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问我喜欢对方哪里,老实说我会很困扰。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被这样追根究柢也挺令人困扰的。
有多喜欢?要我排出高低顺序也非常困扰。
喜欢到午睡会梦到对方?被这样具体询问会让人很不好意思。
那不喜款对方吗?被这样问,要否定是很容易的。
打从我拚了命唱歌,晋乐成绩却老是只有△开始,我就很讨厌自己的声音。
所以我很轻易地就喜欢上认同这声音的人。
真头大。
一个谜题也没有,但问题却堆积如山。
为了消化这个问题,我正在冒险中。
我正走在并无特别立誓再也不会来,只因没有什么要事所以未再造访的昔日道路上。小学通学路线的田间道路依旧和柏油无缘,视线的一角依旧有着绿意点缀;但可以确定的是,电线杆的数量增加了。
「现代化的浪潮来袭了啊。」
农田里的作物全都变成电线杆的日子也不远了骗你的。
每经过一根电线杆,我就用手掌拍打它的躯体欢迎它,但它并没有响应。有响应的话我可能会触电,所以我很佩服它们按耐着性子以无言态度面对我的肚量这句话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以前就曾想过,实在有够远的。」
当时在集体上学路队中找不到适合的组,只好挤进离家最近的组别。我现在正站在该组的集he地点,以孩童的走路速度,得花上十五分钟才能从家里走到这边。
纵使很早就出门,上学途中被由妈妈开车接送上下幼儿园的妹妹追过,可说是家常便饭。当时我感情的波荡起伏很微弱,所以从没抱怨过这件事。
现在心灵的螺丝则是过度松脱,导致没有丝毫安定感,和当时的我相比真是两种极端。回头想想,打从一开始,我被赋予的明辨是非观念就已经是扭曲的了。不,人类的精神不可能本来就是无棱无角的圆形,将扭曲变型的部分修正,才叫做精神成长。
也就是说,我只不过是把人格塑型失败的过错,归咎到材料出问题上吗?
这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我的事现在并不具任何意义。
比那种事还没有意义。
这附近有一间盖在和邻居距离非常遥远、毫无人烟的土地上的一栋乡间房舍。
不带有作恶或怀念的心情,专注于要拜访我老家的这件事,才是现在的着眼点。
我必须达成目的,但动机有些暧昧。
因为我也不清楚这么做有没有价值。
双脚自然地拉扯我的身体和精神前进。
「哎呀?」
意识瞬间突然往右方约三十公分处脱离,**还差点因此昏倒。
「啊啊对了。」
我想起自己大概两天没睡了。
也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吃。
双脚仍在摇晃,好不容易才踏稳脚步。
咬紧牙关,抬头看着上空让肌肤显得凹凸干燥的光线。
太阳让眼睛刺痛、朦胧又晕眩。
「真可惜,我的冒险到此结束了。」
骗你的。
四月一日,今天也是个晴天。
最近我的人生,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我被解除扮演阿道这项工作,是在进入春假的第二天,三月三十日。
麻由依旧严厉批评我做的料理:「嗯阿道做的料理,味道感觉不是人吃的耶」她的双手因受伤必须静养,所以借着这个理由吵着:「阿道,帮我换衣服」
「吶抱抱,抱抱!我要公主抱!嗯,移动吧?什么意思?这个嘛,就在房间里这样打转吧」
「要去学校?不行!让小麻孤单一个人,那阿道未免太卑劣了!啥?小麻也去上学?不要」我烦恼着「其实这天和往常一样没啥差异」,日复一日到身体的各种皱纹几乎要消失了。但回头想想,处在日复一日的延长线上的那一天,其实潜藏着些许棘手的事。
事前并没有什么征兆。照往常和麻由外出购物,在超市买了油炸豆腐、新鲜白萝卜,还有约三个桃子优格。麻由望着在街上贩卖的黄色花朵,我问她:「想要花吗?」
「阿道买给我的话,我会很开心。」所以我就用自己的钱买来送她,之后返回公寓
「阿道。」
「嗯?」
「我只是想叫叫」
「嗯。」
「阿道的脸颊软绵绵」
「别乱来。」
我们就像这样躺在沙发上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话。麻由在我妹妹让她受的伤痊愈前出院,搬到公寓另一间屋子。之后门锁和锁炼又因妹妹的来袭被破坏,于是付了修理费用后便搬离原本那间屋子了。
虽然比原本那间屋子高一层楼,不过屋内的装潢没什么不同。家具和个人用品全都是由旧住处搬进新家的,不同的只有烹调器具和清洁剂之类的东西部已整理整齐罢了。过了一个月后,这些东西应该又会恢复原样吧。
不管怎样,我们依旧是对笨蛋情侣,今天、明天、后天也一样。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在彼此抓住对方脸颊搓揉的和平时间里,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开始闪闪发亮,是整件事情的开端。
麻由的视线突然被一直开着但根本没人在看的电视吸引。我急着发挥不服输的精神,试图把麻由的兴趣拉回到我身上,但我奋起的精神在跃往四楼的途中就放弃了,仿照她看向右方的电视节目。电视里播出的是给小孩子看的教育节目。
我绝对不是想说这种以针对小孩子为名的节目其实很适合麻由看之类的。而就在我像这样搞不清楚在对谁如此辩解的期间,电视节目持续进行着。
看来节目是由一位耳朵好像会跑出一件拳击内裤的敏感男性,以及表情呈现冷战状态的女性主持,内容则是在介绍图画。两人正热心地介绍巨匠TakuyaHikazaki的风景画,以及被称为天才的YujiShirakaba的人物画。骗你的。
主持节目的是看起来每天只摄取可颂面包和肉桂茶的黝黑爽朗大哥,还有看似会轻率地回答「战争?我有在国中教科书里学过」的大姊。
在让人听了会觉得神经遭受锯子锉锯、奇怪又开朗的背景音乐下,这两位所介绍的图画,是比嘉崎拓也(HikazakiTakuya)小弟弟(六岁)画的住家附近河床,还有白桦勇次(ShirakabaYuji)小弟弟(一样是六岁)用整张图画纸画出家人感情融洽地手牵手走在一起、幸福满满的图画。电视里的大哥和大姊彻底发挥专业,称赞这两张图画到令人觉得可疑的程度,怎么看都觉得表现有些过度。不过大姊长得很像开创镰仓幕府的伟人,一副看起来兴趣(或者应该说移动手段)是骑马的长相。
麻由不发一语地地看着那个节目,双手放开我的脸颊,摇摇晃晃走下沙发。小麻会接受由人类演出的节目内容的理由是什么?
