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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一天(3)蓝之笼(2 / 2)

「简言之,假如你认为我很老实,势必背叛你的期待。很可惜,我没有准备你想听的答案。『双重世界』或许有办法跟你打哈哈,可是我不行。」

「」

「这样你还想问吗?」兔吊木拨了拨白发。接着摘下太阳眼镜,放进白衣口袋,再以肉眼注视我。「如果你想问,我就回答你。但这并非基于亲切心,反倒是回报你从我们身边夺走玖渚的恶意,这点你最好记清楚。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你还想问吗?」

「我想问。」我点点头,没有一瞬间、一刹那的迟疑。优柔寡断、举棋不定的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请你告诉我,兔吊木先生。」

「因为『死线之蓝』希望如此。」

兔吊木真的只有回答一句话。

简单明了地如此回答道。

「我们不过遵循而已。因为这是她的要求,我们只是遵循罢了。她不仅是我们的统帅者,她更是我们的支配者。而我们既是『死线』的兵队,更是奴隶。」

「呃」

「飕」的一声。

我的膝盖一软。双脚支撑全身体重,身体倒向墙壁;然而,体重仍旧无法支撑,于是双手按住墙壁。墙壁仿佛即将坍塌,不,只是我快晕倒而已吗?可是,若不赶紧想想办法,我这个存在就要终结。

「吊木」

我、我、我、我、我

我正想开口时

「喂!你这小子到底要跟兔吊木先生讲到何时啦?」

房门外侧传来志人君的怒吼已经激烈的敲门声。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到底在干什么?」

「呵呵」兔吊木闻言耸耸肩,换了一个坐姿。从白衣口袋取出太阳眼镜,戴上。又恢复成原先笑眯眯的眼神。「好好好,志人君!我们已经说完啦呵呵,看样子今天该结束了。虽然还有许多问题,就此散会吗?玖渚的朋友。」

「看来是这样。」我竭力以双腿支撑体重,离开墙壁。「看来是这样,害恶细菌先生。」

「呵呵,明天再来吧。届时再谈论些较有建设性的话题吗?反正你也打算待上一、两天吧?」

「啊啊,嗯,我想是这样,嗯」

「明天记得带那位叫铃无的监护人来。从『死线』的话听来,她似乎是颇为有趣的女性,甚至不输你哪。」

「对她性骚扰的话,小心被扁喔。」

「多谢关心。」兔吊木对我的挖苦不为所动,嘻嘻一笑。「不过你安心,我其实身体很硬朗,被扁也不会有事的。呵呵,那你替我跟大家打声招呼。」

「大家?」我愣了一下。「是谁?」

「就大家啊。志人君、博士、美幸小姐和其他研究人员。你不也见过神足先生和根尾先生。」

「嗯,长发男跟胖哥嘛。」

「对对对。」兔吊木颔首。「根尾先生的肥胖是没药救了因为天生就是肥胖体质,不过神足先生的长发对眼睛不好,你帮我提醒他一下。」

「没问题。」我开门道:「那我就此告辞。」兔吊木这时忽然对我说:「等一下。」我的右手既已握住门把,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这扇房门后方有志人君,而他附近有玖渚。有玖渚友。我所认识的玖渚友就在这扇房门后方。

「最后一个问题,玖渚的朋友。」

「这就怪了。」我并未回头。「开始提问的是兔吊木先生,结束又是兔吊木,这不是很狡猾?」

「下一次从你开始,这不就得了?而且跟你刚才问我的一样,一句话就能解决,很简单的问题。一点都不花时间的。」

「啊无所谓,什么事?」

兔吊木没有马上开口,停顿片刻说道:

「你」

他对我问道:

「你」

缓缓刨开我的脑部。

「你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2

数十分钟后我和玖渚再度返回斜道卿壹郎博士主掌的第一栋,两人并肩坐在刚才与卿壹郎博士谈话的四楼会客室。室内没有其他人。卿壹郎博士此刻正在三楼实验室进行研究,志人君则到那里报告「玖渚和兔吊木的会面结束了」。

是故,我和玖渚目前是两人独处。

两人独处。

两人。

可是,果真如此吗?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和一个人,而非两个人,不是吗?

「阿伊?」

玖渚蓦地从旁边偷觑,大大的双眸从下方仰视我。

「喏,阿伊,你从刚才就一言不发,怎么了呢?」

「嗯?」我抬头。「咦?我没说话吗?那就怪了。我应该正在畅谈中世纪欧洲的宗教问题与贵族阶级的支配制度才对。」

「阿伊没有畅谈。」

「不,我有畅谈。」

「人家就说没有咩。」

「我就说有嘛!」我也倔了起来。「本人身为拿破仑的子孙,必须认真思考这些。身为终将收复欧洲全境的领导者,当然得掌握该地过去的历史。」

「阿伊,莫非小兔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居然不理我。

玖渚略显不安,忧心忡忡地续道:

「小兔不会对没兴趣的人说这种话才对呀,真不知小兔为何对阿伊如此执着。」

「不,他没对我说什么,真的没什么。只是问问你的近况和健康等等。」我强作镇静地回答:「大概是想听听其他人如何描述你的现状吧?总之,他没对我说什么。」

「喔」

玖渚似乎并不采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wo靠着椅背,仰望天花板。只见电风扇转来转去,循环室内空气。无意识地盯着那种东西,看着隐形的空气流动,我缓缓吐了一口,试图稍微改变空气流向。

这个行为当然毫无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

五年前有人问过我。

「你爱我妹妹吗?」

不久前有人问过我。

「你喜欢玖渚吗?」

对于这两个问题,我都是立刻回答:「没那回事。」两次皆如此答复,每次都是。即使有第三次我也是如此答复,第四次亦然。第五次也一样,第六次仍不会改变。

我都会立刻回答,摇摇头。

就是如此简单。

然而

「你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对于兔吊木的那个问题,别说是立刻回答,我根本无法回答,完全无法回答。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连这点程度,连这点程度的简单问题,连一句话就能结束的问题都应付不了?

