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但一弥还是隐隐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女孩如此说道。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嘛。亏我还警告了你们。」
突然,女孩发现了看着自己的一弥。于是又看着一弥,以无聊的口气说道。
「大人总是这么蠢。自信满满,尽做些不可理喻的事。」
她耸耸肩,往回到船舱的阶梯走去。
「喂这种时候你怎么这么说!太不注意言行了!」
女孩没有听见一弥的声音。
一弥带着愤怒和惊讶,目送着女孩离去的细小身影。
4
存活下来的五人,打算回到之前的休闲室里去。
他们无精打采地回到走廊,通过依旧打开的门,走进休闲室。
然而。
最先踏进休闲室的女孩,睁大了眼睛。
她慢慢地用双手捂住嘴,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跟在她后面正打算走进休闲室的一弥很惊讶地问道。
「怎么了?」
「啊、啊、啊」
女孩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次发出惨叫。
「哇啊啊啊啊!」
奈德急冲冲地从走廊另一头赶来,大声叫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开始哭泣,眼泪不停落下。
她一边颤抖,一边举起纤细的手臂,指着休闲室里。
「这房间、这房间」
「怎么了?」
「我受够了!」
一弥从女孩旁边探头看去。
然后,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休闲室与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墙壁,天花板,还有地板休闲室在这几分钟之内,完全被水浸透了。吧台,桌子,酒瓶也一样,仿佛长年躺在海底的沉船一样,墙壁腐朽,湿嗒嗒的,天花板上也滴答滴答地
不断地滴下脏水。
黯淡的洋灯把浸透了水的休闲室照得泛白。
女孩开始歇斯底里地痛哭。奈德站在她旁边,惊惶失措。他安慰似的说道。
「这间休闲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墙壁上的字倒是还在」
墙壁上还写着和刚才一样的血字,被洋灯的白光照得很恐怖。奈德走了几步,轻轻踢到了腐朽的桌子,咯嚓一声,桌子塌了。一股海水的腥臭味一下子从破裂的残片中冲了出来。
地板半烂似的柔软,踏在上面,一种粘稠的不适感自脚底传来。
「喂」
最先进入被水浸透的休闲室的奈德转过身。站在休闲室的正中,呆呆地看着这边。
他慢慢地指向门附近的地板。用颤抖的声音和求助的眼神看着一弥他们开口了。
「喂。刚才的,被弩射死的大叔的尸体在哪里?」
女孩突然停止了哭泣。
一弥也吃惊地看着四周。
尸体消失了。被水浸透的休闲室里哪儿都没有尸体的影子。四溅的鲜血和脑浆也消失地干干净净。
女孩开始边哭边说。
「消失的那家伙很可疑!肯定是那家伙干的!把我们关起来,装死,让我们害怕来给自己取乐。喂,你快给我出来!你在哪里!」
她冲进休闲室,大声喊着,一一检查桌子下面。奈德无奈地说。
「冷静点。那家伙确实死了。我确认过了,是真的。」
「那你也是他一伙的吧!?」
奈德皱起眉。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
这时,没坐上那艘汽艇的体面男突然cha进了两人之间。
「你们别吵了。烦死人了。」
「你说我们烦?」
「总之,坐下吧。我累了」
五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
然后各自挑选不太湿的椅子坐下了。
奈德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样子,开始抖腿。他每次抖一次脚,积在地板上的海水就发出啪唧啪唧,令人难受的声音。年轻女孩苍白着脸,一坐下就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黑亮的头发
散落在她的膝盖上。体面男非常安静。连嘴唇也微微发紫,显得很害怕。
只有维多利加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优雅平静地坐着。一弥看着她,突然觉得放了心。
五个人依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体面男先开口。
「我叫莫里斯,是索贝鲁王国外务省的干部。」
