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樫先生,请你背着鸿池小姐富樫刑警!
啊啊啊,我知道了。
富樫慢了一拍才对高柳的大喝声产生反应,然后他点了点头。
他的脑袋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慌的状态。平常的他非常冷静,总是以剑道家的身份锻炼着集中力。
不过,当鸿池绮罗拉在他的面前受到重伤后,他的思考力已完全发出了悲鸣。
无法停止颤抖的手臂抱起了绮罗拉的身躯。
我数一二三,等我开枪后,请你直接冲出去。
知知道了。大小姐也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早就习惯被你背了。
大小姐
我想起来了!以前我经常被别人背,但背得最稳、让我最开心的人还是阿虎。
她记得这件事吗富樫的眼泪快夺眶而出了。并排在宽大脸庞上的三白眼因充血而红肿,甚至已经湿润了。
在他还只是学生的那个时候,曾经抱着病弱而无法自行外出的绮罗拉四处跑。想不到她还记得这件事。
最初只是想看而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想一直看下去。
不管多久,他都想一直看着这名少女站着走路的模样:
大小姐,我要全速奔跑啰!
当然啰!赶快把我送到医院吧!然后,我们一起逮捕犯人。
嗯,我们会逮捕犯人。大小姐跟我们一起让一切的真相水落石出吧。
说的对,那一定会很有趣呢!逮捕犯人,然后让他俯首认罪有一天我会变成你的下属,这次就当作那时的预演好了。我们一起加油吧!
是的,大小姐。到时候我会严格训练你的,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很怀疑个子高大却很胆小的你,到底做不做得到这件事呢?
啊哈哈,绮罗拉发出笑声。
她以虚弱的声音笑着。
没有停止的鲜血不断流出体外。
液体流到抱起少女身躯的手臂上,他借着这种感触知道了这个事实。
富樫甚至想要感谢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如果直视这股赤色红流的话,他一定无法像现在一样冷静。
既然从事刑警这种职业,当然就会有看见鲜血的经验。
就这层意义而论,富樫的忍受力比常人更强。
可是,这世上仅有一人。看见鸿池绮罗拉的鲜血,看见她的伤口时,他没有把握自己能保持冷静不要慌张。不,问题不在于血流不止。可怕的是在那之后的死亡。
我要开始了喔一、二、三!
高柳大叫的同时,手指也扣下了板机。她对自己的射击技术有一点自信,但在不清楚对手位置的情况下,她甚至无法瞄准目标开枪。她将射击高度固定在一米左右,然后一边平行移动枪口方向,一边连开了三枪。
虽然对方能在黑暗中看见目标物,但在高柳不瞄准目标乱开枪的情况下,对方也必须躲起来才行。
也就是说,在高柳开枪的期间,富樫他们不会受到枪击应该是这样才对。
砰!不是自己射出的轻响声传入耳中。
啊
枪声之后,某物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是高柳发现自己失策的理由之一。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
呜咕啊啊啊啊!
绮罗拉发出了悲鸣。
高柳难以置信,不愿意相信的回过了头。
在黑暗之中,她感受到了那个事实。
倒下去了,巨大身躯倒下去了。
☆
阿虎?
比痛楚更强烈的冲击狠狠打击了她的心。
富樫让自己摔下来了,所以才会那么痛。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
从小时候起,他就比任何人都更温柔的抱着自己。而且从未让自己摔在地上。
然而
阿虎!阿虎!!
只要呼唤这个名字,就一定会有所回应。
他不可能无视绮罗拉。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
啊啊!
她伸手触碰厚实的躯体,以及粗犷的脸庞。
认知到它们急速冷却的现实后,绮罗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死了。
他死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她在心底大声呼喊。
对她来说,富樫虎之助这个人就是既高大又壮硕的存在。
以虎为名,跟熊一样力量强大,有如山一般高大。
从自己被背着时就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鸿池小鸿池绮罗拉!!
高柳的怒喝声响起:
快点跑出去!
脚被击中的绮罗拉无法自行奔跑。
不用爬的话,她哪里也去不了。
在这种状况下,她的存活率可以说是低到不行。
快跑!就算用爬的也要活下去!
