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韩五爷”也是“国师府”中屈指可数的几个汉人侍卫之一,名叫韩超,精干鹰爪功,在汉人侍卫之中,褚云峰与他交情较好。
只听得韩超“嗯”了一声,说道:“你急什么,才来两天,就想见国师爷了?”
卢香亭道:“这是一件紧要的事情,请你老多多帮忙。”
韩超冷冷说道:“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能和我们说的么?”
卢香亭道:“请你老包涵,这件事我想面禀国师爷之后,再向你老请教。”
韩超道:“你不说个清楚,国师爷只怕没空见你呢!”
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请五爷多为禀告,说出我是史用威的门下弟子,或者国师爷会见我们。”
褚云峰心道:“原来姓丁这个小子也来了,好,这可真是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要知卢、丁二人赶来大都,乃是要来揭发柳洞天的秘密的,如今给褚云峰撞上,焉能放过他们?是以褚云峰虽然急于回去,免得谷涵虚挂虑,但见了这两个人,也只好暂且把赶回去会见谷涵虑的事情搁在一边了。
韩超又哼了一声,说道:“史用威的弟子又怎么样?府中多少候见的贵客,你知不知道?”
另一个汉人侍卫忽地笑了起来,说道:“五哥别作弄他们了,你瞧,他们二人只差向你跪下求情啦,你们别急,我告诉你们实话吧,屠龙刚才奉召进去,我们已请他将你的事情代为禀告了。”这个侍卫名叫焦霸,是个热衷名利的奴才,褚云峰一向讨厌他的。
卢香亭喜出望外,说道:“你是说四皇子召见屠公子的么?”
焦霸道:“不错,但咱们的国师爷当然也是在座的。”
韩超道:“焦霸,你泄漏得犬多了。”
焦霸赔笑道:“都是自己人,五哥,你也不必多心了。”他们二人虽是侍卫,但韩超在府中的地位比他高一级,是以他不能不讨好韩超。但他又想从卢香亭的这件事情得到好处,故此两边卖好。
韩超冷笑道:“这位卢三爷若是把咱们当作自己人,又何须一定要面见国师爷才说。”
卢香亭道:“五爷,你别多心,不是瞒你,这,这……”韩超冷冷说道:“不说便罢,哼,你现在还未见着国师爷呢!”言下大有要挟之意。
伏在窗外愉听的褚云峰不觉心中一动,暗自想道:“韩超何以一定要探听他的秘密呢?”
卢香亭是个老狐狸,当然听得出韩超的话中之意,心里不觉暗暗吃惊。
原来他是要把这个秘密卖给阳天雷,作进身之阶的。若先就泄漏出去,不但恐怕别人分功,甚至还得提防别人将他撇开。
可是韩超语含威胁之息,咄咄逼人,他又怕韩超当真使出什么手段,从中破坏。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暗自思量:“不说恐怕不行,我给他说一半便罢。”
正在卢香亭张口要说之际,忽听得韩超喝道:“是谁?”一个人突然闯进!
不用说这个人是褚云峰了!
褚云峰穿着卫士的衣裳,卢香亭只道他是阳天雷派来召见自己的人,方为欢喜,说时迟,那时快,褚云峰已是倏地到了他的面前,一掌就向他打下!
卢香亭的武功本来不弱,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国师府”中的“武士”竟然会对他突使杀手。只听得“咔嚓”一声,褚云峰一掌劈下来,卢香亭的肋骨断了两根。他用的正是“天雷功”中最厉害的那招杀手——“雷电交轰”。
卢香亭好像木头似的倒将下去,口中兀自厉声叫道:“是褚云峰,他,他和……”
“雷电交轰”一招两式,他话犹未了,褚云峰右掌又已劈了下来,登时结束了他的性命!褚云峰暗暗叫了一声:“好险!”他心里明白卢香亭想说的一定是“他和柳洞天是一党”这一句话。
焦霸喝道:“褚云峰你好大胆!”大喝声中,已是拔刀向他斫来!
褚云峰反手一挥,“铮”的一声,弹开了他的朴刀,喝道:“你们也是汉人,难道就甘心助纣为虐么?”
焦霸叫道:“五哥,快动手呀!哼,褚云峰,今日你是自投罗网,还敢口出妖言,妄图煽惑!”
韩超喝道:“褚云峰,我是看在同僚份上不为已甚,你还不束手就擒,当真要我动手么?”褚云峰大怒道:“我以为你还有点良心,谁知你也是一丘之貉!”