然后就沉默了。接着是年轻的女孩。
「我是朱莉"盖尔,职业没有。父亲拥有一处煤窑。」
看来是有钱人的大小姐。莫里斯鼻子里哼了一声。很生气似的穴了一句。
「什么嘛。反正不工作就也一样能活,不是挺好么?」
听到这句话,出身并不宽裕的舞台剧演员奈德"巴克斯塔微微皱了一下眉。
一弥和维多利加报上名字时,莫里斯似乎听过维多利加的名字,突然改变了态度。对其他三人则依旧很傲慢。
五个人都筋疲力尽地坐着,互相盯着彼此看。
女孩朱莉"盖尔似乎稍微平静了点,小声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真是的。我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也不明白」
莫里斯看着下面不说话。其余三人虽然异口同声地提出了疑问,却渐渐开始注意安静的莫里斯,以及一动不动观察着莫里斯的维多利加。
无声的紧张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于是,在这种紧张即将到达极限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维多利加突然开口了。
她用嘶哑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莫里斯」
被叫到的男人吃了一惊。
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人。
莫里斯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等待着维多利加接下去要说的话。
维多利加开口了。
「我说,你刚才,在我朋友想去碰那个花瓶时,警告过他。」
「啊,是」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机关?」
莫里斯咬着嘴唇。
朱莉和奈德也轻轻叫了一声啊。
沉默覆盖了被水浸透的昏暗休闲室。
啪唧啪唧。
一片寂静中,只有令人不快的水声回荡着。
维多利加继续追问没有回答她问题的莫里斯。
「除了我们这四个年轻人以外,你们似乎都认识。只有上了年纪的八个男人说出了那些我们不明白的话。其中存活下来的只有你,莫里斯。你是不是应该向乘上这艘船的年轻
人解释一下呢?」
莫里斯继续更加用力地咬着嘴唇。
啪唧啪唧。
只有水声在回荡。
不久,莫里斯似乎放弃了,他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小声说。
「因为一样。」
「什么一样?」
「和十年前的那时一样。所以我知道。」
莫里斯抬起像死人一样惨白的脸,张开变成紫色的嘴唇说道。
「这艘船是十年前沉入这片地中海的〈QueenBerry号〉。也就是说,那个又开始了。所以我知道。」
独白-monologue2-
1
觉得有人在摇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正担心地看着我。和眼睛一样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到地板上。
是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少女。
「呃!」
想起身,但头却很疼,我不由得呻吟起来。少女轻轻啊了一声,赶快用纤细的双手来扶。
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
我轻轻按着脑袋观察四周,这是一间很大的休闲室。到处摆放着高级的古董圆桌和椅子,角落里有吧台,上面排列着很多酒瓶。这里还设置了小舞台。乐谱被翻到中间。
木纹闪闪发亮的地板上,倒着很多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好像有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头,嘟哝着头疼。
我注意到聚在这里的孩子们人种并不一样。白皮肤的占了绝大多数。但从其中混杂着典型日尔曼风格的金发碧眼,个子高大的少年,以及看起来在地中海长大,皮肤被太阳晒得黝
黑的卷发男孩,可以得知国籍各不相同。还有黄皮肤的小个子男孩。虽然有一个浅黑肤色的小个子男孩,和一个同样肤色的女孩,但两人却发现对方所说的话并不是自己国家的,
所以很疑惑。
虽然能听懂他们发出的类似抱怨头疼的吵嚷声中有英语和法语,但大部分是语速很快,让人听不懂的外语。
旁边一个黄皮肤的少年走了过来,帮孩子站起身来。孩子用法语说了句「谢谢」,他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
