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清楚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对方受到多重的伤害,却还是刻意去选择那些伤人的话语。薛德立说出了决定性的话语之后,才开始感到后悔。
「妳是个伪善者。绮德琳可不是为了妳而活的。」
「啪!」的一声响起,她手里拿的蜡烛熄灭了。
彷佛配合着烛光的熄灭,四周也陷入一片死寂。
灰色的烟往一旁飘散。
「没错,她是天使。」
她的表情完全改变了。
「她和我不同,完全没受到尘世的污染,是拥有纯洁心灵的天使。她为了让我高兴,才会制作魔法子弹。然而,我利用了她」绮莎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薛德立,你要记得,现在的我,就是你的镜子{
她微启犹如冻僵般的紫色唇瓣说道。
「人总是可以成为他人的镜子。站在你面前的,经常就是你自己,即使听起来是向对方说的,但是那些话全都会回到自己身上哦。现在说我是伪善者的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自己才是真正的伪善者。」
她以送葬似的脚步,走过了薛德立的身旁。
「届时,你所揭发我的那些罪恶,会成为把你照得最清楚的镜子。」
薛德立不发一语地转过身去。
(人总是可以成为他人的镜子)
此时的绮莎菈,犹如融入了黑暗的亡灵,已经消失了踪影。
*
安普洛希雅在确认臂膀上的臂章是否挂好之后,悄悄地出现在寺院里。
在她的四周,尽是年纪比她小的孩子,宛如在祈祷似的,双膝跪地,手掌合十,将魔法注入子弹里。
他们是从斯拉法特及旧库里斯特鲁星团被带过来这里,被认定为「魔力值极高」的孩子。大概每隔三个月,就会有这样的孩子被送来西顿,在此地进行灌入魔法的工作,持续三个月之后,就会若无其事似让他们返回原本居住的地方或亲人的身边。
「因为,如果参加这个龙王陛下举办的『为国奉献活动』,我家的血统与能力证明,就能因此提升等级。因为我家里很穷,为了让哥哥们上更好的学校,我一定要为国家做出更多贡献。」
在安普洛希雅身旁努力进行封咒工作的孩子,对着她那么说。
由于负责监视的士兵与监督人员的禁止交谈,安普洛希雅只得走到建筑物外面去。外面的雪花飘落在身上,让她也感到犹如冻结般的寒冷。偶而还会刮起强风,袭入她胸口的衣襟里。
(真是个诡异的城市,孩童的数目真是出奇的多。)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
在被带来这里之后,安普洛希雅就待在使用门卡那林寺院作为场地的魔法弹匣工厂里,与那些被带来此地进行魔法封咒的孩子们一齐工作。在布鲁托的关说之下,她待在这里可以自由活动,而且待遇也还算不错。
原因在于,在西顿这个地方,孩子们是重要的武器供给来源,所以比那些成年士兵更受到重视。他们被国家认定具有高阶的魔力值,将来也会是战场菁英的候补生。所以他们在战地的待遇才会额外的高。在西顿,安总是能吃得到热呼呼的汤与蔬菜。
「真是不可思议。雪下的这么大,地上却没有积雪。」
因为云移动的速度极快,所以西顿附近没什么积雪。然而,位在附近的霜降山脉,却不时吹起暴风雪,这让安想到就觉得不可思议。安不停地摩梭双掌,啪嗒啪嗒地开始走了起来。在下起这场雪的稍早,前来西顿的列车停班了。与安同寝室,即将结束「为国奉献」的孩子们曾经说过,列车或许会因为这场大雪而耽误了班次。
(对了,从斯拉法特来的列车就要抵达了。)
很快的就会有新的一批准备为国奉献,具有高阶魔力值的孩子前来西顿,取代现在工作的孩子。在数目之后,安也要挥手向这些孩子们道别,回到亲人的身边去。
安也要搭乘那班列车。
(我就要去吉诺古莱亚了,按照龙王的要求,独自一人)
与薛德立分离。
──只要一这么想,安便忍不住伤心落泪。
就此分离之后,或许再也见不到第二次了,安的心里出现了这种预感。在蜜蜂之馆地下室被推往波斯罗的薛德立,现在人究竟怎么了呢?应该没有受伤吧,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应该会待在有火可以取暖的地方吧?人应该平安无事吧?
(不会有问题的,人一定平安无事的。薛德立那么强,一定)
安以祈求般的心情,眺望着位于波罗斯的山脉。她知道再继续胡乱担忧下去,只会让自己崩溃,于是尽量逼自己往好的地方想。如果他现在又回到了蜜蜂之馆,知道我不在那里的话,或许会担心起来。
(真想至少在对他说明一切之后,再前往吉诺古莱亚。不过这么做的话或许他会追着我过来)
即使那似乎已经无法实现了。在这场雪过后,从斯拉法特前来的列车终于抵达西顿了。安普洛希雅必须搭乘那班列车,这是她自己决定做的事。
安彷佛忘却了外头的寒冷,敞开胸前的衣领,凝视着基地内地面轨道行进的方向。
然后,她无意间听见了汽笛的细微声响。安诧异地抬起了头。「难道,要让孩子们搭乘的列车是?」
正如安所担心的,进入西顿内部的那班列车,上面所搭乘的人全是成年士兵,身上穿着她眼熟的深绿色军服。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在基地下车,然后按照监督士兵的指示,往基地内部移动。
(那军服,难道是月海王国的)
安看见逐一抵达基地的列车,悄悄地没入了基地建筑的阴影下。
(那么,明明听说是在冬天过后的事,如今月海王国部队却已经抵达,所以,先前西顿这里才会加紧速度制造大炮也就是说,这一带,最近会发生大规模战争?)
她从基地里士兵们的对话里,亲耳听见斯拉法特军放弃特鲁鲁城,准备撤退到西顿的传闻。由于先前斯拉法特军的防卫线,并未撤退到多雷千,所以现在帝**才会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在波罗斯,多雷千可最重要的都市,因为如果连它也被攻陷的话,那么便可搭乘列车前来西顿。
(当然,斯拉法特应该会设法破坏铁轨。)
「人数还真是不少,大概有两千人左右。」
安若无其事地估计人数,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如果斯拉法特军新加入了两千人左右的兵力,或许帝**势如破竹的情况会有所改变。根据一般的推测,月海王国部队会在春天抵达波斯罗。因此帝**方面,才会打算在增援部队抵达之前攻陷波斯罗,而不顾严寒的天候积极进军。
只会不断撤退,气势差人一截的斯拉法特军,不断地遭受帝**的进逼,甚至已经被逼退到多雷千,照这样下去,帝**攻陷西顿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但是,王**却比预定的时间提早抵达,所以可能是斯拉法特刻意放出王**会在冬天过后参战的假情报。
(这样改变战局的。帝**知道斯拉法特军所剩兵力不多,所以才会决定不顾一切积极进军,斯拉法特军的司令,利用帝**的急躁与骄傲,为了使用拖延战术,所以才不断地撤退!)
由于帝**急于攻陷敌方阵地,所以定然会从特鲁鲁城出发,采取在雪地中行军的方式。如此一来,部队会变得较为分散,帝**将无法采取先前最得意的压倒性的大量火力炮击。
(斯拉法特军方面,大概是打算利用这些增援部队的兵力,进行游击队式的攻击O
由于西顿目前情况紧迫,或许在最后的最后,斯拉法特军反而会亮出手中的王牌,安似乎又感受到战争那种尔虞我诈,令人厌恶的感觉。
「咦?那辆货车」
安突然瞥见基地里的陈旧货物列车,朝着基地外的仓库街方向行驶。在混杂着青灰色的背景中,那辆货物列车所排放出来的烟雾,几乎完全与空气同化。
安觉得那辆列车的行驶方向相当可疑。(布鲁托带我来这里的时候,那里的仓库不是空无一物吗)
那是个只有一条轨道可以进入的奇妙仓库货物列车进入了那个仓库,那里真的是粮仓吗?或者是隐藏了什么呢?
安没有考虑太多,便直接走向了那个仓库。在这种冰天雪地之中,能在外面自由行走的孩子,只有像安这样别着特殊肩章的孩子,而且还引起了新来的王**士兵们的注意,在大雪中发出了惊呼之声。
那仓库是以红砖堆砌而成,耸立着在完全没有修整过的荒地上。列车已经进入了一段时间,不知是否上面的货物还没卸完,所以尚未调头驶回。安绕进了仓库里头,因而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这是」
仓库里头,居然有条往前延伸至西顿荒野的通道。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只有一条轨道到仓库里。抵达仓库的列车,全部都从这里出去了j
列车进入理应是列车终点站的基地之后,却没有任何出去的轨道,未免太奇怪了。
「可是,等一下,为什么会有这样做的必要呢?」
安望着这条不常使用的轨道的方向,心里突然产生了疑问。
如果搭建这条轨道,是为了运送武器与士兵的话,每个工厂都已经有专用的车站
了。在安他们工作的弹匣工厂,每天都会有运往战场的列车进入,据说运载沉重的钢铁炮身的轨道,必须以特别的材质制作。而斯拉法特士兵们前往多雷千方向所必须搭乘的列车,应该是靠近基地南侧的地方。
安抬头望着这栋煞风景的红砖建筑。先前布鲁托带她来这里的时候,里头确实空无一物,没有发现任何用来制造武器的机械或工具之类的物体。
(这么说来,里面也不像是用来制造东西的场所。)
与远从斯拉法特运来的物资无关,行驶特别的单行道铁轨进入的货物列车那列车里头的货物,到底会是什么?安普洛西雅虽然很在意,但是却无从得知。
安心想,光是从仓库里头的样子,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于是她把耳朵试着贴在墙壁上倾听。虽然声音微弱,不过听得出墙内有人的声音。
(不过,如果是这仓库是特地建造的话,那么应该会藏有惊人的秘密才对。那些人到底在里头作什么呢?)
