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纯一的入院生活
砰!!的一声钝响。
感觉上,就像是有什么笨重的物品摔落在地上。
伴着这声音,一道刺耳的金属尖哮划空而过,周围有股刺鼻的、类似橡皮烧焦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
受黑暗笼罩的视线逐渐恢复,纯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
眼前似乎有个人正倒在那里。
那人的身体像胎儿般蜷曲,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
地面上大片的黑色黏湿似乎是血液所造成的。
另外一旁还有一位不断哭泣的幼小的少女。
萌学姊?
虽然少女的脸庞稚气未脱,然而可以确定她的确就是萌没错。
看到这里,纯一知道自己正陷在梦境里或者该用被带入梦境这种方式形容会比较正确。
除了可以从手心变出日式点心之外,纯一还拥有另一项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就是可以看到(或他人让自己看到)梦境的能力。
不过,和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实用价值的,变出日式点心的能力不同,这种能力几乎不能拿来做任何事,因为这能力并非是锁定特定对象观察其梦境,而只是在不晓得梦境主人是谁的情况下进入对方的梦而已。
不过,这次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看来这应该定萌学姊的梦没错吧?
虽然可以看到年幼的萌哭泣的模样,不过她的形体却是显得模糊一片。大致上只看得出轮廓,感觉上就像透过濡湿的镜头观察另一端的影像是一样的。
萌的双膝跪地,紧紧抱住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头部。
那个人是我吗?
另一个人物的轮廓也一样模糊不清。看起来有些像是自己,却又有些不太像,纯一突然想起车子冲过泉时车头灯所照射的光芒。
看这样子应该是车祸吧。
看着梦境的纯一想起自己的状况,于是试着慢慢地把记忆回向推溯,然而扰像现在的视线一样,只能想起一些片段又蒙胧不明的东西。
只不过,既然这是萌的梦境,那躺在那里的人应该就是自己啰?地上有一大条像蟒蛇爬过般的车轮痕迹。
刚刚听到的金属磨擦声,以及橡胶的臭味应该是紧急煞车造成的吧?
但是,又该如何解释为何萌学姊是一副小孩的模样呢?
纯一思考着这些的同时
周围的景象突然渐趋转暗,直至所有一切都再度被黑暗笼罩。
「哥!哥哥!!」
从黑暗的远处,似乎可以微微听到音梦的呼喊。听到这阵声音,潜意识反射的想给予回应,然而身体却违背了心思,怎么样就是动都不动。
「哥哥!!」
音梦仍持续不断的呼喊。
听着她有违平时的拼命嘶喊,感到很在意的纯一,经过一番挣扎复总算努力撑开眼皮。
慢慢的,他看见了一脸惊慌表情的音梦。
「哥哥!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放下心中的大石了吧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
「到底定怎么回事?」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回事呢!!真是的到底要让人家担多少心啊~」
眼角还泛着泪光的音梦,脸上浮现出交织着愠怒与喜悦的复杂表情。
然而,纯一是真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光看到音梦的样子。可以感觉到应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于是他挣扎着想起身。
「呜哇!?」
全身立刻发出激痛的kang议,才微微抬起一点的身体马上以瘫平在床上。
「哥哥!?」
「呜啊唔怎、怎么了!?」
打从出生至今从没承受过如此激烈的疼痛,痛得光连想呼吸都觉得困难,纯一胸口起伏着、只能不断吁气。
「拜托别再乱动了好吗?要是伤口又裂开的话怎么办啊!!」
音梦慌张压住纯一的胸口。
伤口?
