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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再世(1 / 2)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看到身处养心殿的东暖阁之时,仍觉得似幻如梦。胤禛已经上早朝去了,只余着一股丹白桂味萦绕在枕边。努力抛开雍正即位十三年后神秘死亡的阴影,缓缓坐起身。

这时,帘帐外响起一个礼貌却冷漠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奴婢侍侯您起身吧。”

喜蝶!心中一喜,立刻撩起帘帐,果然是喜蝶与玉华站在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定是胤禛让她们来的。正要开口招呼,却想起转接现在的吕四娘模样,不得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冲她们生硬地点点头。

两人机械地服侍我洗漱、梳妆、更衣,我揣度她们心里一定很不服气,很不开心,不过不敢说出口而已。胤禛为月喜“守身”几年,想不到被一个进宫不到十天的女子坏了事。几次张口欲言,想起自己也嘱咐胤禛不要说破我那个能吓死人的真面目,只得叹了口气,就此作罢。同喜蝶她们再从头开始培养感情吧!

我仍居住在来时所住的侧宫里,但晚间胤禛若没有要事,批完折子后一般都会过来,要不便是我到养心殿去。这日子一久,长相妖媚,语音魅惑的吕丝丝就成了后宫中的众矢之的。加上身份又是汉女,宫里的闲言冷语就更多了。甚至还有专门跑到我门口来指桑骂槐的。我对这些并不太在意,大都听之任之。现在只要胤禛在我身边陪着我,别的我都无所谓了。

从竹居回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君长驻”。望着大门紧闭的故居,心中怅然,不由得走上前去抚摩着大门和门扣,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正在感喟,想试图弄开门到里边去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大力推了一下。没防着会这样,脚一滑差点就从台阶上跌下摔倒。抬眼一看,又是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芸贵人。

芸贵人掩口而笑:“吕姑娘,你可别介意,我可是在帮你哟,出于好意的。”

闲着也是闲着,拿你消遣一下吧。装出一副谦卑样:“娘娘吉祥。不知娘娘何意,还请娘娘赐教。”

还当我上了她的套呢,芸贵人面带得色道:“你刚进宫,还不知道。这里已经被皇上封锁了,任何人不得入内。以前这里就住着个常在,仗着皇上对她有几分疼惜,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宫里人全被她得罪光了。结果,报应来了,被皇上亲令赐死。吕姑娘,皇上现时虽也宠幸着你,可这也是前车之鉴,小心随时步上那个品行不端的常在的后尘哦。”

靠,看你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极度不爽,不玩玩你怎么对得起我。心念一动,马上两眼发直,眼睛翻白,四肢僵硬,作倩女幽魂状跳向芸贵人:“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还敢到这里来捣乱。芸贵人,莫非是皇上很久不曾驾幸你的储秀宫,想下来陪我了吗?”

芸贵人和她的贴身宫女顿时面无人色,倒退五步后才语不成调道:“你,你,你是谁?”

学着贞子的走路方法,一步一步逼近芸贵人:“我不就是‘月妃’咯。芸贵人,你不在储秀宫呆着,好好地跑到这君长驻门口抹黑我,真不怕我来找你吗?”

这后宫中的女子争宠夺恩大都有一手,不过面对白日撞鬼的事也就没辙了。芸贵人也不能免俗的惨叫几声后,穿着花盆底鞋神勇无匹的夺路而逃。看着因她快速奔命而带起的滚滚烟尘,我将一颗松子高高抛起,用嘴接住后得意地拍拍手道:“想跟你家月喜姐姐斗,你还嫩了点。回去修炼过几年,再来挑战极限吧。”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沮丧地翻翻白眼,自我还魂之日起到现在,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句了——不是“你究竟是谁”就是“你到底是谁”之类的强烈疑问句。转身一看,满面通红,神情紧张的喜蝶正站在身后。

强压住起伏极大的情绪,喜蝶向我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月喜!”

装傻:“啊?我什么都没说,想是喜蝶姑姑听岔了。”

喜蝶激动起来:“我听岔了!好,即使我听岔了,可你进宫以来,你并没见过芸贵人,你怎会认识她,还知道她住在储秀宫?方才你吓她的话,我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正是月喜以前同皇上赌气那时,我们去摘桂花回来的路上遇着芸贵人,月喜与她讲的话。月喜至死未曾离开紫禁城,此事不可能你会知晓。而我也从没与他人提起过的,可你为什么会这般清楚?!”

干笑道:“兴许真是被什么附身了吧?”

