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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东京梦华 之下上(1 / 2)

 “噼劈啪啪”,爆竹声响彻整个东京城。宋代时火yao制造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当时的人们甚至发明了向原始火yao中掺入一些金属或含金属离子的粉末使火yao燃烧时产生颜色的办法,因此,虽然《江湖》中仿古的色彩非常浓重,但这贺新元的烟花却毫不逊色于现代。而为了吸引玩家,东京城历年来的烟花表演都是不惜血本的,更何况今年是“江湖历”的三十年大庆。

线铃和羽此时便正站在州桥北岸的御街上,仰着脖子看着从汴河南岸和外诸司不断腾起的焰火。

几日来,两人和寒清流相处甚得,便也渐渐熟了起来,寒清流显然亦是闲极无聊之人,竟能依着羽的作息时间跟两人整天在东京城中闲逛,也因此,线铃终于摆脱了那个令他烦恼的向导工作。但寒清流最令线铃惊诧的,却是他对购物的热情,以及购物品位之高,还远在羽之上。毕竟羽虽然爱逛爱看,但就买东西来说,却不十分在行,但寒清流既有钱又有闲,还是商人出身,对《江湖》中各种商品的研究都非常深入,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三不买:质次者不买、价廉者不买、不喜者不买的原则,好多次令羽都敬佩万分,再加上他女性化的容貌,使得线铃不停的怀疑着他的真正性别。

但是眼下,寒清流却并不在两人身边,因为他受邀参加五更开始的正旦大朝会,此时已经到东华门外排班候旨了。

少了个“万事通”的寒清流,虽然有点不方便,但并不能影响羽融入这新年的喜庆气氛中去。线铃虽然也觉得烟花很好看,气氛很热闹,但他一直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羽会这么兴奋,她向个小孩子一样,每次见到有烟花都要欢呼雀跃一次,记忆中大家一起打怪时羽可是很少这样激动的,即使是她完美的捉弄了队中的几个男生之后也不曾出现过。

线铃正在一边出神,羽突然跳到了他的跟前,兴奋的嚷道:“真漂亮,咱们也来放吧!”说着,拉起线铃来到了“天河楼”的门口。

此时,“天河楼”的几个伙计正在门口放爆竹,附近的地上还堆了几堆小山一样的各类烟花。北宋一代集天下之富于京师,故此,当时的东京富庶奢侈,东京城中的客栈酒店亦是继承了这种风气,它们的服务但求完美,却是不计成本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些烟花爆竹虽是酒楼出钱买的,但若是客人有兴趣,尽可以自行燃放。

线铃倒也是从小就爱放烟花的人物,因此,他蹲下身子,在那大堆的烟花中挑选自己有兴趣的准备燃放,可惜宋代烟花外型跟现代的完全不同,他看了半天,却连一个也不认识。

正在他想随便拣一个就放的时候,羽忽然跳到了他身后,手中举着一个莲花状的烟火,对线铃道:“这个好看!你来放这个!”

线铃正在专心研究那些奇形怪状的烟花,闻言后心不在焉的答道:“你自己放好了,我再找几个好的!”

谁知过了好一会儿,当他终于挑到了一个看上去挺新奇的烟花,直起腰准备去放时,却见羽仍然站在他的后面,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线铃不禁奇道:“咦?你为什么还不放?来,咱们一起放吧!”

听了他的话,羽的脸立刻拉得好长,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道:“这个,这个,还是你都放了吧!我,我…”

线铃这时才认真看了下羽的表情,凭着近一个月来跟羽朝夕相处的了解,他立刻明白了羽没说下去的话,他笑着接过羽手中的烟花,道:“好!好!我来放,你若是害怕就站到我后面,当心别被崩到。”

羽甜甜的笑了一下,便立刻蹿到线铃身后,双手掩住了耳朵。

随着“嗵”的一响,那个烟花飞上了天空,幻成一阵莲花状的火雨,渐渐飘落,羽又不禁兴奋的嚷了起来。

正这时,从御街上传来了三声梆响,紧接着,又是三声锣响,子夜终于来到了,只听伴着这三声锣响,东京城中所有军巡铺及望火楼上的鼓声皆响起,一时间,鼓声震耳,久久不绝。在宋代,这正是火起之号,其用意有二,一为令城内预设之官家烟火尽起,二者亦是提醒都人防火。

