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秋没想到母亲容金氏这么能哭,把她劝了回来之后,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这让她的心不免有些触动。
为了不再有机会嫁给赵裕,为了她这条小命能活到寿终正寝,她也是拼了,甚至把这桶污水也给认了,有这样的缺陷,皇家选媳总不会再选到她头上吧。
重生以来,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安心过,至少很多人家选媳也不会考虑她,这能避免京城多少的纷扰与不安定因素,她个人是满意的。
她就是想苟活着,她这种想法本身没有错,但她忽略了身边的人不满意啊,尤其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容金氏,此时最无法接受这结果的就是她。
或许母女之情不深,但这份情也不是淡到她能就此抹去不在意。
有些话她现在不能跟她直说,只能拿着帕子细心地给她抹泪,“娘,您别难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伯母做了这样的恶事天会收她的……”
说这话时,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憎恨。
容金氏没有忽略过女儿眼里的恨意,她以为这孩子不懂这事,会给她将来的婚事造成怎样的结果,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女儿其实什么都懂,不是不恨,只是这恨意任意的渲泄没有意义,只会让人看笑话。
这么一想,她的泪水止住了,不过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她握住大女儿的手,一脸坚定地道,“秋丫头,为娘不会放过那个恶毒的女人,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娘一定要为你出这口恶气。”
容静秋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她有所触动,但这样生气勃勃的样子,总比哭哭啼啼强得多,“娘,女儿相信您。”
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外奔波的容澄也很快收到了消息,甚至他知道的比容金氏还要多,一回到府里就听说了容金氏情绪失控的事情,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迈脚就往正房而去。
半路上,遇到了表妹那边的大丫鬟,好像叫什么歌来着。
“侯爷,傅姨娘今儿发热,身体不适,人都烧迷糊了,一直喊着侯爷您……”咏歌一边哭一边道,看着楚楚可怜。
容澄现在哪有心思去管表妹的事情?于是道,“安排府医去诊治。”
“可傅姨娘一直不醒喊着侯爷……”咏歌急着道。
容澄直接朝身后的贴身小厮看了一眼,那小厮也机灵,忙站出为拦住傅姨娘的大丫鬟。
就这样,咏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侯爷走远,气得直跺脚,被禁足的傅姨娘为了能见侯爷一面都不惜患病,结果侯爷不闻不问就这样走了,她回去如何向傅姨娘交代?
果然,这恩情一旦移了,几匹马都拉不回来。
容澄到了正房,看到容金氏正在等他,在屋子里睃巡了一圈,没有看到大女儿的身影,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就怕看到她们娘俩哭哭啼啼的样子。
“秋丫头的婚事日后我会为她筹谋,你不用太担心,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容澄道,“况且也不是不能医治,回头我们延请名医来给秋丫头调理身体,一切总能好的。”伸手轻按妻子的肩膀,“再不济我们先挑几个跟秋丫头年纪相近的养起来,日后让她们代替秋丫头生孩子,直接留子去母,也就跟亲生的没有区别了。”
容金氏冷哼一声,说得倒是轻巧,可对于女人来说,没有子嗣,老了还不知道要靠谁呢,她若不是有儿子可以依靠,那这婚姻真是一天也熬不下去,再说养别人的孩子能养得熟吗?到头来养的不过是只白眼狼罢了。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想要的容叶氏万劫不复,于是抬眼直视丈夫,“叶氏如何处置?”她连大嫂二字都不再称呼。
“大理寺还在审查此案,现在到不好说她会有什么结果……”
容金氏一把推开丈夫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她犯了案,大理寺如何审她我不管,但我是一天也不能容忍她在容家待下来,她这种恶毒的女人谁知道哪天又要害谁?已经害了秋丫头,搞不济哪天还要害冬丫头,或者是你宝贝的季丫头,容澄,我要将她扫地出门。”
第一步,她要容叶氏滚出容家,就这样还不能解恨,不过有一才能有二。
容澄定定地看着妻子那绝决的样子,夫妻这么多年,私心里他是一直不大看得上容金氏的,他一直觉得容金氏的脑子不够用,可是现在,这一副母兽拼了一切也要护住小兽的情景,跟当年强行把大女儿从她身边带走的情形重合了。
多年前,他处理这件事时有失偏颇,一直没有顾虑到她的心情,多年后的今天,他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自然不会再采取当年的策略。
“自然依你。”容澄表态站在她这一方。
容金氏这才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没有丈夫的支持,就算容金氏犯下这样恶毒的罪行,那也未必能休了她。
容静秋在屋子里安静地描红,仿佛外界发生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可是她身边的人都情绪低落,尤其是林安氏也是哭得难受不已,整日苦着一张脸。
林兰儿看到亲娘这个样子,很想把实情告诉她,可最终怕坏了姑娘的布署,又把话咽回肚子里,只能安慰着亲娘不要乱想。
容静秋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着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几个大丫鬟,“都怎么了,天还没有塌下来,都给我高兴点。”
“姑娘,老奴高兴不起来。”林安氏转过头又是一阵长叹短吁。
林兰儿摊了摊手,她劝不来,她娘疼姑娘比疼她还甚,她没办法。
容静秋叹了一口气,直接从罗汉床下来,凑到林安氏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林安氏就两眼放光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姑娘说真的?”