她为了从看得见的地方进行深入调查,于是绕回到仓库的另一侧去。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场所,可以瞥见装设铁栅的小型窗户。安翻身跃过生锈的扶手之后,伏身在铺石地板上,从那窗口窥视里面的情况。然后
「什么」
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从那里看见,在那个仓库里,似乎关着被押送到这里来的人犯。有面带倦容蹲在那里的,也有不怕被别人踩到,直接躺在地面上的。
(难道那辆货物列车,就是用来把这些人运来这里的?)
从这仓库所容纳的大量人数看来,便可想象货物列车运来这些人时,车内挤得动弹不得的凄惨情状。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分?为什么会被集中在这里。从这个仓库出去的轨道,又有什么用途?眼前的情况究竟是)
安甚至忘了自己肩膀及背上的积雪,只顾着观察铁窗里的情况。然后,安在那些脏污不堪的男人当中,发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费洛姆」
费洛姆是安普洛希雅还在皇宫里的时候,专门负责照料皇家马匹的马夫。
「为、为什么费洛姆人会在西顿」
与他最后一次相见,是在沙漠商队的根据地别号魔法都市里姆萨的「石炭与大蒜」酒店。当时的情况是,他逃出了斯拉法特军的魔掌,加入了沙漠商队,与前加瑞安鲁德军巡逻队长艾卡德˙西柏利共同行动。现在应该以沙漠商队成员进行活动的费洛姆,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正好坐在铁窗附近的费洛姆,突然感受到某人的视线盯视着自己,于是他缓缓抬起
了头。然后他瞥见了铁窗外安普洛希雅的脸庞,不禁喃喃自语起「这怎么可能」
「费洛姆!果然是你!」
费洛姆尽量不引起其他人注意,悄悄地在墙边移动,然后压低了嗓音说话。
「安普洛希雅公主殿下,为什么妳会在这里?」
「那应该是我的台词吧?费洛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头都是什么人?」
费洛姆尽可能地以背部掩住铁窗,好让安普洛希雅不被发现,
「在这里的人,全都是被斯拉法特军逮捕的政治犯与思想犯。」
由于费洛姆的话太过惊人,安普洛希雅一时还会不过意。
「思、思想犯」
「所有在国内或国外被逮捕的思想犯,全都被当成家畜一样,塞入货运列车送到西顿来。之后我们会被迫拿起武器,为斯拉法特与帝**战斗。」
「你说什么?」
「嘘!声音太大了!」费洛姆规劝了她。「在这里,只能选择为斯拉法特战死,或者是被枪决而已。我们在回到加瑞安鲁德的时候,遭到魔**队的逮捕,在拷打之后,被送到西顿来。在斯拉法特人的严刑拷打犹如身处地狱般痛苦,有许多人因而死亡。没有死的人,就全都送到西顿来,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不过据说仓库铺的铁轨是单行道,似乎是不可能回得去了。」他凝视着安普洛希雅的脸庞。
「安普洛希雅公主殿下,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死了。如果是为了可恨的斯拉法人而战死,那就对不起那些为祖国战死的人了。前来西顿的路途上,我们已经在货物列车上拟好了计划。我们要团结一致,绝对不会让斯拉法特人称心如意的!」
安普洛希雅凝视着费洛姆略显脏污的脸。他的眼神,已经不向先前当马夫时那样温柔,而是充满着残暴的狠劲。
「费洛姆,你不,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
「殿下很快就会见到了,我们打算在这里造反。」
「造反费洛姆!」
「当斯拉法特人把武器递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会当场造反。为那些家伙战死?别开玩笑了!即使只能杀一个,也要血祭那些斯拉法特人。哼哼哼之后就要对那些斯拉法特混账这么说!」
然后,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
「对、对了。殿下也是为了这个才来这里的吗?到底为什么殿下会在这里呢?难不成,殿下也被逮捕了?」
「不、不是,不是这样。」
脑中一片混乱的安普洛希雅,开始整理起思绪,然后对着费洛姆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这里制造魔法弹匣而已。这里没人知道我是公主。」
她刻意隐藏了布鲁托的用意,对费洛姆说明原委之后,他才放心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那就好了。」
「费洛姆,在这种地方在周围充满斯拉法特人的地方造反,应该没办法成功的,还是重新考虑吧!」
安普洛希雅抓住了费洛姆的大手,对他如此祈求。费洛姆惊讶地抬起了脸,随即瞇细了双眼,表情转为安所熟悉的温柔马夫模样。
「殿下,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帮助妳?」
「?」
他缓缓地退后,甩开了安普洛希雅的手。
「费洛姆!」
「与其轻易遭受斯拉法特人的利用,我们宁愿选择与那些家伙同归于尽。同伴们都是这么说的。即使无法在祖国的土地下葬。霜降山脉的风是吹向南方的,如果是从这里的话,死后应该能抵达加瑞安鲁德吧。」
费洛姆露出衷心欢喜的表情,凝视着安的脸庞。
「在最后,还能见到殿下,真是太好了。之后,一定要将我们的事迹,告知那些还在水深火热的同胞们。希望公主今后善自珍重」「费洛姆,等一下!等」
就在此时,因禁费洛姆等人的仓库,门扉缓缓开启了,有数名斯拉法特士兵随后进入。每个人都亮出了枪,现场开始喧闹起来。
然后,突然有与现场气氛完全不搭的声音响起。
「唉呀,聚集在这里的大家。这么遥远的路程,真是辛苦了!」
那是布鲁托的声音。安普洛希雅神情呆滞地朝着铁窗里窥视。
「不过,现在又要请大家在搭上列车,为国家而战。当然,立了战功的人,军方也会奉上解放的大礼。」
布鲁托说完出「解放」之后,当场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立刻就有人驳斥:「说谎!别骗人了!」「要我们赤手空拳去打仗吗?」
布鲁托以手势表示『不是这么回事。』
「不必担心。我可没要你们赤手空拳去打仗,会把好好地武器分配给你们的。在西顿这里制造的,全都是最新式的武器,绝不会给你们会卡弹的旧式武器。」
在安身边的费洛姆,轻声地喃喃说道:「很好。」
「然后,在此之前,其实会先发放配备给大家。只要是为斯拉法特而战的重要士兵,就会发放这种保护生命安全的装备。」
然后,从布鲁托的两侧,出现了扛着大木箱的士兵们。他们拔起了木箱上的的卯
钉,直接从里面取出了绽放光芒的物体。
「什么?」费洛姆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在这个地方,大概关了八百名的政治犯。每个囚犯都领取了士兵们所配给的「那个」,面面相觑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是我为了大家特别开发的新型武器,我取名为『勇气』。」布鲁托以藏不住喜悦的声音,独自一人拍起手来。「战争最重要的就是勇气,所以我才发明了这个完美的东西。来!不用客气,快点戴上去看看吧。」
安普洛希雅默默看着那些被枪指着的男子们,纷纷把「那个」戴了上去。
(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因为「那个」,似乎就是从「绮莎菈」那里听说过的「东西」,难道,真的就是那个东西?)
安凝视着不知道原由,遵从布鲁托的指示而上了列车的费洛姆等人,不由得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神啊!为何如此残酷!)
