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高低低严峻岩山罗列的大洋乐园尽头,是风兽的居所。拥有利齿与一百面体宝石之瞳的风兽啊,速速前来,与疾风一同疾驰至此粉碎青色火焰!」
米莉安的清亮声音响起,从地面涌上的风吹乱了卡那齐的上衣衣摆与发梢。风立刻如利刃般划过四周,将广场内的所有灯火一起吹熄。
「乌齐列特!」
卡那齐的呐喊在化为一片黑暗的广场里响起。
没有回答。几秒钟后,园中的树林冒出火光。
米莉安扑上来抱住卡那齐。青年立刻紧抱住试图控制周遭大气守护此地的少女,但目光仍瞪着燃烧的树林。
被火舌舔噬着熊熊燃烧的树木,看起来就像是朝天际伸出手的漆黑怪物。
◆
「我不是说了吗!到底要说几次你才明白,东方议会的会长有危险!」
在与乌齐列特交手之后的第二天。
卡那齐用力拍桌大暍,亚伍札面无表情的回答,目光甚至没从书上栘开。
「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但我们不能有所行动。」
「为什么!」
眼中燃烧着愤怒的卡那齐不顾一切反问,但亚伍札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里是光魔法教会的第二图书馆。他们位于四层楼高的落地式图书馆一楼,亚伍札正在翻阅一本大书。
顺带一提,琉琉就坐在旁边满头冷汗地瞪着一本复杂的魔法书。他正在亚伍札的监督下重新学习魔法。亚伍札淡淡说道:
「第一,情报来源太可疑了。第二,没有好处足以让我们行动。我们光魔法教会本部虽然会依照皇帝陛下的委托,为了帝国出借魔导师与魔法技术,但不会逾越分寸干涉帝国的政治。特别是外交问题,那更是免谈。」
「好,我明白了。我直接去找帝国政府谈。」
卡那齐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亚伍札却极为冷静地抛来一句话:
「请你暂时不要随意外出好吗?这次的事可是让我们感到严重的背叛喔?」
他所指的这次,自然就是卡那齐与米莉安擅自溜出光魔法教会本部去找乌齐列特决斗一事。得知鸟齐列特的企图非同小可之后,卡那齐立刻向例行治疗的亚伍札提起,但亚伍札的态度始终很冷淡。也因为这样,卡那齐才会一路追到图书馆来。
他把双手抵在亚伍札放书的阅读架上,开口强调:
「我不是道歉过很多次,那件事是我不对吗!一开始,我只是单纯想和怀抱着私怨挑战我的家伙一决胜负而已!要说明太麻烦了,而且是你们先不相信我的!那堆份量重到吃下去之后无法正常思考的镇静剂是怎么回事!?」
「喔,你看得出这一点吗?重视经验的东方药师还真是棘手坐在那边的家伙,不要偷懒。」
亚伍札不只泰然自若的回答,还用木尺轻轻一敲被谈话吸引、抬头聆听的琉琉的手。
「好痛!可恶,亚伍札!给我适可而止吧,你这个冷血变态!你连对卡那齐都下这种手段!!他可是老实得不得了,就算丢着不管,他不也说过会想办法解决空的问题吗!」
「闭上嘴好好用功。不然我要把你从总教主大人的近侍中除名喔?」
「」
一听到这句话,琉琉立刻脸色发青的转头面对厚重的魔法书。亚伍札背对琉琉,露出看着笨学生的眼神望向卡那齐说道:
「卡那齐山水,东方议会也不是傻瓜。议长想必带着护卫,帝国政府也会派人协助警备吧。关于这个事件,我们应该做的是要求帝国法院针对烧毁『至福者之园』的犯人展开调查,并提供情报。还有,在外交上发生问题时,如果皇帝陛下征询我们的意见就提供一切情报、技术与建议。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没有任何能做的事。你处在混乱之中,又很虚弱。快去休息吧,然后尽快恢复,完成你的任务。」
亚伍札的说法非常正确,但他也不能就此放弃。
(事实上,就算我去向帝国政府提出警告,也不会有人比亚伍札更认真看待这个情报,反倒是我会被视为罪人逮捕吧?如果拜托米莉安帮忙,以个人的力量应该也能做到一些事,但我希望尽可能别将她卷入这个不知道会扩大到什么程度的问题里。既然如此就只能利用这个多少对我有所求的光魔法教会了。)
走投无路的卡那齐耐着性子说道:
