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些人形成鲜明对比的竟是两个女子,后边的一看便是个婢女,长得不丑,低头冷脸跟着,当前是一红衣女子,她步态懒散,却不失体面,神态轻佻却不左顾右盼,一顶纱帽遮住了那张苍白冷艳的脸,若仔细看去,竟也遮不住她的清高妖娆,与尘世背道而驰的美艳,突的,她顿足,慢腾腾的转过头,看向河里的破船,微一凝眉,凤眼微眯,抬了抬下巴,嘴唇轻启忽又抿住,低头拐了个弯进了那铜活铺,这一系列的神态只弹指间,没人看见更没人看清。“啊,娘子来了,您看点什么。”膀大腰圆的铜老板把手里的茶杯撂在炉子一角,卑躬屈膝的迎过去,却又收回已跨前一步的腿,顺手抄起椅背上的粗布马甲套在还赤着的身上,烤的发红的脸写满局促。
红衣女子抬了抬手,那婢女便缓缓吐出两个字:“自便”。铜老板不再多说,倒着步子退到屋子一角,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粗布马甲,眼睛也不抬一下,盯着地面。这铜老板是当地的老土著,已经不知道祖上哪一代就落在了这里,说不准还是第一批靠着这狼婆河生存下来的人的后代,在当地也算是个硬汉,靠一手铜匠活计养活妻儿老小,在镇上也还富足,平常说一不二的人物,见了这红衣女子倒是谦卑的很,活像个小厮。
看了一圈,红衣女子慢慢踱到炉子边,袖子差之毫厘就扫在那冒着热气的炉壁上,铜老板忙不迭的上前一步,双手做托举状的迎向那袖子,嘴里也忙道:“娘子,仔细衫子。”话出的同时,那袖子已轻描淡写的收回了她的胸前。铜老板收回双手又往墙根退了退,几乎就贴到墙上。
踱了几下,红衣女子忽一伸手指向墙上壁板处摆放的几枚门钉,动作之突然致使甩落了袖口的织绢,与此同时,一声短哨从门外射入,炉子上泛着雾气的茶杯应声而落,那声音像一只手,将那杯子在红衣女子脚上腿前处抓住,那婢女循声望去喝了一句:“大胆!”只见那杯子像被拿着又忽然松了手一样,落在红衣女子的脚上,茶汤撒了满鞋。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铜老板还未来得及反应,婢女便蹲下身忙不迭的用袖子擦着落了茶水茶叶的鞋,红衣女子附身将手在婢女身上一搭,婢女抬头看向主人,随后站起身,说了句:“无碍。”却也不知是对谁说。红衣女子看了眼门钉便缓缓走出门去,留下婢女看着惊愕的铜老板说:“五日后,这般式样门钉,四十九枚,可做得?”铜老板鸡啄米般的点头:“做得做得!”放下银子,婢女转身出门寻着主人而去。隐没在尽头暗处的两人没再追究那哨声戏虐的人,却拉长了那人的视线。
还战战兢兢的铜老板回过神看见了红衣女子遗落的手绢,躬身出手,却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踌躇间,一只刚毅修长的手轻飘飘的把这手绢捞了起来,随即举到眼前看了看:“奇怪真奇怪”。又拎到鼻尖嗅了嗅:“怪不得。”手绢入怀,丢下一脸错愕的铜老板,窜了几窜回了船上。
“火里的华服,锅里的蒸煮,银花落雪树,长长幔帐里伊人的毒。”歌声时断时续,仿佛那人没离过船,也没上过岸,只脸上多了一方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