响起了一个清晰的英语发音,因为声音很大,孩子们都回头看向那里。
那里站着一个白人少年。很瘦,短发。带有雀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很健康。
「被坐着奇怪马车的大人抓住,吃了饭以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头好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站起来,告诉他我也一样,于是那少年很不安的问道。
「大家也都是这样吗?」
只有懂英语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雀斑少年环顾了一下休闲室。在房间里烦躁地走了一圈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大门。
伸手去抓门把手。
打开。
被吸引住了一般靠近门,窥视了一下外面。外面是长长的走廊。明亮得晃眼的洋灯照着豪华的木制墙壁和深红色的绒毯。
雀斑少年皱着眉,不安地回头看着房间里。
「喂」
他歪着头半信半疑地说。
「是不是在摇?」
「是的。」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发现地板在慢慢地左右摇晃。很有规律,每隔几秒就左右摇晃一下。
这是哪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这么想着,一个按着自己脑袋的女孩突然抬起了头,用尖利的声音大声叫道。
「是地震吧?没错,发生地震了!」
休闲室顿时陷入混乱。
有的孩子甚至慌慌张张想钻进桌子下面。就在现场即将失控时,刚才帮助我的中国少年开口了。
「不是的。」
用的是发音纯正的英语。
大家都回头看他。
「这种摇晃不是地震。」
「为什么这么说?」
雀斑少年反问。中国少年冷静地说。
「因为这里不是陆地。」
「你说什么?」
「这种摇晃是波浪。我们在海上。这间房间恐怕是船舱其中的一间。我想这不是陆地上的建筑,是船。」
休闲室里刹那间又恢复了寂静。
2
雀斑少年带着几个从头疼中恢复过来的人走进了走廊,其中也包括刚才那个中国少年和一开始叫醒我的黑发少女。
洋灯的灯光刺眼地照着走廊。深红色的绒毯是从没踩过的高级货。每走一步就轻飘飘地陷下去,脚被绊住几乎快要跌倒。
听到我的抱怨,中国少年说。
「嗯。这里一定是船上的高层。」
「为什么?」
「这种客船,上层是提供给出高价享受豪华旅行的一等乘客使用的。所以休闲室,客房,连走廊都很豪华。」
「往下的话,就变成挤满二等乘客,三等乘客的便宜客房以及船员的房间了。所以照明也不怎么样,绒毯也换成了旧的。再往下就是货舱和锅炉房。那里会有点脏,简直不像是在
同一艘船上。」
「你很了解嘛。」
雀斑少年有点怀疑地小声说道。听到这话,中国少年苦笑。
「喂喂,你不要怀疑我啊,我只不过是以三等乘客的身份坐过这种船而已。」
「唔」
他们边走边开始彼此做自我介绍。
雀斑少年说自己叫休伊。中国少年姓杨。
「你呢?」
既然被问道,我就回答了。
「阿莱克斯。请多关照。」
「是法国人吗?这个,你一开始说了法语,而且英语有点口音。」
「不,不是的。索贝鲁人。」
「原来如此。那国家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嘛。」
黑发女孩似乎既不懂英语也不懂法语。但似乎明白大家在做自我介绍,指着自己说。
「我姓李。」
然后用手指告诉大家她现在十四岁。
和杨说的一样,有豪华休闲室的那层的确位于船的上层,因为他们登上阶梯后,就直接来到了甲板上。
他们依次走到甲板上。木纹老旧的甲板,每当少年他们有人走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很硬的声音。
走上甲板的少年们全体愕然地站着。
那里,真的是海。
夜晚的大海。
在街头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浓重黑暗覆盖四周,黑色的波浪哗哗地翻腾着。远处挂着一轮青白色的月亮,使海面上浮现一道光亮。所能看到之处都是一片黑暗的大海。
海上除了这艘客船以外,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的影子。
一位少年在甲板上奔跑。
「喂!」
他大声喊道。
「有人吗!救命!」
只有波浪在静静地翻滚。
另一个匈牙利女孩也跑了起来。个子很高,是个很丰满的少女。她抓着栏杆,正打算大叫。
咻!
