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燕绾去见岳夫人的时候,不知怎地被岳夫人横了几眼,燕绾当做没看见,低眉顺眼,说了几句话就打算走的时候,被岳夫人叫住说抄几卷佛经,燕绾低低应了,从一旁文嬷嬷的手上接过。
手中的佛经已经十分古旧,有些字句都看得并不十分清楚。文嬷嬷亲自送燕绾出门,走时低声说:“燕小姐,这几卷佛经且慢慢地抄着,左右夫人也不着急的,若是哪日夫人想起来,奴婢再过来取。”
燕绾对着文嬷嬷福了福身,文嬷嬷连忙回礼,燕绾笑着问:“嬷嬷,我当是知道夫人这是看重我,这几卷佛经我定会用心抄录。”其实燕绾哪里不知道岳夫人的意思。再怎么都是住在一个院子的,多多少少也听过下人们传过岳夫人对她姊妹颇有微词。下午时送走了燕闻和岳覃,燕绾就给叶云告了假,坐在房中一心一意地抄起了佛经。
不多时就一下午过去,这个下午翠琉似乎来得特备勤,不多时又进来瞧瞧燕绾。燕绾又看见她的时候,招手叫她进来,翠琉走进来,说:“小姐,这府里都炸开锅了。听正房的丫头说夫人听说老爷将您收为了义女,直直摔了手中的镂金镶玉的茶杯,听说正房的嬷嬷已经出门去找老爷了,想来,大抵是夫人不大乐意。”
“义母不顺心也是正常的,义父这样就收了我,我却还未来得及去拜见,行为人儿女的礼仪。阖府的人都知道,我这是在为义母抄录佛经,想来义母也会理解我的。”翠琉听了燕闻打太极的几句话,心里忍不住嗤笑岳夫人,老爷金口玉言,早已经是成了定局的事,夫人如今这样大张旗鼓地不乐意,要是换做聪明的,早就早早地过来看这个义女了。如此蠢笨的一个女人,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当家的。
如今翠琉也是十分清醒了。从前她伺候陆氏,陆氏过了之后又在岳夫人的管控之下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如今梨双遭遇了这样的事,翠琉也彻底明白若是自己再这样下去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从前她也倾慕过岳文裕,但是那夜他冰冷的眼神也让她觉得再无希望。
翠琉如今看明白了事情,自然就能看得出岳夫人其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不仅暗暗嘲讽自己从前竟然还天真地相信岳夫人迟早有一日会将自己抬妾。
翠琉回到自己的房中,细细地准备今晚的冒险需要用到的东西。
她从容地走到燕绾的面前,说:“小姐,奴婢今儿晚上要给您告假,希望小姐可以准了奴婢。”
燕绾在一堆佛经中头也没抬,说:“今儿晚上我要等染染,你有什么事就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翠琉行了一礼之后,就离开了。燕绾抬起头,看着翠琉的背影,其实今日她早已经留意到翠琉的行踪。梨双的事叶云今日其实提过一句。听说是常家兄弟一直都在留意的,如今翠琉这样的行为,难免不会是为了梨双的事。只是她一个丫头,有什么能力去帮助梨双?
燕绾想了想,换了身衣服,就出门去。
这是燕绾第一次去岳文裕的常华阁,这里的装束十分肃穆,一亭一水都十分大气讲究,果然是岳家大公子一向的做派。燕绾抄了一下午的佛经,这会腿脚有些酸痛便略略加快了脚步。如今她已经是岳覃的义女,是岳家的正经主子,守门的小厮笑着迎接,就要进去通报。
没想到迎面就看见了从龄,从龄早已经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思,如今这样的情形,始作俑者又是老爷,只怕公子这会正在不痛快。从龄有些担心,但是转念一想,这时候若是燕绾能够来说道一番,让他加公子彻底短了心思,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从龄看见还被晾这的燕绾,喝了一声守门的小厮说:“这是小姐到了,还什么通报不通报的,当真是不认识人了?”
守门的伙计这时候才意识到,当真是自己睡昏了,赶紧去请燕绾。燕绾抬头看了一眼从龄说:“义兄在吧?”
从龄低着头应了一声是,双手垂着,忽然有点为自家公子担忧起来。
燕绾施施然走进去,不得不说,岳大公子的院子实在是布置得十分巧妙,庄重但是丝毫不死板,倒是十分值得一看。从龄跟在燕绾的身后,说:“如今这会公子该是正在书房之中作画。”
燕绾微微停了脚步,这时候从龄又说:“公子倒是许久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儿公子推了所有的事,关在房中好一会儿了。我这就带大小姐进去。”
燕绾这才点点头,从龄推门的时候,并没有通报,只听见里面一道低低的男声说:“出去。”
从龄安安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公子,大小姐来了。”
这一声大小姐而不是燕小姐,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了岳文裕,如今燕绾的身份已经改变。
仿佛有一刻钟一样长,里面的男声终于说:“进来吧。”
从龄为燕绾的手上递了一把纨扇,燕绾拿了,就踏进了房门。里面一如燕绾相像的,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装饰,一切都是古色古香的,架上有一些陈旧的器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前朝之物。燕绾第一眼并没有看见岳文裕,而是在转过了那扇古朴大气的屏风之后,才看见了伏案的岳文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