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即将进入高中部,纯一并没有把握稍纵即逝的春假时光,每天都在迷迷糊糊中度过。漫无目的地在公圆闲逛成了他的例行公事,也是逃避闲置在家的理由。
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吗?
纯一漫步在午后的公园仰望蓝天。
那天毕业典礼发生的事宛如一场梦。
可是,手指轻触嘴唇时,音梦的温暖至今似乎伥然残留着,胸口还有一股当时的刺痛感。
「啊,朝仓学长!」
背后突然有人叫唤,纯一急忙缩手。
回头一看,美春正活力十足地从樱花步道的另一头跑过来。
「嗨,妳来这里做什么?」
「那学长你呢?」
「不没什么,只是散步而已。」
纯一隐蔽自己的心境,脸上露出笑容。就算嘴巴烂掉,他也不会说是为了避开音梦,而无所事事地在公园溜达。
「妳来干什么?」
「嘿嘿嘿一到春假。来公圆溜小狗的人也跟着变多了。」
「溜小狗?」
「没错,溜小狗,抱在怀里很温暖呢!」
美春张开双臂发表宣言。
总之,来公圆看狗群大概是她的目的吧。
「妳呀、还真是个无忧无虑的人。」
纯一苦笑地轻敲美春的头。
看到她高兴的脸孔,总觉得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
「反正已经出来了,不如顺道去学长家玩吧。」
「我家?」
纯一歪着头一时不知美春所云。
「因为春假都没看到音梦学姐嘛。」
「原来妳的目标是音梦啊。」
「美春和音梦学姐的爱是不容许朝仓学长阻挠的,真遗憾~。」
「一点也不。」
纯一以戏谑的口吻说完后,手掌一把揪住美春的头。
「痛痛痛痛!」
美春皱起眉头。不过因为她的头部尺寸大、所以顺利地挣脱了纯一的手。
「咦,比小樱还难抓。」
「小樱?是芳乃学姐吗?」
美春双手按住头部护着,眼珠子朝上仰视纯一。
「学姐?说的也是。」
对低一年级的美春来说理所当然,不过称呼小樱为学姐,听在纯一耳里总觉得有点不搭凋。
「不过,美春竟然知道小樱的名字,妳们认识吗?」
「啊。不是无意中听到的啦。」
美春语意含糊地别开视线。
由于容易与人亲近之故,美春的人际关系比想象中还要广,因此就算知道小樱的事也不足为奇,不过纯一还定很在意她那有所隐瞒的态度。
「从哪里无意中听到的?」
「哪里?呃哪里呢?」
看到美春故意装傻的模样、纯一摩拳擦掌的同时。一面心想这家伙真不会说谎。
「看来妳那颗橘色的头好像很想染成红色的样子。」
「我说!我会说的,请不要摩拳擦掌!」
「不好的流言吗?」
纯一瞇着眼察觉到美春吞吞吐吐的理由。
「真的只是谣传而己。」
美春以此为前提,开始转述同是风纪委员女性友人的话。
「朝仓学长应该也听说了吧?有个女孩在打工回家途中被樱花树枝打到受伤的事。」
「嗯。是有这么回事」
经美春这么一提,纯一突然想起毕业典礼前几天的事件。
由于同是风纪委员,因此音梦也接到了电话通知。
「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会被落下来的树枝打到。」
「是啊,不过听说她看到芳乃学姐了。」
「什么?」
「就在她搓揉头部时,发现芳乃学姐在樱花树荫下瞪着她。」
「妳的意思是,那是小樱做的?」
由于太不合常理,纯一呆然太于惊讶。
看到纯一露出那种表情,美春急忙挥动双手。
「不听说那是自然断裂的,警方也这么说。」
