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加沉默地盯着安普罗兹的脸,表情相当诡异。最后她低声说道:
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吗
安普罗兹虽然张口,却又闭上,好像不敢回答。心里感到迷惘,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我什么都不能说。没有人看到劳尔是怎么死的。不过,如果我站在谢尔吉斯村长的立场,当然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杀了人。没有人看到狼也是事实。如果要说绝对不是这样,就必须拿出证据。
安普罗兹带着一些迷惑,看着维多利加:
无论有罪无罪,都必须有证据。
这句话不只针对谢尔吉斯,似乎也针对柯蒂丽亚盖洛。维多利加静静点头:
没错。
两人之间似乎达成共识。
不过,安普罗兹,你也希望夏至祭顺利结束吧?也想要拔除所有罪恶的根源吧?
那是当然的?
现在的(无名村)陷入混沌的漩涡之中。我已经掌握所有原因的碎片。只要将碎片重新拼凑起来,就可以将谜团解开。告诉你,大部分的情况,我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加以组合,很少为了让我自己之外的人了解而将它们语言化因为实在太麻烦了。就像是小孩要求大人说明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一样。因为太过麻烦,所以我几乎不会将它语言化。能够让我愿意这么做的人,只有身在这里的久城而已。
是吗?
一弥稍带讶异地反问。维多利加转头装作没听到。
因为我拜托你,所以你才会说明吗?平常从不这么做这样啊!
久城,吵死了。
维多利加不悦地低声说道。一弥急忙闭上嘴:
对、对不起
安普罗兹似乎很疑惑地说: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犯人是谁。
什么!?
安普罗兹反问:
这是怎么回事?射杀劳尔的不是谢尔吉斯村长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怎么办?
可是,当时的确是谢尔吉斯村长用射击
他的确开了枪,但是你怎么知道,命中劳尔的就是那发子弹呢?
这、这是
安普罗兹沉默不语。
他的脸突然变得毫无表情,以完全看不出来究竟在想什么的不可思议表情,用力瞪视地面,默默无言。
安普罗兹,你希望我重新拼凑混沌,加以语言化,对吧?
呃?
一弥赶紧帮忙解释:
她是问你是不是希望知道犯人是谁?
这样啊嗯,当然。
安普罗兹的声音显得很僵硬。
那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
我找出杀害亚朗和劳尔的犯人。但是在重新拼凑我所拥有的二十年前的混沌碎片时,你必须帮忙。
你说的二十年前,是指狄奥多村长那件事吗?
是的。这个事件另有犯人。但是需要你们的协助,才能证明。
在一旁傻傻听着的一弥,诧异地回问:
你说的你们是指?
安普罗兹和久城,你们两个。
一弥与安普罗兹互看一眼。
维多利加的眼眸冰冷而闪亮。眼眸深处有着绿色的火焰激烈燃烧:
我曾经以重新拼凑混沌做为交易。想要我解谜,就会要求相等的代价。
一弥突然回想起与她第一次见面的事维多利加告诉一弥所卷入的事件真相,代价就是要他交出难得一见的食物9说起这件事,维多利加突然笑了:
那种东西不算是回报。我要求的通常是更大、伴随心痛的牺牲。那是我从小的习惯。我每天提醒自己,要尽量提出恶魔般的要求,为了打发无聊时间。就是这么回事,久城。
维多利加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愉快地笑了:
古雷温明明很依赖我,却很讨厌这样。
原来如此。
一弥觉得好像稍微了解他们兄妹,在一旁点点头。想起刚才相布洛瓦警宫的有趣对话:
对了,刚才他还提到什么卑鄙的高利贷之类的。
根据推测,恐怕是在指我吧。
他好像很生气喔。
维多利加耸耸肩,丝毫不感兴趣。
傍晚
夏至祭继续进行,已经接近村民的祖先经过教堂回村的时间。
原本在教堂里面的神职人员和看守的年轻人,一个一个走出来,在广场上集he。将教堂净空,等待祖先从阴间归来。等到祖先回来之后,在夜里向祖先展现丰饶的最后祭典就要开始。
随着天色变暗,广场上燃起好几只巨大火把。照亮古老的石板地与穿着中世纪服装的村民,感觉甚至比白天还要亮。
维多利加、一弥与安普罗兹,再加上他找来的几个年轻人,现正躲在教堂洒着花瓣的圣歌队席位后面。
在教堂净空的时间,一弥与维多利加等人一起屏住呼吸,缩着身体躲藏起来。
教堂一片寂静,可以清楚听到遥远的广场传来火把啪嚓啪嚓的爆裂声。空气潮湿,比起外头更冷。洒在椅子上的花瓣发出甜甜的香味。
即便在白天也是一片阴暗的教堂,玫瑰窗落下的圆形光点变成阴暗的苍白月光,令人感到寒意。广场火把的橘色亮光透过彩色玻璃微微照亮地板。眼睛习惯黑暗之后,好不容易才看到各自的表情。
维多利加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一弥也差点跟着打喷嚏,但还是忍了下来。
小声询问维多利加:
喂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因为犯人会来。
怎么说?