虽然我大致可以想象出她的理由,不过还是开口问她:「开心吗?」我是以另一种角度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因为小麻是个直率的孩子嘛。至于什么角度呢?就是带有各种原因、复杂且难懂的角度。
「没啊」麻由心不在焉地微妙否定,但视线仍然固定不动。打从刚才她就似乎忘了眨眼,让我很担心会不会造成眼睛干涩。不才的我虽然愿意为她舔拭眼球表面,但怕妨碍她观赏电视而自爱地不这么做。骗你的。
「真令人怀念耶」麻由没做暖身操就开始游进回忆中。我也应该配合她,所以先掰了一个谎说「啊的确呢」。麻由抛下电视,紧盯着我的眼珠子瞧。
「阿道也记得?」
「嗯,妳是说画图的日子吧?」我以玩联想游戏的感觉扯了一个谎。
结果竟然让我给答对了。
「对呀!我们在幼儿园远足时一起挖地瓜,然后还一起画画对吧?」
「是呀」不过我当时上的是托儿所。
麻由在我身上翻滚呻吟。我一面完成担任她的坐垫的任务,一面有点担心这话题延续下去会暴露我的知识不足,希望小麻不会因此不开心。
麻由停下翻滚注视着我,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阿道你当时画了什么?」
「嗯?」详细画出地瓜的剖面图这回答行不通吧。我得考虑到阿道的个性,嗯我画了小麻呢!不对,如果是画小麻,她应该会记得吧。
把挖地瓜的姊姊当模特儿,画了一张裸女图。这样回答,现在的我可能会被掐死。
「抱歉,太久以前的事,我有点忘记了。」
继续保持无言而使得她发现我的迷惘并不是个好对策,所以我搬出老实样。毕竟连麻由她也不记得所有细节,所以她应该不会责备我。
「嗯连我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麻由语带讶异地丢来第二个问题,看来她是在侧试我的记忆力。头大了,不是选择题,等同根本不可能回答出正确答案嘛。
「嗯,我光是和小麻一起活在当下,就用尽一切力气了呢。所以不知不觉就忘了嘛!」
我决定用未必是谎言的说法,试图防止被害扩大。麻由嘟起嘴唇,仔细玩味对她而言不够满足的借口,不久后终于将视线离开我身上,再次读取电视上的情报,接着脸上泛起笑容。
「我也要来画画」
麻由得意扬扬地宣言。不追究我的事了吗?她打赤脚在房内奔跑,发出类似嚏嚏嚏或喀喀喀的效果音,准备好一本封皮已经变色扭曲的素描本,还有黑色和红色的水性笔。顺道一提,小指上依旧绑着白色丝线的我,也跟着她一起东奔西跑。
麻由滑坐到桌前,翻开从未用过的素描本。
「好来画点东西吧」
打开黑笔的笔盖,高高举起笔,开始进行游戏。麻由用随着笑容瞇成一条线的双眼看我,向我寻求创作主题的意见。嗯,现在应该模仿托儿所的老师说话。
「画小麻喜欢的东西不就好了吗?」
只要这样建议,就可以确定麻由的反应。麻由她露出满意且愉悦的笑容。
「小麻喜欢的东西当然是阿道啊!」就是说嘛。
「阿道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她挂着微笑强迫我回答。
「那还用说,当然是小麻呀」我被迫这样回答。
如果这里不小心讲错一个字,说成「小由」之类的,那连生这个字都会被死替代。不过不知道哪种因果关系让我没说错话,所以麻由的心情没有因此不悦,反而恢复原状。
「那阿道你画小麻,小麻画阿道吧!」
「就这么办吧」不是要我在一旁参观,而是强制我也参加吗?
