增加赔偿的事件被他狠尅了一顿，心里很担心再次被他尅；所以一进门便观察起他的脸来。根据长时间对郝彪的仔细观察，发现他大凡要尅人，要批评人，他那国字型稍黑的脸会沉下来，两条浓眉紧锁。章杰见郝彪脸会没有沉下来，两条浓眉也未紧锁，而是神情自然，知道今天下午不是要批评自己。再者许志强来了，许志强难道也跟自己一样，他也要批评许志强？不可能。章杰通过对郝彪的观察和对情况的分析，得出了今天下午郝彪不会批评自己的结论。先前的紧张、害怕的心便很快放松了下来。
郝彪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进了桌上水晶玻璃烟灰缸里，吐出一口烟圈，问道：“上午考查组第一个到污水处理车间，接着到冶炼车间进行了考查。他们都看了、问了、查了一些什么？”
按照考查的顺序，应该是章杰先回答，再许志强回答。章杰听到郝彪问话，想了一下，正准备说之时，许志强便抢先说了起来。许志强把考查组先在车间看，问工人一些情况，接着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翻看了生产计划，设备档案，事故记录、安全制度，考勤制度，岗位责任制等。还要我介绍车间人员、设备、生产基本情况等，一一进行了汇报。
郝彪一面听着，还时不时地记录着。
章杰等许志强说完，便说：“考查组在我车间考查的形式与冶炼车间考查的形式差不多。来车间先是到处看。在看的过程中问工人一些情况……”
“听说你车间有位工人对考查人员乱说话，查查是谁，要严肃处理！”郝彪打断了章杰的汇报道。
章杰听了郝彪的话，一下愣住了。他心想我这个车间主任都不知道，郝彪怎么知道的，谁这么快向他汇报了？他点点头道：“好的，一定按厂长的指示查清楚是谁，严肃处理。”说完接着汇报：“到处看后，来到办公室，翻看了污水处理记录，设备档案，事故记录，管理、安全和考勤等制度……”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声音放低了一些说：“本来考查快要结束，突然来了一伙村民吵着要增加赔偿额……这一情况可能给考查组留下不好的印象。”
章杰说到这里，郝彪陡然脸一板，打断他说话，责斥道：“我不知道你们整天干些什么！这种情况难道事先就没得到一点消息，难道不可以把这些人阻止在外面，为什么要让这些人进到考查人员身边呢？我看你们是不把这次厅里考查当一会事。如果因污水处理车间给考查带来不好的结果，按照会议决定，章杰我饶不了你！”说完点了一支烟。
章杰没有想到郝彪为这件事还很火，再一次责斥、批评自己。他不敢解释，更不敢与郝彪顶撞。他知道郝彪比较独裁、霸道，容不得别人解释、顶撞他。你越解释、顶撞，他越火大，责斥、批评的越凶越狠。他只好忍受着一句话不说，任由郝彪责斥、批评。
坐在章杰旁边的许志强，见郝彪责斥、批评章杰，心里也不是滋味，暗暗庆幸考查时没有出什么纰漏，不然也要挨郝彪的责斥、批评。
也许是烟味对大脑的刺激，使情绪平静下来；也许是还有情况要了解，不能花很多时间在这件事上发火批评章杰。不一会儿，郝彪停止了责斥、批评章杰，板着的脸也渐渐舒展开了。他弹了弹烟灰，问道：“其它方面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章杰道。
“从考查组对你们车间考查过程中所看的、问的、查的内容来看，你们认为这次厅里来我厂考查，最主要要考查什么？”郝彪问道。
许志强、章杰没有想到郝彪接下会提这个问题，没有思想准备，一下无法回答。但必定是当了多年车间主任的许志强，略想了一下。说：“从考查组所看所问所查的内容来看，我个人认为这次考查主要是考查我厂的设备情况、生产能力、管理情况和发展前途等，因为这次考查是决定企业关、停、并、转、改的。设备情况、生产能力、管理情况和企业有没有发展前途等方面与它有关。所以我认为这几方面是主要考查的重点。”
郝彪一边听许志强说，一边用笔记录着。当许志强说完，他说：“分析的有点道理……章杰你说说。”