没有老实的必要,没有诚实的必要。面对那种男人,既不必老实,亦无须诚实。说谎也好,虚与委蛇也罢,只要按照迄今的方式应付即可。

一如五月,对她那时一样。

只消穴科打诨,一切即可解决。

为什么

「废物真丢脸。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不,何止厚颜无耻,这根本是自不量力你这废物到底干什么?」

不如死了算了。

为什么还活着?

「真是太丢脸了」

「嗯?你又说了什么?阿伊。」玖渚玉首一偏。「人家没听清楚。」

「不,自言自语。我有一半是自言自语构成。可是,哎呀呀,话说回来,」我勉强换上轻快的口吻说:「套句铃无小姐的话,想不到兔吊木如此普通。根据你和小豹的资讯,我还以为他是完全无法沟通的古怪家伙。」

能够沟通。

一般来说,这对我而言是一项优势才对。哼不愧是「集团」里专门负责破坏工作的「害恶细菌」,真是彻底败给他了。

竟然连戏言都破坏殆尽。

「小兔并不普通喔。」玖渚难得吞吞吐吐。「嗯,人家也说不明白。话说回来,还真伤脑筋哩。」

「伤脑筋?什么事?」

「阿伊也听说了吧?小兔不打算离开这里。」

「啊啊这件事啊?嗯,他是这么说的。」何止不打算离开,根本对这件事毫无兴趣,反倒对我和玖渚的关系兴致勃勃。「你没说服他吗?」

「是有试过。有是有,有是有。说服啊在小兔面前如此空虚的话语也很少见。小兔不会因为人家的话而停止喔。兔吊木垓辅的字典里红灯咩他是不灭、不净、不死的」「『GreenGreenGreen』。」

「连你的话都无法阻止你不是领袖吗?」

「是前任领袖。可是呀,虽然说是『集团』,其实大家都是各凭己意行事没想到竟能团结成那样哩。所以我们与其说是解散,不如说是分裂。因为实在没办法处理那些过于庞大的才能这方面的艰辛实在不愿想起来呢。」

「听你讲述小豹的逸事,或许就是如此」

「唔;伤脑筋伤脑筋,人家真的很伤脑筋喔。简直就像困难重重的大逃杀(*7),这么伤脑筋真的没关系吗?」

当玖渚一本正经地抱胸时,房门朝内侧推开,卿壹郎博士和美幸小姐同时走进室内。我是初次近距离目睹博士的站姿,相较于五官,他的身材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十分瘦弱,手里撑着一根陈旧的木制手杖。但即使如此,隐约看出他年轻时身体应该不错。

卿壹郎博士朝我和玖渚瞥了一眼,接着甚是露骨地咧嘴一笑,「如何?」他语声沙哑地说:「朋友间的久别重逢,情况顺利吗?玖渚大小姐。」

「嗯,那当然非常、非常愉快。」玖渚娇笑应道:「宛如美梦般愉快呢。到这里来真是值回票价。还约好了明天继续聊聊。」

「是吗?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博士从容不迫地笑了。「不过,希望别妨碍我们的工作哪,玖渚大小姐。我们毕竟不是来这种深山里度假,我可不像大小姐『有钱又有闲』。」

「姑且不论财力,彼此都没时间这点应该已跟博士提过了。不过呢,这方面大家都很清楚。」玖渚说:「现在是明知故犯,所以再如何掩饰都没有意义。总而言之,接下来想切入正题,博士是否有协商的时间和宽容?」

「宽容?无妨,我对年轻人向来宽容以待。」

卿壹郎博士言毕,缓缓走到玖渚友正前方,停在能够俯视座位上的玖渚的绝妙位置。

「可是那位监护人小姐不在场喔。如此不可靠的少年相伴,没问题吗?玖渚大小姐?」

「有劳您的关心,多管闲事也该适可而止喔,博士。博士其实也知道吧?知道阿伊的身份为何?」

「」卿壹郎博士非常不悦地咂嘴,转向美幸小姐说:「喂,你离席。」

「咦?可是,博士」

「不许还嘴。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要你『给我消失』。」

「」

「还要我再说得更明白吗?」

「不,我明白了。」

美幸小姐按照吩咐没有还嘴,一鞠躬后,就安安静静、一声不响地离开房间。她果然有女仆的才能,志人君的发明真是罪大恶极

我心里暗想,不过这大概只是我的胡言乱语。

才能吗?套用玖渚刚才的话,在这种研究机构如此空虚的话语也很少见。身旁就有两名天才,才能这个词汇又有何意义?无异是「祗园精舍钟声响」(*8)。

玖渚友咯咯轻笑。

「博士依然不把人当人看。这样的博士为何会研究人工智能?这点实在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这真不像玖渚大小姐的言论。」

「」

「哼!你这娃儿有够惹人厌。」博士口气忿懑地说完,走近玖渚。「这张脸孔、真双眼睛、这张嘴巴、这个轮廓、这个**、这张笑脸、这种语气,一切的一切都很碍眼。」

「博士等一下」我忍不住穴嘴。「这种说话方式不是绅士该有的态度。」

「绅士该有的态度?对『堕落三昧』期待这些,我看是你太天真才对。」博士大笑。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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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Swahililanguage,非洲的代表性语言,属班图语族(Bantu),通用与非洲东部至中部的广大地区。

*6:CheshireCat,《艾丽斯梦游仙境》里会隐身的猫咪。

*7:高见广春的惊悚小说,书名《BattleRoyal》原是一种摔跤模式,由三名以上的个人或队伍同登擂台,战到剩下最后一人或一队为止。

*8:取自《平家物语》序文「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

「况且一点也不失礼,因为这位玖渚大小姐不可能被我的话刺伤。她压根就没将我放在眼里。没错吧?玖渚大小姐。」

「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喔,博士。又何必以如此乖僻的角度看待世事呢?」

「但这是事实。你就是如此吧?眼里只有兔吊木垓辅吧?对,你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根本就不屑一顾。」博士续道:「你还记得那天吗?这样问也很无聊哪。就是七年前你跟你哥玖渚直前往我当时位于北海道的研究所那天。」

