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庐中论剑,不知夕阳西斜,星宿东升。()()直到斋钟大作,理诚带着道人们前来迎师,三人方才前往斋堂用餐。疯癫二道虽然没有作陪庐中,却在外面听了吴尚道的传音,对于那套茶剑犹如亲眼所见一般。此时皆留在丹房中参悟,不肯出来用餐。
众道士用了晚斋,三人又聚在吴尚道的别院里,一招一式修补起来。原本随性而起的剑法,竟被三人添补得丰满沉厚,此时再放眼天下剑术也不遑多让。
青城弟子本来多有高傲之气,将崂山视作青城的下院一般,只等天亮就去过过教习的瘾头。谁知天亮之后不等他们教生,反倒自己成了生,放着淋漓尽兴的剑法不能用,偏偏要去慢腾腾的茶剑。其中也有几个资质非凡的青城弟子,竟然感悟到了剑中真谛,索性舍弃了用惯的剑法,一心一意练起茶剑来。
吴尚道借着兴头,闭关明霞洞,日夜演练,由剑法进金丹大道。紫府之中圣胎搏动,就如要神迁上宅一般。他这一闭关,外面什么事都扔给了疯癫二道。姜公胜本是传授崂山道人青城山的几套剑法,现在知道吴尚道开创了新的剑法,自然不愿夺人之美,只让青城弟子先行会茶剑,然后再传授给崂山道众。
如此光阴似箭,吴尚道出关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修为自然精进,紫府之中元婴成长,莲台吐翠,原本缭绕圣胎周围的剑气尽数化作了道炁。依旧是乾阳坤阴照临,三宝如意当头沟通。虽然没有过关,吴尚道的周身气质却又有了大变。之前一身宗主气派隐然不见,剩下的只有平易近人,清静自然之态。虽然又瘦了许多,却骨肉匀称,颇有空灵身轻之感。
门下道人们也都会了太极剑——终于还是被姜公胜取回了原名,每日早课之后山上到处都是练剑的道人。一来是这剑法的确出众,用心习练七日便有内感,引得众道不能自已。二来是道人都有求法之心,太清宫修法的门槛却实在太高,要三年杂役、三年听经、三年持戒方能视材质传法,而这太极剑却深藏奥妙,实在是不修而修的上层法门。
吴尚道见道人们这么喜欢,心中也颇为高兴,索性让疯癫二道将这剑法传入俗世。一时间崂山地界修风大盛,村村都有耆老练这太极剑,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渐渐的,这太极剑竟然越传越广,成了当地风气。
燕赤侠和理灵回到崂山的时候姜公胜和苦竹已经走了,倒是五百青城弟子还没走。燕赤侠好剑成癖,了太极剑之后颇为悔恨路上耽搁,没能及时赶回来。理灵却不觉得这太极剑有什么好处,只觉得众人都会的东西必然没什么用,对此也不甚上心。不过山上既然有练剑的风气,他也就每天跟着同门练着耍,只是更偏爱看似威力巨大的青城剑法。
理灵此番去青城本是逃避,谁知到了那边却被当作了吴尚道的代表。这也是吴尚道没有顾虑周全,这个时代师徒如父子,遣徒出使非但是大事,还是一种信号。燕赤侠本来就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理灵却颇有感触,对名利之事不自觉更紧了一分。青城负责接待的道士知道吴尚道与掌教颇有渊源,对这位“崂山少主”也照顾得无微不至,还透露了不少青城秘诀,虽然不是铁不外传之秘,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听闻一二的。
正是这点机缘,理灵起青城剑法来更是得心应手。
这一日理灵心血来潮,背着阔剑漫步山野,走到后山竹林处见四下无人,便解下阔剑躺倒在草地上。一时间芳草清香混着泥土微微的腥气冲入鼻孔,理灵只觉得心旷神怡,再看天上白云悠悠飘动,脑中却映出了一个恍惚的人影,持剑飞舞。那道身影一时如鹰击长空,一时如潜龙归海,变幻莫测,神机鬼藏。理灵只觉得恍恍惚惚,渺渺冥冥,起身拔剑,心随剑转。
他那阔剑是在青城山下购得的,乃是青城弟子常用的制式。之所以会铸成这种式样,正是为了匹配青城剑法的真意,绝不可能与发生剑与剑法不合的情况。谁知理灵这边起手便觉得阔剑沉重,难以翻转,根本追不上那出神入化的身影,勉力为之,只觉得气血翻涌,浑身经脉如针扎一般疼痛。再凝神去看那道身影,竟幻化成了千百道,四散飞去。
“小姐,那臭道士已经三天没来了,今天或许也不会来了呢。”一声稚嫩的女声从林中传出,转眼就见两个身穿男装的娇小身躯在竹杆之间闪现出来。
那小姐正要说话,猛地见草地上一个道人披头散发,双目泛着红光,凶相毕露,持剑乱砍,不由惊呼。
这一声不大不小,不轻不响,正好惊动了理灵。
理灵抬头望去,见不知何时眼前竟站着两个身高丈余,目如铜铃,血盆大口的妖怪,不由杀气勃发,狂吼一声冲了上去。
那两个扮作男装的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本以为崂山有高真坐镇,邪魔退避,故而躲开家人,遣散护卫。谁承竟在这后山人迹罕至之处碰到了个疯魔道人。那道人却像是和她们有仇一般,挥剑就砍,非死不休。两个女儿家出身娇贵,就是那个侍女也不是粗使丫头,只惊惶得花容失色,竟呆呆站着等理灵砍上去一般。
就在两人闭目等死的空,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一柄三指宽的寻常长剑凌空飞至,竟将理灵的阔剑生生震开。三人不由自主望向那柄长剑,一半已经没入土中,露着剑柄微微颤动。
“臭道士”众人再看向长剑飞来的方位,二女同时呼叫救命。
那道士顿时头皮发麻,除手中一把黝黑铁尺再无兵器,只是呆呆看着理灵。
理灵眼中哪有道士?他只看见林中又走出一个虎头牛角的妖怪,吐着满口腥气望着自己桀桀怪笑,不由怒从心中起,恨向胆边声,舞剑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