“国师府”中的汉人侍卫都有超群出众的本领,否则阳天雷也不会招揽他们了。褚六峰的这“雷电交轰”因为是单独使用,威力少了一半,双掌交叉劈出,韩超身形一晃,却未跌倒。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盘龙绕步”,已是侧身扑上,一招“游龙揉爪”,抓向褚云峰的琵琶骨。
褚云峰知道韩超的鹰爪功非同小可,当下一个沉肩缩肘,肘锤撞出,韩超一抓抓空,闪过一边。焦霸的朴刀又砍了到来,褚云峰腾的飞起一腿,将他逼退。
褚云峰以一敌二,心里想道:“要杀这两个人原也不难,但恐怕也得在五十招开外,“国师府”中高手如云,若是斗到五十招开外,当然会有援兵来到。褚云峰不敢恋战,逼退了焦霸,立即“砰”的一拳捣出,把通花格子朝窗门捣得稀烂,一个飞身,便跳出去。
焦霸喝道:“哪里走!”如影随形地穿窗而出,一刀斫来。丁进此时亦已从大门跑出,高声叫道:“有刺客,来人呀,来人呀!”他自知本领不济,并不参与堵截褚云峰的搏斗,自顾自的跑出去叫救兵了!
褚云峰心头一凛:“可不能让这厮逃脱!”要知丁进和卢香亭都是知道柳洞天的秘密的,只杀了卢香亭,这秘密还是会泄漏出去的。
焦霸叫道:“韩五哥快来!”韩超道,“来了!”声到人到,截住褚云峰的去路。
远远的所得一声长啸,有人喝道:“什么人这样大胆,缠着他,待我将他拿下。”这是屠龙的声音,他刚好回来,听见了丁进的叫声,立即加快脚步,听这声音,屠龙大约是在百步之外,隔着两座假山,闻声尚未见人。不过以他的轻功,这百步之遥,转眼就可来到!
褚云峰以一敌二,不过略占上风,倘若屠龙来到,他是插翼难逃的了,焦霸得意之极,哈哈笑道:“看你还逃得出我的掌心。”
褚云峰一咬牙根,正要拼命,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只见韩超一抓向焦霸的颈项抓下来,“咔嚓”一声,将他的脖子扭断。韩超低声说道:“盟谊永固,共享荣华。快走!”褚云峰又惊又喜,这才知道韩超是个有心人,可能是像自己,埋伏在“国师府”中,有所作为的。但他所说的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褚云峰一时之间却是弄不明白,此时亦已无暇容他思索了。
褚云峰轻轻地说了一句:“大恩不言报,五哥保重!”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翻过围墙。就在此时,只听得刘琼姑在西面的院子里尖声叫道:“救命,救命呀!”
屠龙已然听得东面院子的厮杀声,但对他来说,最紧要的,当然还是要救刘琼姑的性命,并非他有所厚爱于刘琼姑,而是因为有了刘琼姑,才能进行破坏义军的阴谋。
屠龙心想:“东面有韩超、焦霸二人,料想可以抵挡片时。”略一踌躇,便向西奔去,丁进逃跑的方向,恰恰和他相反。
褚云峰正愁难以分身,一见屠龙的影子向西奔去,心中大喜,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越过假山,追上丁进。这晚无月无星,小雨点还在下个不停,黑漆漆的夜里,丁进尚未知道是他追来,叫道:“快往稻香村的东院。”褚云峰沉声喝道:“贼厮鸟,你看看我是谁?”丁进刚一回头,褚云峰使出天雷功,呼的一掌便结束了他的性命!
园子里只见黑影幢幢,东南西北,都发现有闻声而至的卫士了。
褚云峰暗暗叫了一一声“苦也!”抹了一把烂泥,朝脸上一涂,心道:“只好碰碰运气了!”蛇行免伏,走得不远,迎面来了一个金国武士,发觉了他,不知是否觉得地形迹可疑,一个转头朝他跑来,叫道:“盟谊永固!”
这个金国武士说的是女真话,褚云峰虽然听得懂,可是急切间未能会意,那金国武士见他没有立即答话,叫道:“奸细在、在——”“这里”二字未曾出口,褚云峰已是拔剑出鞘,以闪电般的手法向他刺去,在他身上掷了三个透明的窟窿!在他中剑之后,方始认出是褚云峰,已是迟了。
褚云峰恍然大悟,原来这八个字乃是今晚的暗语。心里想道:“拖雷住在国师府中,阳天雷想必是为了要讨好他,定下了这‘盟谊永固、共享荣华’的八个字作为暗号。这样,在黑夜之中,用不着查看金脾,一对暗号,就可知道对方是否奸细。哼,阳天雷这厮的防备倒也真是周密得无以复加,幸亏韩超给了我这个暗号!”
褚云峰大着胆子便往前跑,碰见有人,便先喝道:“盟谊永固!”对方果然都是回答“共享荣华!”黑夜中那些人看不清楚,只道是自己人,暗号一对,便即疾跑过去。褚云峰轻轻易易地就溜出了“国师府”。
屠龙匆匆忙忙地跑进他和刘琼姑住的那间房子,看见刘琼姑血染罗衣,那个卫士和小玉儿躺在地上。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问道:“是谁来啦?”刘琼姑呻吟道:“痛、痛死我了,你快给我敷上金创药!”
屠龙知道刘琼姑没有性命之忧,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假意作出温柔体贴的样子,替她敷上了金创药。刘琼姑方始说道:“这个人一冲进来,便大骂我不知廉耻,要抢我走。他的武功高强得很,老谢跑来救我,给他一掌打晕!我拼死不从,给他刺了一剑!小玉儿拖他的脚,也给他害了。”
屠龙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如此说来,来的一定是褚云峰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仔细一看,看出那名冒充仆人的卫士已然毙命,所受的致命之伤正是“天雷功”道成的。屠龙山向小玉儿一看,说道:“这小丫头可没有遇害嘛!”