「」

「至少我忘不了那天,喏,年轻人。」博士这时对我说:「这位大小姐,当时十二岁的这位大小姐,看见我费时三十年的研究成果,你猜她说了什么?」

「天晓得,我猜不出来。」

「『这真是了不起的研究。』」玖渚这时****:「这种东西认真做的话,也得花上三小时呢。当时我是这么说的。」

「」

当时的景象仿佛跃入眼前。这丫头想必是带着六年前对我展露的相同笑容,非常、非常理所当然地讲述这番台词。没有任何恶意,没有任何居心,无意伤害他人,无意侮辱对方,甚至没想过博士对该研究花费整整三十个年头。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

践踏了卿壹郎博士。

「这莫可奈何的嘛。因为小直也没说博士对那种程度的研究赌上一生。小直真的很坏呢,阿伊也是这么觉得吧?」

「嗯,那个年轻人确实非常惹人厌。」博士恶狠狠地批评自己的金主玖渚机关的成员。

「呿!!两兄妹一起蹂躏我,现在睡觉都会梦到那天的事哪。」

「直先生说了什么?」我轻声问玖渚。「嗯~」玖渚先哼了一声,接着模仿直先生的口吻说:

「『请放心,博士。你不必在意舍妹说的,继续研究即可。』」

「不是很普通吗?」

「很普通呀,不知哪里不对了?」玖渚玉颈一歪。「或许是后面那句『毕竟不能让我高贵的妹妹,不能让玖渚家族的直系孙女做这种杂事。』不对吧?」

「没错。」

我绝无袒护卿壹郎博士之意,可是自己的地盘被这种无法无天的兄妹大闹,铁定不是愉快的记忆。

「但这是陈年往事啦,博士。」玖渚再度转向博士。「而且又是小女生说的话,岂能斤斤计较呢?」

「年轻也好,女性也好,才能就是才能。玖渚大小姐亦是如此认为吧?」

「所以说,这趟不是来聊往日回忆的。虽然无意小看博士,可是博士,你就不能谈些更有内容的对话吗?博士的态度实在不是能够好好协商的态度。」

「你这就叫有意协商的态度?玖渚大小姐,不论如何,大小姐都打算从我身边夺走兔吊木那小子吧?」

「夺走这种说法真难听。」

「但玖渚大小姐的行为就是如此。你就是想从这间研究所,想从这里带走我的一名所员。」

「」

「那男人不可能叫给你。」博士斩钉截铁地说:「不论如何纵使对象是玖渚大小,我都无意交出兔吊木,绝无商量的余地。我的意见是不会改变兔吊木垓辅的意见亦不会变卦。」

「就是这一点。」玖渚轻耸香肩道:「就是这一点。小兔他啊是绝对不会改变自我意志的人。集团活动的时代,小兔就是最难控制的。可以操作,却无法控制,这就是『害恶细菌』的名称由来。搞不好自己也惹不起他『集团』里唯有小兔让人有这种感觉。而博士竟能自由操弄小兔,到底用了何种手段?」

「嗳!因为我们俩很投缘嘛。研究兴趣相同,才决定一起研究。」

非常明显的超级大谎。只须回想适才与兔吊木的对话,答案就昭然若揭。可是表面上,目前这个状况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本还希望能够说些更像人类的对话,或许只是一相情愿。」

「更像人类,嘎?」博士嘲讽似的说:「不过更像人类的对话,对象也得是人类吧,怪物小姐?」

「阿伊!」

玖渚娇叱。

对象并非卿壹郎博士,而是我。

对着正从椅子站起的我。

「不要动,不可以动喔。」

「」

「现在发作怎么行呢?现在正在协商呀。」

「」

「阿伊。」

「了解。」

「」

「就说了解啦。」

「」

「真的了解啦,知道啦。」

我重新作下,松开紧握的拳头。我瞪了博士一眼发泄内心郁闷,但博士毫不在意我的视线,鼻子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正如玖渚大小姐所言,看来这小子并非窝囊废。」

「客气了。」

「小伙子,你对我不将玖渚大小姐当成人类一事好象很生气,不过她恐怕也没把我当成人类吧?小伙子,你懂吗?被黄毛丫头轻视的老人的心情?」

「这种事谁懂?」我不悦应道。这是异于与兔吊木对话时的不悦。「你懂不懂我的心情?我才不想从长辈口里听见这种没度量的台词。」

「我想你也不会懂的。嗯啊,不可能懂的。你旁边这位大小姐拥有何等才能,你根本就毫无头绪。」

「」

「喏,小伙子,我其实有点羡慕你。」博士的声音里的敌意少了一点。「不,或许跟羡慕又有些不同。对从我的立场来看,你简直是肆无忌惮地执行了非常了不得之事这种待在玖渚身边的丰功伟业哪。」

「丰功伟业?」

「正是丰功伟业,你不妨引以为傲。本人身为『堕落三昧』之前,也算是一名人类,自然具有评鉴事物的眼光。这位少女是出类拔萃的天才,相较于亦曾荣获相同称号的斜道卿壹郎,我绝对认同她的才能大幅逾越本人但即便如此,我亦不想待在她的身边。」

「我大概无法忍受,真的无法忍受。与其待在这种怪物身边,不如死了算了。」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你可别说你对玖渚大小姐没有任何自卑感喔,小伙子。」卿壹郎博士说:「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你应该不是对玖渚友一无所感,毫无神经的呆子。」

「兔吊木也说过类似的言论。」

尽管言论方向完全相反。

「害恶细菌」将「死线之蓝」视为神明崇拜。

「堕落三昧」将「蓝色学者」视为怪物恐惧。

然而,这是只向量上的相反,内容如出一辙。至于将我定义成无可救药的蠢材此点,两人毫无二致。

可是。

「嘴巴放干净一点,这种抱怨我早已听腻了。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家伙有够惹人厌。这跟跳针的唱片又有何不同?难看死了。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说话方式」

「博士。」

玖渚打断我的台词。玖渚甚少在别人说话时穴嘴,更何况说话的人是我。

「博士,这种事就到此为止吧?才能也好,天才也罢,这种废话怎样都无所谓。思想较量也好,思想对决也罢,这种麻烦事就敬谢不敏了。这种逻辑还是交给文科的哲学家吧,理科博士。老实说,博士的脑子里毫无一丝才能的确很可怜,可是也别归咎他人。对于你的无能,玖渚友没有任何责任。」