「那是因为你没看过乌齐列特才会这么说!听清楚了,他的身体机能不但异常,身上还有魔物附身的印记。搞不好他身上被移植了魔物欸!乌齐列特或许和『黑之摇篮』的残党联手了,移植魔物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而且,那家伙还使用了那种叫『法岁姆之火』的最新兵器喔。不管是袭击我还是暗杀东方议会的议长,全都不是那家伙一个人想出来的,背后绝对跟哪个大组织有关连,如果放着不管会变成大问题的!」
「法岁姆之火吗原来如此。」
看到亚伍札首度表现出可以称为反应的反应,卡那齐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生气。
心情一放松下来,卡那齐就咳了好几声,又有一点黑血溢出嘴角。他知道亚伍札瞥了自己一眼,于是用力握紧沾到黑血的手,看着魔导师。
「派出护卫保护东方议会的议长吧,你们魔导师应该有办法暗中保护他才对。还有搜查乌齐列特的事也是光靠我一个人是无能为力的,拜托你。」
卡那齐深深低下头。
亚伍札把原本就细长的眼眸眯得更细,从座位上站起身。他用双手抱起皮革精装的巨大书本,走向占据整片墙的落地书架。
「我可以在会议上提议,由教会对这个『乌齐列特』展开独自的调查,不过,对于议长的护卫方面你还是放弃吧。万一帝国政府以为我们偏向东方,可能会对我们起疑我能做到的,顶多只有让你自己去向议长提出忠告。」
听到亚伍札的提议,卡那齐不禁屏住呼吸。这可是一大让步。
「你能让我和议长直接交谈吗!感激不尽。」
卡那齐满面喜色的模样让亚伍札浮现冷笑。
「这是该高兴的时候吗?你对自己的立场有所自觉吗?你正是把魔物带进水音高岭的元凶啊!站在东方的立场,你就是让帝国骑士团找到借口侵入东方的人物,就算被杀也无话可说的。」
他说得的确没错。卡那齐听取了这番话之后思考着,身为罪人的自己就算见到东方议会的议长,对方也不可能好好听他说明吧?
不过,有做总比没做好,一切只能试试看了。因为找不出其它的选择,于是卡那齐以严肃的眼神望着亚伍札:
「说得也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尽力去做。」
「是吗?那就麻烦你至少别被杀掉了。因为你还有重要的任务。」
亚伍札说完之后,用木尺戳戳琉琉的太阳穴。
「琉西安,你在东方议会的议长与卡那齐见面时暗中保护他。万一到了紧要关头,就『为了光魔法教会的光辉与秩序』出面协调。不准流于个人的感情帮助卡那齐,知道吗?」
「呜呜我没有自信不过,我会去的如果不去,又要被扣分对吧?」
五伍札低头看着眼眶含泪的琉琉,表情就像在说「那是当然」,接着又将目光转向青年:
「好了,卡那齐。我还有很多事要忙,要先行离开了,这是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你虽然是个无知至极的孩子,但在政治问题上没有拿出辛尼丝塔大人当筹码,也没有一个人独自挣扎,而是选择找我们协助,这一点值得赞赏你做得很好。」
◆
三天后,突然被邀请至光魔法教会本部参加聚餐的东方议会议长一行人,心情正有些恶劣。
「你有看到这栋建筑里的豪华装饰吗?为什么休息室需要盖到三、四间?」
「比起这个,那些餐点更夸张。食物这种东西不是调味得容易入口,营养俱全就够了吗?特地把吃的东西切成细丝煮过,再弄成糊糊一团搅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在吃什么。」
午餐后被带进休息室的东方人们,正沉着脸交换感想。
这群人全都拥有黑发与象牙色的肌肤,身高有高有低,眼睛颜色不是咖啡色、黑色,就是各种深浅的青色。跟随议长前来帝都的东方男子们,人人都穿着在腰部用皮带束起的长衣,装扮与帝国的民众大不相同。东方虽然在文化上与其它地区隔绝,但并不排外。自从与帝国开始交流之后,东方民族里也有许多人穿起帝国风格的服装。他们一行人是怀着代表东方的自傲,才特别选择东方古风的衣着。
在面向中庭敞开的休息室里,议长低声劝说:
「忍着点,既然来到不同的土地上,房屋建筑和食物当然也会有所不同。如果祖先们曾大刀阔斧开拓古森林,我们或许也会建造出这样的房子啊。」
「议长」
其中一名随从小声低吟。那名展现出宽宏度量的议长正坐在藤木编织的椅子上,手肘靠在扶手上托着脸颊、眺望庭园里的绿意。年过四十的议长绝对称不上英俊,中等身高的体格如岩石般厚实,手脚特别修长。