高柳虽然明白这件事,但她还是如此吼道。
虽然早就知道无法获救,她还是对绮罗拉如此喊道。
富樫被一发子弹击毙了。虽然因为周围黑暗无法辨认正确位置,但这恐怕是接近完美的爆头射击吧。
对方完全掌握了状态没有在战场或是赌场上有过生死经历的人,无法理解这个事实究竟有多绝望。高柳虽然理解这件事,却没有到可以谈论它的地步。
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让绮罗拉逃离这里。
被这道声音震摄的绮罗拉爬了起来。把手从富樫身上移开,就如同把灵魂抽离般她心痛,但她还是做出了爬开的选择。
腿部的剧烈疼痛与心灵的剧烈疼痛让她泪流不止。
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泪水。
不断溢出的泪水停不下来。
然而,她还是持续移动着手臂。
枪击声敲击着耳膜。
激烈声响推动着她的背部,让她不断前进。
两声、三声。
这是高柳发出的枪声吧。
她也拼命牵制着敌人。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她不惜置身险境。
这么一想,绮罗拉就无法停止移动。
不过听见最后一声激烈爆破音时。
她停止了动作。
枪声不再响起。
取而代之传进耳中的是,不知何时降下的雨水声。
出口就在前方。
令人目眩的白色,从微微开启的门**入室内。
只剩下一点距离了。
可是,为什么听不见枪声了?
在剧痛之中,乱成一片的脑袋发出悲鸣。
枪声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某一方停止射击的缘故。
高柳一定制服了犯人吧。
说不定她射杀了犯人。
她打倒击中自己又杀害富樫的犯人。
一定是这样没错。
可是,她为何一句话也没说?
啊,啊
停住的手臂再次恢复力量。
绮罗拉爬向出口。
只要稍微移动,剧烈疼痛就会窜过身躯,眼眶也会同时衬出泪水。
泪水泪水
好痛,痛的无法忍受。
实在是太痛了!
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伤,而是过度心痛的缘故。
无法忍受的痛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咬紧牙关对抗着不肯停止的呜咽声。
枪声明明停止了,为何
为何高柳连一句话也不对自己说?
她听见雨声。
却没听见脚步声。
可是,她明白。
只要一回头,那存在就在后面。
有人在那边。
所以,绮罗拉
救救我
呼唤了那个名字。
不会传至目的地的那道声音,穿越了门扉对侧。
朝向门外那一整片雨云的另一头飞去。
Replay03/
为什么会醒过来呢
在梦中,我好像听见某人发出了喊叫声。
那是让人怀念,现在却已经无法再听到的某人声音。
是她开朗的虽然背负着许多重担,却还是会开朗到最后一刻的声音。
在黑暗之中,我撑起了身体。
我睁开似乎随时会败给睡魔的沉重眼皮,然后望向旁边。
这种惊讶,要吹跑睡魔可说是绰绰有余。
不会吧!?
志乃不在旁边。
在只有六张榻榻米大小的狭窄家中,只要望一圈就能明白屋内没有其他人的事实。
老旧的卫浴里也没有志乃的身影。虽然感到怀疑,但我还是打开壁橱做了确认,可是里面却没有半条人影:
志乃志乃!
虽然知道会打扰到附近的人,但我还是大声发出呼唤。
我可以部份理解不会有回应。
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大声呼唤:
可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明明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才让她睡在这里。
虽然得到了家长的同意,但主动提出建议的人却是我。
如果发生什么状况的话,那事情就严重了
不,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总之要先找到她。
我没换下睡衣就从玄关飞奔出去。
我冲下随时会塌下去的铁制楼梯,接着来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我左右张望,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因为我出门时没有看时间,所以我不晓得现在几点了。
仿佛永无止境般不断流出的冷汗被风一吹,我的身体又更冰冷了。
即使如此,蓄积在脑内的热气却不断增加,思绪也乱成一团。
哪里去哪里了?