「你!」

面对玖渚过于挑衅的发言,博士老脸通红,我也吓了一跳。我是第一次看见玖渚友这般直言挑衅他人。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将小兔关在这里的理由是自己力有未逮,才想使用小兔的力量吧?虽然不晓得博士是如何对小兔怀柔、笼络胁迫,可是能不能别再做这种侵占他人研究成果的行为?不,就连这也无关紧要。你的事从内心到外表,不论哪个部分都无关痛痒。不管博士再如何自豪、自以为是,玖渚友照样没有任何责任。所以想对博士说的话就只有一句。」玖渚友说:「把小兔还来。」

「」

「那个是我的喔。」

「」

「我的东西就要放在我身边,至少被你这种人占有是极不愉快之事。」

「还真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博士勉强出言反驳,向「死线之蓝」反驳。「那是你舍弃之物,捡别人的丢弃物,有何不对?」

「丢弃物亦然。纵然是丢弃物,我的就是我的。丢弃物被人捡走也很不愉快喏,博士,『死线之蓝』的占有欲是非常非常强的喔。你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吗?」

「那个可不能交给你。」

博士又说了一次。

面对态度略显强势的玖渚,博士尽管有些畏怯,仍旧坚持己见。

「就算逼我下跪也办不到。那个是本人对玖渚大小姐的唯一优势,虽然是唯一优势,又是借来之物,但优势就是优势,当然不可能交给你。」

「无聊,到头来就是嫉妒?」

「嫉妒这种看法或许不能怪你,不过别把我看得如此低贱。假使你知道我现在的研究即使是玖渚大小姐,这次也要大吃一惊。」

「喔~~若是考量所内成员的来头,三小时或许办不到毕竟这次还有小兔。」

「协商看来是决裂了。」博士与玖渚保持距离,在附近的椅子坐下。「或者该说是没有协商的余地?这般彻底对立,岂能进行和解交涉?」

「唔,别妄下结论嘛。对不起,好像说得太激动了。」玖渚嫣然一笑,对卿壹郎博士扬起双掌。「在此向博士致歉啰。博士今天好像真的很忙,明天冷静下来之后,再好好谈谈吧?还有许多礼物没拿出来呢。」

「说得也是,明天再谈吗?」博士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个不停。「不知道你有什么王牌,但我想都是垂死挣扎。正如玖渚大小姐所言兔吊木垓辅是绝对不会改变自我意志的人,即便那是迫于无奈的意志。」

「也许吧。」

「宿舍就在森林里。对玖渚大小姐而言或许有点脏乱,嗯,就请多多忍耐了。咱们这里毕竟是深山。志人会替你们带路,他在一楼大厅等候,你们去吧。那么明天见玖渚大小姐。」

卿壹郎博士说完,一副再也无话可说的态度,将整张椅子转向一旁。

「嗯,明天见。」玖渚言毕站起,接着拉住我的手。「走吧,阿伊。小志在一楼等着呢。」

「嗯,好。」

我乖乖起身,任玖渚拉着,留下卿壹郎,离开会客室。

玖渚友和斜道卿壹郎

两人的渊源看似淡薄,没想到意外深厚,绝非「无关紧要」。不,渊源深厚乃是基于我的角度,或者基于卿壹郎博士的立场,对玖渚本人而言,或许真的无关痛痒。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恐怕又伤了卿壹郎博士的自尊。

并非无法理解。

尽管不愿理解。

然而非常可惜非但是对斜道卿壹郎,对玖渚友亦然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对立。双方明明对立,却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简直就是鸭川与比壑山的对决。正因如此,再怎么协商也不可能有和解案。

年轻与性别皆与才能无关

博士的言论确实意味深长。

「该怎么说?总觉得很那个啊。」

「害恶细菌」兔吊木垓辅。

「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

「死线之蓝」玖渚友。

惊世骇俗若是借用博士的说法,就是惊世骇俗的怪物级天才三王鼎立吗?

老实说,他们三人说的我都听不懂。这种放弃理解的态度,或许正是斜道卿壹郎博士「羡慕」的因素。我想肯定是这样。脑筋好乃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不用看的事物都不幸看见,不用听的声音都不幸听见,不用知悉的味道都不幸尝得,不用感受的味道都不幸嗅出。

当厨师的话,倒也还派得上用场。

「」

脑筋好的人须得成为厨师。

嗯,这是与卿壹郎博士不相上下,颇为耐人寻味的言论。我一边回想那座岛上的天才厨师,一边思考。

就在此时,正当我在长廊行走只见宇濑美幸小姐独自坐在先前那间吸烟室。

「啊,美幸。」玖渚率先呼唤对方。「人家跟博士的会面结束啰,你快点回去比较好吧?」

「多谢告知。」

美幸小姐将吸到一半的香烟(ECHO)在烟灰缸捻熄,站起身。「啊,那位铃无小姐,」一语不发地通过我们身旁时,她蓦然想起似的道:「我按吩咐带她四处参观不过半途遇上春日井博士和三好博士,三人似乎一见如故,目前正在二楼的吸烟室聊天。我想应该尚未离开,两位可以到那里找她。」

「多谢告知。」

玖渚还以相同台词。

「那我告辞了。」美幸小姐正欲离去,「美幸小姐,」我朝她的背影唤道:「呃我有点事想请教,方便吗?」

「什么事?」

「美幸小姐为何,是基于何种理由在此工作呢?」

「」

这是我问过志人君的问题。虽然志人君最后只对我吐槽「你这种人是不可能理解的」,美幸小姐又会如何回答呢

「我没有个人主张。」

美幸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若没其它问题,我就此告辞。」

「嗯,不好意思拦下你。」

美幸小姐绷着一张扑克脸,笔直走向博士的房间,步伐几乎毫不迟疑。对她而言,我们这种来访者或许早已司空见惯。既然担任「堕落三昧」的秘书,必定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就这点来说,我们搞不好十分气味相投,但从刚才的谈话听来,似乎一点也不投缘。

「音音在二楼喔,阿伊。」

「嗯,那我们走吧。」

我尽量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走过吸烟室旁边,朝电梯的方向前进。按下向下键,进入电梯。

