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出生后比人类的孩子长得快,虽然要出生后大概十天才能睁开眼,但是一个半月后就能吃些碎肉,两个月大就能跟随母豹出去猎食,两岁就基本成年了。所以少年当初还在豹子的山洞里满地爬的时候,它已经和母豹多次出去找猎物回来喂养这个“兄弟”了,耳鬓厮磨下,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也是事有凑巧,当它成年后,被迫离群独自生活,母豹正巧那时候不知道遇上了什么猛兽,一番生死搏杀后油尽灯枯,挣扎着回到巢**就伤重不治了,若非恰好那位采药的老人经过,少年早就饿死了。没办法,谁叫他学不会“豹妈妈”教他的猎食本领呢。人类不同豹子,生长速度不一样,也许是自己的宝宝夭折得只剩下一个,“豹妈妈”母性大发,竟然没吃掉他,还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教养,可惜这个孩子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站都站不稳,叫他怎么去猎食呢?
听爷爷说,他刚被捡回寨子里的时候,状若野兽,不肯穿衣,也不肯睡床,经常窝在阴暗的角落里“呜呜”悲鸣,或者趁着爷爷不注意就手脚并用地爬到柴草堆里蜷缩着身子睡觉,吃东西都是直接用手抓着就往嘴里送,老人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这些行为一一纠正了过来,让他从野兽过渡回一个正常人,其中的辛酸苦寒,冷暖自知。只是每次午夜梦徊的时候,少年都会不知不觉地泪流满脸,有为爷爷的,有为自己的。
随着日渐长大,少年知道爷爷是寨子里一个很受人尊敬的老人,寨子里的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见到爷爷都会恭敬地弯腰问好,虽然少年不知道他们口中称呼的“老苗王”是什么意思,但想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而且,在这大山环绕的寨子里,只有爷爷一个人是懂得医术的,附近十里八乡的人有什么病痛的,都会上门求医,爷爷来者不拒,除了接受一些食物医药的馈赠外,分文不取,确实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谦谦长者,宁博而致远,淡泊而高洁,隐为众人之首。寨子里的人们事无巨细,只要是遇上了难题不能解决的,都会诚心地来请教,爷爷的知识渊博,每次都会给以详细的回答。即使不能肯定的,也会给以适当的指引,令众人满意而回,也令随侍在旁的少年眼界大开,惊叹不已。
五岁开始,爷爷就带着少年上山采药,并教会了他如何认药采药,以及药性如何,何种症状适合等等,所以如今少年虽然不足十岁,但是满山的草药他都几乎认得个大概了。近年来,由于爷爷的身体日渐衰老,而且双腿犯了风湿的老毛病,他就承担了上山采药的担子。在寨子所有人的眼里,他既是老苗王的孙子,也是老苗王得意的医道传人,以后说不定老苗王所有的担子都会卸到这个少年的肩上,所以他们对着家里孩子的训导时都会异口同声的说道:“以后如果你们有豹伢子的一半出息,阿爸阿妈就可以省心了。”
仗着爷爷的余荫,在人前少年确实受到了大家伙的一致好评,赞誉有加,但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心中是如此的孤单落寞。爷爷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离自己而去,那世界上又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别人都有阿爸阿妈护佑着,或嘘寒问暖,或嬉笑怒骂,而我呢?我的阿爸阿妈在哪里,难道我真是一个没有人要的野孩子吗!?
改为双手搂着“雪花”的脖子,少年将整张脸都深深埋在了“雪花”的怀里,抽噎着说道:“雪花,我们都是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吗?如果他们不要我,何必要生我出来呢……呜呜呜……雪花,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雪花”用脸颊轻轻地磨蹭着少年纤弱的肩膀,好像在安慰这个孤苦的少年,十分的有灵性,虽然不知道少年心中的孤苦,但是雪豹自有表达高兴和不安的方式,无论如何,它都知道眼下的这个“兄弟”要表达的不是欢呼雀跃的情绪。
其实如果少年是知晓雪豹大概只有十余年的寿命的话,恐怕会更加哀伤。他的“雪花”今年已经接近十岁,换做人类寿命计算的话,其实和他爷爷的年纪也相差无几,都是风烛残年了,如果连这唯一的“亲人”都失去的话,恐怕少年的心志遭受的打击更重。毕竟在他看来,这个“一奶同胞”的豹子比爷爷来得更加亲近些。
哭过一阵,大概看到时间不早了,少年抹干脸上的泪痕,拍拍雪豹的头说:“我要回去了,爷爷的风湿病犯了,每天夜里我都要用艾草给他的膝关节按摩一下,爷爷才会睡得舒坦,雪花,你也去找食物吧,不用陪我了。”他知道雪豹是习惯夜间猎食的,在这片林子里,“雪花”是当之无愧的丛林杀手,根本不需要替它担心。所以少年撑起身子,再次凝视了挂在天边的孤月一眼,这才扭头朝山下走去,身后拉下了一个长长的背影,一如既往的落寞。
“雪花”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林中的背影,低沉地短吼一声,然后也跃进了密林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