「就是嘛,那家伙即使跟人结怨也不会使用那种不光明的手段。」
何况,小樱应该不认识那位女风纪委员才对。
「她好像在打工时把芳乃学姐当成小孩子看待而惹学姐生气了。
「当成小孩子嗯,小樱确实是个小不点。」
纯一点着头,突然想起在哪里听过相同的话。
「啊,那女孩打工的地方是不是商店街的茶艺馆?」
「学长知道?」
「那间茶艺馆是我带小樱去的。」
尽管之前曾到小樱家过夜,然而却没能好好聊天便呼呼大睡,因此纯一只好顺她的意带她出去玩做为补偿。
去太远总觉得很麻烦,于是就去了茶艺馆
原来是当时那个女孩。
因为是常有的事,所以纯一并不以为意。不过当时的店员确实将小樱误认为是纯一的妹妹。并以小孩子的方式对待她。
「因为芳乃学姐总是一副恨神秘的样子,所以才会有那种流言嘛。」
看到纯一陷入沉思,美春努力以开朗的声音说。
「嗯,或许吧。」
纯一也露出笑容点头回应,可是
总觉得内心留下了无法释怀的阴影。
流言中的主角于当天深夜时分造访纯一的房间。
正当纯一躺在床上看漫画时
「嗨~,小哥。」
冒然打开房间窗户后,心情异常兴奋的小樱跳了进来。
「喂,不是告诉妳要从大门」
「唉呀,别说教嘛。」
小樱挥挥手一骨碌地坐在床上。一阵酒味倏地飘了过来,纯一不禁眉宇深锁。
「妳该不会是喝酒了吧?」
「嗯,是庆祝之酒!」
「真的喝了?」
难怪那么兴奋。
「哈哈哈!然后跑来跟你幽会~。」
「幽什么会」
纯一叹口气,起身靠在床缘。
「就算开玩笑,也别老是将那种事挂在嘴边。」
「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认真的也一样。」
「哼~知道了啦。」
小樱吹胡子瞪眼后。肩膀倏地垂下。
唉,受不了。
这种场面要是再被音梦发现的话纯一光是想象便觉得全身发冷。可是又不能把这种状态下的小樱送回空无一人的家中,
「音梦好像已经睡了,妳要安静点。」
「嗯,Thanks。」
或许是理解到自己不会被扫地出门吧,小樱撒娇地把头放在纯一的膝上随意躺下。
「喂」
正想发牢骚的纯一突然察觉小樱的情况很反常。
「发生什么事了。」
「高兴的事,不之说过喝酒庆祝了吗?」
「我怎么感觉不到那种气氛。」
纯一有点纳闷地轻抚小樱的金发。
「因为有高兴的事,所以买了巧克力蛋糕和日本酒。」
「真不搭调。」
「是吗?」
小樱忽然抬起头。
纯一瞇着眼看小樱,注意到她的眼睛与平时的开朗不同。
「怎么了。妳看起来好像很寂寞。」
「有吗?」
小樱一面搔着脸颊一面别开视线。
「算了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
「」
纯一认为应该给满脸迷惑的小樱思考的时间,于定他伸手拿取未看完的漫画,不过在翻开页数之前,小樱便开始喃喃低语。
「我大概是想来这里告解的。」
「我的房间是忏悔室吗?」
纯一苦笑着将手中的漫书再度故回床上。
「我在蛋糕上穴蜡烛,杯子里斟满酒,自己开派对。」
小樱开始一个人喃喃自语。
「蜡烛点火后再关掉电灯。像走在庆祝生日一般一面望着周遭美丽的景致,一面吹蜡烛。」
「之后,我就开始掉眼泪。家里静俏悄的,没有人为我庆祝自己像傻瓜一样」
「啊~,呃」
纯一总觉得可以体会小樱的心情。他绞尽脑汁想说些安慰的话,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当的台词。
「而且,在看到蜡烛产生的白烟逐渐消失时我想起了奶奶死去的情景。」
「喔」
火葬场的烟吗?