「话说回来明天见吗?」沉默不语也很尴尬,我于是脱口道:「那样子再怎么谈,就算明天、后天继续谈,只要那老头没有老年痴呆,都不可能谈出结果的。」

「啊啊嗯,这方面啊,嗯,人家也准备了很多对策喔,到宿舍再跟阿伊说明。这里不知道有谁在偷听,而且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阿伊,更重要的是」玖渚目光转向我。「可以抱抱吗?」

「什么跟什么?」我嬉皮笑脸地响应玖渚突如其来的要求。「你以前不是连问都不问的?每次都为所欲为,恣肆无忌地扑过来。」

「唔~~人家就突然想问问阿伊咩。」

「原来如此,就是忽然想演纯爱戏剧啊。」

「对呀。」玖渚天真无邪地微笑。「那可以吗?电梯里就好,拜托嘛。」

「无所谓,充电是吧?」

「嗯。」玖渚伸手圈住我的身体。

接着将自己的身体轻轻朝我压来。俏脸埋入胸膛,紧抱不放。话虽如此,玖渚的细腕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痛苦。

一点都不痛苦。

一点都不痛苦。

「」

这是我与玖渚隔了许久的独处时间。为了这个时间,舍弃一切亦无妨,乃是无可取代的时光。

「这难道又是戏言吗」

被玖渚抱住的我暗想。

玖渚到底跟兔吊木说了什么?两位久别重逢的昔日『集团』成员,究竟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不可能知道。

因为我不是天才,而玖渚友和兔吊木垓辅却是相互理解的天才伙伴。他们是比斜道卿壹郎博士更加、更加、更为、更为堕落的天才伙伴。

然而

尽管无法想象兔吊木跟玖渚说了什么,但兔吊木跟我的对话我全部记得。并非仅限最后一个问题,兔吊木那些令人厌恶,任何方面任何方向都令人厌烦,那些极度令人不快的问题攻势,我毫无遗漏地记得。那些屠杀戏言的问题。

「」

电梯停止,似乎已经到了二楼。但玖渚不肯松手,我一语不发,亦未拉开玖渚。我不可能做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事。

电梯门再度关上,我们继续这样待了一段时间。度过两人的时间。

玖渚环绕在我身后的小手,玖渚环抱着我身躯的手臂,玖渚压在我胸膛的小脸,从这个角度俯视的蓝发。

还有

还有,没有一个位元组的虚耗,没有一个位元(*9)的多余,在内部形成完美回路的小巧头颅。

犹如装了完美RAM的记忆力兔吊木如此评价;话虽如此,恐怕兔吊木本人也知道,这种比喻具有微妙的错误。

玖渚友,不,「死线之蓝」的脑内神经里安装的并非RAM,而是ROM(*10)。是故一旦记住,就绝对无法遗忘。其中不但记载了无法置换的大量情报,而且这些情报在那里形成永远的循环,局部与整体合一化为无限集he(*11)。

并非记忆能力。

而是无法忘却的能力。

许多人说玖渚友「就跟机械一样」,但其中有几个人是真心如此认为呢?嘴巴上这么说,或许内心仍然觉得「就算这么说,毕竟一样都是人类」吧?这亦毫无根据或证明纯属一相情愿。因为若非如此,自己未免太过可怜。

然而,兔吊木对此甚是确信。将玖渚友比喻为「装置」的兔吊木垓辅害恶细菌对此深信不疑,而我想事实亦如他所言。虽然我这种戏言分子无法妄下断言,但我想大概就是如此。

因此因此

因此玖渚友绝对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不可能遗忘。

绝对无法忘记六年前是如何被我欺骗,因我遭受何种惨剧,因我陷入何种困境。总是玖渚本人想要遗忘,亦无法忘记。

忘不了我是何等罪大恶极、最该万死之人。

无法忘怀。

永远记得。

即使如此,依然这样拥抱着我。

容许一切。

宛如面对稚子的母亲。

宛如被家犬反咬手臂的饲主。

宛如宽大的女神。

容许一切。

「真是笑死人了。」

我戏谑地低语,完全笑不出来。

兔吊木问我拥有玖渚友的心情。

卿壹郎博士问我待在玖渚友身边的心情。

这种事我当然答不出来。因为我既未拥有玖渚,亦未待在玖渚身旁。

到头来,我跟兔吊木垓辅一样,跟绫南豹一样,跟日中凉一样,跟「集团」其它伙伴一样不过是被玖渚友管理而已。

被拥有的是我。

只不过被拥有的方式与兔吊木他们不同,被拥有的方式比兔吊木他们更加低级,只不过如此而已。

「」

被拥有者,岂能够与拥有者并肩漫步?

「嗯,充电结束啰。走呗,阿伊。」

「说得也是。」

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让志人君等太久也不好。」

「对啊,哈哈哈。」玖渚按下开门键。「可是音音明明说自己跟研究人员谈不来,为什么又在跟心视聊天呢?」

「嗯,我也不知道。」我生硬地回答,走出电梯。「也许是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吧?」

3

「是啊,什么ER计划云云,总之就像是一种学校制度,每年有升级考试这些,而且不合格就强制退学之类的啰。」

听起来很开朗,非常乐观的女性声音。

「喔」这是铃无小姐的回应。「伊字诀自然也得参考这种升级考试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至于考试内容,总之就是非常卑鄙的考试。所有科目混在一块儿,共有一百道试题,时间却只有六十分钟咧。

及格则是六十分,光听及格基准或许会觉得很简单,可是一百道试题,从第一题到最后一题都不是一分钟能够解决的艰深问题喔。」

「哈哈哈,我差不多猜到了。」这是根尾先生那种装模作样的长辈口吻。「换言之就是那个吧?如何在限定时间内找出『自己能够解答的问题』?就是侧试这种『观察眼』和『判断力』的考试吗?呵呵呵,这在日本完全无法想象,真不愧是ER计划。」

「对对对,就是这样。换言之,六十分并非及格基准,不,甚至可以称为『满分』。因为一百道试题里掺杂了正常情况下绝对无法解决的艰深问题,是绝对不可能考一百分的测验。」

「真是阴险的考试。」铃无小姐说:「或者该说,那位出题老师还真是卑鄙。」

「对呀,不及格就强制退学的严格规定下,竟制作这种超高难度的试题,咱家是完全无法理解哪,毕竟那里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老师。那么,你们猜那个戏言小子怎么做?」

