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得久了,箜篌本能的张开嘴吸了一口气——在盆里。
顿时呛咳的几乎要把肺吐出来。
狼狈的抹去脸上的水,把自己丢进椅子里,无意间往外一瞥,乌沉木的棺椁正从窗外缓缓经过——原来,已经要入葬了。
怔了一下,箜篌突然跳起来,手指紧紧扣进窗框,他还活着!怎么就……忽然又颓然坐倒,活着又能如何?当街抢棺?那送葬的,是清一色的御前侍卫……天大的本事也抢不出啊。
天色渐晚,燧烨将军陵也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那个亲手取了幽州为殿前贺礼的俊俏将军,就这样安然的沉睡在层层青石之下,乌沉木的棺椁之内。
而箜篌,伏在窗棂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手中烈酒,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夕阳西下,直到——满天星斗。
算了,去看看也罢。
那人,也许早就断了生机。毕竟是从幽州一路延误至今,若是活了,岂非天道不公。
甩甩头,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箜篌,你当真是太拿那一纸卦书当回事了。区区一个活死人,怎么就是你的劫?一时迷乱罢了,去他墓前再看看,也就没了这些念想。
懒懒起身收拾定了,甩了碎银在桌上权充房资。
轻轻跃上窗棂,箜篌深吸口气,辨了辨方向,便如夜归的鸟儿一样投进了夜色。
燧烨将军陵并不算远,皇恩浩荡,当真是浩荡,一座将军陵便修的比一般富户人家的宅院还大。箜篌脚程又快,不过两刻钟便在夜色里遥遥看见了将军陵黑黢黢的影子。
“呵,倒是好排场,是不是那皇帝把自己皇陵给让出来了?”箜篌低低嘲弄了一句,速度骤然加快,一式蹑云逐月已是堪堪停在将军陵后。
今晚月色甚好,映的青条石一片惨白的泛着光。箜篌怔一怔,又想起棺椁内那张苍白美丽的脸。
愣了一时,箜篌只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嘴巴,这是怎么了?万花谷内最不缺的便是俊逸男女,自己竟然在这里为了一个已经进了棺椁的人失神。……还是个男人!
随手摘下腰间水囊,里边的清水早就换作了美酒。
一手拔开塞子,将清冽的酒水缓缓倾倒在地,浓郁的酒香在夜气里弥散,和着箜篌醇厚的嗓音:
“我入万花之时,有木雁从谷外衔回一纸卦书,说我命中劫数当在长安,说那会是一个人,一个生死难辨的人。呵……燕翎沧,就算我见你时死生难辨,只怕现在也断无生机了。我真是傻了,怎么会以为你就是我的劫数?”
语毕,酒尽。箜篌看着空空的水囊,扁了扁嘴,甩手将水囊远远抛了。
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大半夜的过来这新起的陵墓说些疯话,难不成还指望着他活过来?
还是连夜回谷罢,回去了,这红尘俗世就与自己再无半分关系。
方打定了回谷的主意,箜篌便忽然听见若有若无一丝异响。忽然就僵住了身子,万花弟子常年熬药煎药,个个都有一双好耳朵,可以只凭药罐里水沸的声音判定一副药是否煎的恰到好处。
那声音,箜篌绝不承认自己是听错,那是人的指甲抓刮木板的刮搔声!他……竟然……还活着?
箜篌愕然的立在将军陵后,巨大的陵墓惨白的跳脱着月光刺着他眼睛——这下边,难道竟然还是一个活人?又有细微的声音传来,箜篌定定的盯住陵墓底部,像是要把一层层的青条石都看穿,这声音,真真是从陵墓里传出来的。
他活着!那个苍白俊俏,看似没有一丝生机的青年将军,他竟然还活着!难怪停尸十余日依旧不曾有一丝半点的尸臭,原来他根本就没死!没死,却被活活埋进了这一层层的青石。
箜篌忽然疯了一样伏上将军陵,用指节,用拳头,一块一块的沿着青条石敲砸过去,这样的陵墓,断然是挖不开的,真挖开了,里边的人也早就窒息而死。
唯一的办法,是找到当初建陵的工匠为自己留的逃生秘道。
凡是帝制皇陵,落成后为了防止泄露内部机关构造,往往都会把建陵的工匠全数活活封死在里边做了帝王的活祭,于是就有那一类乖觉的工匠,事先给自己暗暗留了退路,一旦被做了活祭,待到三五天之后,防备松懈,便可自秘道逃出生天。
只盼这将军陵,也有一条这样的秘道。不然,就算是生生炸开了陵墓,只怕那棺里的将军也等不到了。
万花谷闻名于世的,不仅仅是医理药石,琴棋书画,还有机关术。
若是这陵墓真的有机关密道,就断然逃不过万花弟子的查探,只不过,这陵墓建的巨大,箜篌虽敢断定如有秘道,必定是在陵墓背面,一时半刻之间,却也找不出究竟是哪一块青石。
只听得陵墓内刮搔之声逐渐微细下去,箜篌十指关节都叩出了血。情急之下,探手拽出怀里一串珍珠扯散了一把扬了出去,只听得无数珠子在青石上蹦蹦跳跳,细碎之声不绝于耳。
箜篌闭了眼凝神细听,在一片珍珠弹跳的细小声音里,有一粒珠子发出的声音带着一点微细的回响,略略有些绵延之感,有喜色浮上箜篌眉梢,是了,就是这里。
定睛看去,那发出异样声音的石板竟不在陵墓上,而是在陵墓边精雕细琢的一尊卧虎爪前!难怪他几乎敲遍了青石都找不到机关入口。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