*
薛德立来到特鲁鲁城之后,也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期间里,由巴洛特-加龙省所率领的帝**前锋部队,已以多雷千为目标,在雪中持续行军前进。
没过多久,就传回了巴洛特-加龙省的先锋部队与斯拉法特部队交战的消息,在数量上处于劣势的斯拉法特军,轻易的就将斯拉法特军打得四处流窜,急忙逃回斯拉法特。
「瞧见了吗?那些斯拉法特的混账有多么懦弱!」
「以现在的战况,应该来得及参加春季的咖啡祭了。」
人在后方支持部队的薛德立,连日不断地接获前方战斗部队得胜的捷报。
照这战况看来,缺乏兵力的斯拉法特军,的确在避免无谓的战斗,以等待春天届至时月海王国援军的到来。巴洛特-加龙省等人知道这个情况之后,认为现在如果不攻陷西顿的话,想再度攻击恐将会产生困难。
不久之后,斯拉法特军的第二部队、第三部队,也从特鲁鲁城出发,正式开始执行帝**针对多雷千所采取的战略。
「讨厌,为什么我们非得跟着去不可啦!」
「反正如果去多雷千的话,姊妹们也可以趁机脱逃啊!也不算是白去一趟啦!」
「唉呦,人家想回去啦!好冷哦!我好讨厌这样!」
已经过惯了奢华生活的蜜蜂们,在行军过程总是满嘴抱怨,由于她们是门卡那林圣教国的成员,因此不能将她们从特鲁鲁城释放出去,只能以俘虏的方式处置。
在她们当中,最辛苦的应该是绮德琳,在马背上的她,温顺而又沉默。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幸好绮德琳没有发烧,这让绮莎菈放下了心,她似乎不介意其他蜜蜂嫉妒地抱怨「只有绮德琳可以骑马,真是太狡猾了」之类的话语,而罕见地环顾起四周的景色。
「多雷千、多雷千、城,好开心、哦。」
被薛德立在马背上拥抱着的绮德琳,双手合拢地笑了起来。
「会飞的马、星星,好开心哦,和薛德立,一起约」
「嗯嗯,是妳之前说的旋转木马吗?在薛德立这里也有,好玩吧!」
薛德立对绮德琳投以笑脸,但心其实已经越过山岭,飞到了西顿去。
(安,妳如今在做些什么呢?应该没碰到什么不好的事吧?如果我会使用飞越山岭的魔法)
薛德立夜间就寝的时候,只要思念起被布鲁托带走的安普洛希雅,眼角就不由得泛出泪光。
(如果不是这样与她分离,我才真正的了解,我到底有多么喜欢安)
安普洛希雅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已经是个不可或缺的人。不知从何时开始,薛德立觉得以前说不出口的话,如今已经能对她说出口了。
(下次再相会的时候,我一定要亲口告诉她。将我最真实的心情,毫无保留地让安了解。我心里想要的,只有她一个)
如果安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要紧拥住她薛德立感受到怀里绮德琳的温暖体温,心里如此想着。
正当薛德立陷入沉思的时候,帝**先锋部队突破斯拉法特防卫线的消息,飞快地传到了他耳里。这个捷报,让薛德立所在的后方部队欢声雷动。因此,薛德立不禁也认为,帝**攻陷城池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而且几乎每个人都这么想。
「斯拉法特军几乎已经没有兵力了。」
「转眼之间成了骷髅王的饵食。」
「不论怎么呼天呛地求救,在这个内海已经结冰的冬季里,增援部队也来不及搭救。那些家伙气数已尽。」
战地上所有的帝**士兵们,都已确信己方终将获胜。
然后,在那个夜里,薛德立等人所在的后方支持部队第三队,在目的地东方N62的坐标上,开始作野营的相关准备。他们刻意将洞挖深,以避免敌人从煮汤的炊烟发现己方的所在地。
「少爷,饭后的午茶时间到了!」
「查理我们只不过是俘虏,还有立场可以喝果酱茶吗?」
「狄摩西少爷!您说这什么话!少爷可是贵为柏伊德家的继承人啊!您居然不重视
这个渊远流长的柏伊德家传统,我、我真是太伤心了,呜呜」
「我说查理,你的论点偏离的还真是微妙啊。」
薛德立的耳畔,又响起了两人一如往常的斗嘴声。
(对了,狄摩西。在那之后和他闲聊的机会就不是那么多了,巴洛特-加龙省他没有魔力,到底是不是真的?)
在那时,薛德立正要进行封咒的时候,询问狄摩西擅长的魔法,但是他的反应却十分异常。那种不像他平日性格的反应一让薛德立总觉得有些在意。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尝尝下午茶吗?」
薛德立对着因为少爷婉拒下午茶而伤心欲绝的查理开口问道。
「哦哦哦!当然!当然!」
查理满心欢喜地对薛德立说明茶的泡法。当他从高处倒入下茶水时,并未溅出杯子周围,这让薛德立感到惊奇不已。他心想,查理担任柏伊德家族的管家,应该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不,我开始受到柏伊德家族的关照时候,正好是在柏伊德少爷刚出生之前|查理说道。「在十五年前,住在多雷千的妻女相继身亡。我因为内心极度空虚而自暴自弃,多亏前代主人拯救了我」
查理又说「这也表示神没有舍弃他」,那历尽沧桑的脸庞,露出了微笑。在波斯罗,石炭随手可得,因此取暖也不似以前那么困难。在薛德立与绮德琳的帐篷里头,也配给了简易型的石炭炉。查理露了一手泡茶技巧之后,也款待了帝**的士兵们。
营火熄灭之后,有事发生了。
在进入帐棚之后,薛德立为了不让明早使用的水过于冰凉,于是又起身外出,此时,他发现狄摩西与查理两人,似乎正在悄悄地进行密谈。
(狄摩西到底再做什么呢?)
他的手中有数颗魔法弹。甚至从薛德立所在的位置,便可以感受到那些魔法弹的强大魔力。
(他究竟是怎么进行封咒的?狄摩西应该没有魔法才对。还是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当他与我进行「决斗」的时候,手腕为何总是遮遮掩掩的。而且,他那时的态度)
「狄摩西!」
百思不得其解的薛德立,呼喊了他的名字。狄摩西畏畏缩缩地转过身来。
「你干、干嘛?有什么事啦?」
他似乎不想让薛德立瞥见手里的银色子弹,于是全都塞进了口袋里。薛德立开口说话了。
「喂!那些子弹,真的是你制作的吗?」
狄摩西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这、这与你无关吧!」
「关系可大着呢!狄摩西!如果你不会使用魔法,就不可能参加斯拉法特的志愿军!」
薛德立毫不客气地朝着狄摩西的方向逼近。
「关于你们家族的事,我已经从巴洛特-加龙省先生那里听说了。你们家族是罗帝力可斯公司的大股东。所以你即使没有魔力,也可以拿到威力那么强大的子弹。罗帝力可斯公司甚至利用财力,与魔**建立良好关系,所以事实或是真如我所说的那样。」
「这不是很好吗?没错,我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所以子弹要多少有多少。你们根本没办法和我相提并论。」
不知是否讲开了的关系,狄摩西也跨步向前说话。
「正如你所说的,我根本没有半点魔力。话说爷爷在我生下来的时候,虽然立刻设法要提高我的魔法植,不过还是完全当不成魔**。事情就是这样。罗帝力可斯家族原本就是城内的铁匠家族。然后,在爷爷那一代,成功地让枪枝得以大量生产,因此成为月海王国的第三大财团。在我们血统里,未曾有人拥有过魔力。」
「少爷!」狄摩西不听查理的劝阻,犹如溃堤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偏偏就是常在『决斗』中获胜,自己运用魔法的范围也很宽广。我的实力很强。而且,构筑与发动魔法式的时间也很迅速,薛德立-亚利鲁夏!我不会输给你的。我走到今天的地步,靠的是自己的才能,那些输给你的家伙和我差远了!」
「不过,那靠的并不是你自己的力量而已|薛德立下意识地驳斥了回去。「到目前为止,你都认为自己很不简单,今后大概也只会一直希望别人这么看你。不过,实际的情况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么,你到现在为止,都是单单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获胜吗?」
「嗯。」
狄摩西的视线,犹如刀尖般锐利,彷佛打算刺入薛德立的要害。
「你能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活下去吗?如果你这样思考的话,你会发现你自己的想法才幼稚。人类之所以强,不只是本身力量的强弱,而是要正视自己的所有缺点,然后找出补救的方式。我很有钱,所以我善加利用。那个叫绮莎菈的女孩,也是运用类似的方式。」
薛德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狄摩西干笑了起来。
「我很清楚自己没有魔力,可是不战斗就无法生存下去。所以我会利用身边易于取
得的事物,人类全都是如此,利用自己身边最近的人事物。再怎么不完美而又弱小的家伙,也知道利用他人的方式上
狄摩西的眼神里,闪烁着强烈的意志,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薛德立听。
「那才是真正的『强』。你不知自己的弱小,根本就称不上真正的强。」
狄摩西以笃定而坚决的语气说完之后,薛德立对自己的哑口无言感到焦躁。
他说的不对!虽然心里明明这么想,却犹如身体隐隐作痛似的,彷佛弄清楚先前不知道的大事似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可、可是那只是权宜手段而已。」
「大家知道不那么作,就无法生存下去。所以毫无羞耻地利用他人。所谓的他人,是为了受自己利用而存在的,是为了让自己更完美而存在的。」
「不对!至少我不会那么做!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才在一起,才不是利用!」
「这样啊」狄摩西以冷若冰霜的眼神盯视着薛德立。「我在与你进行『决斗』之前,曾经调查过你的来历与背景。出身地不明,父母不详。你有个不知是否有血缘关系存在的可疑姊姊。据说两人都来自闇黑精制所,而且在(月读之丘小屋)长大。」
薛德立的心跳瞬间加速起来。
「然后在进入镜谷修道院之后,你姊姊的等级晋升了,因此进了满月都市的大修道院另外,你甚至还在那里毁灭了一座城市亡「唔唔唔」
彷佛自己最大的伤疤,被人亲手狠狠撕裂似的,薛德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这家伙,可以在瞬间杀害十万人,所以才不把我这种的对手放在眼里是吧。」
「那、那是可是那是意外啊!而且我也记不太清楚我也不想做那种事,那是奥利凡特」
「你看,你又在怪罪别人了。你也经常利用别人不是吗?」
薛德立将手放在额头上,他发现先前的自己,极度不愿去回想伊柏利德灭城事。
没错,那的确是自己亲手干的遭受奥利凡的背叛,在受到言语的严重刺激之下,唤出了闇黑太阳的人,确实是自己。而自己杀了十万人的重罪,也不能只当成是一场灾难来看待。
(虽然死了十万人,不过自己也没有亲眼目赌,所以才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不,我其实非常自责,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才会下定决心绝不再杀人。)
(可是不是才又杀了人了?)
