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逐渐逼近,正午的骄阳肆虐起来。()所幸春天走尽,尚有一丝春风留守,助人抵挡炎热。风力已经不大,恰能让酒幡招手。这酒家兼卖凉茶,每至中午,酒家里便会聚上一堆闲人灌茶,顺便指点天下悲悯苍生,偶尔讨论镇上妓院何时换新人的问题。他们是小镇的新闻来源。
“话说这林家堡,”正中心的秃顶肥汉眉飞色舞,“在湘南三省那叫一个横呀,三省称霸,五郡为尊,富甲一方,更是持有《云间册》的九大藏家之一!他那里的家丁,衫上只要印着个林字,在街上敢横着走!”
一人穴嘴:“凭啥这么横啊?”
秃顶睁圆眼睛:“凭啥?这就有来头了。知道它为什么姓个‘林’字么?”不待人答立刻自己续上:“因为堡主是那忠勇亲王的私生子,跟当今恭亲王——那是异母兄弟!喏,这秘密是我爷爷秘传,我今儿说与你们听了,不可外传!”他满面红光,“咕咚”一口茶,抹嘴继续:“那是正德三年,忠勇亲王林暄游历至此,被这儿一伙贼人瞄上了。那伙贼人占有山头,围有寨栅,专抢过路的车马行人。忠勇亲王年方二十,身上箍金带银的,妈的就是一头肥羊啊,加之年纪轻阅历少,偷跑出来连侍卫都没带,不中招才怪了。就在那卧龙山脚下,一碗药酒麻翻,五花大绑上山了。”忽然停下不说了。
旁边的人不干了,催道:“你丫的咋不说了?”
秃顶左顾右盼:“茶钱,哎呀忘记带钱了。”
众人轰然道:“你只快说,今儿哥们垫了。”
秃顶心满意足,牛饮一口,接着道:“林亲王上山了吧?那卧龙山有个规矩,但凡劫上山的,必掷铜板。若出正面,扒剩内裤,留条命下山;出反面则必杀之。林暄自然也逃不过这一关。万幸的是,那寨里头的军师原是京城流放出来的行军参谋,是个识货的。扒林亲王的时候‘咣当’掉出一块金牌,被他见着了。”
他又喝茶。
听众恨不得拿刀逼他快点。
“那军师识货啊,立马拿着那金牌找到贼头说,这人不能杀。不料那贼头是土包子不买账,说祖师爷的规矩不能坏,非掷铜板不可。军师千谏百劝,妈的劝不听啊。军师实在没辙,穷途之际,想起一个人来。”
大伙跳起来:“什么人?”
“那贼头抢了房妾室,折腾半年只得一个女儿,小名玉莲,寓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实话说,不是逼上梁山,谁愿意干杀人放火的营生啊。玉莲长到十八岁,师从军师熟习兵法,胸中韬略不逊男子。军师逼得没法,偷偷将消息告于玉莲,令其设法拯救。玉莲教军师一个法子,果然把林亲王从鬼门关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