教堂里面一直都有人在,唯有在这个时间也就是据说礼灵要通过的现在是净空的。既然如此,犯人一定会算准这个时间
采偷。
偷?
安普罗兹小声追问:
到底是偷什么东西?这个村里有值得偷的东西吗
维多利加以斩钉截铁的声音说:
你或许不知道吧,安普罗兹。有些东西就是因为旧才有价值。人这种东西,除了为了永不满足的**追求新的刺激之外,也是重视稀少价值之物的奇怪生物。过去制造的东西和现在不同,会随着时间而减少。因为这样,好事者不论花上多少金币都想要得到。久城,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那个被偷走的德勒斯登瓷盘。
一弥点头,想起关于那个陈列在义卖会里的盘子看起来老旧、脆弱、易碎,却又令人心动的不可思议瓷盘。向看守摊位的蜜德蕊询问价格时,简直高得吓人。当时蜜德蕊还很得意地说,就是因为那个盘子很有历史。
这个村子在某些人看来就是座宝山。残留着许多好事者不论花上多少金币都想要得到、古老而有价值的东西。包括我们住的房间里的古老衣橱、有点细微裂缝的圣母像、用餐时的古老银餐具还有
维多利加突然嘘了一声。
教堂沉重的木门毫无声响地打开。有人像是滑入黑暗之中,溜了进来。踏在地板上的石砖,响起轻悄悄的脚步声。
在广场火把光线的照射之下,为了避免发出声响而缓步行走的姿态变得十分细长,一直延伸到教堂石壁的天花板上。不祥的影子左右摇晃,慢慢接近。
当通过一弥他们躲藏的圣歌队席位旁边时,那个人影的脸,瞬间被玫瑰窗闾落下的圆形月光所照亮。
浮着微微笑容,苍白的脸孔
一弥揉揉眼睛,看清楚浮现在阴暗中的犯人
怎么可能!是这个人吗!?
你还记得吧?久城。
维多利加轻声说道:
关于古老的壶被丢人圣水里面的事。
一弥稍微想了一下,点点头。
蜜德蕊昨天怒气冲冲地对自己说过的话。
年轻人开玩笑地进入教堂,还把村民们珍视的古老水壶丢进装满圣水的瓶里。三个人都做了相同的事,把村民气坏了。还说他们只知道追求新东西的价值,根本不懂得物品真正的价值为何
维多利加摇摇头:
完全相反。他们那三个年轻人,比谁都了解价值。所以进入村子之后,看到教堂古老的尖塔和玫瑰窗时,才会发出叫声,三个人的脸上都浮起虔敬的表情,做出祈祷般的姿势那才是他们的真面目。之后夸耀手表、收音机,侮辱村子古老破旧的话语,全都是骗人的。死掉的亚朗、劳尔以及德瑞克比谁都了解古老的东西,而且至今村子里还保留着和中世纪相同的夏至祭,一定让他们内心感动,震撼不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出那种事!
安普罗兹小声呐喊。
维多利加举起一只手,指着影子的主人代替回答:
因为他们是小偷。
一弥等人低声叫出啊。
影子的主人已经踏人教堂深处的礼拜堂。在昏暗中慎重摸索,双手举起古老的壶。
维多利加喃喃说道:
他们将水壶丢进圣水里,并不是恶作剧,而是非常认真的,他们在找寻真正的古董。看到报纸广告之后特地走了一道,因为他们算准在传说中的灰狼藏身处,一定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古董。之所以将壶丢进水中,是为了确认会浮起来还是沉下去。如果是真货就会沉下去,如果是镀金的假货就会浮起来。壶沉了下去,是真货没错,所以才会
维多利加站起身来,对着影子的主人说:
到此为止了,德瑞克。
肩膀一颤,小心翼翼抱着古老的壶,大声喘气,眼睛瞪视突然从阴暗中现身、身材娇小的维多利加。他脸上的眼睛和刚才为了朋友的死而悲伤流泪的模样判若两人冷漠毫无表情。
瞪了维多利加一眼之后,便开始奔跑。通过圣歌队席位旁,打算往沉重的木门跑去。身上不停掉落花瓣的一弥从圣歌队席位冲了出来,用身体挡住正要通过的德瑞克。为了保护水壶,德瑞克的动作相当迟钝。以吓人的表情瞪视一弥之后,又不顾一切准备奔跑。一弥抓住他的脚用力往后拉,德瑞克一头撞上冷冰冰的石头地板,发出呻吟。
呆了一会儿的安普罗兹和年轻小伙子也冲上前来,按住德瑞克。各色的花瓣漫天飞舞。为了不让他逃跑,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压倒在地。其中一个小伙子跑出去呼唤其他村民。
德瑞克紧紧抱着古老的壶,不肯交给任何入:
这是我的、我的。我找到的、我要带回山脚下的城镇,用汽车带回去。不是亚朗也不是劳尔、是我!
