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公事有多忙,他总有找到赶时间去参加,还总是把原因往高大上了说。什么在文化上进行革命啦、用文学洗涤和武装头脑啦、建立知识分子的统一战线啦…
她知道他就是冲着林徽因去的,瞧他眼睛寸步不离林徽因的样子就知道了,难道还真的是什么主雅客来勤啊!
更可气的是那位林小姐,不相信她看不出来他的意思,还故意那么矜持,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小姑父其实就好这一口,上赶着的都不喜欢----自已不就是吗?
论漂亮,她自信不输林小姐;论才干,她的那些“空谈”的本事其实对他的军国大业并无帮助,也就赚了个“才女”的空壳。
要想让他看中自已,还得从其它方面想办法,做一个对他有用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刻的这个想法,让于一凡的思维朝另一个方面转化,从而也影响了她人生的追求。但是在当下,她有个当务之急,就是要将他的那点企图心打掉。
她宁愿接受谷瑞玉,也不愿意他身边有个这种带刺的女人。不想他们有过多交集,她要扯开话题。她看着张汉卿,笑嘻嘻地说:“小姑父,你说的那些太深奥,我不管什么污水或者新清,只知道新、旧诗的简单差异,就一句话而已。”
虽然喝过现代教育的墨水,却也在小时候读过私塾,对于中国古典文学也是有所涉猎----于凤至能够写词,她也不逞多让。
哦,倒要请教?大家都竖起耳朵听,毕竟在坐的都是研究这方面的行家,至少是未来的行家。兼听则明的道理都是懂的,再说冲着于一凡的身份,客气一下总要装装的,毕竟是闲聊么。
于一凡在舞会之后重新成为焦点,因此得意洋洋:“旧诗词能唱,新诗不能唱!”
诗歌诗歌,诗是从老百姓的歌中演化过来的。《诗经》中的许多诗都成为歌曲经典;苏轼的《水调歌头》被万人传唱,而成就最大的是柳永,他的词凡是市井处,皆有歌者。
而此时新诗刚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出来,还没开始演化,诗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唱?在这个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讲,她说的是对的。
可惜她碰到了张汉卿,这是个穿越过来的牛人呐!就在众人觉得似不合情理但又无法置疑之际,张汉卿再显神威:“不对,新诗也可以唱!”
他看着胡适,徐徐说:“以适之先生写的诗为例,我就可以找一首来唱。”
胡适急忙谦逊地说:“不敢不敢,我写的诗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别扭得很,也很不成熟的很,少帅要拿我开涮么?”
开涮这个词,他跟张汉卿接触一段时间了,每逢张汉卿说别人拿他开玩笑便用这个词,久而久之,他也能脱口而出了。
从1916第一首新诗《蝴蝶》诞生到1917年,胡适虽然一直都在试图创新,但一直未能摆脱旧体诗束缚,此后提出“解放诗体”、“话怎么说,就怎么说”,如《人力车夫》,但平直浅陋,他自已都觉得缺少诗味。
“车子!车子!”
车来如飞。
客看车夫,忽然心中酸悲。
客问车夫:“今年几岁?拉车拉了多时?”
车夫答客:“今年十六,拉过三年车了,你老别多疑。”
客告车夫:“你年纪太小,我不能坐你车,我坐你车,我心中惨凄。”
车夫告客:“我半日没有生意,又寒又饥,你老的好心肠,饱不了我的饿肚皮,我年纪小拉车,警察还不管,你老又是谁?”
客人点头上车,说:“拉到内务部西!”
这种诗,刚出来时觉得还凑合,毕竟是新事物么,所以还敢登出来,后来放进《尝试集》里----他自已都知道分量太轻,尤其当这位东北少帅在军旅之余写出一些划时代的新诗之后,他就只敢尝试了。
少帅的诗那可是每首都绝对的优秀!
现在他不知道说得是自已的哪一首诗,可不要班门弄斧才好。老实说,在对方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觉得自已只有被碾压的份。
“届敢开涮!记得适之先生前段时间写了一首《希望》,我读了之后很喜欢,也在私底下把它谱成一首曲。”
哦,这首新诗还可以谱成曲?胡适好奇着。
那是1921年夏天的事了,自己到西山去,友人熊秉三夫妇送他的一盆兰花草。自己欢欢喜喜地带回家,读书写作之余精心照顾,但直到秋天也没有开出花来,于是有感而发写了这首《希望》。
这首诗虽用五言,但已和旧体诗相距很远,而更像新诗了,是自己对新诗的几年探索后比较成熟的作品。
少帅真是博闻强记啊,而他博采众家之长、不断追求新事物的好学精神更是值得学习的,这是胡适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