纯一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白色床单加白色床铺是整间全以白色为基调的简朴房间。
「这里该不会是医院吧?」
「你都不记得了吗?哥哥可是被救护车送进来的耶~」
「」
纯一慢慢开始组织脑海里裂成断片的记忆。
先是在商店街遇上萌学姊,然后在要送她回家去的时候。
「对了,萌学姊她没事吧!?」
想起了在十字路口上发生的意外,纯一连忙追问着音梦。
还记得当时抱住萌,只为了闪开一辆闯红灯冲过来的车子不过在这之后的事情就通通没有记忆了。
只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似乎还有听到萌学姊问话的声音。
「放心好了。虽然有点小擦伤,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样啊。」
纯一紧绷的身体这才故松下来。
光是想到萌可能满头鲜血倒在柏油路旁的模样,就忍不住要打起冷颤。
「担心别人不是件坏事啦,不过也请你多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吗~」
「我的伤势很严重吗?」
语带落寞的音梦扶起纯一的头部,让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全身上下的内外伤再度隐隐抽痛起来,其中伤得最重的是被石膏固定住的右腿。
「右腿似乎有轻微的骨折。痊愈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哦~」
「哦什么哦啊!!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行吗?」
看纯一愣头愣脑点着头,音梦又忍不住继续大声起来。
「要是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当场死掉了你知道吗?」
「不,我那个」
正当音梦又开始发作,纯一慌张的想找借口设法避难时
叩叩叩!!有人敲起病房的门。
「请进~」
音梦稳住了脾气应声道,门打开后进来的人正是萌。
「对不起我来晚了。那个朝仓同学现在的情况如何?」
萌走进病房,不安的询问音梦。
「妳来得正好,他才刚醒来不久而已。」
「啊」
似乎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纯一已经清醒。萌一看到纯一的身影,立刻赶忙着奔向病床旁。
「朝仓同学这真是太好了」
萌当场跪在床边,胸口就这么压在纯一的脸上,同时发出低声的啜泣。
看到她这种反应,纯一几乎要哑然失语。
「萌、萌举姊?」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如果、如果朝仓同学有个万一,那我、那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萌抬起婆娑的脸,从正面打量着纯一的脸庞。
寘的是太好了。」
看见萌这种简直如同爱的告白般的表现,纯一忍不住开始感到心跳加速。
「萌学姐」
正当纯一将手伸向萌,想拭去沾在她睑顿上泪滴时。
「嗯哼!!哥哥?」
听出音梦打岔的咳嗽击中隐隐蕴含的怒气,纯一立刻慌忙缩回手,并设法要萌先起身。
以现在这种状态遭受音梦攻击的话,那绝对是死定了。
「呃对了,萌学姊。妳没有受什么作吧?」
「是的。检查之后都很健康。」
「那就好。」
先不论健康二字用在这种地方适不适当,于少看起来的确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
只要可以保住她平安无事,那纯一腿上的骨折也就算值得了。
「这次多亏有朝仓同学。这份恩情我会花上一辈子时间来偿还。」
「咦?」
以道谢而言,萌这番话似乎显得有些太过夸张。
当事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僵。
会因此感到过意不去也是很自然的,不过她这种反应实在是认真过了头了,反而让纯一觉得有点吓到。
「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过来采病。」
「哦、哦哦」
朝着脸上总算露出笑容的萌点头后
「哥哥。」
在身后的音梦,也跟着浮现她那一贯的扑克脸笑容。
「。」
看着眼前笑得像天使一样灿烂的萌。
说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纯一心中怀着惨淡的心情,无奈的吐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说到住院生活,除了第一天那些要让人鸡飞狗跳的检查外,一旦度过这个程序,楼下来的日子就只剩下无尽的无聊、无聊、以及无聊。
纯一愣愣的躺在床土,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好无聊哦」
在上学时常会希望要是可以一整天都睡觉那该有多好,但一旦真的动都不能动时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在睡眠已经完全补足的情况下,多出来的时间只能关在病房里,这感觉除了痛苦外就还是痛苦。
「好安静。」
医院这种地方原本就属于比较安静的环境,加上住的是个人病房,情形就更为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被丢在这里,每天最期盼看到的就是定时来巡房的女护士。白衣天使这字眼虽然常有人在讲,不过直到现在才逐渐能体会这形容词的真正意涵。
叩叩叩!!