岂料喜蝶却道:“也只有月喜才会这么睁眼说瞎话。若真是被鬼物附身,哪有像你这般模样,恢复的这般迅速?我虽一直身在禁宫大内,可分辨鬼物附身还是装神弄鬼,却尚还算个明眼人,怎会看不出来?你在宫里的这些时日,我天天侍侯你,尽管你处处小心,但日常生活习惯却是骗不了人的。月喜不喜吃素,偏爱猪肉、鸡肉、兔肉;用的香薰是自制的栀子、槐花、玫瑰香,这宫中除了她,没人会配。可你身上却有着同她一般的味道,我和月喜相处多年,这个味道绝对不会弄错。她还有个照镜子才会有的小动作,只要一照镜子,就会不自觉的舔舔嘴唇……而这些特征,你都有!”

抵死不认:“天下间一般模样的人也有。有些小节上有近似也不足为奇啊。”

喜蝶不睬,继续道:“是吗?可我会错,皇上不会错,宝亲王不会错,十七爷也不会错。我跟了月喜那么久,皇上看她的眼神绝对不同于看别的主子。月喜走后,皇上便把我们几人一起留在了养心殿。不是没有别的宫来过,皇上看她们的目光除了平淡还是平淡。直至你出现,那天早上我侍奉皇上更衣的时候,他就不一样了。就和当年在君长驻过夜之后一样,容光焕发,甚至还有着几不可见的柔情。说你是美人,不错,你是美人,可紫禁城里比你美的女子,不说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皇上为何独独对进宫不久的你另眼相待,柔情以慰?还有十七爷和宝亲王,他们和月喜相处也有十多二十年了,对月喜的感情不比皇上浅。最近他们一到养心殿就会问起你,若换做他人,莫说是你,怕两位王爷也早遭训斥了。可实际上呢?你不要告诉我,他们也被谁附身了?”

极其仰慕地看着喜蝶,你可真是观察细致,分析合理,抽丝剥茧地把答案送到了我面前。没想到啊,前段时间是我费尽口舌让别人相信我是月喜;而今,则是喜蝶集齐证据,有备前来要我承认我是月喜。此乃“风水轮流转”正确性的又一有利表现。难为喜蝶对我这个结拜姐妹这般上心,何况想起喜蝶的桂花糕,口水也快包不住了。便笑道:“正好,我还念着三年前埋在里面的那坛子桂花酿呢。你们没有瞒着我偷喝掉吧?”

我亲口承认了,喜蝶却石化当场。嘴唇颤抖了半天,也没抖个什么重量级的隔世见面欢迎辞出来。直到我弄开了大门,向她嫣然道:“还不进来?”她才回过神,冲上前来抱住我就开哭。

将她拖进院里,关上大门,进了里屋。发现虽三年没人居住,但仍旧窗明几净,一如我离开之时,不得看向喜蝶。喜蝶正忙着喜极而泣,见状抽噎道:“是皇上吩咐的。让晚上没人时,过来打扫。说房子干干净净的,就觉得你还在,不过是出宫游山玩水去了而已。”

嗳,又弄得我心酸酸的。拉着喜蝶坐下,将事情细细告诉她,喜蝶较之前却又镇静不少:“月喜,只要你回来了,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心里都一样的欢喜。”

我笑道:“把眼泪擦了吧。既然我都回来了,就别再说这些伤心事了。不过你记住了,这事你再不能告诉别人,以免生变。”

喜蝶为难道:“可玉华也猜到了些,有些细节还是她同我说的呢。”

我道:“玉华倒无所谓,其他人切记不可泄露了。”

喜蝶点点头:“你放心便是,除了玉华之外再不会有别人知道的了。”想想又问道:“以后我们还是叫你做吕姑娘?”

我叮嘱道:“正是,月喜已死,世间再无此人。吕丝丝才是现世之人,记好了。”

和喜蝶一道将那坛三年前的桂花酿挖出来,又让喜蝶去DIY些我钟爱的桂花糕,才返身回去静待胤禛。

依照惯例,每天吃了晚饭我都要泡个鲜花浴,在木桶旁边放上一盘桂花糕后,将自己幸福地浸泡进大木桶中,wo靠在桶壁上闭目养神。

昏昏欲睡之时,听到胤禛的声音:“今天是你装鬼吓芸贵人的吧?”

睁开眼睛预备起身,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便继续缩在木桶里不动:“心疼了不是?”

拿起一个桂花糕送进我嘴里,胤禛笑道:“再换十个身子还是醋坛子。我问问,不过是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说芸贵人对月喜不敬,被月喜借着你的身子吓病了。月喜啊,你装神弄鬼的本事也不简单啊。”

撇撇嘴道:“自己可不是我主动的,是她自个儿招惹来的。”

胤禛转身向外走去,一面道:“穿衣起来了吧,小心着凉了,又说我不关心你了。明天陪我去趟圆明园吧。”

圆明园,好久好久没去过了。月喜生命中几次重大转折事件都发生在圆明园里。与胤禛的第一次,与胤禛的互相伤害,与胤禛的山盟海誓,都在圆明园。也挺怀念那里的,特别是里边的避暑佳处——碧池苑。突然不经意又想到了书上所记载的,雍正正是猝死于圆明园,心里一阵不安,就又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见我出来,胤禛放下手中的折子对我道:“怎么刚才好好好的,这会儿倒不太高兴了似的。”

勉强笑笑:“怎么想起去圆明园了,不用处理你的国家大事了?”

