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传祖没接,哼一声转身进了屋。
鲁曼儿回头看向妇人,小声道:“大嫂,他们兄弟不会是又不同意了吧。”
何老大都三十多了,长子已经娶妻,这个时候他再想娶个年龄只比他家老二没大几岁的小妾,若是孩子们都不同意,恐怕是不能成的。
鲁大嫂哼道:“便宜都占光了,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着就直接往屋里去了。
而那位老姑母,在蒲小妮一行人离开后就着急忙慌地回屋收拾她的行李,准备今天就回家,她手里帮侄子收的那二十两银子,现阶段可不准备给。
屋里很快就传出来鲁大嫂尖叫的声音:“什么,蒲小妮跟你和离了?还分走了五十两银子?她凭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听到前面两句话,鲁曼儿就赶紧跑了过去,这时也连连追问道:“何大哥,那我的聘礼怎么办?你都答应了的,还要给我买府城的上好丝绸衣服?”
看见泪雨迷蒙的少女,何老大立刻道:“曼儿,你放心,我还有五十两,还有铺子,以后绝不会让你受苦的。”
鲁曼儿顿时破涕为笑。
蒲小妮离开何家,跟莫捕头道谢后还想塞一两银子请喝茶,莫捕头哪敢收,拒绝后就赶紧走了。
蒲母问女儿:“小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蒲母今天只是来看女儿的,知道她这段日子过得不顺,就想来劝她宽宽心,却没想到会听到有人在城门外大声念县太爷支持属于三不去范围的妇人和离,不止能和离,还能拿走自己这些年在夫家付出劳力挣来的钱。
于是她一时激动,跟憔悴的女儿一商量,就跑去了县衙。
也没想到,她们母女的一时冲动,事情还真就这么顺利办成了。
现在蒲母才想起担心家里知道这事后会不接纳女儿,或者他们就算接纳了,为的也是银子。
蒲小妮今天却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可靠的只有自己,现在县里有这样好的大人坐镇,她何不自己再开个店子?
如今隔三差五就有婴儿被放到抚孤院门外,听说已经有了十几个小婴儿了,其中还有三四个有残缺的男婴。
她何不再收养两个孩子?
虽然亲生的三个孩子都受婆婆影响不跟她亲,蒲小妮还是没对小孩子失望,她觉得人只要好好教,就都会有良心的。
而有了男孩,等他七岁了就能立户,以后便又是一个家了。
再收养一个女儿,她好好教养他们,以后还愁没人养老吗?
碍于时代限制,蒲小妮能想到的最好安排就是这样。
而县衙里,花镶跟据蒲小妮这个家庭情况,能想到的也是这个办法。
至于更深入的改变,花镶目前是不会提的,如今这样支持和离,还要套在三不去的圣人言内,再提别的,只怕真要有民乱了。
何家夫妻被判和离的事情像是一个巨石,砸得整个番茗县水花四溅,半个月内,花镶又帮忙处理了两对夫妻的和离。
能鼓得起勇气到县衙请求和离的女人,心性自然也很坚韧,拿到和离书和一半财产之后,这三个人都在县城中赁房开了小店。
现在,有这三个和离后还活得风风光光的女人在前,其他慢慢富起来而有些看不惯家里糟糠妻的男人都老实起来。
因此便有些女人经常拿和离吓唬自家男人,甚至有一对夫妻都闹到了县衙,男人拉扯着哀求妇人别太无情想想自家孩子,妇人却只冷着脸,坚持敲了鼓,等花镶升堂之后,这妇人已然被缠得心软。
花镶一问案,妇人就跪下来了,拖拖拉拉说了一大串,总结下来就是她本来想和夫君和离的,但丈夫现在认错诚恳,她想在给他一次机会巴拉巴拉的。
花镶被气笑了,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你这是拿本官当猴耍呢,来人,无故扰乱公堂,各杖二十。”
“大人!”
“大人,冤枉啊!”
夫妻两个一愣,紧跟着连连求情,妇人更是满脸不可思议,被差役拉到门口的长案上时还反应不过来,喃喃道:“大人,您不是个青天大老爷吗?”
花镶心想这还真是给包子给的多了就以为她该他们的,当下再次狠狠一拍惊堂木:“本官是为真正受苦的妇人做主的,不是为你这种仗着有人撑腰就天天在家作妖的妇人。公堂是朝廷的威严,你当这里是什么?菜市场吗?”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噼噼啪啪的板子已经朝两夫妻臀部打去。
因为这段时间是番茗县的和离高峰期,专有闲人瞅着县衙这边,只要一听到鼓响,就去茶寮、饭馆喊一嗓子,保证一刻钟后县衙大门外就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今儿个同样,这夫妻两个挨打时,县衙大门已经被围严实了,后来的不清楚公堂上这是怎么进展的,便问了起来:“咱们太爷不是最可怜这些妇人吗?今天怎么两口子一起挨打了?”
前面来的人笑道:“今儿这妇人胆子大了,想吓唬她家男人,竟敢故意来溜太爷,那可不得挨打。”
听得一众人啧啧感叹。
“……十八、十九、二十”。
当旁边报数的差役终于喊到二十时,板子声也立即停了下来。
花镶这才缓缓站起身,对下方的夫妻两道:“本官鼓励和离,鼓励的是那种在夫家操持半辈子却不被当人看的妇人,似你们夫妻这般的,以后就不要再往公堂上来了,否则只有板子伺候。”
夫妻两个从长凳上滑下来,皆是疼得满头大汗,但还是没胆子不回应,颤巍巍道:“小民记住了。”
妇人更是心凉了一半,大人这意思是以后都不管他们了,那她还怎么管住男人啊?
公堂外,同样把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众人也心中一凛,只道太爷还真是太爷,看他像是和蔼可亲的,威严起来真是谁也不敢冒犯。
看完了这对夫妻的热闹,众人低声议论着走了。
后面,男人一步一挪离开公堂,妇人虽也疼得不行,还是跟在他后面,男人停住脚步,说道:“你再闹,不用找太爷主持公道,我就跟你和离,该分你钱我也分。”
“当家的”,妇人见他不似作假,立刻慌了,“我不是真的要和离的,就是吓唬吓唬你。我再也不敢闹了,你别生气。”
男人冷哼一声,拖着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