我拿起剩下的红笔,跟麻由拿了一张素描本中松脱掉落的画纸,左手撑脸、右手悬在画纸上。不是我臭屁,不过美术成绩我可从没拿过。不过也没出色到获得5这样的高分,而平庸的3也与我无缘。
上课内容若以画图为主的话就会拿到2,以劳作为主的话就会拿到4,从我国中时代开始这就是常态了。黏土劳作或工艺劳作都会获得好评,但一扯上绘画类,就会凄惨到美术老师做出「虽然从事教育者不应该这么说,但这实在太烂了。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这种再彻底也不过的负面评价。有一次我曾拿完成的图给我叔母看,她说「这根本不是会画还是不会画的问题」,还让她萌生根本不必要的担忧。
美术成绩虽然并不差,但只有在和对方互画彼此长相的课程中,我和班上被人霸凌的女孩子分到同组,害我有些不开心,但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啊,对了、对了,下次啊」
「嗯?下次?」
讲话模模糊糊的样子也只维持到两秒之后。
到麻由边愉快聊天,笔尖边点到白纸上为止。
那是丑恶事物的桥段。
是我没了麻由的活力缠绕,且被卷进些琐碎小事的故事契机。
御园麻由很自然地崩溃了。
「阿道的阿道?」
后来我才知道,那第一句话就是扳机和起因。
「嗯?小麻?」
「我要画阿道。画阿道?阿道。」
我迟了几步阻止麻由的眼球开始喷发困惑。
「阿道的脸?阿道的脸脸,长什么样子?阿道我知道。是哪个、是谁、哪个人?」麻由表情变得阴沉,视线失去焦点。「麻由?喂!」我摇晃她肩膀的手被她拍掉。「别碍事!我要画阿道!阿道是谁?」
黑笔从她指间滑落,摔落地面时发出轻脆声响,且造成一个小黑点。细笔失去重心而在地板上躺平的那一幕,我从头看到尾,之后视线才终于回到麻由身上。
她连用手按压太阳穴痛苦呻吟的力气都不需要,便整个人趴到了桌上,双手无力地向下垂。如果周围滴满红色油漆,要人不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也很难。
「麻由妳怎么了?麻由?」
我将手塞进麻由肩膀与桌子间的空隙,扶起她的身体。我以为这是她原本只会在漆黑中发作的病,现在已经侵蚀到连白天都会发作。但症状怎么看都觉得不太一样。因为麻由没有喊叫。
翻白眼、呕吐、使劲咬牙或自残行为,她完全没有这类举动。
「阿道是这个,这个!」我将她的双手贴上我的脸颊。
长长了的指甲嵌进我的脸颊。唉呀,之后得帮她剪指甲才行。我把这不合此时气氛的担忧,当做疼痛的发泄对象,好克制自己不要惊慌失措。
「不对。」她否定了我。「我想不起来。」否定阿道,但是「不对」的否定和「我想不起来」
的否定「并不一样」。
这是被记忆裂痕折磨,才会轻易出现的最坏后遗症。
麻由心灵的巨大创伤,在别的方面开始少量融化、流出。
在这些日子里,我粗心大意地忘了,这种毒害只要一点点就能致死。
都是因为我以自己这个愚者为标准,做了愚蠢思考的关系。
麻由用手掌重新将笔一把握住,在白纸上画了一条线,画完后手停了下来。
「阿道在这后面这后面这后面这后面这后面」
我还得加什么才能变成阿道呢?
「小麻。」
我叫唤她,抱住她的肩膀,拥抱她。
这次她没有反抗。
但这次我也没能因此萌生欢欣。
麻由就这样失去了自我。
这种芝麻小事害一切都坏了。
没有余裕成长的人。怎么可能会成长嘛。
而我也失去了阿道的身分,这是我自作自受。
三月三十一日。
麻由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用空虚的双眼朝下望着只盖住下半身的棉被,前额浏海垂挂额前凸显脸色的差劲。
麻由用所有与流泪无关的行为方式流泪。
素描本被破坏,里面的白纸散乱堆积在床上。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成体统,不过白纸散落床面的构图也有如一幅图画。
「唉呀,她是怎么了?打从昨天就这副模样?」
站在我身旁,蹙眉观察麻由的坂下恋日医生这样询问我。我朝她点头。
「有吃东西吗?」
「不会主动吃,只好硬塞。」
「是喔。」
医生靠近床铺,手在麻由面前晃了晃,但麻由没有反应。接着她摇晃麻由的肩膀,麻由只是任她摇晃。「怎么会这样?」医生这么低语,随后又做了补充。
「这孩子太严重了,连我碰她都没反应耶?」
医生手放在麻由肩上如此低喃。的确,平常麻由不是会把手挥开,就是一巴掌呼过来,至少有这种反应。但现在就像被我爸爸不知分寸地搞坏时一样,毫无反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麻由想画阿道的素描结果没办法成功将记忆和现实连接在一块。」
要回想起阿道,代表得面对现实。
她知道绝对不能让自己这么做,所以才会失败。
医生一面责备我「真是太粗心了」,一面从麻由身旁退开一步,接着将手伸进白衣口袋。
医生今天身穿我熟悉的白衣装扮,不过她并没有回归职场,现在依旧快乐享受着不需要月历、雨伞以及鞋子的生活。
问她为什么要穿白衣,她说「这是我最接近外出服装的衣服」,这番话不禁让我思考她平常是以何种打扮过生活的。
「那你找我来的理由是什么?我可没办法帮她治疗喔。」
我并不是无照医生,也没有天才般的手腕医生补上这句一点也不有趣的玩笑。
「可是,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御园也许会衰弱至死喔!因为这孩子不是会主动寻求变化的个性。」
「我知道,所以我想拜托妳照顾麻由。」
「嗯?你不照顾她吗?」
「我得为了医好麻由而行动,我想做点什么心底总有这种感觉。」
只有我不会轻率看待这件事吧。
「医好御园是喔。」医生的视线稍微向下垂,接着说出她的怀疑:「行吗?你有方法?」
「我打算去麻由的家或其它地点,寻找可以吸引麻由注意的方法。」
「哦?你打算用那个方法让御园忘记她在心底暗中摸索的阿道吗?」
「嗯,大概吧。」
医生用手抚摸着下巴,「嗯」地用力点头。
「真像消极版的勇者斗恶龙耶。」
她最近好像从漫画人变成电玩人了。
「我打算去可能有线索的地方绕绕,大概暂时无法回来。」
「嗯,我知道了。我也会转告医院里的人。」医生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记得她曾对我说过别出现在她面前之类的话。
是时效过了,还是为了因应紧急状况而暂时中断呢?