章杰利用许志强说话的时间想了一下，又参考了许志强的看法，很快在脑中形成了自己的看法。看法是有了，但当郝彪叫他说说时，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他迟疑了一下，便道：“我的看法与许主任差不多，不过我认为还要加上环境保护方面。为什么要加上环境保护方面呢？我厂这么多的车间、部门，考查组一来就先考查我们污水处理车间，而不先考察其他车间、部门。从这点就可看出这次考查环境保护也是主要方面。”
郝彪放下手中的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放回茶杯，说：“有点道理。”接着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认为？”
“其它的没有。”许志强道。
“没有。”章杰道。
“下午我们说的话，不要对外说，传到考查组那里影响不好。”郝彪正说着话，桌上电话铃响了。他抓起话筒：“喂，哪里？”他一面听着，一面用手示意许志强、章杰离开。
许志强、章杰明白郝彪的意思，忙起身，说了一声走，转身逃也似的走了出去。章杰走出郝彪办公室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边庆幸很快离开了郝彪，一边不免想到刚才郝彪为受污染村民来车间闹着要增加赔偿，被考查组看见的事而责斥、批评自己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他跨上摩托，猛一加油门，车倏的一下向前冲去。
回到办公室，章杰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准备静静地休息一下，脑海中突然想到有人对考查人员乱说话的事，他一下弹跳了起来……
下午，秦天贵一行人，依然下车间进行考查。不过他们所考查的车间、部门跟以往检查、考查的不太一样。以往检查、考查多般是主要生产车间、部门。这次他们先后考查了供水车间、物资保管仓库、原材料供应车间、汽车运输队，劳动服务公司等。他们为什么要考查这些在711冶炼厂不是很主要的车间、部门呢？秦天贵有他自己的认为和目的。他认为这些车间、部门虽不是711冶炼厂的主要车间、部门；但这些车间、部门的情况最能反应出711冶炼厂的真实情况。另外，711冶炼厂不知道这次会考查这些车间、部门，提前整改或做假的可能性比较小，考查到的情况真实性比较大。更主要考查这些车间、部门，是有他的目的。他在省厅工作多年，经常下企业进行检查、考查什么的，打交道多了，深知国有企业对待检查、考查，一是喜欢弄虚作假，应付检查、考查。二是这次查出了这种问题，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问题，屡查屡犯。三是不查出一些问题来，企业对检查、考查组不会很重视。他就是想通过考查这些车间、部门来了解到真实的情况，发现真正的问题。他就是想通过考查这些车间、部门来查出一些大问题，从而引起711冶炼厂领导对这次考查的重视。
对这次考查早就得到了消息，并事前进行了迎查整改的动员和做了整改工作，该说做好了充分准备工作，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被查出。坏就坏在这些车间、部门没有认真做准备，以为跟往常一样，这次考查组不会来考查。思想上一放松，行动上自然也就不认真了。
秦天贵一行人通过对这些车间、部门的看、问、查等形式的考查。你别说，还真发现了一些问题：一是职工对企业的发展、前途普遍不关心。二是工作任务不饱满，工作热情不高。三是劳动纪律松弛。四是安全意识、忧患意识缺乏。五是竞争意识、创新精神不强。这些是国有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和现象。这些问题和现象，使得国有企业在市场竞争中没有很大优势，阻碍了企业的生存与发展。对国有企业的改革，就是要通过对企业关、停，并，转、改等形式，达到对长期亏损，没有竞争力，没有发展前途的国有企业进行关停、停产、并入其他企业、转产或改制。改制就是要改变国有企业由原来单一国家投资、管理为多家投资、管理的企业。对国有企业的改革，形式有多样，但目的就是优胜劣汰，让没有什么效益或长期亏损，没有竞争力，没有发展前途的国有企业淘汰掉，或变为有竞争力，有发展前途的企业。