「照那小子的个性,就是那样吧?他应该是不小心拿满分的类型。」根尾先生说:「绝对不可能拿满分的考试竟拿了满分,那位少年好像有做出这种事的能力。」

「不,也许是零分吧?」铃无小姐说:「为了向那位出题老师kang议,故意交白卷。」

「呵呵,喂喂喂,神足觉得呢?」

「不知道。」神足先生简短回答:「可是,假使要我猜测,他大概是回答了那个最困难,绝对无法解答的问题,其它全部答错。」

「呵呵呵,不,各位看官,虽然三个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没想到通通正确!」单口相声似的语气,砰一声拍打桌面的声音。「根尾先生刚才说是『侧试观察眼和判断力』的考试,其实还有一个,这是侧试洞察力的考试。而那小子正如神足所言,只回答最难的一题其它九十九题全部交了白卷。」

「」「」「」

「惊讶吧,这正是『出题老师』所期待的『满分』。只要有学生能够回答这个最高难度的问题,不论其它问题如何,老师都决定让他升级。不论其它问题如何换言之其他问题本来就无须解答。因为若能解决那一题,其它问题不可能答不出来。所以,只要解出那一题,一切就解决了。那小子识破这点,决定不浪费精力,将六十分钟都耗在那一题上。」

最小的劳力获致最大的成果

此乃出题者所期待的答案。

「原来如此,简直就像禅问。与其找出能够解答的六十道题,这的确比较简单。所以神足先生和我的答案都对啊就算是洞察力,若没有十足的确信,也做不出这种行为。『站在出题者的立场解题』乃是考试的基本,哎呀呀,那位少年可真是了不起。」根尾先生说:「不过这位美丽的小姐并没答对吧?」

「嗯,这正是那个戏言小子最要不得之处。」说话者此时停顿片刻。「自信满满地提出的那个答案,结果竟然错啦。」

接着她一个人大曝笑。

没变,没变,一点都没变,彻头彻尾地没变。打从ER计划,打从频频欺侮我的那个时代起,三好心视小姐不,三好心视老师完全没变。

「唉,不过最后肯定那小子的洞察力,还是让他升级了因为所有学生里就只有他如此胡来」

「心视老师。」

我估计对方就快说溜嘴,于是从走廊阴影走向吸烟室。吸烟室的右侧是身材高挑,一身黑衣的铃无音音小姐,左侧是根尾古新先生胖嘟嘟的**,他前面是半个身体都被长发掩盖的神足雏善先生,至于右前方右前方则是三好心视老师。

剪得短短的金发,镜片尺寸有些过大的眼镜。完全无法与铃无小姐相比的娇小身躯上罩着一件大大的白衣。那模样让人联想到玩医生游戏的女中学生;不过,中学时代的她大概没玩过这种扮家家酒,毕竟她在小学高年级就已取得动物解剖学的博士学位。

三好心视。

名为心视,但专业(已经嗜好和兴趣)则恰恰相反,乃是彻底解剖、分解、研究生物**。昔日以权威学者的身份在无比强大的研究机关ER3系统的教育计划部门授课,目前则以副所长的身份授命掌管「堕落三昧」卿壹郎研究所第三栋。

此外此外,亦是我的昔日恩师。

当然这是如果法律规定必须尊称曾经教过自己的所有人为恩师。

「嘿嘿。」

心视老师露出与二十八岁的年纪毫不相衬,不良少女似的笑容。不,距上次见面也过了三年,现在既已超过三十岁了吗?可是,那张完全没上妆的脸孔,却只浮现少女似的神情。

「呦!戏言小子,真是出人意料的重逢哪。」心视老师朝我比了个胜利手势。「什么?什么?一副像是第一次看见『泡水海带芽』的怪脸。如何?后来过得好吗?小徒弟。」

「至少比以前,比过去更有精神。嗯啊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重逢,大恩师。」我感觉自己的双眼自然而然地逃离心视老师,答道:「老师才是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一如往昔、毫无变化,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形容,真是彻头彻尾倒霉透了。」

得知兔吊木的囚禁地点是那座「堕落三昧」卿壹郎研究所之后,从小豹的情报里发现「三好心视」的名字之后,我来此途中一直隐约感受的不安终于得证。同名同姓的期待化为泡影。

「咱家正好在跟铃无小姐讲述你的英勇事迹。或者该说是爆笑人生吗?总之正聊到你是何等有趣的家伙哪。怎么了?咱家听说了喔。」老师从沙发站起,灵活地叼着香烟说:「你退出计划了?还真是浪费的行为。你那颗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老师不也离开ER3了?所以现在才会在这种地方吧?」

「呦!你这态度倒像是不希望咱家在这儿似的。」老师亲昵地用手环绕我的肩膀。「不过,咱家与你不同,可不是主动退出,纯粹是被炒鱿鱼。」

「要活着被那种地方炒鱿鱼,我想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这个人

既然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这个人。

「嗯,而今回想起来,离开那里确实很可惜哪。咱家听说,喏,ER3的最高峰七愚人。那个啊,听说其中好像有人翘辫子了,眼下多了个空缺。如果继续留在那儿,搞不好就能鱼跃龙门。」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候选人有一脱拉库。」我故作镇定地闲扯。「听说继任者又是一位日本人,齐藤只类的名字有点奇怪。」

「开开玩笑嘛,你怎么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咱家这种普通的大姐姐哪可能当上七愚人?」

老师如此说完,「嘿嘿嘿」地大笑,再拍拍我的背脊。「嗯,你也是一样没变,咱家实在很开心。」

「」

「不,可是呀,话说回来,还真教人吃惊。」根尾先生盯着惨遭心视老师控制的我,心情愉悦地说:「虽然也觉得你不是普通人,没想到竟是ER计划的留学生。喏?神足先生,跟我说的一样吧?」

「你什么都没说过。」

神足先生冷冷说完,双手抱胸,一副「我只是礼貌上作陪,真想赶快回研究栋」的态度。这般粗鲁无礼的态度,为何在这群人里最令我感到亲切?