薛德立脑海里,浮现先前开枪滥杀那名斯拉法特兵的情形,犹如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那是)
(虽然在那种情形下杀人,但那不是处于精神正常的状态。一般的话,任谁都会发狂的。)
冷静而模样冷酷的薛德立,说出了与符合表情的话语。另一个神情怯弱的薛德立,则是拼命的摇着头。
(不对!不对!我真的非常后悔。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杀人。当时是逼不得已的,是逼不得已的!)
(明明就是想忘掉吧!)
这是一句如同锐利刀刃刺入身体的话。
(明明就是想忘了一切。原本踏着尸体觉得恐怖,还心里还吶喊着不要,最后还不是像踩在昆虫样,甚至还在尸堆上奔跑了起来O
(啊啊啊)
另一个薛德立的言语,让自己回忆起在波斯罗的凄惨光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
「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的错。」
薛德立彷佛双脚被冻结似的伫立在原地。
(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杀戮者。即使杀了人也蛮不在乎,一定是那样的,所以你现在才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不是)(你是那样出生的。你是那样被制造出来的。薛德立˙亚利鲁夏,你是怪物,你天生就是个恶魔。)
「不是!」薛德立大声吶喊的声音,彷佛划破玻璃般在空气中回荡。
就在此时,地上轰隆作响,薛德立附近的帐棚随之粉碎。
「是大炮!为什么?」
炮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炮弹着地之后扬起大量尘土,许多人与帐篷都一齐被震飞。薛德立听见了人群中的喊叫声。
「奇袭!斯拉法特军奇袭了!」
「斯拉法特?」
狄摩西与薛德立不约而同地彼此对视。狄摩西拔出了早已穴在腰际的斯可尔尼克,确认子弹是否已经上膛。
「啊!狄摩西!」
他就那样从黑暗中冲了出去。薛德立也像突然想起似地,拔出了自己的红色杰米,朝着绮德琳所在的帐篷走了过去。
「爱珥!绮德琳!绮莎菈!大家都在吗?」
「薛德立!」
照明用的火把掉落在地面上,而且已经熄灭,所以几乎完全看不见。薛德立靠着爱
珥文的声音,在扒开了颓倒的帐篷。
「爱珥!」
「啊啊!薛德立,太好了!」
爱珥文看见了薛德立的身影之后,逐渐溃堤的情绪,清楚地写在脸上。她们绮德琳与蜜蜂们都在那里受到了周围的柔软水膜所保护。那是魔法屏障。薛地利以前曾经见过这种水膜魔法一次。
「是『水龙卵』。」
在雪地上,水系魔法的屏障效果,可以持续得比较长。这确实与使用土系魔法有所差异,这种水系类型的魔法屏障,会随着使用者本身一齐移动。薛德立心想,使用这种魔法的魔**,是在转瞬之间反应灵敏的厉害人物。
「可是,这种魔法,到底是谁」
「绮莎菈!」
绮德琳伸出了手指,开心地喊了起来,薛德立诧异地转过身去。
那个伫立在黑暗里的人,是手里拿着枪,脸上略显脏污的绮莎菈。
「你在干什么,薛德立。这个屏障是非常强韧,据我所知,可以承受住炮弹的轰击。如果有什么万一,只要躲进绮德琳的阳伞里,就不会发生危险了。」
仔细一看,绮德琳确实撑着当初那把在暴风雪中初次相会时的阳伞。薛德立放下肩膀松了口气。
┐更重要的,是要赶紧到前方去,不是知道大概就是斯拉法特军了吗?将那些家伙踹飞吧。」
由于绮莎菈一身黑色衣裳,让人觉得她是悄无声息从黑暗现身的人物。薛德立点了点头,与绮莎菈并肩融入了黑闇之中。
炮声停歇之后,敌兵随即杀声震天地冲了进来。绮莎菈停住了脚步,扣住手上那把枪(仔细一看,那是桑尼赛德公司制造的小巫女)的板机。
「哦哦!率领万军的神圣存在!
王国创建始祖的浴血之隼!」
枪上传出绮德琳嘹亮而澄澈的声音,使得冲锋陷阵的斯拉法特士兵,脚步也随之停顿。那声音不但干净美丽,让战斗中的薛德立也忍不住侧耳倾听。而且声音也十分具有说服力。
(对了,魔法是否奏效也与声音有关。绮德琳高亢的嗓音非常厉害,甚至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对绮莎菈构筑的魔法式中的「率领万军的神圣存在」以及「王国创建始祖的浴血之隼」咒语,薛德立备感耳熟,不过觉得在魔法式里似乎鲜少使用。
率然使用「王国创建始祖的浴血之隼」这种高格调的词汇,并未明确表达出目的何
在。不过,接下来,那些用词汇的用意就变得明显了。
「让此等召唤而来的魂魄之火
如罗盘针的不动之星般,笔直前进!突破!」
(原来如此,浴血之隼原来是火系魔法!)当魔法式咏唱结束之后,浴血之隼以如指着北极星罗盘指针之势,疾素地朝斯拉法特士兵们袭击而去。完全不会防御魔法的斯拉法特士兵,从正面受到火魔法的吞噬,
纷纷着火燃烧起来-」
「率领万军的神圣存在难道是出自圣典的词句?
薛德立与绮德琳背靠着背战斗,然后询问了她。
在她所构筑的魔法式里,总觉得词句似曾相识。只不过,那不是经常使用于魔法式「没错,每日诵唱的盛典,本身就有其力量存在。我经常使用圣典里的语句来组成魔法式。修女们只要诵唱圣歌就可以进行治疗,那么,与魔力的搭配的话,威力应该更强才对|由于绮莎菈必须照料绮德琳,所以无法像薛德立等人一样,透过参访古代遗迹,或者是藉由翻阅古书来学习魔法。绮莎菈应该是透过与参拜相关典籍来学习魔法。
(我的学习环境比她好多了)
如果绮莎菈也拥有绮德琳那样的魔力,即使是在战争幸存下来的孤儿,也应该会像自己一样,受到门卡那林圣教的领养。
「因为清楚自身没有魔力,但是不战斗下去就无法生存,所以才会利用与自己关系良好的人」
狄摩西所说过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薛德立,敌兵又来了!」
薛德诧异地抬起头之后,拿着散弹枪的斯拉法特兵,已经发现了薛独立等人,于是扣下了扳机。
「疾速到来吧!
往昔梳理巴连美平坦之地
重新赋予峡谷之名的天父啊!」
薛德立比对方早了一步扣下扳机,连续射出了弹仓里的四颗子弹。为了让让对方连续发射的铅弹的风魔法「圆舞」,几乎毫无偏差地发动了
「风之妖精啊!
此时正是从伟大母亲怀里出来的时刻!」
啪啦啦啦啦啦
弹壳散落在地面的声音响起,斯拉法特军朝着薛德立与绮莎菈的方向发射射铅弹。枪弹以人类不及的速度,飞向了薛德立与绮莎菈的身体,就在那一瞬间!
「以那轻快的脚步,少女们呀!
跳舞吧!回旋吧!
让充满女性魅力的裙子翻飞吧!」
两人的周围突然刮起了旋风,所有疾速袭击而来的子弹,悉数弹飞回去。
「咿啊!」
「呜哇!」
眼前的情景,宛如风之妖精们翻弄着裙摆飞舞着。没想到自己所击发的子弹,竟然朝着自己射来的斯拉法特士兵们,来不及反制便已被击倒在地。
「那个,不是『圆舞』吗?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浪漫的魔法式耶!」
从绮莎菈的表情,看不出她说的话是衷心赞美,或者是出言讽刺。
薛德立心里感到害臊,
「话说回来,这到底怎么回事。斯拉法特军怎么会忽然发动袭击?」
「这不是游击战术吗?」
喀擦!绮莎菈一边退出弹壳之后,一边说道。「游击战术吗?」
「没错,也就是移动中的部队分散开来,然后以少量的人数进行奇袭。因为帝**最擅长的战术,便是以透过压倒性多数的兵力,集中火力施以重击,所以斯拉法特人也只能采取游击战亡绮莎菈忖度着说。「不过,相对而言,对方的兵力是绝对劣势,所以采取这种战术,实在让人感到意外。」
「为什么?」
「因为在多雷千,敌军正在与帝国先锋部队交战,哪来的多余兵力防守多雷千呢?」
薛德立点了点头。
「哦哦!原来如此。」
「先锋部队已经和多雷千的部队交手多次了。斯拉法特的兵力显然比较少,所以像这次由个别行动的小部队进行奇袭,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也就是说,在多雷千与斯拉法特军交战的敌军,并未损耗到兵力?若真是如此,这到底是」
薛德立的思绪,突然被熟悉的惨叫声打断。
「呜啊啊啊啊!」
「爱珥?」
薛德立开始冲向爱珥文等人所在的遥远后方。
(是水龙卵魔法被破解了吗!)