不管原因是什么,我欠这个人一份恩情。这种事对我来说真的很少有。
「在妳闭关期间还把妳叫出来,真不好意思。」
「好说好说。」医生轻举起手,态度坦然地响应我的答谢。
「我会定期用手机打电话和你连络。」
「好。」
随后,就在我告别留在病房内的医生,跨过走廊病房门的界线时。
一道微弱的声音编织出一条丝线,缠绕住我的脖子,使我回过头望。
麻由面无表情地在咳嗽。
似乎是无法自发性处理进入口鼻的泪水,造成她噎到。医生用手帕帮她擦拭,为了不让泪水继续流进口鼻,采取让麻由躺下的对策。
麻由明显减少眨眼的次数,毫无阻碍地笔直盯着天花板看。
「」
我离开病房来到走廊上,故意什么话都不说,连心中情感的哇哇哭泣声也不予以理会。
窗外可看见铁塔,以及比过去稍微多了几户人家的绵延农田。
在右手边的是毫无变化的电视,以及烟雾弥漫的医院大厅。几位患者单手拿着香烟和果菜汁欢谈中。
「小姐吗?」
在口中打转的是,细微到达自己的耳朵也听不见的模糊声音。
我还记得在这里认识的女性,对我的脑造成一些小伤。
那时候我还是位少年。而现在的我有什么价值呢?
我甩甩头,挥开内心的杂念。
没有必要自我肯定或寻求自我。
为了让麻由恢复原状,我离开医院向前迈进。
原状?
对我来说,何谓原状?
「当然由你自己来决定。」
就是恢复成我宝贵的小麻呀。
「嗯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啊啊哈哈哈哈!」
在等待红绿灯期间。
我沉浸于自己的想法中。
要是还有其它类似这种的愉快事情,那我脸颊的肌肉还真承受不了每天这样大笑。
骗你的。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痛快无比。
我要修好麻由。虽然医不好,但要修好。
都是因为我骗麻由骗得还不够才会变成这样。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回想结束。好,可以恢复全彩了。
我用手指从眼皮上压迫眼球进行「调整」,取回眼睛对色彩的感觉。使劲搓揉后睁开眼,眼前是去除桃源乡的极乐、幸福以及开放感的景色。看来我的视线已恢复正常,事情发展顺利让我的脚步也轻盈了起来。骗你的。
昨天我去过麻由的老家和菅原他家,结果超凄惨的。麻由她家似乎已被拆除,改建成公寓;我和菅原的母亲见面并告知身分后,被她臭骂一顿赶了出去。从她那连口水一起喷出来的台词听来,她好像认为那起绑架事件全都是我的错,还有儿子是杀人犯以及遭邻居白眼,一切的因果关系都和我有关似的。她壮烈地不断重复不像日本人会有的自我主张,言语的洪流让我失去反击的**,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地罢手。骗你的。
实际的情况是,我连使用虚张声势这唯一武器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她拒绝了。
所以今天轮到去我老家。说不定被绑架时,菅原或麻由带的书包或衣服之类的东西可能还留着。只要将那些没有金钱价值的物品在麻由眼前晃一下,她就会说「啊这是阿道的书包!」之类的话,说不定可以因此改变她意识的重心。我就这样不知临死前抓住的那把救命稻草是真是假地踏上了歧途。
通过小而整洁的耳鼻喉科前,我在和充满黏乎乎绿意的河川交差的那座桥上,暂时停下脚步。停下脚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有禁止过桥的公告。脚下的河川反射太阳光,偶尔会有褐色的鱼背浮上水面。眼前这种适合老人带在身边的孙女看着河川大喊「有鱼耶」的纯朴抒情景色,让我也不禁吹起口哨驱赶乡愁。暂且先把我本来就是当地人的事实搁置一旁。
不过我怎么没有心情沮丧呢?明明有麻由的危机,情绪却和小麻相反。
啊还有阿道的存亡也同样有危险。
之所以能了解视线内的一切,是因为脑袋里和这附近有关的开关被打开了二或三个,让我脱离平时的领域吧。这是很妥当的处置,只不过反作用力会很激烈。如果硬恢复原状,可能会发展成平衡感和生死观崩解的严重事态。
不过现在是紧急状况,这点小事就先放它一马吧。
之后的事就交给到时候的我处理吧。
我安乐地作出结论。
「缺乏危机感是遗传的吧。」
我解除休息的姿势,再次于太阳公公底下向前迈进。
用十步就走过那座桥,我继续向前行,穿过从没看过有车子开过的道路。约十年前,眼前应是一片农田,但现在已完全被填平,盖了一堆要出售的房子。约转两次右弯后,我经过将树木修剪成四角形取代围墙围住房屋、刺眼的蓝色屋顶和天线很醒目的一户住家前。如果没有转学、搬家、因股票而破产,这栋房子是位于我此行目的地隔壁的(虽距离三百公尺远,由于中间没有设置障碍物,才故意这样夸张描述)伏见她家。
对于过去的我来说,这户人家是我的邻居,但庭院里的草坪却一点也不翠绿应该说,并没有长什么草。眼前展开的是有些荒废、不加修剪的地面。这片土地上当然不可能有高尔夫球或是小狗约翰栖息着,不过我猜想,这里应该是蚯蚓和蜥蜴的乐园。
房屋的前门紧紧关着。因为现在是春假,所以所以虽想寻找相关的理由,却一时想不着。嗯嗯因为现在是春假期间,所以跑去找草莓塔了,这个理由如何?其实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啦。
毕竟我和伏见之间,并不是那种从她家门前经过就会上门打招呼,对方也会请我吃甘甜茶点的关系,所以没有必要做出更多的反应。
「喔?」
我突然抬头看向二楼,视线和像怪谈中的幽灵般,贴在右侧房间窗户上的伏见柚柚对上那家伙在做什么啊?和窗户中自己的倒影接吻吗?还真大胆呢。
我俩凝视彼此,接着伏见她边慌张地拭去汗水,边对着我将记事本贴在窗上。虽想吐槽她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上面写什么,但我的声音有可能跨越这段距离,传到她耳朵的鼓膜里吗?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用挥手取代。我是不可能看得见的啦!
