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正为找不到的东西烦躁,门外沛嬷嬷焦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王爷,知州大人回来了,正往这边走呢。”
沛嬷嬷轻轻的,急促的拍着门,却听不到屋里有回应,忽觉不对,慌忙推开了门冲进屋内。
“夫人?”
屋内一片寂静,昏昏暗暗的让人看不清,沛嬷嬷凑到床边,发觉蒋夫人正睁着眼看她,差点吓得坐到地上去。
“嬷嬷。”蒋夫人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清醒过,“你且上前来。”
“您这是……”沛嬷嬷知道蒋夫人恐怕是油尽灯枯了,此刻应当是回光返照。
蒋夫人心里也清楚,自己这弱症已经数年了,可萧王进门后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么?
“我这脚榻底下,粘着一枚钥匙,你将它收好。”蒋夫人有些吃力的指了指床下。
沛嬷嬷按蒋夫人手指的位置,果然从脚榻的一个角落里抠下来一枚铜钥匙。
见沛嬷嬷拿到了钥匙,蒋夫人苦笑了一声:“终究,我也是没能为自己活一回。”
“您不必这样想,老嬷嬷还在这呢,夫人想做什么,吩咐便是。”
“还是你最懂我。”蒋夫人已经虚弱得哭不出来了,只能强撑着精神,嘱咐道,“我生的那两个蠢货,都不是好的,可毕竟都是我的骨血,我不能不管他们。我还藏着要给萧王的五万两银子,在辛语澜房间的床底下。”
“夫人是想用这笔银子做什么?”
“你手里这枚钥匙,便是开那银箱的。你悄悄的把银子都分了份儿,存成银票。”
蒋夫人拉着沛嬷嬷的手,可沛嬷嬷却只觉得像一团棉花搭在了手上似的。
“嬷嬷,你伺候了我一辈子,待我是真心的好,如今我只能把孩子们托付给你了。悦儿是个蠢的,嫁进萧王府只怕是没有活路,你就让宁香替她出嫁吧。”
“可萧王府不是已经退了婚?”沛嬷嬷疑惑道。
“萧王还要靠知州府替他敛财,如今没了我,他肯定要挟持悦儿的。”
“涿州又不是富饶之地……”
“正因为一向都不富饶,所以人们不会对知州府敛到的钱财有过多关注。你且想想,钱总共就那么多,都在不过十余人手上。”蒋夫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粮草急着用钱,我又怎么会闹了一出府银失盗?”
“夫人为萧王费劲了心机,偏偏他……唉……”沛嬷嬷为蒋夫人不值。
“嬷嬷,那银子还是你自己都拿着吧,把我的两个孩子带走,我那有找人配的药,他们喝了,就没有烦恼了。”
“那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沛嬷嬷难耐心痛的感觉,用手掩着脸,“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再也记不得您了么?”
“无妨,我这样的母亲,想必他们不记得也是好的。”蒋夫人仰躺着,双目无神的看着床幔,“日后他们跟着你,也许更快活些。”
“夫人既然这么吩咐了,老奴肯定照做就是。”沛嬷嬷捂着自己胸口,哀哀的应着。
蒋知州此刻也到了屋门外,还没靠近,沛嬷嬷就听到了声音,蒋夫人见她神情突然严肃,也住了口。
“雪娘,你怎样了?”蒋知州似乎没想到蒋夫人白天还浅笑盈盈的送他出门,晚上回来就已经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了。
“相公且出去吧。”就算是临了,蒋夫人也不愿意看到蒋知州这副令人厌恶的模样,“这儿不吉利,容易影响相公的运势。”
“无妨。”蒋知州吩咐人搬了椅子来放在床边,就坐在伸手能碰到蒋夫人的地方,“且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蒋知州坐定了,看了一眼沛嬷嬷,后者很识趣的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相公想说什么?”
蒋知州从来没对蒋夫人有过这样的态度,似是忏悔,又似是恼怒。
“春英的事,我都知道了。”蒋知州一手拉着蒋夫人的柔荑,一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腿,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这件事情,“你或许想不到,是萧王派人来告诉我,就在刚才。”
蒋夫人明白了蒋知州正在说什么,惊恐的偏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的表情已经冷静了下来。
“夫人,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可你真的是我的福星,自从娶了你,我可谓萧王面前第一红人,多多少少我也猜得出来是因为什么。”蒋知州这时才显露出来自己真实的一面,“装了小半辈子,其实我也累了。而且你恐怕不知道,砚儿不是咱们的孩子,是我与发妻的。”
发妻?!蒋夫人躺在床榻上,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蒋知州似乎很欣赏蒋夫人如今这副绝望的表情:“你当年产下的是一个死胎,这个你可以去问问萧王,毕竟,这都是他做的。”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蒋知州也露出一抹苦笑来,“我本来就是个琢州的小官员,当年萧王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飞黄腾达,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蒋知州想起了过去,眼眶竟然微微湿润了:“你可知,春英与我发妻十分相似,不是长相,而是性格,可她被你教坏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再也没有人能代替她了。”
“你的...发...妻...是谁...”蒋夫人十分困难的吐出那两个字来。
“她死了,是难产死的。”蒋知州低着头,怀念着故人,“齐缨买下的那个院子,便是我为发妻置办的房产。你或许不知,你费尽心血做的那些假账,我都知情,你派人送银两给萧王时,我也会把下头的人孝敬给我的银两送去给我的妻子。”
“所以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做的一切,不过是...不过是...”许是太过气愤,蒋夫人竟然憋着气说了完整的话,可终究是眼神涣散了,手也重重的垂了下去。
她未能瞑目,蒋知州见状,伸出手帮她合上了双眼。
“你且安心,我会帮你报仇的,怎么说,夫妻多年,这点情谊我还是能成全你的。”蒋知州见苏雪娘含恨而终,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回想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真心喜爱过她,只是从一开始便知是黄粱一梦,如今也实在多不出许多伤感了。
蒋知州起身走向房门外,见到等在外头的人已经将沛嬷嬷捆好了等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