眼前出现了斯拉法特兵!正当薛德立在弹仓里选择魔法的那一瞬间
「来吧!地狱屠夫!
心肠恶毒,空虚寂寞的你
抛下傲慢的父亲,
撇下怠惰的母亲,从她的子gong出来吧!亡灵!」
「狄摩西?」
在薛德立冲往那里之前,狄摩西射出的子弹早已炸裂。
而且,那是薛德立从未听过的魔法式类型。有别于优美典雅的古语以及歌颂神明的圣句,他口中的背德言语,犹如祈祷用的念珠般紧紧相连。
「除却犹如衣服般的血肉,
自人类口中诞生的恶魔」
随后,周围起了犹如恶梦般的雾霭,笼罩住袭击绮德琳等人的士兵们。
「这、这是什么啊!」薛德立抬头一看,发现一道人影在雾霭中现身。那是个额头长了比鸡蛋还大的肉瘤,驼背得如同老婆婆的强壮男子。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男子笑得诡谲,猛力朝下挥舞斧头。
「难道这就是『古艾鲁斐基的亡灵』?」
薛德立表情呆滞地眺望着这个魔法所构筑成的光景。
所谓的一般魔法式的定义,便是重新构筑世上既存物质的使用方式来进行攻击。
古老的语言,也就是所谓的古代语,每个文字都具有其各自的意义与力量。然而,将它们重新组合之后,更可发现其不可思议的力量。
魔法也是藉由赋予它们具体性,使其更加鲜明,而且具质量性地再度重现的方式。
换句话说,当咏唱出「如同阿修波雷绝壁」时,阿修波雷绝壁的这个地名,实际上也是以断涯绝壁而闻名的场所。藉由说出这种实际存在的物体而增加具体性,轻易地一让古代语重现。
「就像~~」或「如同~~」等等用语,在魔法式里面是经常被使用的。
不过一让薛德立现在诧异万分的是,这个魔法式并不具异质性。而且这个魔法式构筑的元素更是惊人。
「亡灵魔法这还是初次见识到呢!」
在身旁的绮德琳,屏住了呼吸喃喃自语。
没错,狄摩西所射出的子弹,便是注入了亡灵魔法的魔法式。
而且,封咒在里面的,是「古艾鲁斐基的亡灵」。那是在一百年前的月历八六五年,时常在新月都市的新月之夜,连续杀害少女的犯人。在魔法中,也有实际让精灵再现,借助妖精之力的特别魔法式,称之为精灵魔法,同样的,也有实际让具有力量的人类亡灵再现的特别魔法式,为了与其他的魔法区别,称之为亡灵魔法。
死后百年再度现身的古艾鲁斐基的亡灵,挥舞着生前惯用的巨斧,开始让战场上的士兵们血肉横飞。
「呜啊!」
「唔哇啊啊啊啊啊!」
随着如同捏破蕃茄,令人作恶的「噗叽!」声响起,士兵们的脑髓也跟着四处飞溅。眼前的凄惨战况,让薛德立不由自主地别过视线。受到保护的蜜蜂少女们,吓得脸色惨白,叫不出声音来,甚至也有翻了白眼昏厥过去的人。
(这就是亡灵魔法)
在魔**当中,有使用各式魔法的人,但使用亡灵魔法的人并不多。原因或许是在于,有不少在魔**在使用魔法时相当迷信,可能也是怕被自己构筑出来的亡灵反噬的缘故。
因此,最擅长使用这种魔法的魔**,薛德立也只知道一个
萨铎罗斯˙西摩亚。他被称之为最强佣兵,擅长的就是这种亡灵魔法。
(对了,狄摩西出身自罗帝可利斯家族,据说他们聘用萨铎罗斯担任公司的顾问。
因此,如果狄摩西拥有他留下来的子弹,其实也不足为奇。)
萨铎罗斯本人如果还活着,年纪应该也是一大把了,以那种高龄进行实战,应该毫无可能的。他最挚爱的妻子与女儿,同时死在某次的战争里,据说他因此不再参与任何战斗。在魔**之间,也出现了他早已过世的传闻。自从他引退之后,再也没听说过有使用亡灵魔法的魔**。
「为什么,在后卫部队,会有这么厉害的魔**」
一名袭击爱珥文的士兵,口中冒出了血泡说了这些话之后,表情扭曲地断气身亡。
在现代苏醒的古艾鲁斐基,随意地将沾着血肉的斧头夹在腋下,露出满足表情之后消失无踪。
「狄摩西,你帮了大忙,谢谢。」
薛德立向狄摩西道谢。他什么也没说,使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之后,便与急忙冲过来的查理,一齐朝着别的方向走去。
薛德立连忙冲向爱珥文身旁。
「大家都没事吧?斯拉法特军似乎已经撤退了,放心吧!」
「太好了!薛德立。」
薛德立一面紧拥着爱珥文,一面眺望斯拉法特军在黑暗中接连撤退的方向。从这个情况看来,第三部队或第四部队扎营的地方,必定也遭受到突袭。究竟为何敌军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呢
在后方支持部队扎营的地方,原本因受到炮击而失去的光线,开始慢慢恢复了。受到浓密黑烟笼罩的四周,火把的光芒逐渐亮起,视线回复到可以看清脚边的情况。
因此,薛德立这才看清楚,原来倒卧在地面上的斯拉法特士兵,身上穿的是深绿色的军服。
「这怎么会这不是月海王国的士兵吗?」
薛德立周围的帝**士兵们听到见这句话之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先前由于视线不清,因此没注意到敌人身上所穿的军服颜色,如今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所看见的情况绝对错不了。
袭击薛德立等人的营地的军人,是月海王国的士兵。也就是说
「月海王国的增援部队已经抵达了吗?」
「可是听说在明年春天之前无法渡海的。难道」
「那么、那么,其他部队的情况如何了?」
残存的帝**士兵们,被错综复杂的情报所扰乱,似乎因此陷入了恐慌。
此时,传来了部队长宏亮的喝声。
「安静!很快就可以得到正确的情报了。比起这个,不如快点动手修复帐篷!」
士兵们闻言之后,似乎回复清醒,开始整理起战死袍泽的尸体,修复毁坏的帐篷。
如此一来,斯拉法特军在多雷千曾经在交战后撤退,目的大概是为了拉长帝**的补给线,进而切断各部队之间的联络。
(月海王国的士兵抵达了?换句话说,现在巴洛特-加龙省先生)
而且,若是月海王国的援军抵达了西顿,那么为了攻陷多雷千城的帝**,反倒陷入了绝对不利的状况。
(为何月海王国的士兵会提早抵达?不!这也只是有增援部队参加了战斗,真实的情况还不明确。总之)
薛德立突然发现身旁的爱珥文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爱珥,妳怎么了?该不会受伤了吧?」
爱珥文婉拒了薛德立的搀扶,一个人走起路来。
「没、没有。我没问题。这是常有的情况。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比起这个,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问题吧?」
「啊?嗯。我只是在担心巴洛特-加龙省先生他们。」
话里有一半是真的,其中也有一半是假的。
在此之前,帝**与斯拉法特军在多雷千曾经进行大规模的会战若是月海王国的增援部队人数比较多的话,那么帝**究竟战况如何呢?这实在令人坐立难安。
(如果帝**就此战败,我也去不成西顿了。或许就也再也见不到安了。)「我们两人之间,今后会究竟会变得如何呢?」
正当薛德立旁若无人地吐露真心话时,爱珥文突然转身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爱珥」
爱珥文露出了『有我在,你安心吧。』的神情。
薛德立对着她绽放了笑容。
*
「月海王国的增援部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呢。」
布鲁托-巴里西斯作战参谋辅佐,对着满脸怒容的哥哥,露出了坦率的笑容。
他摘下了眼镜洗脸,说完「水龙头一转就有热水,拥有军人或贵族的身分真是」,起身迎接他的哥哥。
「喂!那些穿着深绿色军服的部队,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呀唉呀!基思哥哥,你快冷静下来。你那么生气,我都不敢靠近你了。」
「哼!」
基思的表情,似乎十分在乎某事,脸完全涨红了起来。
布鲁托将火炉上平底锅里的咖啡豆,放到了研磨机里。为了要喝个人自己的咖啡,
必须将咖啡生豆炒熟。
「那只是略施小计而已。要让帝**以为月海王国的增援部队已经抵达,里面全都是斯拉法特人亡布鲁托边转动着咖啡研磨机边说。「人类一旦知道有圈套存在,行动就变得绑手绑脚。帝**之所以积极进军,也不单是月海王国即将派遣援军的传闻。既然他们知道我方兵力极端不足,那就非常有可能看穿这个谎言。所以只好做去一些绕圈子的事。在多雷千会战直接撤兵,也是为了让帝**以为是拖延战术。即使帝**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只要让他们误以为是月海王国的部队在进行游击战,那么也会因此疑心生暗鬼,怀疑之前的顺利战况全是假象,认为唯有撤退一途。」
「略施小计啊。」
基思怃然说道。
「而且,如果不彻底执行这个小小的谋略,我们将会被逼到绝境。」
「真是的!」
官拜斯拉法特北军参谋的基思,认为最要紧的是便是非取得胜利不可。
(我还真是动辄得咎啊。)
对于眼前哥哥那副迫不得已的模样,布鲁托并不感到奇怪。纵然是受龙王宠爱的巴里西斯家次男,在军队里也非得明哲保身不可。实际上,基思不只是在处理国外政治犯与加瑞安鲁德反抗活动份子方面不择手段,对于自己人也绝不手软。布鲁托并不讨厌这种喜欢紧握权力的人。
因为易于了解。
「话说回来,从部队里挑出外表像月海王国人的人,还真是件苦差事啊。因为斯拉法特人,就是要拥有绯红头发,绯红瞳孔的外表啊!」
布鲁托边说边把咖啡研磨机的盖子打开,放了两把咖啡粉到火炉上长柄汤锅的沸腾热水里,然后拿出了一根在火炉下燃烧中的柴薪(比起以前,最近西顿的石炭配给量,有明显减少的趋势丫放入了长柄汤锅里。据说这么做,咖啡渣就会沉淀到锅底。
「不过若是巴洛特-加龙省那家伙不打算放弃攻打多雷千。你做的事,或许真能让斯拉法特军获胜,不过也无异将老鼠逼到墙角,不能不考虑被对方反咬一日的危险性。」
