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足了力气,圆香从高处俯视着他。
「言峰绮礼,回答我的问题。」
和刚才神父一模一样的话语,从少女口中说了出来。
「嗯……?」
来不及惊讶,对方的问题已然抛出。
「如果说杀人是邪恶,那救人是正义吗?」
光。
「如果说阻止杀人是正义,不去救人是邪恶吗?」
有光,正从少女心脏沿经血管,肌肉、神经纤维,烧毁的魔术回路,从全身由内而外蔓延开来。
「回答我。」
神父皱着眉头回答。
「没有正邪,没有对错之分。」
立场的突然转变,令他有些焦躁的不断说道:
「你想阻止『它』诞生而杀『它』,我想阻止你杀了『它』而杀你——这之间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力量的想法,会被有力量的想法排除——只是这样而已。」
「这样啊……看来我们果然永远也不可能合得来呢,绮礼。」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确实。可是我要感谢你,神父大人——我卫宫圆香,愚蠢也好,伪善也好,怎样都好——在此宣誓。」
「……?」
「从现在起,我的内心再也没有迷茫可言。」
「!?」
「被安排好的道具人生,疯狂的时间,被复制的伪物之身,别人的理想。不过,最后没有自我放弃。」
——我有我的眼,我有我的心。
粉发少女这么说道。
「我会用自己的眼,自己的心去判断。我相信着自己。」
「你……」
不等神父说话,圆香接着说道:
「那这样吧,神父大人,那就简化一下。」
「什么……?」
「不论是凛酱还是樱酱,如果她们死了的话,我会很伤心,非常非常的伤心。」
「……那又如何?」
「如果『此世之恶』死了的话,会人为其伤心吗?」
——扳回了上风的弓兵,开始反击。
「…………!」
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的言峰倒吸了一口气。
「你不会的。」
圆香,直接跳过了询问的步骤,用平静的语调定下结论。
「你只是,憧憬着悲剧,为了自己的愉悦罢了。」
「————没错,你永远不会有的。
你只不过是个天生的缺陷者罢了——─」
「你这家伙……!」
男人的表情变了,像被刺激到一样,将少女的头移到自己面前,双目燃烧着火焰地仇恨般地望着她。
「用这种方法来掩盖自己杀人的罪行!?」
「说是借口也好,这是我的想法,我心中天平上的砝码。」
与男人激动的咆哮相对的,少女的声音非常平静。
这显得平静得些可怕的语气,让男人战栗了。
「……你是认真的吗?现在我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彻底结束你的生命。」
「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抬起颤抖的双手,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必须用尽全力去完成。
有着誓言与要守护的理想。
为了它们,失去许多东西。
但是,那并不只有悲伤。
她也知道将他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是伪善。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她还是憧憬着如果能这样生存的话,将会是多么好的事。
只有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区别只有,你会不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一路走来,失去了如此多的对自己重要的事物,但却反而坚定了自己的心。
若只因为他人非曾向自己伸出求救之手便不去帮助,等到他人恳求时才伸出手去,这才是真正的伪善。
真正的,神的做法。
说是自我满足也好。
不能毫不犹豫伸出手去的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驱使着眼看就要腐朽的身体行动的,就只是,这份情感吧。
「她」和她,都抱着这份情感。
「说得好,那你就抱着你的理想,溺死在这里吧!」
掐住少女脖子的手再次用力——而这一次,少女的手在阻止着它。
拼命想要掰开男人的手,双手注入仅剩的力气。
不会放,决不会放开。
放开的话,空气就无法流入。
生命的角力。
——耳朵里只听的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停崩落的大石块之声、如雨般倾盆落下的土块,还有另一边的英灵战场,她都不看在眼里。
应该打倒的人物,就近在眼前。
对持续好几百年的偏执、一个世界的崩垮,一点都不关心。
对卫宫圆香而言。
只有克服这个「敌人」一事,才是现在只应关心的事。
要证明,一定要证明。
自己曾相信的东西。
自己所相信的东西。
「——决不会是错的!」
体内的光爆发的瞬间,男人的手失去了力量。
「唔、你居然、还————!」
「言峰、绮礼——————!」
为了让这个身体从世界上抹消,而生出光与热来。
简言之,就是要让自己消融。
结束,不管那一边都快了。
「呃————咯、呼…………!」
言峰的右手被近在咫尺的爆炸消去,而掐住自己脖颈的左手已经融得面目全非。
那是,暗触碰光的代价。
身为『善』具体显现,对于因『此世之恶』而活下来的言峰绮礼而言,起源觉醒少女是他无法触碰的对象。
简言之,就是天敌。
——但敌人还是忍耐着,以苦闷歪曲的脸孔用着力!
「什……么——!?」
稍微得到空气——却又立刻失去的圆香将四散的意识聚集起来,面向敌人。
他的手,像是直接接触到烧红的烙铁一般,开始融化。
「你、你这家伙……!」
超乎想像的痛苦冲击着言峰绮礼的大脑,但是,构不成问题。
他面目扭曲着,威胁自己的手握紧,更加地接触光。
那家伙,即使对方布满死亡荆棘,也不会停下手来。
「啊、啊、咳……!」
少女因为缺氧而开始渐渐空白的大脑已经开始报废,双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顽固的人啊……承认吧——只要你还相信希望就无法被拯救,就无法拯救任何人!」
会有奇迹的——少女一直这么相信着。
「我相信希望——但同时我也相信同伴!」
「凛——————!」
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太过相信自己力量的人,和连相信奇迹的空暇都没有的人。
只有一瞬,但却是分开命运的一剎那。
「言峰绮礼——!」
没人知道明明昏过去的远坂凛为什么会醒过来——倒在地面,双腕往地面一弹,远坂凛开始疾驰。
一只手拿着短剑。
趴在地上往黑色的神父跑去!
「唔喔————!」
没有停下,回报之剑立在胸口。
「喝——————!」
神父转过身。
在那之前。
单脚在地上一踢,凛在奔跑的姿势中翻过身。
旋风一扫。
神父转向要刺向自己胸口的敌人。
「唔!」
因碎掉的右脚慢了那么一瞬。
那几乎同时,冲击第二次将言峰绮礼贯穿。
像是陀螺一样反转的身体,和握在左手的剑。
瞄准神父胸口的剑打过去——
「————!」
嚓。
他听到了胸口被刀刃刺中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