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声音。
随着如同切过风一般的声音,响起了少女尖利的惨叫。
休伊急忙问。
「怎么了?」
「什么东西擦过了我的脸,我刚走到这里,就从那里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从海那边」
休伊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
他的手立刻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
少女的右脸被什么东西削过似的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鲜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自己发现了这道伤痕的少女发出惨叫,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我和黑发的李两人把少女搀起来。
休伊他们去检查了少女指的方向,但实在太暗了,不知道飞来的是什么东西。
跑进掌舵室的杨回来,摇着头说「不行」。
「舵坏了。不,是被破坏了。」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艘船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迹象。为什么这里只有孩子?」
面对大声叫嚷的少年,杨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休伊站了起来。
「这样呆在船上最后也只可能死。对了,无线呢?这种船应该有无线吧?」
「没错。喂,阿莱克斯无线室应该是在船头吧。」
杨问我,但我是第一次乘这种船,于是摇摇头。
「应该是在那里!」
杨和休伊说着,两个人跑了过去。
但立刻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
「不行。有一个好大的烟囱,切断了通道。从船尾这里去船头,在甲板上走不过去。我想大概是装饰用的烟囱不过也太大了,简直像是故意造得这么大,好让我们不能去
无线室」
「那怎么办」
休伊抬起头。
「有办法。不走甲板,回到船里去。走下阶梯,通过走廊往船头走,再爬上那一边的阶梯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去对面,用无线向海上救援队呼救。」
「没错,一定很快就会来的。」
突然手臂上有种柔软的触感,是李很不安地靠了过来。虽然语言不通,我还是向她点点头,告诉她不用担心。
我们搀着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再度走下阶梯。
洋灯的灯光依旧刺眼地照着走廊。但总觉得绒毯似乎和刚才不太一样。不自觉会看成血一般乌黑的颜色。被搀着的匈牙利女孩开始轻轻地哭泣。我看了看李,两人用尽全力地扶着
她——
我们回到原来的休闲室,从头疼中恢复过来的少年们都看着受了伤的少女,吓了一跳。
休闲室里,留下来的少年们各自坐在椅子上,不安地低着头。明亮的吊灯下,他们脸上却都是青白色,眼神也都很黯淡。
他们一个个站起来问道。
「怎」
「怎、怎么回事?」
问题接踵而来。休伊阻止了他们。
「我来说明。」
休伊代表我们把甲板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大家做了说明。然后提议大家一起去无线室所在的船头。没有人反对,大家都无力地点点头。
所有人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名字,年龄和国籍。怎么会来到船上的。
有一点每个人都不同。国籍。
英国,法国,德国,澳大利亚,匈牙利,意大利,美丽国,土耳其,阿拉伯,中国,还有索贝鲁。
虽然语言完全不通的除了李还有几个人,但看起来十一个少男少女中没有两个人国籍相同。简直像是从世界各地挑出来集中到这里的。
但也有共同点。
所有人都是孤儿。就算这样消失,也没有人会来找他们。
3
再次走进走廊。这次是全部十一个人,一个接一个。通过同样的走廊,往刚才相反的方向走去。
因为不安,我似乎又开始头疼了。于是轻按着头不自觉地呻吟起来。李注意到我的样子,停住了脚步。
「阿莱克斯」
李指了指挂在她脖子上的心型吊坠,是亮晶晶的珐琅做成的粉红色吊坠。她抓住我的手,有点强硬地让我摸着那块吊坠,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放松的姿势。
看来心型吊坠是李的护身符。她应该是想对我说有了这个你也不用担心。
她黑色的眼瞳闪耀着温和的光芒。真是个体贴的人,我想。于是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再次跟在大家后面往前走。
领头的休伊和杨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大家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堵住了。」
休伊说道。
「你说什么!?」
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拨开众人挤到前面。因为她用两手分开了大家,即使我站在最后,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东西。
是墙壁。
高达天花板的黑色墙壁堵住了走廊。这样一来走不过去了!杨转过身,脸色都变了。他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杨!?」
我叫他,他回过头看我。
「这一层应该不止这一条走廊,我要去确认有没有可以通到船头的走廊!」
大家都点头同意,跟着杨跑了起来。
但是走廊都被黑色的墙壁阻断了。匈牙利女孩第一个开始抽泣起来。其他有几个孩子也受她影响哭了起来。
休伊和杨两人小声商量之后抬起头。
「大家去找升降梯!」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休伊很坚定地说。
「到下层去。那里也许没被这种墙壁堵起来。听懂了吗?好了,找升降梯!」
杨指着走廊的一头。
「那里有。」
两人不由分说地带头跑了过去。
升降梯在一个格外明亮的角落里。一扇令人觉得恐怖的铁栅栏闪着黑色的光泽。旁边还有一段白色发亮的瓷砖做成的楼梯,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开灯,所以只有那里很暗。
休伊看了看少年们。
「也有楼梯,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
可能因为害怕黑暗的楼梯,大家争先恐后地走进升降梯。休伊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们不停地往升降梯里挤,不久回过神来说。
「还能再乘两个人左右吧杨,阿莱克斯,你们俩带领他们到下面一层去。」
「你呢,休伊?」
我问道,却只见他拉着李的手往楼梯方向走去。
「我和李从楼梯下去。好了,我们在下面见。」
李回头看着我们,挥挥手,很可爱的动作。我和杨彼此看了看对方,挤进了升降梯。
咣当,咣当!