「没错亡布鲁托将咖啡倒入杯子里之后,递给了基思说道,「曾经掉进陷阱的人,接下来就会提高警觉,不容易受骗。有关巴鲁巴利亚皇子的性格,我已经从哥哥那里听了不少。根据我的推测,他大概会这么想,他大概很清楚,我军希望藉由这次的重创帝**让他们撤退。然而,既然已经豁尽全力在冬天行军,那么如果未能踏进多雷千一步,就此撤退,那么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不全都白费功夫了?」
他将杯子贴近鼻子,深深地吸入了咖啡的香味。
「嗯~~,还是一样那么香。虽然那些家伙粗暴又愚蠢,不过,我认为帝国人就好像闻到了这杯咖啡的香味,被我们引诱过来。
所、所以。巴鲁巴利亚基于以上两点,最后会做出不撤退的决定,继续向多雷千前进。在攻城战里,最讲究的就是机动力。他应该会认为,纵使我军得到了月海王国的增援,不过比起匆促组成联军的我方,帝**还是占了上风又或者」
「又或者?」
「巴鲁巴利亚识破我军的欺敌战术,发现月海王国并未出兵增援。不过这话或许说的太早。那些家伙,是一群血冲上脑门之后就停不了来的猛牛。多半会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吧。无论如何,现在帝**部队还在多雷千附近吧?那就好了。真正的谋略才正要开始。」
「你先前提交的那个作战计划,也让我过日吧。」
基思边喝着咖啡,用着比咖啡还要苦涩的语调说道。
「身为技术军官的你,既然让上头同意你的计划。这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
「对于像哥哥这样喜欢堂堂正正对决的人来说,大概会看不顺眼吧。」
他将空杯子放在茶几上,露出了不吝于敬佩敌人的表情。
「根据斥侯部队传来的情报显示,帝**的确没有撤退迹象,依然朝着多雷千行进。但是后方部队的损害情形,似乎远比预估的少。呵呵,原来帝**在后方部队留下了三个魔**。真是深藏不露啊,我大大失算了。」
基思闻言之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布鲁托,你未免太不谨慎了!」
「哎呀哎呀,看这情形,大约三日左右,就得和对方在多雷千交战了。我差不多也该往那边移动了吧。」
「你说什么?你打算前往多雷千?」
布鲁托走过了坐着的哥哥前方,眺望着窗口的方向。
「当然。『那个』可是我亲手制造的,当然也想亲眼看见成果啰!咦?难道哥哥身为军事参谋,却打算留在西顿吗?」
对于脸色铁青,顿时语塞的哥哥,布鲁托略带促狭地笑了起来。
「哎呀,没关系啦。对手是对手。哥哥总是喜欢正面对决,说不定会和对方的司令官以『决斗』的方式单挑呢。」
「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该怎么办才好呢?哥哥现在等级低的可怜吧。自从在库林凯尔被那小子击败以来,哥哥所有的休假都浪费在决斗上了吧。即使如此,要回复到先前的等级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不过,在军队里头,巴里西斯少尉的暴走已经出了名。而且还有『红色鬃毛』复活的传闻出现。呵呵呵」
愤怒的基思,直接将空杯子往布鲁托的身上掷了过去。不过杯子并没击中布鲁托,而是击中了窗户门扇,然后滚落在地板上。
「唉呀,拜托,这可不像一个大人会做的事哦。我可不能在这里被哥哥打死啊。对了对了,很久没看到约修亚哥哥了,不知道他好不好。帮我问好,顺便带句话给他,问他是不是打算放着一直恋人不管。」
「恋人?」
「咦?哥哥难道不知道吗?在霜降山脉上蜜蜂之馆的监督夫人,就是约修亚哥哥的恋人。」
「我不清楚。」
「哥哥们总是忙于私斗,在她还是蜜蜂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认识啰。我在来此之前,曾经在那边待过一阵子。她真可怜,一直在等待着呢。这真是约修亚哥哥的罪过啊,还是快点去看她比较好。」
布鲁不疾不徐地丢下了这些话之后,走出去将门关上。
兵营外面依然喧闹不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多雷千即将发生一场大会战。无论如何都得挡住帝**的总攻击。由于两地之间交通发达,因此如果多雷千失守,那么西顿无异于暴露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之下。
布鲁托突然听见了女性的惨叫声,于是朝着建筑物的玄关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
「啊!巴、巴里西斯少尉殿下亡让他惊讶的是,在兵营入口引起守卫们骚动的,竟是安普洛希雅。布鲁托抚着下颚,彷佛瞧见珍禽异兽似地,将脸贴近了她。
「唉呀呀」
士兵们转向布鲁托的方向,对他敬了斯拉法特式的军礼。他露出困扰的表情,俯看着安普洛希雅说。
「这少女不是那个国家服务员吗?之前就说过好想见到妳了」
「布鲁托˙巴里西斯?」终于察觉对方是布鲁托的安普洛希雅,甩开了抓住她的士兵的手,迅速地靠到了布鲁托的身旁。「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仓库里的人,到底被迫穿上了什么了?那些人之后」
安普洛希雅没考虑场合就高声质疑起来,让布鲁托只好打断她的话。
「啊哈哈!好吧。为了对妳大老远跑来这里表示敬意,我就带着妳到多雷千去吧。」
「多雷千?」
布鲁托挥手示意,命令士兵们回到原来的岗位。
「我正好现在要过去那里。对了对了,告诉妳一个好消息。和妳一起待在蜜蜂之馆那个叫做薛德立的少年,他似乎与那个名叫巴鲁巴利亚˙尼欧的司令官一起行动。」
安普洛希雅宛如被夺走魂魄似地屏住了呼吸。
「薛德立与那个帝国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知是否因为得知他还活着过于高兴,安普洛希雅眼里逐渐泛出喜悦的泪光,
「你说的是真的吗?薛德立真的平安无事?可是被帝**抓走了」
「虽然他确实是门卡那林的僧兵候补生,不过似乎不是遭到俘虏。斯拉法特军袭击帝**的时候,他还使用魔法应战。在那场战争残存下来的士兵,曾经报告见到过有个身材与他差不多的魔**,我想应该错不了。」
「薛德立平安无事。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安普洛希雅为了隐藏自己的咽呜声,双手摀住了嘴巴。布鲁托竖起眉毛,一脸狐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布鲁托透过观察,认定那个少女与公主之间似乎有不寻常的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公主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理由就很明显了。)
布鲁托俯视着泪眼婆娑的安普洛希雅。
(如果有什么万一,也只能让那个少年消失了吗?不过这女孩还真傻。明明好像发现仓库里的人被穿上了「那个」,一听到薛德立的事,马上就忘了自己的疑问)
人的正义感只到这种程度吗?人类在紧要关头总是会顺着自己的**。于是身为国家之女的公主舍弃了国民,母亲拿起钝器攻击自己的儿子
布鲁托接着她的肩膀,催促着她赶快到外面去,
「之后会有前往多雷千的特别列车,我们就搭那班列车去吧。我想多少会引起一些骚动,妳也只能视情况开枪了」
两人就这样步出兵营,就在此时
「布鲁托!」
被呼唤了名字之后,他转过身去。
布鲁托的哥哥基思,表情严肃地伫立在微暗无光的兵营走廊上。安普洛希雅被搂着的肩膀突然僵硬了起来。
「啊啊」
安普洛希雅与基思眼神交会之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基思迈开步伐朝着布鲁托两人方向走去。
「布鲁托!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少女」
「哦哦,哥哥应该见过她一次」吊儿郎当的布鲁托说道。
基思的锐利视线,犹如名射击手的弹道般,紧盯着安不放。
「那少女,难道是加瑞安鲁德的?」
在一旁安普洛希雅的,脸色随即涨红起来,让基思更加确定。布鲁托随即把安护在身后。
「哥哥,不行哦」
布鲁托摇头制止了基思。
「她出自于自己的意志,决定非前往古诺布莱亚不可。哥哥也听说过了吧?将她带来西顿的人是我。而且她今后必定会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基思眉头深锁。布鲁托又把手搭在安普洛希雅的肩膀上。
「今后就交给我吧!哥哥没必要出手。」
以「红色鬃毛」之名让人间风丧胆的基思,意外地对着布鲁托流露出仓皇的眼神。
「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为什么老是绞尽脑汁做些复杂的事。虽然说已经小有成就,不过在斯拉法特的地位还不稳定。她是那样至关重要的人物,若是此事传入那些讨厌我们巴里西斯兄弟的人的耳中」
「哥哥,你还真是体贴啊。」布鲁托以戏谑的语气,食指抵在嘴唇前方说道。「没问题的,因为我不会背叛自己兄弟。我一直都是为了斯拉法特而行动。血与龙万岁!」
布鲁托作出了像是狂热斯拉法特国粹主义的姿势,以右手押住左肩之后,将手向前挥舞。
*
「不论在波斯罗这里打了几场胜仗,如果到最后败了,那等于完全战败了!殿下!」抵达了先锋部队的本部之后,薛德立听见里头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薛德立吓了一跳,霎时之间不禁犹豫起自己是否要进入里面。巴洛特-加龙省的副官雪菈,发现薛德立伫立在门口,于是将他唤了进去,他战战兢兢地进入了建筑物里。