德瑞克以尖锐的声音不断自言自语并且啜泣,简直像是任性的孩子。
一弥低头看着他,发现有个东西发出轻微的喀啦声响,从德瑞克的衣服上滚落,便弯下腰来将它捡起。
是榛果。
一弥把榛果拿给维多利加看,她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是榛果,久城,你懂了吗?
一弥摇摇头:
不,完全不懂。
6
村民聚集在石造的古老教堂里。
遭到逮捕的德瑞克,被村中个子不高却相当健壮的小伙子们压住。村民们隔着一段距离,用混浊不友善的眼眸看着德瑞克。
教堂被阴冷潮湿的空气所覆盖,月亮挂在逐渐变暗的空中,散发出苍白光线,从玫瑰窗洒落在石砖地板上。
巨大的火把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继续燃烧,可以听到远处传来啪唧啪唧的爆裂声。
脚步声逐渐接近,接着是沉重木门打开的声音。
在安普罗兹的陪伴之下,谢尔吉斯进入教堂。谢尔吉斯的脚步声在石砖上重重响起。
不知何时出现的布洛瓦警宫,大步走近德瑞克,简直像是自己抓到犯人:
等到山脚下的村子再慢慢审问你。我以我的权限逮捕你。喂,给我站起来。
谢尔吉斯以细而沙哑,可是不容反驳的声音说:
警宫,且慢。
警官回头看着谢尔吉斯的表情在安普罗兹手上的火把映照之下,染成鲜明的橘色,眼瞳里也有火焰在摇曳。
要先请他说明才行。
警宫往后退,朝一弥打个信号。一弥回给警官无可奈何的视线,然后转向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正蹲在洒满来自圣歌队席位之花瓣的地板上,两手抱着德瑞克打算偷走的古老青铜壶。热心观察的姿态,就好像小猫玩弄新玩具一样。不只是一弥,就连安普罗兹也有点犹豫,觉得打扰她似乎不太好。不过安普罗兹还是提起勇气:
维多利加小姐你答应要解决这个事件。
维多利加抬起头来,摇晃着金色长发对一弥说道:
久城,你在理解范围之内进行说明吧。
一弥默不作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维多利加惊讶地仰望一弥:
久城,你
我知道,半吊子好学生对吧?维多利加,拜托你语言化一下好吗?
唔
维多利加总算离开水壶站起身来。
村民直盯着她走进圆圈的中心,似乎感到有点畏惧,各自退后半步。没有被她的气势压倒,继续直盯着看的人,只有村长谢尔吉斯、拿着火把的安普罗兹和女仆荷曼妮而已。
亚朗和假人调包烧死事件,还有劳尔在森林里被误认为野狼而遭射杀事件。这两件事都是德瑞克做的。
可是,他是怎么
安普罗兹口中念念有词:
事件发生前,我们大家都看到亚朗经过广场,被榛果丢中之后逃走。之后(夏之军)和(冬之军)展开战斗,胜利的(夏之军)在假人上点火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调包
假人被换成亚朗是发生在更早以前,早晨广场空无一人之时。黎明时分,我们听你说明祭典的概要,之后广场曾经空无一人。德瑞克应该是在当时将亚朗打昏,用布料卷起之后,与假人调包。
可是
在事件发生前,我们看到的人不是亚朗。我们只是在远处看到那名男子。亚朗和德瑞克的体格相近,而且三个人都穿着相似的服装。德瑞克利用亚朗的特征胡子、眼镜与帽子变装,让其他人误认为他是亚朗。
德瑞克抬起头:
没有证据。
劳尔长得比较高。不可能伪装成亚朗。可是德瑞克,你的体格就跟亚朗差不多。
可是
还有
维多利加将掌心握着的东西拿给德瑞克看是榛果。
德瑞克一时之间似乎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歪着头仰望维多利加,但是苍白的脸马上因为愤怒以及绝望而胀红发黑。
可可恶!
这是刚才从你的身上掉落的东西。如果你没有假扮成亚朗,那么请问你是在哪里、怎么让榛果落在衣服上的?
德瑞克答不出来。
站在村民后面的蜜德蕊,摇着一头鲜红色的卷发冲了出来,压住不停抵抗的德瑞克,拉扯他裤脚上的摺口。
咚!