虽然外表不怎么样,这样的体型却很适合战斗。从议长手上的硬皮与此刻靠在椅旁的简朴东方剑,都能看出他是一名战士。
议长以低沉沙哑的嗓音继续说:「东方受到森林的诅咒。只要那片再怎么砍伐都会继续蔓延的森林还在,我们就只能建筑高墙,在墙内的小村落里生活。无论我们的文化如何进步,东方都不可能成为大国。但是让我们存活至今的,同样也是那片森林。」
这番沉重的话语,让在场的东方人全都沉默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森林的恐怖与森林的恩惠。长年以来,古森林给予居民燃料、粮食与水源,并且保护他们不受外敌侵扰。议长又眺望了中庭一会儿,最后回过头看着其中一名随从笑道:
「虽然这个原因不明的邀约来得突然,不过今天的聚餐不也很有意思吗?至少让我彻底了解所谓的魔法。那种东西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毁灭吧?」
「您的意思是?」
他在魔导师大本营抛出的大胆发言,令随从双眼圆睁地问道。
议长脸上浮现严肃的笑容回答:
「像这种只有少数人靠着『与生俱来的才能』方可使用的能力,如果不保持更高的神秘性,迟早会灭亡的。明明有必要管制『知识』,把魔法与神连结在一起,可是,这里的魔导师们却把魔导师的地位订价售出,开始将魔法转换成技术。这么一来,技术将会吞食魔法,真正的魔导师反遭迫害的日子想必也不远了。问题不在于善恶,而是多数形成的暴力非常惊人,就像古森林一样,会覆盖一切、吸收殆尽。他们的做法错了。或是也许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让魔导师一直独占天下。」
议长的发言再度让室内众人陷入沉默。
他并不介意大家的反应,依然托着脸颊朝中庭说话:
「那么,你又是为何而来?你似乎并无加害之心,难道是打算向什么总教主密告我的『危险发言』吗?」
听到议长向不见人影的中庭开口,随从们纷纷紧张起来。
「有人在那里吗?是谁!」
「快点现身,报上名来!否则就立刻将你毙于剑下!」为了保护议长,所有东方人一起结成毫无破绽的阵型,由便于行动的两人准备上前,证明这个警告并不是单纯的威胁。
就在这时,随着中庭里的羊齿草丛一阵摇晃,一名青年从深绿色的植物之间现身。
当地们发现走出草丛的卡那齐是东方人时,空气中飘荡着意外的气氛。姑且不论周边都市,住在帝都的东方民族人数非常稀少,光魔法教会也只录用帝国的居民。
「什么是森林的同胞吗?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的卡那齐并没有走进屋内,他直接跪在中庭的地上,深深垂下头。他的嘴唇有一瞬间颤抖着,但勉强以冷静的语气说道:
「我是在水根之山弑神之人(注:日文的弑神之人与卡那齐发音相近,此句象征他的全名),卡那齐山水。」
他吐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室内的温度彷佛倏然下降了。
「卡那齐。」
「卡那齐」
「混帐东西,难道你就是将水音高岭给」
众人的低语声里还半带着困惑,卡那齐腹部憋着一股力抬起头,对上东方议会议长的目光。议长有一双与严厉面容不相称的湛蓝眼瞳,如宽广湖面般平静而深不可测的眼眸深处,的确燃烧着忽隐怱现的ji情。卡那齐勉强挤出声音回答:
「是的。家父名叫渚,家母名叫夜,我是水音高岭的药师,也是受诅咒者中的幸存者。」听到他所说的话,议长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是谁没错,早在水音高岭发生事件之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了。」
「是您知道我?」
当卡那齐错愕地反问时,走到他身旁的议长突然用脚尖踹向他的下颚。
「!咳哈」
下颚遭到重击的卡那齐忍不住向后倒下。若不是刚刚稍微闪开一点,说不定会当场昏倒。嘴里破了皮,血腥味立刻扩散开来。强烈的冲击直冲脑门,令他浑身上下一阵麻痹。倒地的卡那齐还来不及从麻痹中恢复,议长又狠狠一脚朝肺部踢来。
