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回屋后,也觉有些乏累,想想自家这回经历虽然离奇,可交了三个生死兄弟,又觉欢喜。屏心静视自家,隐隐然觉得一身艺业又有精进。心道:往日曾听阿爷说过,他那一身修为早年并不如何出彩,只是自从去过北疆,真刀真枪见了几仗,生死之间走了几遭,就觉得技击之术一日千里。而自家父亲韩孝松的一身艺业,依稀记得也远远不如在北疆驻守的二叔韩孝铭。可见技击一术,闭门造车难成大器,多和旁人厮杀几回,才能精进。
转念又思及今日所救贺瑶儿,心里忽然一股暖流涌动。崇武心下诧异,自家往日古井不波,今日见到那小娘,怎么如此思绪难安,仿佛心中多了甚么牵挂一般。
他年纪不大,往日极少与人交集,只是在书中畅游古今。却不知道那些古籍编著,少有谈及男女之事,即便有些野记杂谈稍有论述,他自家却觉是无用之处,也就一目带过。
他此刻心中惴惴不安,想道:莫不是自家技艺到了瓶颈,失了方向,到底是纸上谈兵,哪里有了疏漏。自家守静日久,为何见了那小娘心里百转千回,没法静心?
思前想后,总觉难以进入往日境界,心下愈发躁闷。
快到晌午时分,崇武仍旧只是有些迷糊,并未睡熟。听得外面喧闹,已知众人早已醒来。他不想旁人笑自家歇了许久,此时仍要高卧,急忙起身,随意抹了把脸走出门来。
刚一出门,只见日头高挂,碧水蓝天,远处山峰豪迈,入目神飞。
阮七早见了他,笑道:“二哥歇得好久,俺们拳都打了两趟。”
崇武脸上微热,囧道:“三弟起了好久么?我有些乏了,不留意睡过了头。”
胡子刚打了一趟拳,拿过汗巾边擦边道:“二哥你莫听三哥聒噪,我刚去他屋里没几刻,这厮方才还在打呼,雷鸣也似。”
众人大笑,阮七挠挠头道:“只你嘴快!数落起三哥来,没个上下尊卑,看俺怎么炮制你。”说罢追着胡子满场飞奔,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另一旁屋门一开,贺瑶儿缓缓走出。她刚刚出门,还不适应日光明媚,微蹙眉头,以手相遮。
阮七和胡子早停了嬉闹,胡大酉道:“两个小子扰了姑娘清静,万勿怪罪。”
贺瑶儿敛衽施礼道:“无碍的,是我睡的太久,日上三竿竟未起身。瑶儿适才听得阮七爷和恩公他们兄弟相称,是甚么缘由?”
丑奴儿哈哈一笑道:“我们四个昨夜叙了长幼,早成生死相托的异性兄弟。”
贺瑶儿嗔道:“瑶儿观几位恩公早晚都是世之豪杰,雄心自然相感,只是结拜时为何不让瑶儿亲见?我大魏男儿无数,有几个似几位大哥这般豪情?瑶儿未能亲见,心甚憾之。”说罢又问道:“不知几位大哥如何叙的长幼?”
阮七笑道:“俺是老三,你丑大哥乃是老大,书呆是俺二哥,胡子长得一副老成样,偏只他最小,做了七爷四弟。”
贺瑶儿走到丑奴儿面前,深施一礼道:“贺瑶儿探得大哥昨日跑马追凶,以身犯险,受小妹一拜。”
言罢走到崇武面前,依样再施一礼道:“二哥昨日一刀斩了刘老七,为我报仇。瑶儿这一礼,二哥受得。”
“三哥、四哥于葫芦峡血战一日,只因心中道义,即便毫无相干之人也为之甘洒热血。瑶儿有礼了。”不待众人言语,又道:“贺瑶儿今年十四,想来比哥哥们小了一些。我从昨日就没了至亲,世间再也无人似哥哥们这般看顾于我的。从此哥哥们就是瑶儿的嫡亲兄长,小妹甘附骥尾,兄长们莫要推脱。”
丑奴儿大笑道:“瑶儿却是我辈中人,我等也不矫情。从今日起,贺瑶儿就是我等小妹,谁若是欺辱她,便是欺辱我们兄弟。”
阮七道:“那瑶儿小娘不就成了俺们五妹?二哥,那金兰谱可要再写一遍?”
崇武笑道:“写来写去的甚是麻烦,韩某心中认了这个小妹,还要甚么金兰谱?”
众人称善,从此对待贺瑶儿,四人皆以小妹唤之。
这时属下报道:“胡爷、丑爷!席面置办完备,就在咱们山前空地。听说咱两家并了刘老七,十五路响马子并无一个推脱,都已到齐。”
丑奴儿道:“胡叔,您老拿个主意。”
胡大酉捋须道:“走罢,咱们就去会会蒙山各路草莽,称称几斤几两。”
众人到得山前,只见空地处人满为患,众响马头子都带了属下,多则过百,少则数十,乱糟糟的分作十几堆,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