另一个榛果滚了出来。
潮湿阴暗的教堂,包围在可怕的寂静之中。广场燃烧的火把光芒透过彩色玻璃射入,明亮的色彩将维多利加与村民们的脸庞染成不祥的橘色。
娇小的维多利加打破僵局:
在劳尔被射杀的森林里也有榛果。德瑞克,这表示你曾经到过现场。
搞不清楚状况的谢尔吉斯摇摇抬起的头。
也就是说德瑞克先把劳尔骗到森林里射杀。在祭典进行时,因为鞭子、大鼓以及空包弹的声响接连不断,即使远处有枪声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之后应该是你计算谢尔吉斯通过、或是从窗口望向窗外的时机朝着森林投掷石头,发出声响,让谢尔吉斯误以为是野狼,而朝森林开枪。接着德瑞克再冲出来大喊劳尔在森林里,刚才听到他的惨叫声,藉此引起骚动。
谢尔吉斯喃喃说道:
这么说来,杀害那位客人的
谢尔吉斯,并不是你。
竟然
谢尔吉斯被金色的胡须所覆盖的表情很难看。
像是仰天长叹般沉默片刻,便以没有人听得到的微小音量喃喃自语:
没想到竟然会被柯蒂丽亚的女儿救了。
维多利加没有任何回答。
只是用力咬紧牙根,有如抑制随时会爆发的情绪,抬头看着谢尔吉斯。
安普罗兹提心吊胆地说:
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按照你先前的说法,三位客人是小偷,但是不仅发生窃盗事件,还有杀人
应该是窝里反吧。
维多利加的话让德瑞克抬起脸来,他的脸上带着诡异微笑:
没错
是因为赃物分配不均吗?
怎么可能!才不会为这种小事争吵!
德瑞克用鼻子笑了笑。
那是为了什么?
我了解东西的价值,是为了珍藏它们而下手,可是并不缺钱。但是亚朗和劳尔的目的就只有钱。他们分明是靠着我的资金才能偷到现在,可是竟然背叛我,打算两个人偷走壶、先行下山,开着我的汽车逃跑。我听到他们的计划。他们两个瞒着我,趁着半夜讨论这件事即使壶到手,我也不打算把它卖掉,只想放在自己的家里好好珍惜。可是他们却打算高价卖给收藏家嫌我碍事
德瑞克用力回瞪村民阴沉的脸。
安普罗兹握着的火把,发出啪叽啪叽的爆裂声。
橘色火光照在德瑞克愤怒的脸上,染成让人不舒服的红色。
一群跟不上时代的愚民,你们同样有罪。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村子里有多少宝物。喂!那边的女仆,竟然拿中世纪美丽银器来用餐;你们这些神父也有罪,竟然随便乱放那种壶,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不管是壶、餐具、所有的东西,都应该让知道真正价值的人来保管,才是最幸福的事。我!
安普罗兹简短地回答:
物品所谓的幸福,应该在于能够让人使用吧!
你懂个屁!
德瑞克喊完之后,便低下头开始抽泣。
教堂被村民们沉重的沉默所包围。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冰冷抚过每个人的脸颊。月光变亮,以玫瑰窗图案的形状,开始照亮石砖地板。
谢尔吉斯向年轻人下达指令:
把他带走!由我决定如何处置他。
布洛瓦警官正想kang议,谢尔吉斯大声打断他的话: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既然在村里就必须遵守村里的规矩。
可是,这个村子是苏瓦尔王国的国士。必须听命于苏瓦尔德法律和警察。
你说这里是苏瓦尔?
谢尔吉斯挺起脊背,放声大笑。
沙哑的声音越过教堂挑高的天花板、闪亮的彩色玻璃,响彻星光闪耀的夜空。
谢尔吉斯混浊的绿色眼眸,直直盯着布洛瓦警官。
布洛瓦警官往后退,似乎害怕某种眼睛看不见的东西。那里不是只有谢尔吉斯的矮小身躯,还有某个看不到的东西那正是山脚下村庄居民最为所恐惧、超越常人的存在。
谢尔吉斯笑着开口,缓慢地说道:
这里不是村子。
嗯?
你说这里是苏瓦尔?你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客人,这里是
所有的村民都离开教堂,只剩下谢尔吉斯和布洛瓦警官两人。苍白的月光从天花板流泄而下,布洛瓦警官的脸看来比平常还要苍白。散落在石砖上的花瓣,已经枯萎失去生气。就像是被超越常人的存在灰狼吸走了生命。
谢尔吉斯继续笑着。
布洛瓦警宫的脸上掠过怀疑。像是在怀疑这个男人是否已经疯狂,一直看着谢尔吉斯。
可是谢尔吉斯似乎乐坏了。对着布洛瓦警官低声说了几句,又继续狂笑。
这里是赛伦。赛伦王国。我不是村长,而是国王。我们的种族不同你懂吗?
7
广场里的火把燃烧得正猛烈,发出啪叽啪叽的剧烈声响,高高的火焰在夜空中摇晃。身上穿着戏服的村民为了继续举办中断的夏至祭,急忙四处奔走,大声确认着某些事情。
发出巨大脚步声的蜜德蕊晃着一头红发接近,如此问道:
夏至祭最后是什么?