线铃倒是尽知此事,因此,他连忙对已经被吓得变色的羽耐心讲解。但还没说上两句话,只听禁中爆竹之声大作,满城皆闻。接着散于城中各处的一百零八处烟火皆飞上了天,只把整个东京照的如白昼一般,端的十分壮观。

此时,天河楼大堂之上已架起火炉,无论是酒楼客人,还是街上流民,皆被邀入桌前,围炉团坐。这本是当时士庶之家于此除夕常做之事,名为“守岁”,此风传至后世渐盛,甚至进入平常百姓之家,今尤有之。然而在《江湖》这个游戏中,“无家可归”之人实在太多,因此,逢此岁终之时,大多数酒店便点起炉火,充当了这个“家”的角色。

这些聚在大堂之人,一面互贺新年,高谈阔论,一面借酒观看楼外伙计及那些活力充沛的客人燃放烟花,达旦不寐。

在外面放了一阵烟火,线铃也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喜庆的气氛之中,他一边不停的放着烟火,一边和羽一起对那些漂亮壮观的同声欢呼,只是他倒也还没达到羽那种拍手雀跃的程度而已。

线铃小时候家里穷,虽然喜欢,却买不起烟火,甚至是最便宜的小鞭,最多一年也便买上一挂,因此,他只得跟其他一些孩子拣别人成挂放时没有炸开的小鞭取乐。到了年纪大了有钱了,却有失去了那种玩闹的激情。因此,他一生之中,倒是以这个在虚拟世界中过的虚拟新年最为惬意。

不知放了多少烟火,直到御街上传来奇怪的鼓乐声,线铃和羽才停住了手,只见一大群奇形怪状的人从宣德门那边拥了过来,只怕足有千人之数。

待得他们走近,只见前面是两队带着假面具,身穿五色彩衣,手持金枪龙旗的人走在路的两边,仿佛充做依仗。在两行人之间,有一个身材魁梧,身穿全副镀金铜甲之人,踩着奇怪的步法,在那里扭来扭去。在他身后,两个身高过丈之人,亦身着镀金铜甲,一人手持钢鞭,另一人手持熟铜双锏。再后面还有两人,这二人一俊一丑,丑的那人又矮又胖,脸色极黑,头带小纱帽,左手持笔,右手持阴阳簿,正是判官打扮。那个俊的身高八尺有余,一身白衣,头带方巾,右手拿着一本书,作读书状,只是别人脸上多少涂着些油彩,唯有此人脸上干干净净,可以看得出气宇轩昂,两道剑眉倒插入鬓,透着一阵杀气。他的容貌远比不上寒清流俊俏,不过比起线铃来还是要强上一筹的,除了俊郎外,他身上还有一股英气逼人,绝对的现代酷哥形象。

线铃一时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个人身上,也便没有细看后面几人,直到羽拉了拉他的袖子,才转过头来,只见羽一脸疑惑,问道;“嗨!线铃,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线铃倒还真看过与此相关的记载,当下清了清嗓子,从容答道:“这些人嘛,显然是大内请来呈大傩仪的,你别小看左右这两排彩衣侍卫,他们可是殿前司诸班直的人,中间那个领头的人扮的是天上的驱崇神将,这人一般来说是教坊中的人。他后面那两个大个子,该就是所谓的‘镇殿将军’——以前冲冠一怒大哥曾提到过——那是真正的将军,这里扮的是两大门神——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再后面那个丑的显然在扮判官,俊的我就不知道了,再后面的嘛——我看看——唔,一个是扮钟馗的,一个是扮钟小妹的,一个是扮土地的,一个是扮灶神的,都是有名的能捉鬼的。剩下的扮的也都是其他的传说中的捉鬼能手和天兵天将。”

他话刚说完,旁边一个好事的伙计接声道:“客官,您不认识那位领头的吗?那位官人可是当今的教坊使,赫赫有名的孟景初孟大官人,那个俊郎小倌儿,却是孟大官人新收的徒弟,名字好象叫做什么江剑峰,据说这位小官人乃教坊中第一的后起之秀,便是皇上也听过他的名字呢!”