铁笼子发出粗鲁的声音关上了。
随着轰轰的响声,升降梯缓缓降了下去。
照明灯白晃晃地照着,每个人都怀着紧张的心情,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
「哇!!」——
一阵少女的尖叫突然响起。是李的声音。
杨急忙想打开铁笼子的门。升降梯停在了下面一层,过了一会儿,铁笼子摇晃着,发出粗鲁的声音慢慢地打开了。
大家跌跌撞撞地飞奔出升降梯。
「李!?」
「怎么了,休伊!」
所有人冲向黑暗的楼梯。
但因为周围太暗了,大家都摸不清方向,只好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上面隐约传来抽噎声。
「李!?」
我正打算冲上去,杨从升降梯里找到了应急用的手电筒,赶了过来。我打开开关,往上面黑暗的楼梯照去。
手电筒白色模糊的圆形光束照到了一具尸体。
所有人都轻声发出了悲鸣,站着一动不动。
休伊倒在那里。
他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躺在楼梯的休息平台处。趴在地上,左手被压在身体底下,右手则紧贴着腰际。
一旁的李似乎被吓得不轻,蹲在地上。
「怎么回事!」
德国少年朝李怒吼。这个少年个子很高,有着近似成年人的体格,看上去远远超越他十四岁的实际年龄,很有威慑力。
但是,听到他怒吼的李却无法解释。她用手势加上动作,表示她追着休伊下了楼梯,就看到他倒在这里。
德国少年用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不耐烦地吼道。
「这种动作看不懂!」
他奔向休伊,想去探他的脉搏。他抓起头朝这里躺着的休伊的右手,用手指搭着休伊的手腕内侧。
脉搏完全停止了。
「怎么会死的!?」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李摇了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黑暗的楼梯里只有杨拿着的手电筒发出圆形的光束。而杨似乎因为过于吃惊,手电筒掉了下来,圆形的光朝下落去,发出咣、咯啦咯啦滚下楼梯的声音。楼梯再次回到了一片
黑暗。
寂静,仿佛死一般沉重。
然后,有人突然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不要!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
是那个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的声音。接着发出了奔下楼梯的声音。我正想去追她。杨也大吃一惊。
「喂,你去哪儿!别走散了!」
没有回答。杨又叫了一声。
「不和我们呆在一起的话很危险!」
我追到下面一层的走廊。看了看附近,看到了女孩跑进黑暗的背影。她转过走廊,不见了。
「喂!」
跟在我后面追来的少年们彼此看了看。
总不能不管她。于是以升降梯为集he地,我们开始在这一层散开,四处找女孩。
4
走廊有点暗。
只不过往下了一层,灯光就比最初所在的休闲室走廊暗了一些。从走廊的木纹也能看出,使用了有明显木节的木料。深红色的绒毯大概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上面很多处都泛黑了。经常被人们踩的中间部分也起毛变薄了。
两边排列着单人客房。走廊单调地向前延伸,几乎让人有徘徊在同一个地方的错觉。
我独自踩在过于柔软的绒毯上,感到越来越不安。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不知为何不想转过下一个拐弯处。脚步几乎不听使唤地要停下来了。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勉强地,慢慢地转过了那个拐弯处。