一弥和维多利加对看一眼:
呃记得是向通过教堂回树的祖灵,展示丰饶的生活
似乎听到他们的对话,荷曼妮也靠了过来,以地底响起的低沉声音接着说:
祖先会以我们听不懂的阴间语言说话。没有任何事能够瞒过死者的灵魂。
对啊,的确是这样为了扮演祖先,安普罗兹可是非常认真。还做了黑色的面具
又在心里加上就是今天早上他和(冬之男)假人一起拿在手上的
一弥想起安普罗兹曾经追根究底,问起在一弥长大的国家,迎接祖灵归来的夏季节庆。
自从出国留学之后,一直徘徊在离开祖国之前无声无息闭上的心门前面。因为害怕悲伤,一直小心翼翼将之封闭。但是来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中世纪村落,参加夏至祭之后,却好像一点一点慢慢放松,心门突然发出声响打开。一弥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记忆中令人怀念的情景,突然历历犹如在眼前。
蝉在鸣叫
尖锐的蝉鸣之中,似乎混有茅蜩幽抑的鸣声。
不知是谁把团扇放在走廊上,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眩目的光芒。何处传来穿透胸口的舒畅水声。母亲小心微微提起和服下摆,以手巾包住头,在干燥的庭园里洒水
睡在榻榻米上,呆呆望着眩目的庭院,好像是母亲的人影来到走廊旁的硬土上,可以感觉到小小的脚步声与隐约的笑声。外头一片夏季毒辣阳光,躺在阴暗的和室里,因为太过眩目而看术到心爱的母亲脸庞。
唉呀,一弥。再不快点换衣服,又会被父亲骂喔。
年幼的一弥听到这句话便匆忙起床。纸门大声打开,身穿正式礼服的父亲大步走了进来,同样穿着礼服的两位哥哥也跟在父亲后面。他们三个简直就像是三胞胎。身材高大,肩膀与胸膛都相当健壮,无论何时都散发充满自信的光辉。
父亲俯视坐在榻榻米上发呆的一弥,很惊讶地说:
一弥、你在干什么!还不准备出门!喂、都是你没好好监督
面对责备的声音,站在走廊边硬土上的母亲只是微笑以对,说了句真是抱歉。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母亲被骂,一弥急忙缩起身体,冲出房间想快点换好衣服。
在阴暗的走廊和姐姐擦身而过。姐姐身穿外出用的和服,胸前抱着菊花,看起来非常可爱。姐姐问了一句:鲜红色的和服,很漂亮吧?一弥不由得对着美丽的丝绸和服看得入迷。小声说出赞美的话,姐姐似乎高兴地微笑,称赞一弥是个乖孩子。房间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一弥又匆忙为了换衣服而奔跑。
那天正是祖灵归来的日子。一弥和家人一起外出扫墓。
外头天气非常炎热。
茅蜩和蝉叫个不停。
父亲一马当先,走在通往寺庙的路上。哥哥跟在父亲后面,母亲和姐姐一左一右牵住年幼一弥的双手,拼命想要跟上大入的脚步。
走在前方的父亲他们的背看起来好宽。
路边反射着太阳光的草与树木,全部都是鲜绿色。那个国家的夏季非常美丽。也是一弥喜爱的季节。
带着热气的风突然吹来,母亲白色的洋伞摇摇晃晃。
那阵风吹乱了姐姐闪闪动人的黑发,遮住一弥的视线。受到惊吓的一弥,跌倒在石阶上哭了,母亲和姐姐笑着将他抱起来。两个人身上传来甜美的香气那是女性的香味,拥抱的动作带着温柔与包容所有的慈爱,而父亲与哥哥从不肯拥抱一弥。
到达寺庙之后,父亲在墓前述说祖先是多么优秀的武将,同时也是政治家。在低沉的声音朗朗响起时,母亲以看来仿佛快要折断的白皙纤臂,接下姐姐抱着的菊花,装饰在墓前,再以带柄的水勺自水淋在墓碑上。负责洒水的手臂,一向都是母亲纤细的手臂。洒水的光景,光是在一旁观看就觉得心中得到润泽,令人怀念
父亲的声音继续响起,哥哥们听着父亲的话,脸上带着骄傲的表情。祖先与父亲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哥哥们也以此为目标。并且认为那是不远将来的事。一弥也想要仔细听父亲说话,但是内容相当困难,对于年幼的一弥来说,全都是听不懂的词汇。
有一只夏季的蝴蝶,轻飘飘接近一弥。隐约带着眩目的金色,树叶间隙射来的阳光,穿透蝴蝶薄薄的翅膀。一伸手就飞走,又在一段距离之外停下,仿佛是在引诱一弥。金色是一弥喜欢的颜色。那只小蝴蝶虽然飞走了,但一弥却瞒着所有的人,心里暗地想着那只蝴蝶
远处蝉声响起
那个国家的夏天非常美丽。
一弥睁开眼睛。
一弥站立(无名村)的广场上。周围没有任何人发现瞬间的回忆之旅,一弥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睁开眼睛。
感到这一切都是遥远的事
实际上只不过是数年前的事而已。
或许是距离隔着海洋,距离遥远的缘故吧。
仔细瞧瞧四周,对现在的一弥来说,有如小金蝶一般的维多利加睁大眼睛看着广场的喧噪。身旁的蜜德蕊不知何时静了下来、好似在回想什么而出神。没有任何人想说话。突然出现的寂静时刻。
一行人各怀心事,沉默眺望广场的喧噪。
维多利加突然伸出手来,用力拉扯身旁蜜德蕊有如棉花糖的深红卷发。
好痛!你、你干嘛啊,小鬼!