线铃闻言皱了一下眉,微微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什么江剑峰怎么看都象是个真正的玩家,但玩家虽也有艺人这一职业,但没有什么职业技能,完全要靠真材实学,因此,从事这一职业者少之又少,更别提达到连皇帝都知道的程度了。

想虽是这么想,但那孟景初和江剑峰一晃眼便过去了,线铃也便没有继续深究,而是又凝神观看后面的队伍去了。

这大傩仪是古代一种除鬼怪小人的仪式,皇家请的这些人,先要在大内禁中进行驱鬼捉妖的舞蹈表演,谓之“收崇”,再一路舞蹈直至南薰门外转龙弯,谓之“驱崇”,最后在转龙弯再表演一通,谓之“埋崇”,从此,皇宫中一年便不会有鬼怪小人或只阴魂妖魔作祟了。这虽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但这种规模宏大的大傩仪仪式却是现代所少见的,因此,以羽为代表的好些人一直饶有兴趣的跟着这一大队人看到转龙弯的仪式结束才回到城里。

当他们再次回到城里时,天色已经微明了。回家守岁的人们都已经打开了大门,纷纷走上大街,互贺新元,宫城方向传来钟声,可以想象得出,随着这清亮的钟声,早已聚集在东华门外的文武百官、举人解首、各国使节,各按次序,鱼贯而入,向当今皇帝献礼贺元,这其中便包括寒清流在内。想到这里,线铃倒有些羡慕起寒清流来,因为他自己不知还要多久才有机会参加这庄严辉煌,代表一国之威的正旦大朝会。

渐渐的,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而挑着各种食物、器用、果子、材炭的小贩也渐渐多了起来,东京城中很快便又生机勃勃了。

昨天寒清流受邀参加正旦朝会,无法陪羽和线铃一起过年时,为了表示歉意,赠送了他俩每人五两黄金,线铃倒是百般推却,无奈寒清流心意甚诚,最后竟将黄金抛在了地上跑了,线铃和羽只得拣了起来,收在囊中。

不过这会儿却显出了有钱的好处,本来线铃自从买了那颗兽茔卵后,身上便几乎没有分文了,若非有羽的财力支持,只怕线铃便要在城外露宿了。但纵使以羽的财力,在东京这个《江湖》中最大的销金之所,时间长了也有点力不从心,如今得了这十两金子,倒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挥霍一番了,这至少对羽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因此,一回到城中,羽立刻便命线铃带路,直扑朱雀门外街巷。只是一天不曾来,这里已经大变样了,整个街面上家家悬灯结彩,比较有钱的铺面还在门前搭起了彩棚,里面陈列着大量的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之类的商品,称得上琳琅满目。在这些铺面中间,间或有几座舞场歌馆,虽然时间甚早,但门前已是车马往来,络绎不绝。街上两人相遇,无论识与不识,都拱手互贺。酒馆茶肆中更是人山人海,经常可见几个素不相识之人,凑成一桌,便聊得不亦乐乎。民间艺人纷纷涌上街头,或说书,或卖艺,引得大量行人聚集围观,好不热闹。街上行人均是衣着光鲜,有钱上户皆置办华贵新衣,纵是小户贫者,亦须衣服新洁,方可上街相酬。

这样的场面对羽来说,不亚于一剂最有力的强心针,更何况如今是囊中充实。线铃看到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神,便知今日情况不妙,这时,他不由得又羡慕起寒清流能得脱此劫了,但也保不准寒清流会觉得这是一种乐趣呢!

《江湖》中的时间只是实际的六分之一,因此一白天的时间怎当得羽的一逛,在她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两人只是草草吃过早饭,午饭由于羽过于专注,根本没有被考虑,到了这时,线铃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好仗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对羽道:“喂,我说羽呀!天都这个时候了,我们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呃!”羽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还早嘛!再逛一刻钟咱们就去吃饭,好吗?”

线铃无奈,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跟羽争是白费劲,只好强挺着,眼睛向街上望去,想通过分散精神来忘记饥饿。

此时正式朱雀门外大街最热闹的时候,那些大家贵妇一年就只有三天能象这么公开的抛头露面,自然是不肯放过。只见街中尽是些装饰豪华的马车,大抵半挑着车帘,一张张俏丽却不失雍容之气的脸孔便在那窗帘之后或隐或现。朱雀门外大街的宽度不差御街多少,都有五十步开外,平日人最多时,马车也能小跑前进,但今天却不行,几乎所有车辆都在以跟行人差不多的速度列队前进。间或有一两辆马车脱出队列停在路边,便会见到一位华服贵妇从车里出来,或到路边选购新奇物什,或干脆进到酒楼茶肆饮宴。宋代服饰讲究简约朴素,但且不要说过年,便是因为这是一年难得一遇的公开露面的机会,那些贵妇人又岂能不尽情显现自己的华美,既然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纵使有少数几个不堪麻烦的,大概也不得不随波逐流罢!