容静秋点了下头,“不过此事不能外传……”
林安氏闻言,那就是什么也没有改变嘛,她又苦着一张脸,“姑娘就会糊弄老奴,这外面的人误会了,姑娘日后还能许到一桩好婚事吗?”
“奶娘,如果那些人娶我就是为了生孩子,那我嫁他们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对吧?总之这事你给我安心,我总会嫁出去的。”
她许着承诺,好说歹说了半天,这才将林安氏的难受劲儿去了些。
正在这时,梅儿掀帘子进来,凑到容静秋的身边道,“府里的几房老爷和夫人现在都聚在宁安堂,看样子是要讨论叶氏的去留。”她现在连大夫人三个字都不屑说。
“太好了。”林安氏这才有了几分精神道,“这种恶毒的女人,哪家能容得下?”
容静秋看到大家似乎都有了点精神,这才重新坐下准备继续描红,要把容叶氏赶出容家,怕是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至少身为丈夫的容漳与身为儿子的容鹏都极力反对,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案子没有查清楚,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反正就是拖时间。
容傅氏坐在高位上,转着手中的佛珠,心里从没有这么恨过容叶氏,这个她当年千挑万选的儿媳妇,现在就成了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就是因为她一人,搞得容家四分五裂,早知如此,当年她就不该让她进门。
“她犯下这样的错,我们容家自是容不得她的,老大你先给我坐下,还是说你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娘了?”
容漳这下子惟有重新落坐,看亲娘容傅氏这个样子,应该是气得不轻,其实他也生气,再如何也不能朝自家人下这样的毒手啊,但容叶氏跟了他半辈子,为他生儿育女,他也不忍心就此休弃她,让她晚景凄凉。
那就惟有对不起侄女了。
他心里分得清清楚楚,并不是母亲随便一要胁,他便会妥协。
自家大哥这水泼不进的样子,容澄全瞧在眼里,谁都会有个亲疏厚薄,他的亲生女儿自然是比大嫂容叶氏更亲厚,看到妻子急着要说话,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容金氏瞪了眼丈夫,偏过头暂时不说话,姑且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大哥怕是不知道,宫里已经把叶氏给提进去审问了。”
他这话一出,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本以为是朱嬷嬷这个刁奴反咬一口主子的事情,这事要不是涉及到容静秋,那花点钱上下一打点,朱嬷嬷这个刁奴要打死也容易,但没想到还跟宫里扯上了关系。
“二弟,你莫要为了赶你大嫂离开容家,就编排出这样的话来?”容漳怒道。
容鹏也不顾叔侄情份,直接开怼,“二叔,侄儿我刚从大理寺回来,没听说娘被宫里提去审问了,那好歹是生我养我的亲娘。”顿了顿,“再说暗害三妹妹那事还没有查清呢,就先我们自家人乱起来了,这让外人如何看容家?现在该一心一意地保我娘,这样三妹妹才算是保下来了,二叔,侄儿这话没偏差吧?”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朱嬷嬷那边的证据十分充足,容叶氏是不经查的,容金氏何尝没想过一开始就粉饰太平,但容叶氏进了大理寺,这事就会传扬开来,再怎么辩驳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本来看好的婚事也要告吹。
这也是她一开始就要与容叶氏拼命的原因所在,这一盆水很难洗清,容叶氏该死。
容澄知道要休弃容叶氏最大的阻力其实不在大哥容漳身上,而是这个侄子容鹏,儿子就是母亲的底气,容漳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得顺着儿子的意思来,他将来能靠的也就是这个儿子。
“侄儿莫要这么快为你娘开脱,”他冷声道,既然不把他这个二叔看在眼里,他也无需顾忌那么多,有容叶氏这样的母亲,他这个侄儿将来会知道他会被带累到什么地步,“你可知齐侧妃小产,把矛头对准了太子妃,本来嘛,这不过是空口白牙,太子妃极力狡辩,可是现在朱嬷嬷把你娘做下的事情给曝出来了,那害齐侧妃的药从哪来?你娘逃不了干系。”
容漳和容鹏父子俱是一脸的惊骇,容鹏更是跳起来道,“这不可能,齐侧妃小产,关我娘和我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