「你真坏耶。这件事还是别告诉大垣君比较好,因为他想参加计划却无法成行,好像是被博士阻止?」根尾先生笑眯眯地续道:「不过你也真是的,为什么退出ER计划呢?说到ER3系统,对咱们学者来说,就像是憧憬的象征哪。」

「」

ER3系统

本部位于美丽国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乃是个人经营的研究机构。就这层意义来说,这座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亦可归类为同种机构,但两者规模判若天渊。与ER3相比,尽管对卿壹郎博士很抱歉,但这种乡下研究机构不啻是可有可无。犹如大英博物馆,宛如疯狂收藏家,搜罗全球各地的各类学术专家,再日以继夜地进行研究,非但是一种「科学宗教」团体组织,还是极度狂热的集团组织这就是ER3系统。

而ER计划就是这座终极研究机构所进行的青年培训制度。倘若不怕遭人误解,以草率的方式表现,这就是研究所附属学校般的制度。

详细经过在此略去不提,总之我从国二开始参与该计划,今年一月左右退出返日。情况大概就是如此,而约莫五年间的最初二年,我便是师事于这位变态解剖狂三好心视老师。

老实说,我并不太想解释她究竟是何种性格之人,拥有何种过去;话说回来,刚才对铃无小姐他们讲述我的英雄事迹时,那场非常阴险卑鄙的升级考试,出题者正是这位心视老师。有关老师的介绍,我想这一点就已足矣。

所以,听说心视老师决定脱离ER3返日时,我不禁大呼快哉,欣喜万分。跟我一起遭受心视老师指导的学生们,当晚借用机构内的一个房间,举行大型派对。我不喜欢派对喧闹,对此类邀约向来敬而远之,唯独那次毅然参加。不仅参加,为了庆祝心视老师的离开,

甚至一口气喝光一瓶伏特加。

最后因急性酒精中毒住进机构内的医院,「反正后会有期,届时再好好相处吧。」心视老师前来探病时留下这番不详的预言,以及虽未骨折却被油性笔全身写满涂鸦的我(犯人是谁就无须赘言了),就此离开病房和美洲大陆。

而预言如今一语成谶。

「哎~~当时虽然那么讲,不过真没想到能跟小徒弟再会。老师很开心!非常开心!感激得很!」

「嗯,我也高兴得快哭了。」

这台词的后半段并非谎言。全身旧伤一阵一阵地发疼,真的快飙泪了。「好,走吧。」

我甩开老师的手,对铃无小姐说:「志人君肯定在下面等得发慌,不快点去的话,待会儿又要被他唠叨半天。」

「说得也是。」铃无小姐颔首,高挑的身躯站起。「那么三好小姐,多谢你这席有趣的谈话,极具参考价值。」

「不不不,不介意这种无聊事的话,随时都能说给你听。咱家多半待在第三栋,在此逗留期间,有空就来玩吧。」心视老师大方一笑。「小徒弟若是像以前一样有事跟老师商量,随时都可以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立刻回答。「老师的工作想必很忙碌。」

「『工作』哪」老师轻笑。啊啊,就是这种笑。嗯,手术刀要从哪里划下呢仿佛在如此寻思的这种笑。

「可是,唉,如果这种玩意儿叫『工作』,你不觉得生存真是轻而易举?嗯?」

「」

「嗯,你想必有许多话想说,下次咱们师徒俩独处时再好好谈谈吧?」

「有许多话想说?这恐怕是老师您想太多了。」我借用玖渚的话对老师说。「我没有话对老师说。」

「这真是寂寞咧,假使小徒弟没有说谎的话。」

老师毫不诧异,继续咯咯大笑。

「那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吗?神足先生,小心又要被博士臭骂。」

「被臭骂的只有你。」

根尾先生催促神足先生,神足先生简单回答,两人一起离开吸烟室,从我身边走过。根尾先生向众人恭恭敬敬地鞠躬,神足先生则是一派冷漠。呿,真是有够极端的双人组。话虽如此,看起来既不像感情好,也不像感情差。

我这时蓦然地想起兔吊木的话。

「那个神足先生?」

「什么事?」一脸非常不耐烦地回头。「又何贵干?」

「头发修一下比较好喔。」

「」

神足先生的神情宛如听见某种密码,一阵沉默之后,「不用你多管闲事。」恶狠狠地反咬我一口。接着与根尾先生并肩,朝电梯方向走去。

「喂,咱家也要走了,要是让春日井等太久,她又会啰嗦了。」

春日井小姐对了!这么说来,美幸小姐好像说过「铃无小姐在跟三号博士和春日井博士聊天」,可是这里只有老师而已。那对凹凸双人组大概是路过参加,那么春日井小姐又到哪里去了呢?

「春日井说『听这种古怪小孩的故事,简直无聊透顶』,先到三楼去了。」老师从我的表情看出疑问,如此告诉我。嗯,虽然尚未谋面,从这种行动看来,春日井小姐似乎是比较正常的人。尽管不知实际情况如何,姑且这样期待吧。

「那下次再一起喝酒吧。就酱啰。拜拜,小徒弟。」

老师离去之后,吸烟室只剩我和铃无小姐。铃无小姐将只剩过滤嘴部分的香烟捻灭,「伊字诀,」然后呼唤我。「跟兔吊木的会面诸凡顺遂吗?」

「虽然称不上诸凡顺遂,不过大概跟铃无小姐猜的差不多,没什么严重失误。」

「是吗?」铃无小姐点点头。「那真是、真是普天同庆。太好了,太好了。嗯,本姑娘也逛得相当尽兴,只是不知该如何应付美幸小姐那种爱理不理的态度。」

「那种程度不能说是爱理不理喔,爱理不理会哭泣的。如何?参观『堕落三昧』的感想?」

「处处都莫名其妙吧?嗳,这种莫名其妙正是趣味所在。该怎么说呢?心情宛如在异国漫步,喏,伊字诀。」铃无小姐说:「那个蓝蓝根那个兔吊木,脑筋真的比斜道卿壹郎博士好吗?本姑娘在此随意溜达之后,实在很难相信有人比他聪明。」

