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自己的表哥，但方青临说的也有些道理。
毕竟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让表哥去女生宿舍的确不太合适。
梁嘉茵听从了方青临的建议，只是她囊中羞涩，没有多余的钱来付三人的茶水。
等上了车后，方青临默不作声地给她塞了个小袋子。
凉凉的绸缎，上面绣着细细密密的青竹，沉甸甸。
里面装着一叠钞票，还有沉甸甸的银圆。
在滇西，有些地方还在用这些银圆。
梁嘉茵不敢收，小声说：“大哥——”
“收着，”方青临说，“剩下再给我。”
梁嘉茵只好默默收下。
茶馆立在半岛上，两层的小阁楼，窗户大开着，梁嘉茵点了盖碗茶，买了些炒南瓜子、葵花籽，盛在白铁方碟子里面，满满当当地堆着，最下层垫着花生米，上面边缘炒焦的南瓜子堆成尖尖。
梁嘉茵对自家表哥所知不多。
她只知母亲当初跟父亲定居上海，算是“众叛亲离”。
失望透顶的外祖父在国内形势严峻时，大举移民国外，也不曾带上母亲。
白尊持穿着如同一个正统的绅士，梁嘉茵对他这身装扮并不感到新奇。
在未沦陷前的上海，来梁嘉茵家中的绅士们，都是类似的装束。
只是如今变了天地，自从封锁之后，一些舶来品价格水涨船高。
方青临自然能为梁嘉茵做的起漂亮旗袍，买得起昂贵的、装在马口铁盒子里的糖果，只是梁嘉茵不肯接受他太多善意。
如今梁嘉茵只穿着白色有红色小圆点的衬衫，劳动布长裤，夏天热，她手背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红。
站起来给表哥倒茶的时候，她注意到，白尊持好像在盯着她的手腕看。
梁嘉茵疑心自己手腕上有什么东西，仔细看了许久，什么都没有，白色肌肤，青紫色的血管很明显。
简单寒暄过后，方青临直接问：“表哥住在哪里？怎么现在才想着来找嘉茵？”
白尊持叹口气，眉头微皱：“我之前一直在上海找表妹，找了好几个月，后来又去了北平，我以为表妹在北方，哪里想到竟然到了昆明。”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怜爱地注视着梁嘉茵，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这些日子，苦了表妹。”
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表妹脸颊时，方青临眼疾手快，捏住他的手腕。
只不过触碰一下，又重重松开。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方青临冷声说，“就不要动手动脚。”
他指骨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
白尊持愣了一下，脸上漾出点笑：“你紧张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嘉茵？”
他语气带点调侃的意味，方青临慢慢地收回手。
“表哥在国外生活久了，”方青临说，“在国内，就得按照国内的规矩来。”
白尊持脸色苍白，他肤色白到仿佛没什么血色，偏偏唇是红色，有种奇异的、特殊的美。
大抵因为他身上的些许异国血统，这种白也并不违和。反而因为他深棕色的卷发，引得人频频回望。
而梁嘉茵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瞳。
一只是纯粹的黑色，而另一只眼，是墨水一样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