伏见她离开窗边,一个翻身,接着便从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消失。我可没那个兴致不服输地突破树木做成的围墙,利用非法侵入的手段,再次让伏见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稍待片刻后,就看到伏见用侧身撞开玄关的门,脚上穿着塑料拖鞋出现在屋外,接着她啪嚏啪嚏地朝我跑来。在体育课长距离跑步时,她会展现连同性视线都被她吸引的惊人跑相,不过啊,引人注目的不是经过锻炼的下半身,而是不知到底算是结实还是不结实的上半身。至于成果排名顺序约在下位中段。顺道一提,麻由是不战而胜也可以说她逃学没跑。
跑到我身旁时,伏见她已经累翻了。她双手撑在膝上,双肩因呼吸激烈起伏,不过脸却是朝上看着我。
「早安,社长。」
我淡淡地向她打声招呼,伏见她从口袋里拿出揉成一团塞在口袋里的记事本,啪啪啪地开始翻阅。我心想大概是在找「早安」吧,边在一旁看着事情的发展。对了,今天她不是穿制服呢。春假期间不穿制服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这种装扮的伏见偶遇并交流呢。
伏见竟对我指着「早安您好」这恭敬有礼的招呼字眼。是因为我年纪毕竟比她大吗?但平时的对话中,她却从没说过任何一句敬语。
伏见拿起橡皮擦,擦掉正字的一小部分,用手拍掉橡皮擦屑后看向我。
「你有什么事?」她用尖锐、更加沙哑的肉声询问。
「嗯,没有啦,我没有事要找伏见」社长同学妳为什么明显透露出灰心的模样呢?
「啊对了,伏见妳刚刚是在用窗户玩什么高级游戏呢?」
如果我就这样离开,搞不好副社长的权限会遭到限制,所以我决定和她进行社交辞令性的对话。骗你的。
伏见差点说出「消磨时间」来回答我的问题,连忙查询记事本。不使用记事本中囤积的话语,对伏见来说似乎是不可原谅的行为。她确认了一遍,看来这次没有囤积的话后,重新写上「消磨时间消磨时间」,才让谈话继续。
『家人』『国外旅游』『去了』「所以」接着她摆出沮丧的表情以及身体举动。
不对吧,伏见?从名字看来,妳应该也是伏见家的一员不是吗?
『午睡』「一下」『就被』『留在』『家里』。
「」伏见用橡皮擦擦掉她用掉的次数。
难不成妳和喜好旅行的狮子住在一起?
用记事本交谈到这后,伏见高举双手,全身左右跳动。她的丰胸当然也跟着上下跃动。应该说,胸部才是跃动感最高的部分。
「?」
我从以前就觉得这家伙对她身体具有的东西毫无自觉。浑然天成的魅力其实不是件好事,我想将来她大概会变成身旁经常陪伴着四、五位男人在街上阔步的无自觉女王吧。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也许很难判定。
先把眼前这位伏见的将来摆在一边,她现在还在继续跳跃着,该不会她是在表现惊叹号吧?虽然应该不可能在一句话的后面额外接上惊叹号,但直接写到记事本上不要囤积不就好了?
「真是个忠厚老实的家伙。」
我的低喃让伏见回过神,她将身体紧缩,脸颊上染上一层淡红,大概是在反省自己幼稚的举动吧。以某种不算坏的角度来说,这家伙还没脱离小学生的气息呢。撇开身体发育这档事,我做出了这种评价。
『什么』『什么』『什么』『要去』『哪里』『哪里』『哪里』伏见为了掩饰她的害羞和顾及颜面,开始胡乱发言,不过效果比烂枪法还不值得期待。
「我有点事要到我家去。」
「你家?」伏见瞪圆眼睛,纳闷地将头往左侧倾斜。
「没错,就是在那个方向的房子。」
我才这么说,心中便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我家现在不晓得变成什么样子了?