光是站着就让我感到心慌难耐,所以双脚自然而然地跑了起来。
反应慢半拍的身体还有意识也跟了上去。
正因为处在这种状态下,所以当我发现只要打手机给志乃就行时,我已经离开公寓有一段距离了。
现在马上回去打电话给她确认位置可是,如果她没接呢?
她应该会接吧?
如果没接的话,就会白白浪费掉时间。
在我回去打电话的这段期间内,志乃或许还会跑到更远的地方。
既然如此,至少先找一下有可能的地方。
公园
第二次的离家出走。
第一次发现她的场所。
她应该不太可能在同一个地方。
不过,志乃曾经在那儿等待过不应该存在的某人。
她或许有自己的想法吧。
有这个可能性!
身体与思考总算同调的我,使尽全力奔向公园。
志乃,我拜托你。
请你一定要在那边啊!
如果有第三者看见我穿着睡衣狂奔的姿态,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
幸好,我没跟任何人擦身而过。
连公园旁的便利商店前方都没有人。
公园里弥漫着奇妙气息,以及微温的湿滑感触。
这恐怕是略微残留在人类身上的动物性第六感所提出的警告,而且它发出了不让人靠近那边的力量。
既然有这种感觉,我就不应该接近那边才对。
在非找到志乃不可的感情驱使下,我飞越了栅栏。
连绕到出入口那边都嫌麻烦的我,笔直冲向了那个场所。
不过她不在那边。
啊啊志乃!
失望与疲劳感猛烈袭向身体,几乎让我瘫在原地。
白跑一趟了。
不,说不定我慢了一步。
这种懦弱想法侵蚀着我的内心。
不要紧不要紧。
电车跟巴士都还没有运行。
她不可能去到多远的地方。
她应该还在附近,只要仔细搜索一定可以
如果这样还是没办法的话,就联络伯父他们,也通知警察,这么做就能找到志乃。
虽然这是最终手段,但一定没问题。
总而言之,先回家再说。回家之后再打手机联络志乃,如果她没接的话,再骑自行车在附近绕看看。
下定决心之后,我在开始萎靡不振的身体里注入了力量:
好,加油吧!
我大喝一声。
也许是对我的声音产生了反应吧。
某种金属掉落的轻脆声响传入耳畔。
是从厕所传出来。
有人在厕所里吗?
可是,里面没有点灯。厕所虽然有采光用的窗户,但里面应该还是很暗吧。我实在不认为里面会有人在上厕所:
志志乃?
该不会我如此心想。
说不定她躲在里面。
入口有毛玻璃屏风挡住,所以我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我踩着慎重的脚步朝内侧前进。
女厕里果然很暗。夜空的星光一点也不可靠,但借着便利商店与周围路灯射出的光线,我还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下看到东西。话虽如此,我却完全看不见厕所深处的情况。
不过,我知道有人站在那边:
是志乃吧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虽然没有任何回应,但这反而证实了对方的身份。
放下心中大石的我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真是的,我可是很担心耶!
明明跟我一样都在公园,却在旁边躲了起来,这实在太坏心了!
仔细想想,这种小聦明真的很孩子气!不过一想到自己笨到有可能没发现时,我就笑不出来了:
来吧,我们快回去吧。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快点睡的话,明天会起不来喔!
平安无事找到志乃的安心感,让我感到强烈的睡意又涌了上来。回家后就直接躺进棉被里睡觉吧,等明天起床再好好教训志乃。
让别人操心的举动一定要加以责骂才行,因为这种互动也会成为一种联系。
也许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吧,志乃没有回应,也没有走出来的意思。
看这种反应,我不把她硬拉出来是不行的啰!
如此判断的我,伸手寻找电灯开关。
我想应该就在附近吧
可是,这里也太臭了吧?
我刚才就很在意这件事。厕所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可怕臭气。
那不是粪尿臭味,也不是过度浓烈的芳香剂味道。
四年前的旧厕所虽然很臭,但就某种意义而言,现在的气味也让我觉得鼻子快坏掉了。
一直闻这里的味道好像会让肺部坏掉呢呃有了~有了。
不要开灯。
志乃的声音让触碰到开关边缘的我的指头停止了动作。
不要开灯,保持原状就好。
志乃?