这次省厅派考查组下来考查的目的，就是要了解企业的情况，发现企业的问题，为企业改革确定什么形式。秦天贵对这些车间、部门看的仔细，问的详细，查的严格。因此情况了解到一些，问题发现了一些。
这次考查跟以往不同，以往检查、考查厂里会派专人陪同。这次秦天贵是按照厅领导的要求没要求被考查企业派专人陪同考查。郝彪、周旋没有明的派人陪同。但安排了人在秦天贵一行人身边，把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时不时地用手机向他们报告。郝彪、周旋在办公室能随时掌握秦天贵一行人在考查中的一切。听了报告说考查组在这些车间、部门考查中看到一些不好的现象，问到了一些不好的情况，郝彪很是恼火。
“娘的！早就开会通知了厅里要来考查，并布置了整改工作，都拿考查不当一会事……看我今后怎样治你们！”郝彪很恼火地自言自语道。非怪他恼火，早开会通知了，并布置了整改工作，会上特别强调了这次厅里下来考查不比往常，关系到我厂是关、是停、是并、是转、是改的前途、命运的大事等重要性。这些车间、部门的领导、不把事关我厂前途、命运的大事当会事。担心考查结果不好，企业难保现有的体制。不管是采取关、停、并、转和改那种形式，对全厂职工都是不利的。对自己更是不利的，别的暂且不说，就说自己这个厂长职务很难保住。厂长职务没有了，也就等于权力、利益没有了，政治生命很可能随之结束了。这些是他听了报告恼火的主要原因。
周旋也接到了同样情况的报告，听后也很恼火，也很担心；他的恼火、担心与郝彪比起来要小的多轻的多。他是主管设备、安全和环保工作的副厂长，再者比郝彪年轻。位置不同，责任不同，条件不同，碰到同样的一件事，就会有不同的感受，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对待方法。
快要下班的时候，周旋来到了郝彪办公室时，郝彪为听到报告而恼火的火气还未完全消掉了。
周旋走进来，习惯地往沙发上一坐。然后便说：“厂长，供水车间、物资保管仓库、原材料供应车间、汽车运输队，劳动服务公司等都被考查组不同程度地看出、问出和查出了一些问题。”
没等周旋说完，郝彪很气愤道：“事前是怎么整改的！这些车间、部门的领导整天不知道干啥去了！我丑话早已说在了前头，那个车间、部门影响了考查结果，按会议规定严肃处理那个车间、部门的领导和直接当事人，决不宽恕！”
“把会议布置整改工作当儿戏，对这些不作为的领导不进行严肃处理，下次还有谁认真执行。”周旋有点火上浇油道。
“不但要严肃处理，而且要利用这件事，对全厂干部、工人开展一次深刻教育活动……”
“这是个好机会，不然很难起到教育大家的作用。我感到随着国有企业的改革不断深入，也使得职工思想不安定，问题大量增加，职工越来越难管了，队伍越来越难带了。”周旋顺着郝彪的话，接着有点感触道。
“国有企业不改革确实不行。别的不说，就说这次整改的事。我们在大会小会上都布置了，强调了，可下面跟我们搞阳奉阴违，不认真执行。这样下去，我看这次考查很难通过。”
“从今天考查的情况来看，考查结果令人堪忧啊！不过，我们可以通过酒桌上，或私下的办法来解决，过去我们很多事不都是通过这种办法解决的。”周旋出主意道。
“不行，也只有靠这些办法来摆平他们。”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周旋看了一下手表，见离下班时间不早了，便说：“魏红兵按照您的指示，在绿玫宾馆安排好了，七点开宴。我马上去接老秦他们。”
“唔。”郝彪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