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纠结于他的话,夏池却因她的六个字无怨无悔奔赴边关——祝君凯旋,珍重。
旷野苍苍,篝火点点,停下来略作休整的追云骑将士们正在吃饭,孟西泽捏着两块干饼走到夏池身旁,席地而坐,夏池不自然地挪开寸许压低声音道:“将军,您突然和我坐一起,兄弟们会觉得奇怪。咱们不是说好,在我挣出军功前不泄露我的底细么。”
孟西泽白他一眼:“本将军关心关心自己的兵,哪里奇怪,是你心虚罢了。”
夏池微汗,四周好几道探究的眼神,难道将军感觉不到?
“我说夏侄儿,你干嘛死硬死硬地不肯受封青龙将?想当年我跟在王爷身边就是青龙将,这种机会,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谁像你这么傻还往外推。”
“将军,注意一下称呼,军队里只有将领和士兵,没有侄儿。”
孟西泽故意大咧咧地拍拍他肩膀:“没人听见,就是听见了他们也得给本将军装作听不见。”
话落,好几人同时扭头专心吃饭,耳朵却代替眼睛,紧紧锁定身后。
夏池无奈,看来还是早点说清的好:“将军,我并非一开始就跟了师父,在入府前,我曾在另一个地方生活十二年。我的一切,都是那里的主人赐予的,当他要收回的时候,我的身份、武功……包括某样最重视的东西,全部都化作乌有。在师父身边,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给你的永远不是你自己的,只有凭自己的血汗挣出来的,那才是你的。就像师父,虽然他交出兵权,但他永远是所有人心中的主帅,不管陛下承不承认,收不收回兵符,他都是。若我借着师父的名头爬上去,那和从前有什么分别,我所得到的,等于是师父送给我的,我接受的话,不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师父,不长记性、没有头脑的人不配当他的徒弟。”
孟西泽静静听他说完,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沉吟片刻,他掐住他的后颈轻捏两下:“还行,这颗脑袋看起来长得满结实。夏池你给我听好了,神狼族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看陛下心意,大概想一举捣毁他们老巢,那这一仗就更加凶险,战场厮杀,我可看不到一个兵伤了还是死了,但班师回朝时,你得给我囫囵个儿的站在队伍里,听明白了没。”
夏池展颜一笑:“将军放心。”
孟西泽刚离开,几个平日和夏池交好的呼啦一下凑过来:“嘿,将军怎么叫你侄儿,你和将军带亲?刚才模模糊糊听你说什么师父,你师父谁啊?”
夏池给他们胸口一人一拳:“我师父就是我师父,将军叫我侄儿那是开玩笑呢,你们这群无聊的家伙,这么香的饼都堵不住你们的嘴。”说罢,他扯了一块自己的,塞进正对面一个胖胖的青年口中,青年猝不及防,整块吞了下去,差点噎出眼泪来。
“好你个夏池!兄弟们,收拾他。”
几人旋即抱在一处,闹得开怀。等闹完了,休整时间已过,肃穆行军,大家也没了追问的闲心与机会。
当大军抵达边关,上津城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明寿节,顾名思义,此节乃羽国信奉的天欲明神寿诞日,百姓们在这天会携家带口上山祭神,从神庙求得忘忧铃后再去扫墓,将忘忧铃挂在墓碑上,祈祷长眠的亲人得明神庇佑,在另一个世界安乐无忧。
虽然这是一个追思的节日,但每年十月初十这天,晨漓殿上下都很开心,因为人人能得一封厚厚的赏,除了赏,宫里还有热闹的晚宴,就算没福分去看,也能吃到好多平日里材质稀罕的果子点心。
唯有一人融不进他们的喜悦,月轻鸿握箫坐在回廊下,她不敢吹奏,只怕流出的音律太过哀切,扰了公主和其它人的兴致。
“怎么独个儿坐在外头?”
月轻鸿微震抬头,看到微微笑着的天弈,她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