自从那起事件后,我一次也没回过那个家。每走动一步就会发出声响,用来发现入侵者的地板是否还健在呢?我也有种感觉,就是那地板现在应该已经**缺块,具备让侵入者摔落的陷阱机能了吧。我的衣服和书包,在住院期间叔母好像已经帮我回收了。
叔父和叔母并没有向我提过房子的事,而我本身也不戚兴趣,因此完全不知详细情形。
伏见将头归位,啪啪地翻起记事本。记事本边角并没有画着连续漫画。
『你的』『家』「现在,有人住。」
「什么?」
『大江』「这户人家」『改建』「了」『房子』『住在那』。
「是喔,big」把江翻译成英文单字,快一点啊!「家是吗。」我放弃了,因为不可能是E吧。(註:日本人通稱貓王為ビッグE,ビッグ即為big,而u則為「江」的發音。)
不過,買下那種房子住,大江這家人真不曉得是怪人還是不知世事。
那房子现在有人住,这倒在我料想之外。我有办法为了找东西而做出类似小偷的举止吗?说不定对方会把我可能要找的东西装在宝箱里面拿给我,但这样就奇怪了。可是,如果我表明自己的身分,说不定对方会给我一些方便。虽然对方可能会墓于爱看热闹的天性追根究柢询问,到时如浮萍般飘浮不定的我就得必须展现我的决心了。
骗你的,我头上可连根杂草没长呢。
「总之,我要去看看。那么,新学期再见。谢谢妳啰!」
我稍举单手示意,向情报贩子道谢后离去,一步一步地朝着现在已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老家再次开始移动在跨出第四步时,这个计划遇上了阻碍。
脚步声变成有两个人的。
我没有厉害到会用四肢走路,因此双人脚步声的秘密就在正后方。
我没有停下脚步地转头向后看,边走边和原因面对面。
伏见不知何时加入队伍,是有什么事忘了说吗?别说街上,就算整天关在自己家里,夜晚依旧会来临,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如果在大街上明目张胆亮出武器,警察会主动发动攻击,这我也很清楚。
伏见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橡皮擦也准备好了。
『我』『闲』『到发慌』『Let'sgo』接着一个个擦掉。
「妳打算跟来?」她的头上下摇动。
「为什么?应该有其它更有意义的浪费时间方式吧?」
把杯面当做狗用飞盘,同时扮演狗和主人,在家里四处奔跑之类的。骗你的。
「不知道,就是想去。」
这样不行吗?伏见眨眼用眼神告知我她的想法。我不知为何,很想用手撑着额头敷衍地撇开视线,但最后只发出叹息。
带女孩子去,麻由一定会为这件事责备我。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对了,向她表明我想要恢复那种状态的决心吧!
「先说清楚,我可不是去玩的喔。」
如果勇者斗恶龙里PAFUPAFU挤胸部那招一次也派不上用场,这趟旅程可能会很辛苦吧。
骗你的。
伏见丝毫没察觉我的邪恶妄想,天真烂漫地笑了。这是打击罪恶感的最佳攻击。
「嗯嗯,如果和妳一起去,也许会变成去玩的。」
我似乎做出非常敏感的宣言。简直跟笑着说就算在打击场挥棒落空,只要有你在就算是约会,并笑着原谅我的N小姐的说法一样。
「难不成我是人肉野餐啊?」我边佯装讶异边说:「算了,无所谓啦」。
『耶』!就这样,伏见柚柚变成我的伙伴。
至今两年,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在路上烦恼这个问题用以消磨时间。
我家原本大到夸张。
不知道是谁的兴趣,身为次男的我出生后,在装上内心情感控制装置时,我家的房子就已经成长到像旅馆一样大了。虽然房屋占地比车站前的商业旅馆还要大,但除了家人之外,加上家长偶尔会带回家的喝酒伙伴,利用那栋房子的最多不超过十人。
所似改建、增建了这栋房子的大江家,当然同样很广大。
「可是啊」
穿过大门,在夸大的铁制玄关前,我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变了不少呢外观的整形手术做太多了。」这样根本不像大江家,而是大冢家嘛。
伏见用视线对我的呢喃表达微弱反应,但并没有用言语或记事本回答。
不管内部保留了多少,至少从外观看来,我家只剩一点点痕迹。
这是在和风建筑的外型上,硬加了洋派装饰制作而成的对象。一定不难想象从上空俯视会是梯形。
太过于艺术,简直像鲔鱼会从盆栽里冒出来。
「伏见妳有和这家人以邻居身分来往吗?」
譬如借酱油,或者用一袋百元的价格贩卖拿太多的柿子。
伏见将头和头发左右摇摆,肯定和邻居之间的淡薄关系。
宅第四面也用高得几乎无法窥看到内部房屋的围墙包围着,是栋让人想用吸尘器吸净玻璃碎片之类杂物的漂亮洋房。伏见的道具是记事本,她会把重要的文章记下吧。
伏见指出「啾咿啾咿」表示效果音,边拉扯我的袖子,接着我毫不反抗地看向伏见指的方向。我看到应是窗户的空间被填满纵横交错的铁栏杆。「这里是要塞吗?」
这里还是我家的时候,有两三扇窗户破了没修,表现出不拘束的轻松氛围呢!搭这种助长住户关在家不出门的建造物是时代潮流吗?我不可能这样担忧。
感觉会有枪管从铁栏杆呈十字交叉的些微缝隙间伸出来瞄准我。不过,从角度来看,先被狙击的应该是伏见,所以没什么好慌张的,因此我缓缓转动头部寻找电钤。唉呀,这句话应该不算谎话,而是类似开玩笑啦。
「好像没有耶。」我和伏见互看并点头。附近找不到用手指按的电子类电钤,也没有藉拉扯绳子让钤铛匡琅匡琅响的装置。我懊恼地心想,如果要在家门前玩新年家家酒摇钟参拜,有那个东西挺方便的呢。干脆无视谎言,擅自进入屋内吧!
抓住金属制且建得比我还要高耸的玄关门的门把,施点力向外拉,但门却没动。门太重了。膝盖和指尖使劲,拿出真正的干劲拉门。不晓得这样说会不会太夸张,宛如终于转开生锈的门把一般。门在表现锈尘的触感和声音下开启。门的侧面也很厚。虽然没到像豆腐一样厚,却夸耀着如美丽国牛排般的厚度;而且明明找不到钥匙孔,却似乎有门锁的机关。是电子锁吗?还是设计上的失误?