剧烈的冲击使呼吸停顿,眼前变得一片空白,他的身体被踢得微微浮起,滚进中庭里面。一阵无法忍受的骚动跟着涌上,卡那齐疯狂的咳个不停;停不下来,好难过,无法呼吸。在不断大声狂咳之际,一阵恶寒掠过全身,令他忍不住呕出黑血。
散发着花香的血液,在中庭的泥土上漫开一小滩血泊。
议长揪着痛苦挣扎的卡那齐前襟,随手解开他的衬衫。确认从他脖子蔓延到衬衣底下的藏青色印记之后,狠狠抛开他,转头走回座位。
「是末期了吧。」
议长朝属下们说了一句简短的话,应该是指卡那齐的症状。
当议长依原样坐回椅子上时,两名东方人一左一右抓住卡那齐的手臂,把他拖起来跪在地上。
最初因为惊讶与怀疑而感到困惑的随从们,在看到他身上的诅咒之印以后,只能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卡那齐山水。
两名东方人一脸明确憎恶的把卡那齐从地上拉起之后,议长沉重问道:
「卡那齐山水。你说得出我的名字、出身与经历吗?」
虽然问题来得突然,卡那齐还是竭力试着拾起头。
冲击与紊乱的呼吸令他眼前一片朦胧,脑袋根本无法运转。青年蒙胧地喃喃回答:
「名字是伊萨伊岚雷,出身地应该是南方的村落火焰叙语。」
「只有这种程度的认识吗?既然如此,你应该不会知道我曾长年待在南砂原的战场上,当时你的父亲曾是我的部下。」
「咦」
惊愕令卡那齐的意识稍微恢复清醒。
议长拿起靠在椅子旁的东方剑,两手放在剑柄上缓缓道来:
「你的父亲渚山水是一个优秀的男子。不只是剑术高手,性格也很高洁,受到部下爱戴与上司器重,在战场上时绝不会丧失冷静,但他的冷静绝非残酷你父亲拥有真正的骄傲。有一次,渚曾突然对我提起他的儿子。他说:『我儿子心中有个空洞。他的剑术很出色,但内心却很空虚,因为他太畏惧自己的空洞了。总有一天,他会为了恐惧挥舞长剑。我开始担心,教导儿子剑术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他能在剑道上持续修行,直到消除自己的空虚为止就好了。若非如此,他会变成危害人们的祸害吧?』」
(那个人说过这种话吗?)
彷佛听见亡者之国的父亲正在对他说话,卡那齐回忆起自己的父亲。
父亲非常高洁,非常强大,他总是很少说话,只以师父的面孔对待自己。他的确是个优秀的人,但对于母亲早逝的卡那齐而言,那样的父亲有些过于冷漠了。
在卡那齐茫然思考时,议长起身站到他的面前。
议长用与一身结实体格不相称的流畅动作拔出剑,将剑尖举到卡那齐眼前。看着那太过耀眼美丽的剑尖,与其说感到恐惧,不如说是淡淡的感动。他抬头仰望议长。
议长的表情虽然平静,全身上下却渗出沸腾的愤怒。
「看到现在的你,我的确能体会渚所说的话。好一双空洞的眼眸。」
议长的声音里也蕴含着怒意,暗藏着足以撕裂卡那齐心灵的力量,他低声问道:
「在水音高岭,死了多少同胞?」
被他一问,卡那齐脑海中闪过燃烧的故乡。
感到全身都在痛苦呻吟的青年,拚命挤出声音:
「算到一百七十六人后我就放弃数算了。」
「在事件之后,你一定也杀了许多人才活到今天吧?看来你的剑术似乎也精进不少。你杀了多少人?」
不记得了,他没去算过。不过,只有杀人时的触感已深深沁入骨髓。卡那齐双唇颤抖着沉默不语,议长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遥远。
「过去与罪孽是无法消失的,卡那齐山水,你的骄傲早巳永远离你而去。但是看在我与渚的友情,我会杀了你。至少死在我的剑下吧。」
议长的声音毫不动摇。他重新用双手握住剑柄,缓缓高举过头。
卡那齐紧紧闭上双眼,竭尽全力低语:
「我还不能死。」
看到卡那齐死到临头还在哀求饶命的行径,保持沉默至今的随从们忍不住脸色大变地呐喊:
「混帐东西你打算践踏议长的温情吗!难道你没有人心?耻辱地活在这个世上,有这么愉快吗!」
那样并不愉快,一点也不。他痛苦得快发狂了。
真想说声「对不起」向大家道歉,然后立刻死去。