那里。
站着我们正在找的匈牙利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仿佛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身体僵直。那双眼睛正对着我,我努力想避开她的视线却没成功。
女孩死了。
不知不觉,张开嘴,一种完全不像自己声音的惨叫声回荡在走廊里。
她并不是站在那里,而是被战斗刀从正面刺穿了喉咙,钉在走廊的墙壁上。我摇摇晃晃地走近,想着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向她伸出手去。
颤抖的手刚碰到,穴在墙壁上的刀刃便松了,尸体滑入了我的手中。
很重。手上有沉甸甸的重量感。
听到我的叫声赶来的少年们一个个聚了过来。他们一转过拐弯处便看到了尸体,于是发出大叫。杨提心吊胆地向wo靠近。
「阿莱克斯你没事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
聚来的孩子们看到这副景象,都害怕地颤抖。不久,体格健壮的德国少年愤怒地大声喊道。
「是谁杀了她?」
「不知道。」
杨的回答激怒了他。
「你说不知道!?」
「因为我们谁都没带刀啊。大家都是空手被带到这艘船上来的。而且,这种军队用的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客船上呢?」
「那?」
大家面面相觑。
这时,迟来的李也赶到了这里。她看到女孩的尸体,大吃一惊,用手捂住了嘴——
死寂的走廊里,我抱着尸体,发现了一件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的事。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古董柜。抽屉被拉出了一点。从我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抽屉里的东西。
里面有一把小型枪。枪身闪着不祥的漆黑光亮。
有武器。
这艘船里有武器。
可是——
为什么?
2
五个人走进原来那间地板上躺着尸体的休闲室。
与被水浸透的休闲室相比,这间休闲室的枝型吊灯的光芒过于刺眼,反而让人无法冷静下来。他们随便找了几张座位坐下,相视无语。
维多利加抬头看着写着血字的墙壁,眼神锐利,仿佛紧紧瞪着那些字。不久,她指向墙壁旁边的吧台。
「久城,你去看看那里面。」
「啊?」
「这是重组混沌之后得出的答案。恐怕那里应该有刚才查看时没有的东西,我说。」
一弥迷茫地站了起来。他走近吧台,按照维多利加所说,探头看了看里面。似乎是被偷偷藏起来的某种乱七八糟地揉成一团的东西掉在地上。一块大布?不,不是布。这是
「是壁纸。」
一弥不由叫了起来。听到他的叫嚷,朱莉和奈德也站起身,一起来查看吧台里面。
「啊!?」
「这么说,难道?」
那个被揉成一团的东西是和墙壁一模一样的壁纸。被人揉得皱皱巴巴,硬塞进那里。
随后来到吧台的莫里斯嚷了起来。
「这、这是这真的是壁纸!?」
「没错。」
维多利加冷静地点头。
「听好,莫里斯。的确,在短短十秒钟内,不可能在墙壁上写这么大,这么多文字。但是,对于把事先写好的文字上覆盖的壁纸一口气撕下来藏好来说,时间应该很充分吧?」
奈德长长地呼了口气。
一旁的朱莉边摆弄着心型吊坠边摇头。长长的黑发晃动着。
「原来如此啊。」
「什么嘛,想通了很简单嘛。」
奈德又开始玩网球,朱莉则开始走五步转一个弯的循环。大概是因为无法平静下来吧。
莫里斯独自颤抖着肩膀盯着他们。他叉着腿站着,挨个打量着每个人。然后,突然大声吼道。
「喂,你们几个!」
维多利加脸色不悦。
「你这是什么口气?」
莫里斯后退到墙边,很害怕似的,依次看着一弥,奈德,朱莉,以及维多利加的脸。
