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想起青山上的日子。</p>
明明不到一年，回念起来却好像是久远的记忆。</p>
他不仅学会了喝酒，还学会了面对曾经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只是这些问题他始终也没办法解决，始终都是萦绕在心间的一层阴霾。</p>
谢周说道：“不要想太多。”</p>
何问沉默了会儿，看着他回道：“很难不去想。”</p>
“确实很难。”谢周转头瞥了眼呼呼大睡的欧阳九，感慨道：“心思单一的人，总归只有极少数，大部分人注意的，依然是头顶的这片星空。星空一直在变，心思也在随之而变。但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好事。”</p>
“玉柳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何问认真说道：“但我觉得，想的多，也不能算作什么坏事。”</p>
“道理谁都听过，懂不懂又是另外一回。”谢周笑着说道。</p>
“懂了也不见得愿意接受。”何问说道。</p>
“随你。”谢周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况且在这一点上，他自己也持有与何问相同的看法，所以他毫不迟疑地离开青山，置身于这片乱象之中。</p>
师徒两人，多有相似。</p>
两人安静了很长时间，何问才开口说道：“天机阁和不良人经常会送信给我，我清楚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也知道最近几个月，夜幕杀了许多人。”</p>
那些信真的很重。</p>
信里用最简单最精练的文字，描述着最可怕的事情。</p>
谢周没有接话。</p>
何问转而问道：“师父之后去哪？要回青山吗？”</p>
“不回。”谢周摇了摇头，“天象被人遮掩，我也算不出这种祭坛到底还有多少座，得去找找。另外，我需要见到极夜，确定一些事情。”</p>
“你怀疑他在修行香火道？”何问说道。</p>
“极有可能。”谢周微微颔首，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和引路人一起，只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扛住那么多人的念力。”</p>
何问忽然看向欧阳九，幽幽地说道：“前辈刚才说，他有个合适的人选。”</p>
谢周道：“当然合适。”</p>
欧阳九没有说，也没办法说出口，师徒两人同样没有追问。</p>
他们心照不宣。</p>
因为那人是极夜。</p>
因为极夜是除谢周外天下最强的剑客。</p>
还因为这些材料是从血祭祭坛里提炼，成剑后必然蕴藏着极重的杀气，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作为夜幕首领的极夜是最合适的剑主。</p>
“放心吧，虽然老九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目标，但他不会去找极夜合作，更不会给极夜量身铸剑。”谢周说道。</p>
“我明白。”何问点点头，感慨道：“我只是觉得，像欧阳前辈这样……专心的人，真的很好。”</p>
“羡慕吗？”谢周询问。</p>
“有点儿。”何问诚实道。</p>
“我也羡慕。”谢周拧紧水囊，轻声道：“都说道门修行清净自然，最讲究心中了无杂念，但道门万千弟子，论起清净自然，谁比得过铁老九？”</p>
何问沉默了。</p>
谢周笑道：“还不是喜欢自讨麻烦。”</p>
何问想了想，接着会心而笑。</p>
是啊，还不是自讨麻烦。</p>
谁让他选择离开那座山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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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冶炼池已经冷却完毕。</p>
欧阳九抱起那块黑疙瘩，三人原路返回。</p>
路上的聊天依然是那般有趣，但让何问诧异的是，从那晚过后，欧阳九似乎改变了心思，再也没有提起铸剑或给谁铸剑的话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