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皎皎明月下的河水那粼粼的波光,锦缎一般地铺展开;与素月的清光交相辉映,岸上树影重重,斑驳陆离,别有一番清幽素雅。89文学网一只怪鸟飞过,俯身冲进河里,从河水中叼起一条银白肚皮的小鱼,扑啦啦又飞走了。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将岚卿那作妾室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吧。”宋云晟平静叙述道:“不过,你别指望听到什么缠绵悱恻的男女情爱,并不缠绵,更不美好。”
孟冉冉整肃面容,倾心静听。
“理由很简单,岚卿的母亲就是娇凤的娘。也就是说,她们两人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啊!”孟冉冉还是忍不住轻声惊叫,她结巴道:“原来,原来,扬州竹西街娇凤的母亲,也是岚卿的妈妈?”
“对。”宋云晟点头:“岚卿母亲杨氏原本是扬州近郊一位李姓木匠的妻子,一家人安分守己的过着日子,夫妇只得一个女儿取名阿菊,也就是后来的娇凤,十分珍爱喜欢。阿菊三岁时,李木匠被招募去临近州府常州做木匠活,为当时新上任的按察使司大人家中营造府邸,工程繁复浩大,需要近年的时间修造。可在在他外出务工期间,家中接连出现变故,先是族人侵占李家田地,当家男人不在,家中妇孺只能忍气吞声,一让再让,可在后来争斗中李家老爷子还是被打伤卧床不起,杨氏只得将幼nv交给婆婆照看,去常州找丈夫回来打官司讨公道。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常州,好容易找到丈夫,官老爷家中大屋华厦即将完工,夫妇两一合计,决定再等两日,结算了工钱一并回家。杨氏就留在工地里给工人们烧水做饭,工头也答应临走时多给十几文铜钱给她作为工钱。没料到那位官老爷来视察房屋花园时,垂涎杨氏美貌,指使他的姨太太借口帮着做针线活,将杨氏叫入内院,趁机奸污了她。
事后杨氏哭着告诉了丈夫李木匠,李木匠自然怒不可遏,要去争论,官老爷一头里赏了几两银子,一头里说他家中的田产官司可以帮忙了结,派师爷去找他们的知县大人说情,一定将李家地产要回来。李木匠寻思了半宿,还是拿了银子带杨氏回家。
可左等右等,哪里有什么师爷来帮他们打官司,知县收了对方银子,李家输了官司,李木匠自然恼怒,带着杨氏又去了常州按察使司大人的府上。这次那官老爷翻脸了,把李木匠关进牢里,还把杨氏弄进府中供他淫乐。两个月后,才将他们两人放出来,又给了李木匠一笔钱,威胁他们说如果再敢上门,就告他们恶意敲诈诬陷朝廷官员之罪。李木匠在牢里被打折了一条腿,知道官官相护,只得忍气吞声再次回到家。谁知道杨氏已经有了身孕,李木匠心中有气,又碍于面子不肯告诉父母,只是一味的打老婆出气。同村一起常州做工的村民渐渐把杨氏被官老爷弄大肚子的消息在乡村传遍,李家全家人一出门便被人指指点点,讥笑谩骂,他家老父母积郁成疾,没等那孽种出世就陆续撒手人寰。整日被人说戴了绿帽的李木匠沉迷于饮酒赌钱,生生把个小康之家给弄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九个月后,那孩子出世了,还是个女孩子,取名叫阿萍。但她是李家耻辱的标志,李木匠一见到这小婴儿便要暴跳吵骂,拿着棒子要打死这个野种。杨氏像只护崽的母兽一样,整日将阿萍藏到东,藏到西,提心吊胆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孟冉冉穴嘴问道:“阿萍就是岚卿对吗?”
“嗯。”宋云晟继续道:“阿萍可真不是个好名字,命中注定如无根浮萍,无依无靠——杨氏不堪周围村民的蔑视漫骂,在阿萍长到七岁,阿菊十一岁时,渐渐有了疯癫的症状,有时候竟然会脱光了衣衫,在村中田间狂奔乱跑。那村中光棍闲汉还会刻意的在她面前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引她脱衣服。杨氏的疯魔之症便日日加重。李木匠再也不做木工了,除了喝酒赌钱就是踢打杨氏和两个女儿。后来听人家说有乐户老鸨要来乡下买女孩子,他趁杨氏疯癫神志不清的时候,把阿萍给卖了,才换了几吊铜钱,还不够他一月的酒钱。阿菊留在家里照看母亲,可过了两年,李木匠山穷水尽时,竟然打起亲身女儿的主意,也把她卖给老鸨。李木匠得了卖女儿的钱,日日买醉,从小酒馆喝醉回家时,摔倒在路边水沟里,给呛死了。至此,李家死的死,疯的疯,两个女儿沦落青楼。”
孟冉冉心中一阵凄凉,没想到岚卿的身世如此可怜可悲,今天是岚卿的祭日,她一生何其悲凉孤苦——
“我与岚卿初识时,并不知道这些。但我们在琴棋书画间情趣日益投合,她将我视作今生良人,我也视她为知己红颜。岚卿虽然自幼被卖到徽州乐户,但她对童年的事情仍有记忆。聪明如她,七岁时被卖时,已经将家乡所属郡县和亲人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中。你还记得我们在荷塘边画舫上与你偶遇的那天吗?”
孟冉冉点头,那时的岚卿多么美丽脱俗,宋云晟还给她绘了一副肖像,浅窝含笑,香肌玉肤的绿衫美人,俏生生立在漫天碧叶荷花中。
宋云晟继续道:“当日,她将身世对我和盘托出,并央求我去寻找她的母亲和姐姐,请我帮她们脱离苦海,她虽锦衣玉食的生活着,但行动不得半分自由。待我找人调查出岚卿的身世和他父母的近况,我才亲自寻到她的家乡,见到她母亲杨氏躺在农田里一处茅草窝棚中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恶臭难当,虱子跳蚤甚至蛆虫在沤烂的稻草堆中频繁出没。”
孟冉冉想起他刚才提到他奶娘病逝时,也是这般凄惨景象,猜到宋云晟必然肯出手相助。
果然宋云晟道:“他母亲在家乡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除了偶然几位大婶发善心给她一点东西吃,杨氏基本和野狗一样褴褛不堪地在几个村落中流浪,捡什么吃什么,眼神呆滞谵语喃喃。我使了银子,村中几位邻居大婶才肯过来帮忙收拾。有一个村民说曾经在扬州花魁大会上见过岚卿的姐姐阿菊。我带着杨氏去了扬州,想给阿菊赎身,带着她们母女去见岚卿,也好给她一个惊喜,我替她完成家人团聚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