紧接着敲门声后,病房房门随即喀哇一声被打开。
一瞬间还以为是天使降临的说,不过根据已然了如指掌的定期检诊时间来看,现在根本都还太早了。
果不其然
「哥哥,你醒了吗?」
从门扉一旁探出脸来的。是手上捧着一个纸袋的音梦。
「醒了,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睡那么久吧。」
「身体觉得怎么样?」
「跟昨天差不多,都没什么变化。」
纯一叹着气逐项答复的同时,音梦把手上的袋子先放在床铺旁,并取起放在附近的折椅打开后坐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我会住个人病房?」
如果是需要大量医疗器具的患者当然不用说,可是不过定个骨折病患,通常应该是住在六人一间的共同病房才合理吧。
「难道其它病房全都已经住满了吗?」
「不是啦。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像在开玩笑,不过哥哥保护的那位学姊的父新换句话说也就是真子的爸爸正好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什么!?这里的院长?」
「是啊。所以才特别让你住进个人病房的。」
「这、我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呢」
其实想想也对,她们姊妹住的是那么大的豪宅。
经营大医院的医生的女儿如果是这种背景,其实也是颇能令人接受的。
「不过幸好是在学校故假时出的意外。要是是在考试前发生,那可真就倒楣透了。」
「一点都不好!!我的休假就这么泡汤了~」
以现在这种状态,要出席几天后举行的毕业典礼是不可能了。而住院的这段期间,也代表好不容易盼来的春假几乎都得在病床上度过。
「认命吧,你就乖乖的躺着养病,才好早点出院。」
将带来的换洗衣物与待洗的衣服替换后,音梦脸上浮现出一抹同情的微笑。
「对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嗯听说好像还要三、四个礼拜吧。」
「我的春假就这样没了?」
躺在床上的纯一当场全身无力。
天气开始回暖的最美好的季节,却非得被锁在这该死的病房里度过。
「要是来不及赶上校本部的开学典礼,到时拜托要记得提醒大家学校里还有我这个人啊。」
「怎么啦?」
原本还以为又会被反唇相讥的,没想到却得到这样的反应。音梦预料外的表现,让纯一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瞧个不停。
「不没什么」
看到音梦慌忙否认,心中的疑惑再度加深。
「该不会是吃了自己做的难吃料理才变成这样吧?」
「你是什么意思?」
一听到自己的作菜手艺被拿来取笑,音梦气得当场鼓起脸来。
几乎所有家事都处理得尽善尽美的音梦,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拿下厨没办法换言之,她做出来的菜色全是那种专门用来毒死人的玩意儿。
「不开玩笑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真的没有什么。」
纯一这一次很正经的问着,然而音梦却像刻意回避他似的从椅子上站起。
「哥哥你不要老操心别人的事情,先把自己身上的伤治好才是真的。」
「可是」
「我要去帮花瓶换水了。」
纯一还想把事情问清楚,但音梦已经捧起了病房里的花瓶,逃跑似的迅速走出了房间。
看她这种态度,八成心里有什么烦恼,不过以纯一目前的状态,除非她想主动开口,否则是不可能强迫她说出来的。
「真是的,这个爱惹麻烦的妹妹」
纯一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而他得知她之所以会出现那种态度的原因,走在这天下午
当损友杉并来探望他的时候。
「我来探你啰,朝仓喔哦!?」
杉并门也没敲的就径自进了房间,当他看到棉被直盖到脑门上的纯一时,还故意发出一声很做作的惊叹。
「呜~想不到我已经来晚了记得前天明明还是那么有朝气的啊」
「放心好了。以后我会担起你的责任,帮你好好『照顾』朝仓妹的」
「别随便就咒人死好吗!!」
「啊,你还活着啊~」
纯一从棉被中探出头来,看见杉并一脸调侃的笑。
「你到底来干嘛的?」
「这还要问啊,当然走来探病的啰。难道还会有其它理由吗?」
杉并说着就把手中的花束递到纯一面前。带花来探病这种行为算是蛮普遍的,不过如果这花是「菊花」的话,那可又另当别论了。
「又不是葬礼,拿菊花来做什么?」
「这样啊那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杉并把花束摆在病床旁边的桌上,这回又从纸袋里取出一株颇为壮观的松树盆栽,就这么陈列在花束旁。
「哇哩咧」
纯一不由得愕然叹了口气。别人住院还带盆栽来,那意思等于是要病人在此「安息」啊。
也不晓得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杉并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打招呼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要跟你谈正事了。」
「难道你来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挪揄我?」
「是这样的,今天从教职员室那里获得一项情报」
无视于纯一的疑问,杉并突然一下子把脸凑近悄声说道。
「我问你,为什么朝仓妹不留在校本部,而要到岛外的学校去啊?」
「啊?音梦她要到岛外的学校?」
谈话的内容完全超出预期,纯一脸上不禁现出一阵忧惚。
「不会吧,你都没听说吗?」
「别闹了好不好,怎么可能有这回事儿。凭什么音梦就要去岛外的学校就读啊?」
「可是这是事实啊。而且听说还是一间看护学校呢。」
「看护学校?」
尽管之前都没听过有这回事,不过如果这风声是从教职员室放出来的,那可就不只是单纯的空穴来风了。
不过,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音梦却什么都不提呢?
纯一思考至此,突然想起音梦之前那不自然的态度。
记得就是从谈到关于入学典礼的话题时开始的。
如果她并不打算直接升入风见学园校本部,而是要就读其它的学校,那就可以解释当时为何她会有那种不自然的反应。
「原来这件事还仍然被列为机密事项啊。」
看到纯一陷入深思,杉并讶异的皱起眉来。
他大概万万想不到居然连纯一也不晓得有这回事吧。
「既然这样那我要回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