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章胆大妄为
但凡能活得长久些,总有一日要面对风烛残年,可比照着其他帝王贵胄来说,德昭帝更显龙钟老态,尚不足花甲之岁,瞧着却似已逾古稀,与威仪尽显的坐在一旁的张方碧有如爷孙。
兮若视线清冷的望着德昭帝,他比她上次见着时更显憔悴,形容间寻不到半分当年挂帅亲征的威猛,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颧骨,撑不起龙袍的孱弱身体,无不宣示着他如今的凄凉,却勾不起兮若半分同情,种罪因,得恶果,天理公道。
蛇有七寸,人存软肋,张方碧擅打蛇七寸,掐人软肋,德昭帝赐安思容白绫时只想到了她的背叛,她毒死了他的幼子和她不爱他,可是张方碧知道德昭帝爱安思容,爱得让张方碧痛不欲生。
那一场变故的效果立竿见影,安思容死了,德昭帝大病一场后一蹶不振,张方碧如愿荣登后位,欺君揽权,重外戚排忠臣,短短几年便架空了德昭帝的皇权,之后几位皇子逼宫服罪被诛和太子荒颓醉酒溺毙几桩大事彻底掐断一代霸主重拾威风的可能性。
人前的端庄贤淑,人后的阴狠狡诈,兮若冷眼看张方碧装模作样,不过今日张方碧的表现确实出乎兮若料想,墨羽顺着她的意思说赵香容本就和十五皇子情投意合,且腹中胎儿又是皇室血脉,不当流落在外,他会成全那一对苦命鸳鸯。
凤家这一代几近凋败,下一代更无所出,赵香容虽身份不合时宜,可却是第一个怀上皇孙辈人的女人,能保住凤平川的性命,德昭帝自然不舍得责罚赵香容,张方碧居然笑吟吟的允了德昭帝,又说这几年宫室清冷,龙体不盛,添桩喜事,许会冲冲煞气,就让凤平川纳了赵香容为妃,也好给德昭帝第一个皇孙辈人一个正了八经的名分。
德昭帝眼底饱含怀疑的看着张方碧,不过能顺利的得了张方碧点头,他也别无所求,其后张方碧又说先前宣扬赵香容腹中怀着的是墨羽的子嗣,如今又说是皇家的子嗣,传扬开来恐惹人非议,且赵香容清誉已毁,易给小皇孙造成负面影响,莫不如就让墨羽府中的赵香容面上畏罪投湖,实则移花接木,拜张国舅为义父,以正妃之礼嫁给凤平川。
闭目塞听许多年,德昭帝已无睿智的头脑,听张方碧这样说,只当是她临时改了主意是突然想到的又一个揽权手段,他无心再斗,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血脉就好,自是点头应允。
墨羽森冷的望着德昭帝,目光中除去仇恨还有并不遮掩的轻蔑,对于张皇后这看似两全其美的决定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坐在墨羽旁边的兮若听了张方碧的提议,疑窦更深,张方碧既然用这个方法陷害凤平川和赵香容,对其二人的渊源定是十分了解的,若事先就打算收纳赵香容,十六皇兄也不可能走投无路来给她下跪,端看父皇憔悴不堪的样子,可知张方碧之前肯定是打算将十五皇兄置于死地的,如此,又是什么原因动摇了张方碧原本的计划呢?
兮若一时半刻猜不透缘由,那厢解决了眼前祸端的德昭帝心情大好,连连挽留墨羽与兮若一同用午膳,见时辰尚早,且又开始倦怠,兮若并不想留下,德昭帝却搬出了凤九来,说:“你九皇兄一直很想你,回来这么久,难得有空,去见见他吧。”
那时想见见不到,现今却不知该以什么表情去见了,不过总算是难得的机会,兮若还是应了,德昭帝还有张皇后要同墨羽商量些移花接木的细节,兮若知道赵香容性命无虞,对他们下一步的算计没有多大兴趣,德昭帝遂命总管高兴派宫轿送兮若到凤九的凝阴阁。
兮若恹恹的靠在轿子上,春儿碎步小跑的跟在轿帘旁,走了不知多久,突然嘀咕了句,“紫藤花都谢了。”
兮若心头一颤,撩起帘子看向外头,高兴选的路线正好经过她先前住的院子,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落寞,沉吟片刻,轻唤出声:“高总管。”
高兴闻声回头,恭谨道:“公主有何差遣?”
兮若柔柔一笑,“此地到九皇兄的凝阴阁也没多远的距离了,我想自己走走,父皇既要留墨将军用午膳,想必缺不得高总管费心,我这里就不劳总管侯着了。”
高兴讶然的看了一眼兮若,随后恭谨的施礼,没有执意留下,待到兮若步出宫轿后,携轿夫沿途回返,少顷只余兮若主仆二人立在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