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港口的街道一直走,萧千夜惊喜的发现果然如云潇所言变化不小,两边的商铺不再是当年那副落败破损的模样,来往的人群中也再也看不见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才准备开口询问,只见云潇一个大跳蹿到他面前,见他脸上意料之中的疑惑,咯咯笑道:“中原的战乱已经平定好久了,这些年国泰民安,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我一定带你好好见识一下中原的美景。”
“嗯,好。”萧千夜随口回话,眼睛已经不由自主的往身旁望过去,他在飞垣之时因为要负责四大境的巡逻,几乎是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如今到了中原,再也不会有人对他投来或警惕、或讨好的目光,这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让他心情大好,就连一直紧绷的脸庞也无意识的放松,情不自禁的拉住云潇的手,两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沿街找寻信中所说的客栈。
这座城市的倒是和北岸城有几分神似,很多穿着各异的人在城中游玩购物,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长相怪异的异族人生活其中,两侧的伙计们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好不热闹。
走了没一会,云潇拉了拉萧千夜的衣袖,抬手指向前面的客栈,欣喜的道:“海悦阁,就是这里了。”
萧千夜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过去,这客栈的名字倒是接地气,外表看起来也并没有小秦楼那般富丽堂皇到极尽奢侈,像是个一般旅人会选择的落脚点,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云潇已经急不可耐的跑了进去,他连忙大步跟上去,此时客栈内的人还挺多,进进出出生意极好,来自四海八方的客人有的在搬运行李,有的已经开始吃午饭。
他毕竟手中提着古尘这么醒目的长刀,在走进去的一瞬间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视线,萧千夜本能的感到一丝拘谨,云潇倒是毫不介意的拉着他,低低笑道:“你别担心,人家只是好奇罢了,这里是中原最大的港口之一,店家也遇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客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果然,云潇的话还没说完,那群人就又交头接耳的各说各话去了,好像刚才的好奇之心只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萧千夜是早就习惯了多年保持警惕,就算已经达到安全的中原,这种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无法散去分毫,云潇拉住旁边的伙计仔细询问了一番,伙计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才听了几句就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嘻嘻的说道:“姑娘说的人两日前就已经到了,还特意让我们留了几间房等着呢,这边请,先去雅间坐一会,小的这就去帮您喊人。”
云潇点点头,转头说道:“你先去等着,我去外面接娘和师兄。”
“我去吧……”萧千夜毫不犹豫的脱口,云潇却早已经一溜烟的跑开了,他略显尴尬的瘪瘪嘴,客栈的伙计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他手里的长刀,边引路边不停的回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惊讶的说道:“客官,您这把刀都快齐肩长了,一直就这么拿在手里不嫌累嫌麻烦吗?”
萧千夜一丝苦笑浮在唇边,转了转古尘的刀柄,无奈的回道:“是很嫌弃,可是没办法。”
伙计其实根本也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识相的选择了闭嘴,不对客人的隐私过度打听,他笑呵呵的带萧千夜到二楼雅间,里面早就准备好了茶水,伙计冲他笑了笑,转身就飞速往楼上跑去。
萧千夜心中莫名紧张,之前听看到昆仑来信,说是派了四大峰主之一,仗剑峰白厉道人门下弟子步飞昂前来,这个人他倒也不是不认识,比他还要早入门几年,昆仑一派素来长幼有序,就算他是掌门亲传,步飞昂在辈分上依然算是自己的师兄,只是几次弟子试剑他都败在自己剑下,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箭弩拔张起来。
昆仑除去掌门,四大峰主门下都有各自的弟子,其中又以仗剑峰、论剑峰专精剑术修行,但是自云秋水之后,论剑峰下再也没有新收弟子,因而这数十年来昆仑一派专修剑术的弟子大多出自仗剑峰,但只要是昆仑弟子都会在后山习剑坪切磋武艺,就算是出自不同峰主门下,事实上相互之间也都早就熟识。
据说掌门早些年云游四海之时,如果遇到有缘人也会传授一些剑术,但真正收在门下亲自指导的就只有他、天澈和云潇,因此就算长幼有序,事实上他们三人在一般弟子心中的地位也远胜其他人,如果能在弟子试剑中力力拔头筹,那无疑会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步飞昂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那些年一直不死心挑他做对手,倒真是一个屡败屡战,严苛律己之人。
坦白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对手,甚至在返回飞垣之后,由于飞垣本土对剑术、刀法的培训极少,反而让他难逢敌手,有些寡然无味。
没过一会,萧千夜的思绪被门外轻到无的脚步声打断,他手中莫名一紧,一回头就看见迎面走来那身熟悉的白衫蓝边,来人目光雪亮锋芒,手持一柄昆仑剑灵,在他三步开外冷定停步,纵是多年未曾相见也依然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步飞昂先是微微一顿,随即便以师门礼仪先拱手俯身,开口也还是如曾经的器宇轩昂:“萧师弟,好久不见了,我奉掌门和师父之命,特意前来在此等候。”
萧千夜反而不知所措半天没有接话,一时还不适应这样的身份转变,步飞昂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个师弟的事情他一早也就听师父提起过一些,当时是听得他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但这两日在海悦阁,他私心找了一些海外之人打听,这才知晓一海之隔的飞垣确实发生了某些惊人的惨变,而所有人提到师弟的名字之时,都是一副谈虎变色,恨不得亲手诛之的厌恶表情。
他不得不相信,一贯“当以慈悲济天下”的昆仑一派,的的确确是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物。
这个多年未见的师弟将象征昆仑弟子的剑灵扣在腰间,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修长的黑金古刀,让他又熟悉又陌生。
步飞昂的脑子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此行毕竟是掌门亲自吩咐,或许真的另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脸上凝重的神色也才稍稍放缓,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