进入大江家后,从温度中可感受到有人类存在,从室外四月介于温暖和炎热的中间层,变成混合温暖和寒冷的环境。我关上门,让门发出巨大声响代替电铃声。
「有点」『黑』。
伏见表达内心其中一项杂感。的确,在没有窗户的空间和没开灯的状况下,四周呈现明显微暗,就像渣滓聚集于物体周围的那种漆黑感。我拿出新买的手机(麻由说费用她付,两人买了同款的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看来只有室内采用冬天的日光时间。
天花板似乎长高了。不,似乎连材质都变更过,根本和以前是不同的人。
玄关没看到鞋柜,眼前是可以塞进两间日式房屋的宽广客厅,以及几乎看不到后方墙壁、漫长延续的通道。左右侧也都有通道,脚下铺着蓝色地毯,看起来像是工程偷工减料、游戏中的大富翁的房子。看来不会有鞋柜出场的机会。还记得以前我会连妹妹的鞋都帮她拿出来备妥。
「不好意思」
闯进他人的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先道歉我用日本特有的习惯主张自己的存在。我虽然位于心灵创伤的产生地,却能发出亳不在乎的语气,连空旷的肠胃也没有涌出胃酸。只不过如果地下室还在,我会有什么反应就是未知数了。
伏见在我身后也举起写着「您好」的记事本。有礼是种美德,不过这样也太没效果了。这让我产生些微兴趣地心想:虽然这本来就是把效率置之度外的说话方式,不过也做得太彻底了吧!骗你的,因为我平常用脑的方法也非常没效率。
不知是响应我的声音还是伏见的记事本语言,左侧信道传来一道声音。
「来了马上来了」
对方一面清喉咙顺道回答。没有伴随踩着拖鞋的脚步声,大概是被地毯吸收了吧?但从穿着围裙、脚踩蓝色拖鞋碎步跑来的身影看来,确实让人有听到啪嚏啪睫效果音的幻觉。
那位女性确认我俩的身影后减慢速度,边将湿手擦干边停下脚步。
「请问您是哪位?」
她用拉长语尾和文字的说话方式,询问我俩的来历。体态胖嘟嘟但高度娇小、容貌稳重大方,加上整体毫无锐角的脸蛋,让人觉得是风韵犹存的母亲。如果脸蛋再尖锐一点,应该会被评成是位胆量大的母亲吧。
「啊,我是」
「是情侣吗?」
「不是。」
感觉她是因为一对男女出现,所以能联想到什么就先说什么。
问这种和身分无关的关系做什么呢?难不成这里是结婚谘商所,还是以为这里是街上秘密的约会地点?说不定她会极度愤怒地说,不是情侣就不能用入场折价卷。为了伏见柚柚的名誉,我要补充以上全部都是骗你的。
「唉呀,是吗真可惜耶?」
女性觉得可怜地蹙眉,继续向我提出完全估计错误的问题。
我对这种人最没辄了,如果这不是她的天性,那我还有几个方法可以对付她。
就算想仰赖我的伙伴,但伏见不知何时已陷入状态异常,整个人一片混乱。她呓语着「情情」边在记事本上书写,看来这是她已不成战力的通知。不知是否做了什么运动,她满身大汗,连耳朵都变得通红。果然,还是三个人一起旅行比较有效率吗?
「哎呀,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客人上门了呢。」
右侧通道有另一位女性登场,宛如在回应我内心的忧虑。先别管是帮了我一把还是让我更陷入困境,总之她背负着改变现场气氛的期待。
身穿围裙的女性,兴趣也从我们的关系转移到新加入者的身上。
「啊,太太对呀,大概有六年了对吧?」
边打招呼边掐指计算的围裙小姐(暂名),很有礼貌地回答那位她敬称为太太带有自言自语味道的发言六年,也就是说,这些人至少在这已经住超过六年了吗?
那位太太踩着典雅且优美的脚步接近我。外表看来是年龄约比围裙小姐大个两三岁的女性。宛如每天会去加油站请人打扫般,构成身体的各个组件都很完备,与其说是美女,「擦拭得很漂亮的人类」这种表现方法还比较贴切,是位有如陶器般精致的女性。
在我至今认识的人当中,和妹妹的母亲最为接近。
她带有不知是达观还是对人毫无兴趣的观察动作。
「菜种,这两位客人有什么事?」
围裙小姐被她称为菜种,我也毫无异议地采用那个名字,决定现在开始在脑里将她标记成菜种小姐。而那位菜种小姐「不知道耶」地倾头。
先不讨论太太年不年轻,她用指头按着额头低喃「扣两分」后,重新看向我和伏见。
「啊啊,我还没说我的名字。我是大江景子,那么,两位是?」
景子太太用简短但锐利的语气为场面起头,以适度的话语请求我和伏见报上姓名,摆出一副站在引导他人立场的样子。
伏见不知是终于冷静下来还是累了,她也边揉着自己的上臂边抬头看着我。我虽然心想:「妳不会先报上姓名啊?」但伏见她很少会在人前开口说话。我不知道她在自家人面前是怎么样,至少对同学是彻底静默。记事本是她的死党,如果连记事本上都没库存自己的名字,那根本不可能报上姓名。
以前我曾在这家伙的记事本上看过我的名字,我还期待她贴心地代替我自我介绍呢!这件事就当做秘密吧。
「其实,我是以前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
我省略姓名,表明自己的出身。这样说不定会稍微激起对方的兴趣,我是这样盘算才利用过去的。
景子太太的时间冻结了。一瞬间我还担心我们是住在录像带里的居民,被观看者按下了暂停播放键,但因可以和自由自在转动肩膀的伏见互看,让我沉浸在一股优越感中很可惜,这是骗你的。
菜种小姐边不断排出问号,「太太?」出声询问,边畏惧地窥看太太的表情。
那位景子太太花了几秒钟才再次点燃,接着变成一场火灾。
「你就是?!!!!」景子太太全身发硬、瞪大眼睛、紧紧贴近我的脸,彷佛是以表演各种表情为目标踏出人生第一步似的。难不成这块土地上潜藏着吸引大脑是麻婆豆腐的才俊的魔性力量吗?