然后,他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谁是〈野兔〉?」
其余四人不解地看着莫里斯的脸。
「〈野兔〉是指什么?」
「是那些少男少女的别称。我们曾经这么称呼那些孩子!」
莫里斯不停地颤抖着。
他背靠着写有血字的墙壁,吼道。
「难道不是吗?如果这不是幽灵船,不是诅咒,那会是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很快,朱莉叫了一声「啊!」,用手捂住了嘴。
她小声地说。
「难不成是复仇?」
听到朱莉半信半疑的声音,奈德也说道。
「哦,这样啊!」
莫里斯颤抖着。
「少给我装腔作势!说起来,那些邀请函是给谁的?包括我在内,当时的大人不是都被叫来了吗。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但这里的四个年轻人你们到底是谁?不是十年前我
们那一方的人。那么为什么会收到邀请函?」
剧烈的呼吸使莫里斯的肩膀抖地更加厉害,他继续说道。
「〈野兔〉并没有都死光。有几个人活下来,逃了出来。为了养肥他们,之后应该受到保证,过得很富裕。喂,你们之中有活下来的〈野兔〉吧?所以十年后的现在」
朱莉加快了摆弄吊坠的动作。奈德紧握着网球。
「为了向我们复仇,造了这艘仿制船,邀请我们来!」
「我没有」
「我也没」
两个年轻人迷茫地看着彼此。
「那你们为什么会有邀请函!」
一弥提心吊胆地为自己和维多利加解释。
解释他们是同年级学生。本打算周末乘坐游艇出海玩的。但临出发时中止了。无聊之际,在游艇中找到了邀请函。
听到一弥说游艇的主人是著名占卜师罗克萨努,而她已经被杀了时,莫里斯的脸变得惨白。
「罗克萨努大人被杀了!?」
「你认识她?」
莫里斯没有回答一弥的提问。
紧接着,奈德开口了。
「我本来是孤儿,没有家人。到十八岁为止都住在孤儿院。然后边工作边努力学习成为演员,终于有幸登上了舞台。不知不觉也变得小有名气。这周」
奈德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语速慢了下来。
「有人把花和邀请函送到我演出的舞台休息室。因为热心的戏迷也会经常邀请我。正好演出完了,我也想轻松一下,所以就来了。」
说完之后,他低下了头。
接着朱莉开始解释。
「我刚才说过了,我父亲是拥有煤矿的资本家。我从小就非常受宠。在大宅子里很自由自在,任性地被养大」
朱莉和奈德不同,语速很快。她滔滔不绝,似乎想赶快说完。
「事情就发生在前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我专用的车里,明明锁上了车门,里面却出现了那张邀请函。所以我很开心地来了。唉真是完全没想到」
每个人都说完了。
莫里斯低头陷入沉思。他皱着眉,神情严肃。
然后他抬起头,指着奈德和朱莉。
「就在你们俩之中。没错吧?」
「为、为什么啊!?你搞错了。」
莫里斯瞄了维多利加一眼。
「这个少女的身份很明确。她是贵族小姐。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她朋友也一样。而且年龄太小了。十年前的话,他们俩才五岁而已。没有这么小的〈野兔〉。他们应该都是十五岁
左右。」
「你为什么能肯定?这孩子的身份只不过是她自己说的!实际上说不定是个来历不明的小鬼。」
「不可能。贵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和平民的气质不同。也许像你这种暴发户的女儿不知道,我自己也拥有子爵称号,而且长年与上流阶级接触。所以我可以保证。这孩子的确是
贵族。」
「什你说我是暴发户!?」
眼见朱莉就要冲上去揪住莫里斯,奈德喊道「住手!」,并阻止了她。
莫里斯轻蔑地看着两人。
「〈野兔〉们是孤儿。出身贫贱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是戏子,一个是暴发户女儿么。最终到底谁会是那个捡回一条小命的少男少女哼!」
