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修道之士,无不是以修仙得道为目标。
正所谓顺则成人,逆成仙,然而修道之士这一逆,必生灾劫,道高一尺,不仅仅魔高一丈,连带着灾劫也更加难渡。
自有记载开始,道家一共收集了上百种不同灾劫,还有更多灾劫没有记录在书,只因渡灾劫的修道之士根本没有机会留下记录。
很多灾劫十分的诡异莫名,哪怕是同一种灾劫,爆发出来后的表现形式也是各个不同。
就如井凉开始所担心的天心同化一劫,道书中有记载的是一般修道之人初入此劫只是混淆凡尘记忆,最后颠倒道心,沦为天道傀儡。
至于入此劫者被替换凡尘记忆之类的言语从无记载于书中。
但是这种事是能够怀有侥幸的吗?
眼下富家少年一语道破天机,却是证实了隐士楠镜的猜测,酒楼名号随世而移,倒显得他太过于大惊小怪。
井凉道人抬头看见老友楠镜促狭的笑意,老脸难得发烫,明明说好的带老友出山品尝美味,散散山间幽枯之心,但一路上自己疑神疑鬼,却反而败坏了兴致。
于是在富家少年——他自称黄杨奇,乃是酒楼少东家——的招待下,中途还有歌舞班子进来表演,他与楠镜二人尽兴而欢,全身心投入到了这凡间宴饮之乐中。
一场火锅吃完,黄杨奇挥挥手,自然有侍从将碗碟收走,换上茶水糕点,又摆了一架古琴在旁。
然后作为少东家的黄杨奇,亲自上场调琴,点香过后,开始拨弹曲目。
其音袅袅,竟是难得的高手,哪怕是山中常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隐士道人,也不禁被此音所打动。
一曲落幕,黄杨奇抬头时,只见两位仙人似笑非笑地看者他,情知不能隐瞒,离席再拜于地。
“罢了罢了,既然受你食乐款待,有何所求,可以告来。”
黄杨奇从小就听父亲说过,祖上开这家酒楼时曾经遇到仙人,当年仙人饮醉之后,能够展露种种神奇,治好了祖上神医难治的病症,最后有白鹤飞来,载着仙人归去。
临近昆仑,各种奇人异事自小黄杨奇没少听,本来也只当这是祖上往自己脸上贴金,杜撰的故事,只为了宣传自家的醉仙楼,但今日在楼下望到井凉时,他却是吃了一惊。
因为这在自家酒楼吃饭的道人,和祖上传下的画像里一模一样,容貌未改,连道袍都是百年前的那一件,而这画像一直收藏家中,从未示人,自然不可能有人假冒。
只是画像上本是两位仙人,一男一女,今日跟随井仙人的却不是百年前那一位。
“仙人能够在来我家酒楼饮宴,本是我家的荣幸,不该有所其他的奢求,奈何我母重病,医石难救,卧床多年,念及家中所传故事,似是井仙有医死人,活白骨的神通,所以厚颜恳请两位仙人看在我孝顺之心上,一救我母。”
黄杨奇这一番语言,极显他的人情练达,说得楠镜哈哈大笑,井凉微微摇头。
井凉心想,本以为这少年是想求一个入道之阶,说些要跟随在左右修行的言语云云。
井凉本来都做好了应对的言辞,以及要赐予的寻常筑基丹药,只是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这么一个要求。
井凉看那少年眼神清澈,饱含恳求之意,于是笑道:“也罢,贫道虽没有你口中医死人,活白骨的神通,但所修道法自有玄妙,料想救治凡医口中的疑难杂症已是足够,你且带我两走一遭,看看你口中医石难救的病症。”
黄杨奇听到如此言语,心中欣喜不已,他自然是听得出井仙语气中的自矜。
黄杨奇人还在地上,就见那位井仙一甩道袍,大袖笼罩而来,霎时间眼前昏天暗地,就只听得一道威严声音自心中传来,如同天兵天将当面。
“家在何方!”
迷糊之下,黄杨奇正准备说出方位,然而话刚到嘴边,就只见昏暗消散,而自己与两位仙人已经到了他家门外。
这一手神通看得黄杨奇是惊喜难耐,心中美滋滋地想,“我久居昆仑,听惯了神仙故事,不想今日真的见到了仙人手段,我母此次定然有救。”
“此指路小术耳,心有所应,就能示现路途,何须惊讶。”井凉微微一笑,瞥了眼身侧好友楠镜。
楠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想“这一手虽是通法小术,修炼容易,但井道友一个丹道真人今次施展出来,施展的有应必答毫无烟火气,也足见道行精进。”
通法,即是世间有灵生灵皆可修习之法,哪怕未曾炼气筑基,哪怕是妖灵鬼魅也可借用,随着通法修习,修行者能自生法力。
这一类法门里比较出名的有仙人指路,相面术,望气术,穿墙术,七星续命,画龙点睛,六甲秘祝,大悲咒水,各种佛道手印等。
通法小术,人人皆可在道书佛经中研习到,日积月累之下皆能有所成就,不过大多数的普通人在三四十载光阴的修习之后,也就是止步于有所成就这一词上了。
大多数通法都要求施术者在施展时要按罡演步,布气行术,或是施展前每日祷祝,静坐心斋,种种通法有着种种的仪轨。
如仙人指路一类的道术,不借助筷子沙子等物施展的话,人身施展总是以手指点向空中,去得到精准的回答。
无它,只是这样做才更容易贴近道法精义,更容易让通法使用成功。
而井凉只是一甩道袍就随手用出此术,足见道行高深,高屋建瓴之下,对于不算困难的通法能自然收发。
黄杨奇带着他俩直接来到母亲屋中,井凉看去时,只见一位妇人面色如常,只是气息微弱,躺在床上,棉被裹身,似是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