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下头一大片沙滩是密密麻麻的盐圩,一亩地的盐滩分格成五到六个晒盐池滩,在涨潮时用水车加上风篷将潮水车进扬卤池,经过风吹日晒卤汁就浓了。89文学网再由灶户盐工把盐卤舀进大锅,用芦苇杆子烧火煎盐。
孟冉冉居高临下看得真切,亮晶晶的晒盐池,白晃晃的盐山,黑烟滚滚的炉灶。靠着一片石壁峻崖下头,有成片的茅草竹竿搭设成的低矮窝棚,只有一两间像样点的茅草房子,除了几个极老极小的人留在窝棚附近蹒跚挪动外,所有盐工都在盐场内辛苦劳作着。他们黑瘦的肋骨根根突出,长期被海风烈日吹晒的脸庞黑红发亮。所有男人□着上身,仅仅套着一条裤衩,女工还则围着褴褛的布裙,同男人一起承担繁重的工作。还有一些人是被铁链拴着在盐场走动,他们的工作基本都是在晒盐池里捞盐卤和搬运的工作,这是顶着海滩烈日和盐池反光双重煎熬的苦差,镣铐磨破了他们的黑皮肤,露出里头鲜红嫩肉,还要被盐场工头们用皮鞭驱赶着干活。一名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囚犯,双脚鲜血淋漓,端着一筐白盐走一步,雪白盐地上留下一个鲜红血印。他被一块石头绊住脚铐,踉跄着摔倒,盐筐弄翻了,少年精疲力竭地趴在地上用双手去捧拾白盐,即使这样,工头还在对他推搡打骂,扬起手中的皮鞭肆意宣泄暴虐。
这种场景简直是人间地狱,孟冉冉不忍再看,欲辨认方向寻找出路,忽然一队巡逻盐丁沿着堤岸走来。
“喂,你是干什么的?”随着一声喝问,那一小队盐丁围上来,把她团团围住。
孟冉冉抱紧儿子,回答道“我,我是路过的——”
“不对!你一定是下面哪个死囚的家属,在这里晃荡是不是要图谋不轨?快说!”
“要不是贩私盐的老公被抓了,来这里想偷偷摸摸会上一面?”
“哎,老邱,别吓坏了人家小娘子嘛。”一个盐丁走上前,色迷迷地看看孟冉冉,道:“人家千里寻夫,怪不容易的,咱们能通融就通融一下嘛!”
剩下的人起哄起来:
“老张要通融那肯定行啦,不过兄弟们说说,拿什么通融呢?”
“银子喽,没银子,那就拿身子通融吧,哈哈——”
“这小娘子白嫩得很,老张,你可要怜惜着点——”
没料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孟冉冉急道:“我真是过路的,我不是来探监的!我这就走!”
那个叫老张的色鬼,一把拉住她,瞬间变脸,疾言厉色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快跟我们回去说清楚!”说完强行拉扯孟冉冉的胳膊,试图抢夺她怀里的儿子。
左右冲突欲甩开他们的脏手,但无奈人单力薄,孟冉冉紧紧护住儿子,刚要开口尖叫求救,看到芦苇滩远远地跑来数人,一人喊道:“官兵大哥,稍等,稍等!”原来是宋家的伙计和保镖阿成找到这里了。
阿成上前向几位盐丁抱拳,道:“这位娘子是我东家随船带来的家眷,没事四处逛逛,不想走岔了路。各位还请高抬贵手!”
几名盐丁不依不饶,咬定了孟冉冉图谋不轨,定要带她去衙门审问。阿成举臂拦住他们去向,两名盐丁上去推他,竟然纹丝不动。
“西北乾天一块云,一朵莲花开满盆。上打君,下打臣,不打安清一家人。”阿成忽然念出一首诗,并抬手摆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那老张顿时犹豫道:“你是青帮的人?哪个堂下的弟子?”
阿成道:“我是通字辈的,投在罔君山门下,在这船队里给人家护航,寻个饭碗混口饭吃,还请兄弟你多照应。”然后塞给老张几个银角子。
那老张也是青帮门下,掂掂手中银子,塞入腰带中,于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放开孟冉冉,带着其他盐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