纯白的烟升起的光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当时的小樱情绪低落到一旁的纯一几乎不忍目睹。
「今晚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纯一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咦!」
「妳希望有人跟妳一起睡吧?」
纯一自知说了难为情的话。
可是,一想到小樱希望的人选大概非自己莫属、便想不出其它更适当的话。
「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纯一仰望着天花板说。
他没有正视小樱的勇气,采取拐弯抹角的说法。
「小哥,你好温柔喔。」
「闭嘴啦。」
纯一两手拉扯小樱的脸颊阻止她发言。
「呜~,好痛喔~。」
「哈哈哈。」
真好笑。以前尽是给人添麻烦。虽然现在也没什么改变,不过纯一觉得这样的小樱很可爱。
「笑什么啦~。」
小樱逃离纯一的手摩擦着脸颊,同时投以怨恨的视线。
「没有我觉得妳真的好像妹妹一样。」
「咦?」
「虽然事实上是表姐」
说到这里,纯一注意到小樱的表情变得很僵,那认真的面容彷佛在生气一般。
「怎么了?」
「为什么小哥会在我之前遇见小梦呢?」
「什么?」
小樱的话太过于唐突,纯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呃别那么说嘛。」
「为什么小梦明明和小哥是兄妹却没有血缘关系呢?」
「咦?什么跟什么。」
小樱越来越激动的口吻,让纯一皱起眉头看着她。
「小哥可以忍受被小梦拥抱、亲吻吗?」
「喂,等一下!」
眼见若放任不管有可能会越来越激动的小樱。纯一不禁粗声制止。看来现在的她与平常不同,情绪似乎很下稳定。
她大概不喜欢妹妹这个字吧?
「呃」
纯一一面慎重地寻找词汇,一面缓缓开口。
「像妹妹一样,是一种对『可爱』的最高赞美」
「够了。」
床上的小樱迅速起身。
「啊抱歉。」
「咦,不对,是我太任性了。哈哈哈我醉了。必须让头脑清醒才行,还是回去好了。」
「喂!」
「打扰了。」
小樱低下头不理会纯一的制止、倏地消失在窗外。
简直就像沧海孤岛一般。
「伤脑筋。」
纯一一面闻着窗外吹进来的樱花香,一面搔着头。
每次和小樱在一起。不知何故只能用以前孩童时代的相处方式。若被同年龄的对象当做小孩子看持,想必连纯一也会生气吧。
可是,为什么?
纯一将手按在胸口扪心自问。
他对小樱有兴趣,也觉得她很可爱。不论是嬉闹或耍嘴皮子,都比别人还要敞开心胸,这是无庸置疑的。
可是
他怎么也无法产生像对其他女孩般的『喜欢』之情。
那不单单只是因为小樱外表稚嫩而己。
纯一强烈感觉到存在自己心中的那一道莫名的隔阂。
今天又被欺负了。
黑暗中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这又是谁的梦?
好久没有被强迫观看他人的梦境了。
不过,他讨厌看欺负人的梦。
纯一一如往常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反正一到早晨,梦中所有的内容将会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女孩的独白硬是在拼命对住自我意识的纯一耳边回响。
因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同、身材矮小。
我一无是处。
因为我是外国来的转学生,被欺负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我无法原谅说奶奶坏话的人。
女孩的话到此中断。
视野突然开启。眼前出现了樱花盛开、采光良好的走廊。
「所以妳就跟人打架了?」
「是啊打架和狂欢是江户的精华嘛。」
看到嘟着嘴就话的少女,纯一不由得惊叫。
这是小樱的梦?
过去被强迫看过各种不同梦境的纯一,对其一内容大多只略知二一,然一而今天的梦却非常明确。
想不到会是小樱的梦。
尽管极为亲近不,正好相反,大概是因问亲近的缘故。
不知为何,纯一过去从未看过小樱的梦。
「你又不是江户小子。」
听到小樱的话,外徂母温柔地歪着头。
「话是没错,可是我比大家都了解日本。」
「古装剧吗?」
「没错!」
小樱用力点头回应外祖母的话。
「日本人重情义,大家都会保护弱者。」
「某部分的确是如此,不过太有气度的话嗯~,要说明不太容易。」
外祖母按着太阳穴叹息。
对,没错。
由于外租母是在钝一小时候去世,有些一部分已经被他的记忆所美化,不过望着外诅母的言行举止。纯一渐渐想起她的真实个性。
她爱吃甜食,虽然怕麻烦,喜欢恶作剧,孩子气但却温柔和蔼。
而且还是一位魔法使。
「唉,狂欢可以,不过打架可不行喔。」
魔法使的外祖母语气转为教条式的说法。
「话是没错,可是他们说奶奶的坏话!」
「我不介意小孩子说我什么。」
外祖母微微一笑。
「毕竞只是小鬼头的蠢活罢了。」
外祖母的连些话让旁听的纯一不禁全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