因此,冲冠一怒形容这是一场古代的大规模的服装展示会绝不为过。甚至可以说,这场展示会的规模便是现代也远远及不上的,因为它是以整个城市为展台,有上万模特,穿着价值数百万贯的衣服首饰进行展示的。

正因为如此,街上的景致将线铃搞得目眩神驰,果然如愿忘记了饥饿。忽然,一条短信跳到了他的眼前,是寒清流发来的:“线铃,你们在哪?”

虽然是初一,线铃又有了一百条免费的短信,但他仍很全面的回道:“我和羽在朱雀门外大街北段,距朱雀门大约二百步,你才吃完御宴吗?”

“中午就吃完了,遇到几个朋友,盘桓了一阵,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就在线铃凝神发短信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大力传来,他立刻便被撞飞在路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回头去看,却见一辆朱红色的马车正在身后一路小跑而去。

一边的羽见线铃被撞倒,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仔细检查。线铃倒是没有什么大碍,毕竟马车速度不算太快,但他身上穿的今天羽刚刚为他挑的装饰性外衫却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显然不能穿了。

羽见到她辛苦挑选的外衫被划破,十分生气,尤其是那辆马车明知是刮了人,却连停都不停一下,因此,她见线铃没事,立刻跳起来就要开骂,但转回身去,羽却愣在了当地,原来刚才那辆马车早已不知去向了。

自认了晦气,羽只得又回身帮助线铃脱下已破的外衫,好在羽因为突然有了钱,一口气给线铃买了四五件外衫,因此,倒是不愁换的。

这一下,羽也没了逛街的兴趣,嘴里嘟嘟囔囔的拉着线铃直奔前方不远的状元楼准备吃晚饭。状元楼,由于地近太学、国子监附近,常有应试举子或高中的进士来此就餐而得名,实乃州南最好的酒楼之一,便是平日,亦是食客车马不绝,今日新年,更是客人如堵,嚣哗如雷。

状元楼门前停了长长一溜马车,一直向东延伸到保康门大街,大概有平日五六倍长,这些马车大多豪华奢侈,正是那些入楼饮宴的贵妇人人所乘坐的。

线铃肚子实在饿了,也没注意这些,倒是羽眼尖,一眼便看到路边一辆朱红色马车,正是适才撞到线铃的那辆。

羽见到这辆马车,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拉了一下线铃,便待上前理论,却见车帘一挑,从上面下来一个妇人,急步向状元楼奔去。

这个妇人身着碧绿色拖地长裙,裙摆上以金线描着繁花图,上身外罩浅黄色对襟褙子,头梳龙凤髻,金银首饰虽不多,但宝气冲天,想来皆是珍品。再往脸上看,这个妇人姿色中上,但双眉微蹙,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质。

她身上的穿戴虽非华丽,但绝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任取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只是大都已达返璞归真的程度,反而显得有点朴素了,再配上她的气质,可以肯定此女非富即贵。

但羽现在正在气头上,显然已经顾不上去想这些了,她见那妇人已走到状元楼门前的红绿杈子里,连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线铃一把没拉住她,只见她已经扯住了那妇人的衣服,口中道:“别走,咱们有些事要说明白!”

这个妇人带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见主人被人拉住,大失体统,连忙上前将二人分开,那个车夫也从车上跳了下来,站在一边。

那妇人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羽,笑了一下,道:“小妹妹!你有什么事情,要动手动脚的,还气成了这个样子?”

“哼!人这么多,你们的车还开得那么快!而且把我们这个同伴的衣服都撞破,连停也不停一下就走了!你觉得你们做的对不对?”羽指着线铃对那妇人说道。

那妇人皱了一下眉,望着她的车夫,轻轻道:“子元,有这等事吗?”

那车夫连忙回答道:“夫人,您还信不过小人吗?小人刚才驾车虽急,但也绝不会撞到人的。”

他话刚说完,还没等那妇人答话,羽便抢道:“不可能,明明就是你们的车撞的,这我绝不会看错,最多是撞的较轻,你们没感觉到罢了。”

那车夫倒是很豪横,他听了羽的话,一耸肩,摊开双手,道:“好吧就算是这样,你想怎么样?大不了赔你衣服就是了!”

“我们才不稀罕赔什么衣服呢!”羽说这句话倒是够理直气壮,“你们得给我们道歉,至于衣服嘛!倒还真不用你们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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