「不能以外表评判他人喔不过这种说教就像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吧?」我耸耸肩。

「嗯,这件事很微妙。因为脑筋好这种事,是无法完全化为数值比较的这与刚才心视老师讲的那个考试无关。」

「若要说问题的症结,或许就差在世代。」

铃无小姐不知为何信心十足地呢喃。

斜道卿壹郎六十三岁。

兔吊木垓辅三十五岁。

以及,玖渚友十九岁。

以对方的全盛时期比较毫无意义,毕竟三人本来就是生于不同时代,而且最晚出生的玖渚友,照正常来看,目前仍旧处在成长期。

尽管不确定玖渚友本身是否适用成长一语。

「伊字诀,你不觉得世代不同比才能更重要吗?」铃无小姐续道:「归根究底就生于那个时代这点来说,博士、兔吊木、蓝蓝三人之中,不是蓝蓝最占便宜吗?因为道具和方法都比较齐全。这就跟猜拳时慢出的人会赢是相同的道理。」

必须开拓道路的人,以及只需铺路的人。谁比较轻松,谁的成就较高,这根本无须思考。任何事都是后发先至者比较优秀这种道理确实极具说服力。

话虽如此。

「我想事情没这么简单」至少听刚才那两人的对话,我并不如此认为。就算具有某种程度的真实性,可是绝非一切。「或者该说,他们三人在这方面的评比,并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忖量,别想太多对身体比较好。」

「或许是这样。喏,伊字诀,蓝蓝在哪?怎么没看到人?你藏在口袋里了吗?」

「啊啊我先送到楼下去了,因为不好意思让志人君等太久。」

「喔~送到楼下去喔。」铃无小姐意有所指地重复我的话。「换言之就算这样,就算将非常、非常重要的蓝蓝交给志人君,你也不想让蓝蓝知道自己的过去。」

「你在说什么?铃无小姐。」我边走边打趣道:「玖渚早就知道了,她也知道我参加ER计划,与ER3系统有关。我去休斯敦留学原本就是玖渚哥哥介绍的,很正常吧?」

「可是你在那里搞出什么名堂?就没跟蓝蓝说了。」

语气非常肯定。我停下脚步。

「老师说了什么?」

「说了喔要是说了,事情就好玩了。」铃无小姐与我并肩,目不斜视,直直盯着正前方。「很可惜,三好小姐只有闲话家常。那个人在这方面似乎分得很清楚。看似轻佻,但重要之处必定支吾其词。那种轻浮油滑的性格大概是伪装的。你的恩师还真是了不起哪,伊字诀。」

「客气客气。」我努力装傻道:「多谢您的夸奖,小弟不胜感激。」

「我可不是在夸你。总之本姑娘什么都没听说,可是伊字诀,你有不欲人知的秘密吧?不想让蓝蓝知道,最好也别让本姑娘发现。迄今一直隐瞒那位老师的存在就是证据。」

「唉唷,只是不小心忘了。这根本就证据不足嘛。」

「或许有人认为像你这样故意掩饰或透露过去很帅气,但至少本姑娘觉得非常愚蠢。」

「我并没有故意耍帅。」

「嗯,我想也是,所以就不继续追问了。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就算对象是蓝蓝,我也不认为必须倾吐一切。不论是谁,即便是你,使本姑娘,是浅野,都有一堆要是被别人得知,就再也活不下去的秘密。你没有什么特别,你一点也不特别,所以」铃无小姐超前一步。

「别做出背叛自我的行为。」

背叛,背叛。

「铃无小姐。」

「这次说教就到此为止,下半场又机会再续。」铃无小姐转头,接着朝我的脑袋拍了一记。「那我们快下去吧。志人君和蓝蓝都是急性子的人。」

「也对。」

我缓缓点头。

接着再度举步前进,同时内心暗忖幸好这次旅行有铃无小姐陪伴。

搭电梯到了一楼,我们一出现,志人君的怒吼声立刻传来。

「你们太慢啦!你们是骑海龟来的吗?我是公主吗?白痴!小心我给你们玉匣子喔!(*)12」

「对咩,阿伊。」这次就连玖渚亦表示赞同。「好慢耶,好慢耶,人家等得累坏了。」

「抱歉。」我简短致歉。「那志人君,宿舍在哪里?」

「呜哇,你这小子让别人左等右等,一句话就想带过?啊~不过我也很少去那里,顶多像这样带访客前往而以。宿舍在森林后面,靠近山崖,咱们都称那里是『鬼屋』。」志人君讲完不详评论,将钥匙扔向我。「喏,这是房间钥匙。总之准备了三个房间,你们随意使用吧。」

「谢了,那么,我冲好澡等你喔。」

「喔,那我工作处理完立刻就去,你先准备准备听你在放屁!」志人君咆哮。「你给我出不多一点!别老是开我的玩笑!小心我杀了你!」

「而且阿伊,刚才那个很低级耶」

「真没品。」

三人向我投来冷冷的视线。

原本打算炒热气氛,真无情。

「呸!真是无药可救的白痴快走啦。」

志人君依序打开研究栋的玄关,这次横越铺设砖头的中庭,朝研究所的下方走去。与进入研究所时使用的入口相反,与兔吊木所在的第七栋越来越远。

咚!

水滴落在我的鼻尖。抬头一看,天空泫然欲泣,数小时后恐怕将下起滂沱大雨。我心神恍惚地想倘若那位人间失格在此,大概会将这种空气评为「人类将人类,天空将天空,雨滴将雨滴劈开似的波诡云谲」。

注释:

*9:位元是构成数据的最基本单位,把个位元(bit)构成一个字节(byte),可存放一个字母,一个特殊符号,一或两个数字。

*10:随机存取内存(randoessmemory)是计算机主存储器的一部分,可以随机选择其上任一储存位置储存或撷取数据。只

读存储器(readonlymemory)则是存放不可被更改的程序或资料的内存,数据只能被读出而无法写入。

*11:infiniteSet,在数学上系指由无限个元素组成的集he。

*12:取自日本传说《浦岛太郎》。救了海龟一命的浦岛太郎骑海龟至龙宫游玩,回程时公主以玉匣子相赠,并嘱咐绝对不可打开。浦岛太郎毁约开启玉匣子,最后变成白发苍苍的老翁。<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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