大江太太在舔了舔嘴唇后,眼睛突然亮起锐利光芒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抱我!从正面!磨蹭我的睑颊!咬我的头发!我头皮发麻!呼吸困难!鸡皮疙瘩一冒出来就挂了!
「这孩子是!哇呀呀呀呀呀呀!」
「啊吧吧吧吧吧」的,好像接受过螃蟹改造手术的改造人似的。未免吐太多泡泡了吧。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嚏唧嚏唧嚏唧嚏唧睫唧!」把它当作新品种的昆虫叫声如何呢,我脱离眼前事态的大脑完全不考虑眼前现状地向我提案。谁会赞成啊!不过也没人有空否定。
「这就是!那个!那个!哎呀,怎么了呢?」现在依旧一副要扑上来啃晈我头部的景子太太终于减速,询问我的异状。
「请饶了我吧。」
「哎呀,这真是抱歉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我还是尊重您的希望吧。」
她干脆地释放我,我就这样跌坐在地,精疲力尽,连隐藏呼吸急促的余力都没有。想向伏求援,她却不知为何鼓起腮帮子,不愿意出手帮我。
有这么让妳羡慕吗?
景子太太将手撑在膝盖上,垂下视线,脸上挂着微笑。
「我呀,是那起事件和你家的谜呢!」
「那那真是谢了。」虽然身体仍旧被激烈摇晃,但我总算做出回答。
被她这样目光炯炯地做出天真无邪的宣言,连我的肚子和内心都因对方的真诚,感动得站不起来。对我的肚子来说我摇摇晃晃地起身只怕在阿尔卑斯山脉上被骂说我是窝囊废。这句是乱扯的啦。
追过景子太太的身高。但尽管这样,却还是抹去一瞬间抵达临界点、对景子太太感到难缠的意识。以某种层面来说,比奈月小姐还难分出胜负。
「我一直幻想,如果哪天见到你,一定要和你谈话呢!」
「喔」梦想实现的瞬间,抛弃语言、紧紧抱住我的人还敢这样说。
「而你竟然来到这啦幸运终于也降临在运气不怎么样的我身上了!呜呵!呵呵!」
自知自己有效浪费人生、金钱和时间的人的笑容,还真耀眼。
「那么,这样的大人物,今天来我们家有什么要事呢?」
景子太太终于用柔和的语调,回到起始点招呼我。
经历和菜种小姐之间的无谓交流,以及景子太太造成鸡皮疙瘩的牺牲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这次我可不是来闲逛或是兜售新上市的谎言的。
「其实,我想找我家以前的东西但没想到房子已经被改建过。」
「这真不好意思。」
景子太太不是搬出社交诃令,而是真的表露罪恶感地道歉。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但似乎有着对自己很老实的个性。
「拆除房子的时候,是否将私人物品处分掉了呢?」
「才没那回事呢!」她紧握拳头否认。「东西我全都拿来用了!」
如果故意搬出所有权找她碴,可能会乖乖缴纳费用的景子太太眼睛整个充血,反而让我对于她到底被那起事件的哪个部分吸引到这种程度产生好奇。
「那么,可以让我稍微调查一下那些东西吗?看状况,也许会向您借几样东西回去也说不定。啊,当然是以获得您许可的范围为基准。」
「当然,请把这里当做自家一样放轻松。」
这种说法好像被当成住宿客一样。对天还没暗就从正门现身,还当面做出小偷宣言的人来说,这可是种超优的待遇。这句话骗人的味道很重。
景子太太又补上一句,她害羞地竖起指头:
「但是,我这边也有个要求。」
「是?」
「今天能否请您务必留下来和我们共享晚餐?我女儿、儿子还有耕造一定也很欢迎您的。」
「您说的耕造是」
「是我的外子。」
带着少量羞怯,介绍老公的怪异妻子,表情和外子这个字眼一点都不搭。
「啊,还有,基本上家里的东西您都可自由使用,不过女儿和儿子的房间,如果没获得本人许可,就得请您别进入。」
「是的,那是当然的,我了解了。」呋这句是开玩笑的啦。
好了,这下我被邀请参加这家人的晚餐会了。先偷看伏见的状况,她染上苹果病的脸颊已萎缩,眼神四处游移。「那伏见妳呢?」
如果是我,对方要求用吃饭当作让我四处探索的回礼,那我肯定会乖乖顺从。但伏见她是个特殊的怕生小孩,也许会觉得回家比较好。只不过,这孩子会做菜吗?
关于这一点,我家的小麻除了打扫、洗衣服之外,家事可说是万能。
对了,我已经有三天没吃到麻由亲手制做的料理了。虽然储存了可以维持几天的麻由成分,但状况并不乐观,因此反而让我立下重誓,要绷紧神经为解决事件奔走。这句话可以找到不是谎言的部分。
但肚子还是会饿。我不记得这两天我吃了什么对了,我什么也没吃。
伏见发出啪沙啪沙拍打翅膀的效果音和我讨论。
『回去』「也」『没有』『饭』『很头大』。
「嗯因为家人都不在那,妳要留下来吃?」
伏见不甘愿地点头。
「那就这样了,我们就留下来一起吃。」
对方宛如在等待这个回答,对我投以愉快的态度和快活的笑容。
「那么,就让我来一展手艺吧!」
就如同宣言的内容,景子太太将胳膊袖子卷起,水平挥动手臂,接着对发呆处于失神状态的菜种小姐下命令。
「菜种,我要用厨房,妳来帮我忙。」
「啊?」刚才都被搁置在话题外,但现在却马上轮到自己出场而感到困惑的菜种小姐,将视线从挂在墙上的大型摆钟移回到太太身上。
「太太要使用厨房,是要做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