莫里斯看着天花板,笑了起来。
朱莉像野兽一样发怒了,想上前揍莫里斯。奈德叫一弥快来帮忙。一弥也慌慌张张地按住朱莉。
朱莉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莫里斯,你自己不也很可疑!」
「你说什么?」
一弥他们放开了渐渐冷静下来的朱莉。她用受伤的野兽那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危险眼神,瞪着莫里斯。莫里斯被逼到墙边,胆怯地看着朱莉。
「那些〈野兔〉什么的,也许有父母。或者有养父母。或是照顾他们的大人。不是吗?」
「」
「十年前的话,莫里斯,你是三十五岁左右吧。二十几岁时生的孩子就是十五岁左右。正好是你所谓的〈野兔〉的年龄。」
「我的女儿现在就读于贵族学校。」
「你说自己是贵族,是外交部官员,也不过是自称。在这艘船上,我们没有办法确认。说不定你是为了替死去的孩子复仇才造了这艘无聊的船。你也许就是一个疯家长。没错,你
一定是一个因为孩子死了,所以疯了的父亲!」
「胡说」
莫里斯失声笑起来。
然后他瞪着朱莉。
「我不允许你侮辱我!」
看到他的表情,一弥确信了莫里斯是贵族这一点。自从他来到这个国家以来,已经看到厌的贵族特有的尊严,装模作样的态度,莫里斯身上也有。这个男人看来没有谎称自己的身
份。
「对了,那个像侦探的小姑娘刚开始说过吧,多了一个人。我在旁边所以听到了。一开始在食堂的有十一个人,而我们在休闲室醒来时,多了一个人。成了十二个人。不在食堂的
那个就是犯人。看着我们乱作一团,心惊胆战,然后死去,偷偷在心里笑。」
「什!」
「那个戏子当时确实在食堂。虽然当时很暗,连脸都看不清楚。但我听到他无休止地在说那些无聊的演戏之类的事情。」
奈德有点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
朱莉咬着嘴唇,瞪着莫里斯。
「但是,暴发户女儿,你当时不在吧?」
「我在的!」
「没证据。」
「你不也一样。你的脸也没有人见过。犯人就是我或者你喽?」
「你!」
两人互相瞪视。
朱莉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道。
「而且莫里斯,你为什么没有上那艘救生艇?」
「那,那是因为」
「你的同伴们为了逃出这艘船,都争先恐后地坐上了小船。对了,第一个提出坐救生艇逃生的不就是你吗?可是大家都坐上船下海时,只有你没坐。」
「那是。不是因为你们朝我叫,说很危险吗?」
「这么说你是乖乖听了暴发户的话喽?贵族大叔?」
朱莉挖苦地说道,这次换成莫里斯紧握拳头欲冲向她了。一弥他们急忙挡在两人中间。
和气喘吁吁的莫里斯互瞪的朱莉,突然肩膀哆嗦了一下。
「嘘!」
她举起食指放在嘴前,沉默地倾听着。
奈德小声问道。
「怎么了?」
「水。」
朱莉的脸由于恐惧而僵硬着。
「有水声!」——
一弥打开门奔向走廊。
站定,倾听。
然后。
哗啦,哗啦,哗啦。
一弥觉得听到有水声隐约从下方传来。正当他不知是怎么回事而伫立原地时,突然莫里斯喊起来。
「浸水了!」
然后一下子当场跪了下去。奈德摇晃着他的肩。
「怎么回事啊!大叔!」
「」
莫里斯没有回答。奈德抓住他的肩使劲摇晃。莫里斯睁开了他紧紧闭着的双眼。脸由于恐惧而抽搐着。他低声说。
「在船底开个小洞,一点一点地让水渗进来。由此就能设定时限。」
「啊?」
「这是,我我出的主意。」
「哈!?」
莫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浑身颤抖着。
然后抬起头。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大叫起来——
「快到无线室去!船要沉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