对了,蜜德蕊。
什、什么?
你怎么会认识古雷温?!?
蜜德蕊原本浮着雀斑的红润脸颊,立刻变得铁青。
你、你说什么啊?
你是受他雇用的呢?还是朋友?
蜜德蕊垂下肩膀,像是放弃辩解。
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弥来回看着两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鬼,你什么时候看穿的?
从你硬要搭上火车的时候。
那岂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一弥cha进两人的对话: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到不耐烦的维多利加磨蹭了一会儿,最后不敌一弥的视线:
久城,难道你真的完全没发现?
所以我才问是怎么回事嘛?
发现蜜德蕊是古雷温的手下这件事。
什么!?
你这个人听好了,蜜德蕊在义卖会偷了德勒斯登瓷盘
蜜德蕊低声惊呼:
你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可是古雷温却放她一马,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某种理由,使得他们两人有着共存关系吧。然后,当不准离开圣玛格丽特学园的我,趁夜偷溜出来时,宝德蕊不知道从哪里发现这件事,一直跟在后面。明明因为宿醉而苦不堪言,还是硬搭上摇晃剧烈的马车。然后还打电话到某处去这表示她有个必须联络不可的对象。
也就是说?
她受到古雷温的委托,到村里担任监视我的任务。所以古雷温才会发现她偷走盘子,却没有逮捕她。
还不是因为赌扑克的时候输了。
蜜德蕊一副无趣的模样:
我在村里的酒吧向他搭讪。因为他是个身穿昂贵服饰的贵族,而且脑筋似乎不怎么灵光。我心想:这不正是头待宰肥羊吗?可是诈赌用的假牌却从袖子里掉出来。那家伙因为之前输得很惨,所以一直吵着要逮捕我,不然就做你刚才说的工作。之后就被使唤来使唤去,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蜜德蕊修女,这都怪你一开始诈赌啊。
我只是想要钱而已嘛!
不知为何蜜德蕊开始大吼大叫、晃着巨大胸部用力踢地,似乎真的生气了。性感风情从壮硕的身体迸出,好像化为浓郁甜蜜的花蜜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人家就是爱钱嘛!
一弥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偏着头困惑地想着:为什么只有在提到钱的时候,会变得这么性感呢?
蜜德蕊继续说:
我家真是穷翻了,让我吃了很多的苦头。只能一边咬马铃薯、一边怨恨流泪
蜜德蕊一面以哀伤的声调控诉,一面拿出棉质手帕拭泪但是根本没有流泪。
我爸是一手拿着威士忌,口中醉话连篇的爱尔兰移民,我妈呃、嗯唔、突然想不起来,总之
请你别再胡扯了,还有别再假哭。
少哕唆!总之就是这样,我一看到钱就会流口水、爱钱爱得不得了,甚至到了夜里都睡不着!完全没想到这个村子竟然是座宝山
不准偷东西。要不然会被谢尔吉斯村长处罚
实在太穷了
蜜德蕊咬着嘴唇,坚持己见:
做小偷有什么关系!
绝对不行!
雨人互瞪了一会儿。因为一弥完全不肯让步,最后宝德蕊终于像是放弃了:
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呜
一针见血说中一弥最在意的事情,他微微低下头。
蜜德蕊不知为何平静下来:
好吧。我会把那个瓷盘乖乖还给教会啦。只是听说它很昂贵所以顺手偷走,也不知道该卖给谁。只能偷偷用床单包好一直藏在床底下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你可以放我一马吧?
好吧。如果你真的归还的话。
你想要多少封口费啊?
不需要。
我都说要给了,你也不用这么坚持嘛。还真是个无聊到家的人
你、你说什么啊!
愤怒的一弥突然想起义卖会里贩售的物品
在选中印度风的怪异帽子之前,曾经和同班同学艾薇儿看过许多东西
亮晶晶的漂亮戒指、活动蕾丝领、明信片、还有
呃,既然这样的话,希望你能够将义卖会里贩售的一件物品给我。
什么?你是指哪一个?话说在前头,太贵的东西不行。你又不爱钱,没资格从别人那里索取昂贵的东西。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一弥叹了口气,然后附在蜜德蕊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蜜德蕊浮着碎花雀斑的脸上,出现一个诧异的表情,盯着一弥的脸:
那个东西就好吗?