头上戴着醒目的牛角头饰瓦古鲁的将官们,视线集中在薛德立身上。在这建筑物里头,众人似乎无暇进食午餐,甚至连其他部队的军官们也开口讨论着,其中有白发苍苍的军官,也有身材矮小的少年。
(难道这就是骷髅王的六只眼。)
晓帝国的军阶,与薛德立的国家不同,采取的是贵族爵位同样的称号。
换句话说,元帅以下称为公爵将军,接下来则是侯爵将军。其中名号最有名的,便是被称为「骷髅王巴洛特-加龙省的六只眼」的六晓将。
在六晓将中,比其他人的身高都要高出一等的男子发言道:「那么,殿下,这名魔**少年是要分配到我们部队里?」
「不,就算从现在起教他团体战法,也无法让他进行实战吧!还是让他担任游击士比较好。」
巴洛特-加龙省面对六晓将中坐在最末席的小个子将官,说道:「亚菈贝丝卡,拜托妳了。」
「遵命J
那名将官手背朝外,将手掌放在心脏上面,行了帝国式的军礼之后,踏着有力的步伐走到薛德立面前。
「我是游击队队长亚菈贝丝卡-妲拉泽朵尔˙吉昂什鲁,一等侯爵将军。」
「妳、妳好,我叫薛德立」
因为对方身高比自己高,薛德立便先入为主地认定他必定是名男性,是以当吉昂什鲁侯爵将军发出了女性的声音时,因为诧异而透出了慌张及些许不知所措。
「在这说话不方便,不如到外面去,由我来说明我们这次的任务。」
薛德立跟在她背后离开,一同来到了建筑物的外面。
朝着多雷千奔流而去,汇入「银发少女」河的前方,此地被这条河川以及丘陵包围,是个绝佳的好位置。彷佛碰到控制天气的开关一般,连目的大雪在今天倏地放晴,在天空中悠游飘动的云朵下,隐约看得到多雷千的城墙。
吉昂什鲁侯爵将军和其他那些如同野兽般大块头的晓将们相比,是名带有中性气质的魔枪士官,以这个年纪就能成为侯爵将军,她的能力绝对非同小可,她大腿上配戴着稍微大支的式魔法枪,身上穿着以华丽巴洛克风著称的帝**军官服。或许是能力,或许是服装,让她给人有种难以亲近的印象,但在她那端整秀丽得像是陶瓷娃娃的容颜上,仔细端详后不难发现还残留着一丝稚气。
「那个游击士到底是什么?」
对于薛德立的问题,亚菈贝丝卡的动作宛如装发条的人偶般,她微瞪双眼看着他。「你不是佣兵吗?」
「对,我不是。」
「这样啊我是听说过你拥有很高的等级,不过,你没有任何团体战的实战经验吧!那么,我从现在开始说的内容,要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唷!」
薛德立斜眼瞥视,想起巴洛特-加龙省的副官雪菈˙黑明古斯塔比自己还要高大,原来帝国人的体型也是形形**的!
「自从进入近代之后,在像这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当中,一定会搭配魔**,而当中也有专事防御之人、以及负责攻击或辅助攻击等等不同的角色。区分每个人的属性后,可以均衡配置,让那个部队属性齐全;抑或只是聚集拿手的属性之人,例如特别侧重破坏力的配置方式,而根据不同的配置方式,魔法战中的战斗方法也有着天壤之别,弄清楚了吗?」
「也就是说,是要组成队伍,来产生全部的六大元素;或者是全员都是火属性,依照队伍的属性不同,战斗方法也会不同吧!」
「正是如此|亚菈贝丝卡的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你要知道,对越高阶的魔**而言,相反魔法属性,会成为他最大的缺点,正因如此,魔**们才大多会团体行动。然而,游击士却不一样。他们在掌握作战的大方向后,就会单独行动,主要是要极尽所能地发挥机动力和破坏力,突破僵持的战局,完成重要任务。」
「这就是游击队在团体战时的任务吧!」
大概是对薛德立的悟性奇高感到满意吧!先前几乎面无表情的亚菈贝丝卡,此时渐渐露出了笑容。
「是的!据说佣兵级的魔**一个人的工作是一个中队,捣乱敌军防卫线,在心理上将对手逼到谷底,也是件重要的事情哪!」
之后,亚菈贝丝卡便将几个基本战术及应用方式传授给薛德立。例如较为理想的组合,是四名步兵配上一名魔**;以及根据魔**的拿手魔法属性,来决定魔**的位置配置等等这些知识对于薛德立而言,净是些新奇的事物,也让他体会到自己所知的战斗方法,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虽然其他的晓将大人们也都很年轻,但侯爵将军大人看来尤其年轻呢!」薛德立感叹地说:「年纪明明就跟我差不多,真是厉害。」
「我是从父亲那里继承一等侯爵将军的爵位,代代的亚鲁˙吉昂什鲁侯爵,是全员都以军人身分侍奉皇室的名门。我个人的能力,远远不及我的地位,虽说我个人想要推辞这个名不符实的地位,但这是家族传统,无法按照我个人的意志决定,我自己也很遗憾!」
她侧脸那坚毅的神情,像是悬挂在寒冬夜空中的新月,薛德立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羞耻得低下了头。「不、不好意思,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没关系。比起说话说得戒慎恐惧,帝国人更欣赏坦白直率。」
语毕,她突然就像是看到什么似的,饶富趣味地直盯着薛德立看。
「对了,为什么你到现在才突然改变心意?」
薛德立眺望着在眼前川流不息的「银发少女」河,说道:「我和侯爵将军不同,对巴洛特-加龙省先生不!是对巴鲁巴利亚斯皇子宣誓忠诚,当然也绝不是为了金钱,其实是因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被斯拉法特军抓走了」毫无迟疑的回答,也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尽可能简单地对亚菈贝丝卡讲述事情的经过,她和薛德立以前几乎没有关联,在薛德立过去的认知里,亚菈贝丝卡也只不过是个住在遥远国家的人,自己会对这个身为帝国人的她讲出这些事,让他自己也深感不可思议。
「我不是为了国家,也不是为了任何人,我只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与侯爵将军相较,我不但任性又独断独行,理由实在没什么出息。」
「依自己的**行事并不可耻啊。」
亚菈贝丝卡斩钉截铁地说道。
「今天就早点歇着吧!预计明天凌晨六点就会发动攻击,就让我仔细看看你被殿下所认同的本领吧!」
她说完后,就对薛德立行了帝国式的军礼。薛德立想都没想过有人会对自己这个立场的人敬礼,他不知如何回礼,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正如她所说,明天早上一开始帝**就会展开攻击,预计将以帝**原本最拿手的火焰炮主攻,此外,据说在帝国有特别多的火属性的魔**,曾有次一步都没有踏过多拉森的城墙,但却简简单单地就粉碎坚守的斯拉法特军队。
「不要疏忽大意,斯拉法特有可能保存了兵力。」
帝国历一与三之日,十六时二十四分。帝**终于由多雷千城西门正式进攻,斯拉法特军意外地直接放弃了其他城门上的防守,而将兵力集结在从城墙西门五点钟方向。
帝**总司令官巴洛特-加龙省,决定只留下五百人守在城墙外,其余的部队则全都进攻多雷千。
「我们本次作战的目的,是要抵达『日晷广场』,只要将队伍突破到这附近,斯拉法特军也无处可挠了吧!太阳神守护我们,赐予我们幸福!」
「守护我们!」
晓帝国的独特乐器,同时奏出了巨大的声响,帝**意图透过此举对城镇内的斯拉法特士兵,夸示己方军队的浩大声势。
这样一来,双方得在多雷千市摆出阵势对战是难以避免的,全军已经接到通知,得知目标到达地点,并编组假想市街战的小队。薛德立从亚菈贝丝卡所接收到的指令是,只要一展开总攻击,就和赤36小队一起,死守在「卷毛路」和「卖花小径」的交叉点。
「日出时开始攻击,在那之前各自补给十分钟,重复一次!」在决定发动总攻击的前一夜,宛如深夜时分的闹鬼坟场,多拉森市弥漫着令人生惧的静寂。
在漆黑的夜里,即使出现了月亮,柔雾般优美的月光,也被黑暗吞噬殆尽,小巧可爱的星星像是被这样骇人的黑给吓退,整个世界被纯黑的绒幕笼罩。为了要应战不知何时会攻击过来的敌人,主要阵营灯火通明,士兵们始终屏气凝神,在建筑物的阴影处等待早晨。
住在多雷千城里的居民,几乎在帝**入城的同时,就从斯拉法特军所管理的东门逃离,城内拥有百年历史的石造房舍,也只剩下由无机质构成的石块。
(黑暗简直像就是一头吞噬所有生物的巨兽)
每个人的神经,都变得像琴弦般绷紧,薛德立获得了亚菈贝丝卡的许可,造访了位于自己防御区域内的门卡那林寺院,那里收容了曾待在蜜蜂之馆的少女们。
(我想去看看爱珥。不告诉她我没事的话)
薛德立进入到里面以后,就听到蜜蜂们说着床铺太硬、食物难以下咽之类的抱怨。
「只要战争开始,帝**瞬间就会节节败退,斯拉法特士兵们,就会来救我们了出去了。」
「对啊!对啊!帝**输定了!」
在寒冬中克服万难来到此地的帝**,对她们而言,其实与恶鬼、妖魔无异。然而,她们为何不思考对方为何会救自己?为何不对帝**宽容异教徒心存感激呢?薛德立对于那些从不思考这些事的人,不由得感到愕然。
「真难得啊!你脸上居然会出现这种表情。」
薛德立转身看向说话者。原来是绮莎菈,她依旧一袭出席丧礼似的全黑衣裳。
「薛德立,你不是志愿加入了帝**了!为什么又在这里出现?」
由于两人曾为了绮德琳之事争吵,绮莎菈对薛德立总是语带嘲讽。
薛德立低下头嗫嚅:「那是因为我担心爱珥。」
「啊!是这样啊!她现在正在祈祷,我想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她怀里抱着了个大盆子,里面装着堆积如山的待洗衣物,就这样朝着水井急急忙忙走去。
(爱珥变得有精神多了啊!)