卡那齐的嘴角溢着血丝,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希望东方与帝国交战的毒蛇就在脚边。有人企图暗杀来到帝都的你,煽动东方的新兴势力宣战,以藉此获得烧毁古森林的借口。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森林依然是我的故乡,不能让它被烧毁,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有些事物会回归最初,不能切断,那个循环。」
「什么故乡,真是不知羞耻!居然还滔滔不绝的口吐妄言!混蛋,你果然和帝国联手在水音高岭散播魔物对吧!光魔法教会收留了你就是证据!」
暴怒欲狂的随从们怒吼着。卡那齐原本就被东方的居民怀疑可能是帝国间谍,一看到光魔法教会与他之间似乎有连系,怀疑也会化为确信吧?即使如此,青年还是继续说下去:
「不是的,那是『黑之摇篮』一个企图毁灭人类的结社阴谋和光魔法教会没有关系。光魔导师并不是我的同伴我只是不想看到那片森林燃烧,求求你请多加小心,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议长举着剑,目不转睛的盯着卡那齐,最后他放下长剑,但全身依然处在紧绷状态。他的眼神里带着侮蔑与怒气,压低嗓音回答:
「放心吧,卡那齐,东方由我们来守护,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你没有资格去珍惜、守护东方。既然你无法在此死在我的手中,你的死将变得极度肮脏寒酸吧?就连死也无法拯救你,因为受诅咒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灵魂。」
确认卡那齐受痛苦折磨反复浅浅呼吸的模样后,议长转身背对了他。
「走吧。我们没有碰见任何人,也没有听到任何事。所以,预定行程也不必变更。」
议长带着些许哀伤说完后,收剑回鞘就离开了。
随从们也像害怕摸到脏东西似的放开卡那齐,追上议长的脚步。
失去支撑的青年倒在中庭里,宛如死去般闭上双眼一动也不动。在浑身不适与疼痛中,肋骨发出的悲鸣显得格外响亮。当他吸人土壤的香气,试图稍微缓和痛楚时,听见了羊齿草被拨开的细微声响。
在中庭一角待命的琉琉走了过来。
穿着光魔法教会制服的他,沉着脸低头望向卡那齐。
「你站得起来吗?八成是不行吧根本是千疮百孔嘛。」
「算是、吧?」
卡那齐小声呢喃之后突然笑了,吓得琉琉表情抽搐地退后一步。
「哇,好恶心!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们都是好人。」
青年以细如蚊鸣的音量说道,缓缓翻身成正面朝天。一阵令人直冒冷汗的痛楚随之掠过,使他的表情微微扭曲。
琉琉焦躁地来回看着卡那齐与休息室,激动地拉高嗓门:
「啊!?你说刚刚那些东方议会的家伙吗?别开玩笑了,他们哪里算是『好人』!身为民众代表的人竞突然对病人暴力相向,简直糟糕透顶!」
「那是他为了不让部下们出手围殴我所做的牵制吧?事实上,在议长踢过我之后,其它人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万一随从们被怒火冲昏头动用私刑,自己或许会惨遭杀害。议长的行动瞬间阻止了这个可能。
卡那齐的冷静分析令琉琉气得咬牙切齿,还嫌不够似的咬起漂亮的指甲。
「我一点也不懂。」
「我认为他是个好人。拥有骄傲,也重感情我得想办法让他活下来。」
「我说你」
琉琉又猛咬了一阵指甲,终于忍不住在他身旁蹲下,注视着他的脸庞。
「想不想要我帮忙啊?」
「帮忙什么?」
卡那齐闭上眼睛,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反问。
少年一时之间词穷起来,接着又恼怒地这么说着:
「就是、各方面反正你一定又会乱逞强要是你无论如何都希望我帮忙,我是可以帮你做事啦!我只是碰巧一时兴起喔!很怪吗!我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
卡那齐简短回答后微微叹了口气,全身跟着放松下来。
他感到意识瞬间被黑暗吞没,就此不醒人事。
望着卡那齐如释重负的侧脸,琉琉泫然欲泣地低喃:
「你这个大骗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