是!
你还真是个极为正经却又怪得可以的人呢。
一弥闻言,满脸胀得通红。
我倒不讨厌你喔。我喜欢你远胜过那个自认为是美男子的花俏警官。
说完之后,蜜德蕊晃着一头鲜艳的红发,高兴地笑了。
远处的安普罗兹手执火把找到一弥等人,跑着过来。稍微思考片刻,便把手上的火把交给一旁的荷曼妮。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火焰爆开,橘色的光点飞散。
迎接祖灵的仪式即将要开始了
这样啊!
一弥点点头。
维多利加微微转动身子。一弥与安普罗兹视线相对,安普罗兹因为紧张而表情僵硬。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荷曼妮苍白干瘦手中握着的火把,因风助火势而烧得更加猛烈,不断发出啪啪声响,火焰左右激烈摇晃。祭典迈向**
独白monolog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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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夜里便会想起血腥的记忆。
是的,那是早已遥远的过去,每到夜里总会再次想起鲜明的色彩、声音与触感。
记得刀柄上有着豪华的黄铜装饰,发出低沉的噗嗤声直刺到底的短刀。
记得镶着水晶的窗户外头,沉落的太阳有如火焰燃烧。
记得蓝天鹅绒的沉重窗帘,瞬间因为风而轻轻晃动发出干燥沙沙声响。
记得没有发出任何惨叫便滚倒在地的男人,穿胸而出的刀刃发出暗红色光芒!记得微弱的呻吟从喉咙泄出,有如空气流泄之后重返死寂,最后只有无人可以侵犯的静寂!记得自己伫立在当场,直到窗外的太阳被黑暗所包围!记得自己回过神来返回原来的地方之后,独自一人缓缓回味涌现的喜悦!
这一切简直都像刚才发生的事。
难以忘怀。
我被困住了吗?
人们称呼我们为灰狼,但那是错的。
狼不会因为那种理由自相残杀。
2
我手持火把,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夏至祭总算快要结束。不速之客接连出现,而客人之间愚蠢的杀人事件,谜题也于瞬间解开,当那个愚蠢之人受到逮捕时,我一直笑个不停。
愚蠢的人不该犯下杀人罪。立刻会被看穿、受到惩罚。
我可不想受到惩罚。
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触摸自己的脸。以食指指腹拉开眼睑。搔着眼球下方,发出滴溜滴溜黏糊糊的声响。
一感到紧张或愤怒,眼睛就会发痒、越来越痒。当我躲在那个地方,屏住呼吸时也是这样。我的眼睛痒得好像在燃烧,差点就要大叫好痒好痒,但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咬着牙根忍耐下来。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就结束了。
当时
是的,我的思考总是不断重返当时杀人的记忆。
我真的不会被逮到吗?
远处传来踩踏细石小径的声音,手持火把的祖先排着队伍走了过来。广场的鼓声、鞭声、空包弹声因为迎来祖灵的喜悦,持续发出震耳的响声。鞭子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震耳的大鼓声让夜空冷冽的空气也为之震动。
夜空变得狭窄,就像是深色的天花板不断压迫。开始觉得这里像是个小舞台,而不是在星空之下。祭典的**总是如此,鼓声阵阵震撼夜空。
祖先们的队伍跳着活泼的舞蹈接近广场。或红或黑的鲜艳衣物、以麦杆编成的上衣教人毛骨悚然。阴间的人与仍在阳世的我们就是不一样。不论是衣服、动作,还是刺耳的叫声,难以想像他们曾经和我们一样是人类。但是,我们仍旧必须在夏至祭款待、取悦这些遥远的祖先。
越来越接近。
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
与刚从后方走来的其他男人活泼舞动、踩踏地面跳跃的姿态相比,黑色面具男子的动作显得笨拙怪异。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摆动四肢似的,手臂摇晃,沉重不堪地往前踏步。步履蹒跚好像随时都会跌倒,即便如此,还是走在祖灵队伍的最前方。
安普罗兹做的面具相当精巧,我感到非常满意。戴着自己做的面具*行,那个年轻人一定很满足吧。能够被委以重任,等于是对干练村长助手的奖励。想必~定很自豪吧。
祖先们已经踏人广场。
在我们的欢声与空包弹的欢迎之下,祖先以更加愉悦的动作*行。村民们为了展示丰收的成果,手中拿着成熟的蔬菜、葡萄酒桶、鲜艳的布匹等等,加入舞蹈行列。
我并不打算一起跳舞。只是站在广场的角落,盯着这幅情景。
没有人知道我杀了人。
愉快的心情让我忍不住嘻、嘻、嘻笑了出来。
祭典的喧嚣覆盖整个广场。村民有人拿着蔬菜、有人拿着鲜艳布匹、有人拿着酒桶,正在不断跳舞。叫声、大鼓的鼓声和鞭子的声音响彻云霄。我的笑声被这些声音盖过,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
嘻、嘻、嘻
这时,戴黑色面具的男子突然静止不动。
只有我发现,连忙停下笑声。不知为何,我的心底开始鸣起警笛。有个声音低语要我快逃。我双脚瘫软,呆站在原地,心脏开始剧烈鼓动。
有个不祥的预感。
面具男子一直蹲在那里。
然后,颤抖了几下。
抬起头。
快逃!
