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用平常积攒的香烟盒里外糊裱就能用了,香烟包装糊在笸箩上只是为了好看。麻纸的再利用也是农家节俭与创新的典型物件。
甚至油篓都是纸筋做的,不过需要内置柳编为筋,熟油浸透,俗语云“油篓纸筋锁子铁”,比喻废物的,意思不好再利用了,李之重家的笸箩都出自他二姑的手。
解放后一段时间内,人们用骆驼票子(蒙疆银行发行的带有骆驼图案的钞票,蒙疆银行是RB侵华期间在蒙疆地区成立的伪政权银行)裱糊笸箩,后九十年代收藏热,有人一个笸箩卖了几千块钱。
存放米面的还有泥瓮,也是就地取材,自力更生的产品,柳编成瓮形,内外用白干土和麦秆为泥抹匀,晾干后可以存放粮食。
小农经济自给自足是必须的,产出还不够吃,去哪里找钱买东西,即使有点钱,也会存起来为盖房娶媳妇这两件大事做准备。
李之重按照奶奶要求挖了两碗玉米面,盛在大盔里端了回来,又在玉米面里加了两小撮碱面和匀。
用铁铲从粮房的油罐里铲了一铲荤油,荤油下面还有烧好的肉,那是去年冬天杀猪后腌制下的,已经不多了,回来连铲放在昨晚洗好的七烧锅里,家里的规矩是饭后马上洗锅洗碗收拾好。
“油多了,”奶奶说。
“这点儿还多?”李之重有些迷惑,下意识里面他还没敢多铲,奶奶却说多了。
“就这样哇,下回少点。”奶奶善解人意地说。
荤油确实挖多了,生产队一年一人分四五斤胡麻油,一个六口之家,也就不到三十斤,要吃一年的。
对那些把猪卖了没有荤油补充的家庭,一天平均七八钱油,倒进锅里仅够润一下锅底。对油的渴望总结为“吃一个油花子激灵三天”,意思是油可以给人带来活力。
中国从解放到八十年代末,轻工业的发展速度缓慢,陕北、晋北和蒙中西部等地,普通人家使用的日常生活用具,使用的轻工产品极少,当然价格也是主要原因。
家家必备用来盛粮、盛水、盛油、和面、腌菜等用具,都是用当地高岭土烧制的,有如瓮、盔、盆、罐、坛等,厚重结实,价格便宜,也是李之重家的首选。
还有很多日用品都是自制的,如笸箩、簸箕和笤帚等。
瓮,也叫缸,按照古人分类收口为瓮,敞口为缸,后当地人统称为瓮,由大到小分为大瓮、三只瓮、五只瓮和圪丁瓮,按照大小形制用作水瓮、菜瓮、油瓮等,大瓮高约一米二三,依次递减。
圪丁瓮是为生豆芽特制的,下部有孔,方便淘豆芽,因当时婚丧嫁娶,豆芽是凉菜的主菜,需要量大且不可或缺,同时也是过年必备菜品,有专门的生豆芽的器具就不足为奇了。
关于瓮有很多俗语,老话说“节省,从瓮沿沿开始,等到了瓮底底就迟了。”劝人节约要趁早。
还有一句正好相反,因瓮倒扣如烟囱状,俗语讲“掌柜的打烂瓮,正好安烟囱。”意为有钱就这么任性。
盔,由大到小分为雷盔、大盔、二号盔和小盔盔,雷盔主要用于事宴(婚丧嫁娶宴席),体型硕大且壁厚,容量大保温效果好,盛放炸好的油糕。
大盔直径约四十公分,以十公分递减到小盔盔,多用于日常洗菜、和面和盛放食物等。
还有就是尿盔子和夜壶,也是此类粗瓷制品,用于晚上家里便溺,当地骂人“扑尿盔子了”,意思上门太早了,人家还没倒尿了,倒尿是女人的事儿,男人倒尿会被笑话的。
夜壶是老年男性起夜首选,造型可自行搜索,有个歇后语叫“寡妇抱着夜壶哭——我不如你呀”,形象生动。
关于尿盔子还有个笑话,话说民国二十七年,RB人打着共建满蒙的旗帜来到了土默川,一日将午,一队RB兵到了口肯板升,准备生火做饭,街上搭灶支锅,缺一个和面盆,就到李之重姥爷家去借。
正好看见马老汉家尿盔子放在豁口口后侧,二鬼子一眼就看见了,拎起来就走,马老汉用本地土语忙道:“那是个尿盔子!”
“什么,没做饭就要盔子?!”东北来的二鬼子瞪着眼说,马老汉没敢说话。
午后,二鬼子来归还盔子,大赞李之重姥爷是个好人,可就是盔子有点骚气,还给了马玉仁一颗洋糖。马老汉望着光洁如新的尿盔子,深感军民鱼水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