听我的就对了。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
不过,她从黑暗另一侧传来的声音,却急迫的足以夺走我自由活动身体的能力。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它不是真实的话,我该怎么做才好?
啥?
如果是真实的话,又该怎么做才好?
即使如此还是希望给予救赎。
是声音。
而且不是志乃的声音。
是男人的声音。是无法成为语言,只能在空气中流动的沙哑声音。
是无法听清楚的某人的声音。
志乃!
不该在这里的某人就在这里!
我发出叫声然后,少女迈开脚步跑了起来。
她直接扑向了我的胸口。
柔软的冲击把我的身体向后推了一步。
隔着睡衣布料感受到的他人体温让我放低视线。在那儿,我看见了黑色长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排斥与他人接触的志乃,为何会像现在这样待在我怀中?
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啊?
谁在里面?
我不晓得。可是,我还是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
我直觉的感受到自己非这么做不可,而且志乃也希望我这么做。
可是,我的手臂立刻流失了力量。
我感觉到掌中有着湿滑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
有车子开过了公园旁边。
车头灯的强烈光线瞬间撕裂黑暗,并且公开了眼前的现实。
弄湿掌心的赤红液体之存在。
倒在厕所深处的男人身影。
那头橙色头发。
还有在我怀中浑身是血的女孩。
啊啊
她有如喘气般吐出气息。
这是唯一回响在世界上的声音。
☆
真白的话语是一个诅咒。
是破坏我们日常生活的存在。
不过,这不是她的力量所造成的结果。
就这层意义而言,她没有任何责任。
这一切都是因为噩梦再临。
那天的噩梦重播了。
打开窗户后,可以看见远方飘着乌云。
不须片刻,乌云就会覆盖这片天空,并且把光线遮蔽起来吧。
即使如此,我还是相信不会有问题。
我在这里。
志乃也在这里。
既然如此,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与那晚不同。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然而
天空以凶恶的方式显示了我们的未来。
暴风雨要来了。
噩梦将再次上演。
☆
即使如此,来栖太一还是不肯放弃。
现在驱使他行动的不是好奇心。
而是源自本能的不安,同时也是恐惧。
他没有背负任何风险。
跟事件也没有任何关联。
就像之前一样,他只是一名旁观者。
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存在于事件之中的不自然感。
不要紧吧。
应该不要紧吧。
一边动着鼠标,他一边在脑中重复着这些句子。
☆
即使如此
凉风真白笑了。
那是有着确信的微笑。
噩梦早就已经开始了。
暴风雨出现。
没有人能避过这场灾难。
它会将所有人都卷进去,而且没有人可以阻止它。
单靠一人之力,谁也无法阻止。
只有一个人的话
对吧绫濑慎。
Retry0/
一直下到晚上的雨,到了午夜时分终于停了。
他觉得有点遗憾。
他并不讨厌下雨。不规则又不可解的连续声响,听起来相当舒服。
当然,他也不讨厌晴天。
只要在没有人车的道路上独自走着,就能看到水洼里的月亮。
走了一小段距离再次望向其他水洼,也能在里面看见月亮的倒影。
他喜欢不管何时何地,都会追上来走在自己身边的那道光辉。
世界是那么的漂亮有趣。
自己可以去任何地方吧。
因为无限宽广的空间就在那儿。
应该就在那儿。
世界是这么的圆满。
没有任何事物有缺陷存在。
连一个不完美的要素都没有。
可是,现在呢?
染成赤红的这双手,空虚的令人叹息。
是因为自己错过只差一点点就能抵达的场所?
还是因为自己失去了如此深信的自我?
或是其他理由?
不管怎么想,他都无法理解。
所以
重播吧,让我再挑战一次。来吧,跟我一起。
朝天空倒影伸出的手没有触碰到任何事物。
不过,他明白一件事。
从一年前开始、从更早之前开始、从出生的那一瞬间开始,它就一直走在自己身边。
不管距离有多遥远,自己与它都会永远连系在一起。
然后,绫濑慎对着水面上的月亮露出了微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