胤禛兴致很好,走上前将一杯镇好的桂花酿递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想你见到他一定会很吃惊的。”

“谁啊?这么大魅力,你要亲自接见?”

胤禛笑而不答,我追问了半天,他才说道:“总之对你,对我而言,都是相当重要的人。”

瞧胤禛的样子,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了。懒得猜了,反正明天就揭晓答案了。

几年之后,故地重游圆明园,大体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园子附近多了些房屋,旁边还堆放着大量的木炭。马上就联想到了近代有关雍正是由于长期服食丹药引起重金属中毒而致死的推断。不由得问向身旁的喜蝶:“皇上找人为他炼丹?”

喜蝶称是:“自三年前皇上病愈之后,就下谕几路总督、巡抚为他寻找道家高人。李卫李大人也曾荐过一个道士贾士芳进宫。可不知为什么,没多久贾道士就被处死了。至于现在圆明园里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努力摆脱这些令人不快的历史记载,我让喜蝶在那候着,一个人顺着荷花池到了碧池苑。隐隐闻到空气中夹杂的木炭燃烧的味道,想着两年后雍正朝的完结,想着尽管也许避免了野史传闻中吕四娘杀死雍正的事情,但倘若真是疾病,是丹药而致死胤禛的呢?无法改变的历史,想起《寻秦记》里的项少龙,不禁苦笑起来。

一个人在桌边坐了下来,笑说道:“小姑娘,为何每次见你之时,你总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呢?”

猛然惊醒,向一旁望去,差点惊的眼睛脱眶——白云观的那个老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道笑道:“很奇怪是吧,是奇怪我会认得你还是奇怪在这里见到我?”

好不容易才把嘴合拢:“都很奇怪。但我现在最想问的是,四爷要我到圆明园见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老道抚须点头,我又道:“可四爷怎么会找到你的呢?”

看向我身后,老道说道:“问你后边的那个人吧。”

扭头一看,胤禛静立在身后微笑。见我看向他,才缓缓坐下:“你不是出事前曾要过我的手谕,说要出宫去白云观。后来又得知你为我续命一事,心想观中必有高人,故派人查访。可惜当时**真人外出云游,前不久才寻访到他,才请他到圆明园暂住的。”

我这才向**问道:“那道长有怎样知道我就是月喜呢?”

**道:“你命不该绝,冥冥之中也自有定数。且道家中人看人不会只看外表,还有你身上的气。人身之气,独一无二,绝难混淆。”

胤禛也道:“**真人果是高人。他所炼制的丹药,服食后自觉身子较前健旺,轻爽了不少。持之以恒,必然大有益处。”

见胤禛如此相信炼丹服食之效,对**又无比信赖,我不便开口劝戒。只好转向**道:“道长,您修炼多年,一定知道丹药里含了大量水银和铅等物。人若长期服用,肯定会慢性中毒的,可您还……我并不认为您是追名逐利而罔顾他人安危之人啊。”

不料**与胤禛相视一笑后,胤禛却道:“月喜,此事非我有心瞒你,只是现在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罢了。我与真人心中自有分寸,不会乱来的。”见我还要说话,又接着说道:“能告诉你之事,我何曾隐瞒与你过?你放心便是,我岂是那种不知常理,妄求长生不老之人。”

胤禛把话已说到了这份了,我也不好再多言。**又坐了一会,便告退而去。

瞅着我有些不快,胤禛对我道:“月喜,真人早已交代过此事事关天机,时候未到,决不能泄露。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也必须得有你的帮忙,这事才成的了。你就再等等吧,啊。”

叹了口气:“随你吧。我还是老话一句,自己的身子要紧。”

胤禛看了看我道:“月喜,我看你最近似乎胖了些,腰也粗了些,该不是有了吧?”

又叹了口气:“四爷,月喜这段时间在宫里是睡了吃,吃了睡,想不胖都很难。还有啊,尽管吕四娘没喝过什么绝育汤药之类的东西,可这孩子也不是想有就有的吧?您也给点耐性,再等等吧,啊。”

胤禛也叹气:“月喜,你未必不知道,我多想你能怀上我的孩子。一个,哪怕一个都好。”

我只得安慰他:“何必急于一时呢?弘历、弘昼一样是你的亲生骨肉。又何苦一定要我再生一个出来凑热闹呢?”

胤禛失笑道:“宫中女子无一不想母凭子贵,惟独你,唉。凑热闹,亏你讲得出来。”

我道:“那日后我若真有了身孕,你怎样奖励我?”

胤禛大摇其头:“奖励你!月喜,那孩子你也有一半的。”

我自是不肯:“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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