又有警笛发出警告。但已经来不及了。我和面具男子视线相对,无法动弹。
面具上左右高低不一、大而无神的眼睛
眼神在空中对上。
我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面具男子说了些什么。那些话没能传到我的耳朵,完全听不到。但是,同时却能清楚听到体内有人自言自语。
来不及了。你已经被发现了荷曼妮!
3
广场缓缓转为平静。
越来越阴暗,只有令人毛骨耸然的寂静覆盖广场。夜空突然变高,星星开始闪烁。
我一手握着火把,呆站在原地。
面具男子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聚集在广场的村民,屏住气息交互看着我和面具男子。
啪嗦啪嗦!
火把的火焰爆开。
面具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但我还是听不懂。明明声音这么大
这才发现那是亡者的语言因为那不是我们所熟悉的这个世界的语言。从没听过的抑扬顿挫、来自阴间的声音,男子以沉重的舞步缓缓接近,阴间的语言越来越大声,男子脸上黑色毫无表情的面具歪斜,左右摇晃。
我环顾四周。
看到安普罗兹一脸诧异看着这边,我也感到诧异。如果安普罗兹在那里,那么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就不是他。那么,又会是谁呢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一个念头闪现。
这个死者究竟是谁?
耳朵深处有人低语:
没错。就是你杀害的男人,荷曼妮!
我双脚颤抖。
面具男子的声音,像是慢慢融入现世,转变成听得懂的语言。他来到我的眼前,以蹲踞的姿势弯腰呻吟:
找到了杀了我的女孩啊。
我发出声音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不可思议地有如野兽咆哮。
连连后退。
荷曼妮啊。
我以颤抖的声音呼唤死者的名字:
狄奥多、村长。
面具男子以充满怒气的颤抖声音大叫:
是你杀了我。把了不起的男人,以稚嫩的手轻松杀害。这二十年来,你活得还真逍遥啊。荷曼妮愚蠢的小孩!
我继续后退。
不是的。不是我!
金币掉下来。
我吞了一口气。
面具下的男子笑了:
亮晶晶的金币掉下来。我可记得很清楚喔,荷曼妮。从立钟里掉落,有如天上星辰的大量金币啊啊、我记得很清楚喔。因为是最后的记忆,荷曼妮。你这个年幼的杀人犯
金、币的事!
只有死者才知道。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一大堆金币掉在地板上的原因
找哭看大喊:
狄奥多村长!不要!请快点回去吧!回到阴间去
你承认了吗?荷曼妮!
我承认、我承认。是我
我挥动火把大叫。细小的火花在夜空中舞动,有如橘色细粉降落在我身上。
杀你的人是我!
广场一片寂静。
正中央的大火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刺骨的寒风吹过,吹来乳白色的雾气,轻飘飘地隔开我与死者。
所有的村民还有客人都惊讶地盯着我的脸。混浊的绿色眼瞳开始混入害怕与嫌恶。他们略微后退。
我是不得已的。
我开始呻吟,心中喃喃自语:对吧?再也听不到另一个声音。我是孤单一人,因充满恐惧而大叫:
当时我只是个小孩而已啊!
人是你杀的吧?
突然。
面具男子以极其普通的音调说话:
果然是你杀的正如同你的推理,维多利加。!?
少女踏着细步从大火把的背后走出。
她是柯蒂丽亚的女儿。绿色的澄澈眼眸睁得大大,直视着我。
我感到疑惑,大踏步接近面具男子,伸手用力拿下面具。
出现的是
客人之一一脸歉疚的东方少年。
身上没有任何令人畏惧的地方。身材不高,线条纤细。看起来个性很好,表情却有点顽固,是个极其普通的少年,应该不是什么令人畏惧的对手。
他虽然一脸抱歉,但却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一开口,便是客气冷静的声音:
荷曼妮小姐,我只是为了听到你亲口承认,演了一出戏
那么!
因为维多利加说,杀害狄奥多村长的人是你
我再度看向柯蒂丽亚的女儿。
视线相交。
少女的眼瞳中同样藏着不肯退让的决心、毫不退让回望着我。
我站在原地。
喀!
眼珠像是被泼油点火,突然痒了起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