刘琼姑道:“是吗?我当时只顾和那贼人拼命,只道她已是受害了呢!那你赶快把她救回来呀!这丫头为主舍身,当真难得!”
屠龙心里想道:“褚云峰以侠义道自居,他不杀这个丫头倒是不用怀疑,但他何以不把刘掠姑抢走呢?抢不走也该杀她呀!对,想必是因为已经听到我的声音,来不及了。他不杀琼姑,那是因为看在她哥哥的份上。”屠龙自以为解释得合情合理,非但对刘谅姑没有怀疑,心中还在暗暗欢喜,欢喜刘琼姑死心塌地的愿意跟他。
当下屠龙便给小玉儿解开穴道,问她:“那个人是谁。”小玉儿也真够机灵,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敢说!”服角却向刘琼姑瞧去。刘琼姑低头裹伤,装作没有留意她的样子。
履龙霍然一醒,心道:“对,我怎么可以在这里问她?”说道:“小玉儿,你受惊了,我送你回去吧。让你爹爹照料你,明天你不用来这里了。”
屠龙把小玉儿拖到屋外面,低声说道:“那人是谁。”小玉儿道:“似乎是从前在府里当过差的那个褚云峰。你在刘姑娘面前问我,所以我刚才不敢说。”屠龙道:“我明白了,你回去吧。”心里想道:“果然是褚云峰。”
屠龙正要出去探听消息,韩超气急败坏地跑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好!焦霸也给那人打死了。”小玉儿尚未走出大门,连忙说道:“褚云峰这样快就到你那边了吗?”
韩超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一听便知小玉儿是有心点醒他,便道:“不是褚云峰。不过,奇怪得很,这个人的武功路子和褚云峰却是完全一样,也会使天雷功的!”
屠龙道:“哦,我知道了。褚云峰是和他的师弟谷涵虚一同来的,你们碰上的是谷涵虚。”
韩超道:“外面正在搜查奸细,咱们去不去帮忙?”屠龙小声说道:“谅这两个人此时必是忙着逃命,决不敢再来这里。你出去知会他们,不要让女真武士进这院子。”
韩超道:“我理会得,若是给女真武士进来,咱们的谎话当场就要给刘小姐识破了。”
韩超与小玉儿相继走后,屠龙暗自想道:“褚云峰师兄弟进来闹了这场,不知他们还说些什么话?莫要给琼姑知道这里是“国师府”才好。”
屠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刘琼姑的房中,只见刘琼姑正在包扎伤口,眉头深琐,似是在忍住疼痛的模样。
屠龙不觉也是眉头一皱,说道:“血已止了,还是痛吗?”
刘琼姑道:“曲池穴上面的一条筋给那厮的剑尖挑断了,动一动就痛得要命。”
屠龙道:“那么那一封信——”
刘谅姑苦笑道:“你就只知道要我给你做事,你看我的右臂伤得这样,还能提笔写字吗?”
屠龙大为着急,可还不敢形之辞色,只好假作温柔,赔笑说道:“琼姑,你为我几乎丢了性命,我岂有不伶惜你的?但是这封信关系咱们两人的婚事,我自是希望能够快点送到你哥哥的手中。”
刘琼姑也装作感激的样子,说道:“我明白。龙哥,我何尝不想快点呢?但不知这伤什么时候才好,你找个懂得续筋驳骨的大夫给我看吧。”
屠龙大感为难,续筋驳骨的大夫不是没有,国师府里的人,随时可以请得御医来治,但御医乃是女真族人,可是不能让刘琼姑看见的。若是请外面的大夫,屠龙又怕泄漏了秘密。
屠龙皱一皱眉,说道:“我会给你找大夫的,但急切之间,恐怕不易找到医道高明的大夫。你的左手能够提臂写字吗?”
刘琼姑样作羞愧的模样,说道:“你知道我是个乡下女子,没有读过几年书,右手写字,已是困难,左手写字,我从来没有试过。只怕纵然能够写出字来也是歪歪斜斜,大哥怎敢相信是我的笔迹。当然,你派人去送信,可以说明我是右臂受了伤,但依旧又要引起他的疑心,问长问短的了。咱们遭遇的这些事情,外人可是不容易替咱们说个明白的啊!”
屠龙一想也是道理,搓着手道:“怎么办呢?唉,我只好撞撞运气,请朋友帮忙,赶快给你找一个高明的跌打大夫了。”
刘琼姑不知请大夫之事,屠龙其实也是褚多顾忌,并无把握,害怕给他们的大夫一看,说不定就会看出了破绽。刘琼姑人急智生,忽地说道:“有厂!”
屠龙喜道:“你想到什么主意了?”正是:
假作鸳鸯原异梦,要分径渭斗机心。
欲知后事如何了,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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