尽管被撂下了刻薄的言语,薛德立还是松了一口气。自从在特鲁鲁城再度相会以来,爱珥文的身体状况仍然欠佳,脸色总是毫无血色,他心想。或许是她不想让我看见病恹恹的模样吧!她总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要不然就是专注地祈祷,该怎么说呢薛德立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是否会像影子忽然缩小似的,倏地消失不见。
(其实,或许将爱珥一直带在身边比较好,可是)
薛德立告诉她自己志愿加入帝**后,前几天她也还不断地说服他打消念头。
「拜托你,薛德立!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就算战场上多了你一个人出力,战局也不会因此大逆转啊!」
但一知道薛德立的心意已决后,她只得每天在寺院里祈祷。
(祈祷啊)
『血归血』
『骨归骨』
『肉归肉』
『万物回归应有样貌』
薛德立对圣典祷词耳熟能详,他总觉得这段祷词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崇高,倒不如说贴近现实。而且更觉得,这段圣典里的词句,彷佛是用来替人送葬的。
里姆萨也是如此,明明就打算在外界发动战争,却又在类似此地的神之领域内,每天重复着一成不变的神职工作
(正如安所说的,虽然祈祷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人类面对问题时,也只能祈祷了,因为此时如果什么都不做,心里会产生莫名的恐惧。正因为人类是意志软弱的生物,才会自然而然地产生祈祷这种行为吧!)
薛德立经过先前体验过的事,认为那些只是祈祷却什么都不做的人们,根本就是毫无没责任感,然而,那些人会之所以变得如此,也让他不得不产生自觉,知道一个人的能力真的有限。
(人类能做的事有限。就连原本热切地打算帮绮德琳做魔法长袜的事,在那以后也是毫无进展。明明自己夸下海口,说要让她自由自在地走路,如今还真是丢脸哪)
至少要为这件事情道歉在薛德立回到工作岗位之前,决定先到绮德琳的房间去。
当薛德立正要敲门时,突然感到迟疑,因为似乎感受到里头发出了强大的魔力。
(绮德琳该不会)
魔法光芒不断地从门缝间流泄而出,他知道,这是绮德琳正在制作子弹。
「绮德琳,我可以进去吗?」
薛德立旋开门把,进到里面,正如他所预料的,绮德琳的手里握着刚完成的魔法子弹。她脸色发青,疲惫不堪。「不、不行啊!妳身体都这么虚弱了还在制作子弹。」
薛德立连忙地从绮德琳手里夺走子弹。
她不知道薛德立在生气,还一脸笑吟吟的。
「因为绮莎菈、很高兴。子弹有很多很多」
「不行!不行!这样妳会累得半死,昨天不是还发了烧吗?」
绮德琳不当回事地摇了摇头。
「绮莎菈、很辛苦。薛德立、很辛苦。绮德琳、要做、可以做的事。」
绮德琳边将手伸向薛德立拿走的弹匣说道:
「外面、在战争。大家,砰!砰!在战斗。绮德琳、要帮忙、出力。」
「可是,就算这样,妳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薛德立话才刚说完,绮德琳就奋力挣脱他的手臂。
「我要做!我想做!」
绮德琳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叫,让薛德立惊讶地后退好几步。
「绮德琳」
「我要做、能做的事!我、没错。绮德琳、没有错。绮德琳、可以、做!」
她脸上的严肃表情,显示出薛德立之前从未见过的拚劲(对,这正应该称之为神色丫薛德立完全没想过绮德琳会迸出这样的话来,他不发一语地倾听着她的诉说。
「还有可以做的事」
绮德琳忽然以怅然若失的表情,抬头望着薛德立。
她缓慢地将手伸向薛德立,用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的手指可以动作了,比在蜜蜂之馆时更加活动自如。
「绮、绮德琳」
薛德立知道自己正在颤抖不对!不是在颤抖。
他的内心正在害怕。
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要吃掉薛德立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么、绮德琳、可以、什么都、可以」
「?」
转眼之间,绮德琳的脸凑了过来,将唇瓣贴上了薛德立的嘴唇。她的上半身压住薛德立的身体,两人就这样一齐滚到了地上。
「唔」薛德立半睁着眼,注意到正前方绮德琳的脸上有个东西,使他大吃一惊。
「绮德」
「我要做、可以做的事情。薛德立,开心吗?」
薛德立想要说话所以张开了口,绮德琳唇瓣再度侧面包覆住他的唇。濡湿且温热的物体侵入他的口中,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薛德立知道那个湿滑的物体是绮德琳的舌头,那柔软潮湿的物体,正索求着薛德立的舌头,犹如软件动物般不停蠕动着,他在感到害怕的同时,也察觉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觉涌了上来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某处开始冲动起来。
「嗯唔」
「不要、动」
在薛德立口中肆意侵略的舌头,慢慢地舔舐着牙齿,吸吮着下颚,接着舔上了脖子。薛德立动弹不得,就像是有隐形的枷锁将他困住,虽然他明知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但他却依旧动弹不得!
(啊啊啊啊)
绮德琳的脸埋在薛德立的颈项之中,她那头柔软的金发也随之流泄而下。被舔舐后的冰冷触感,以及在那之后随之而来令人发颤的寒气!她的唇瓣慢慢往下移动,发丝左右轻拂着薛德立的肌肤,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手指滑进了薛德立卷起的高领毛衣下方,沿着肋骨线条轻抚,接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探入了大腿内侧。绮德琳宛如寻找巢穴的野兽般,将脸部缓缓地理入其中。
「薛德立」绮德琳如叹气般地呢喃,轻轻地仰起了头。她的丰润唇瓣,彷佛沾了蜂蜜般湿润,微微透着光泽。她温热的气息,徐徐吐在薛德立的脸颊,她将自己的手指放进口中后,只见一条银色丝线,在拉长之后断裂。(真像蜘蛛哪)
她巧妙地从体内拉长了丝线,跨坐在薛德立上面
「哇!」
在那瞬间,薛德立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恐怖感,彷佛突如其来的强阵风吹过似的,体内的所有酥麻与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住、住手!」
薛德立将跨坐在身上的绮德琳一把推开。
「哎呀」
薛德立的撞击,让瘦弱的绮德琳猛烈地滚到一旁。薛德立还是一头雾水,他抬起上身往后退。
「这样这样不对!这样更不行!」薛德立冲动地大喊。
他的呼吸此时仍未平复。不久,呼吸频率才逐渐趋缓,右胸口如铜锣急速敲打的猛烈心跳,渐渐舒缓下来。
「不行」
绮德琳正在蠕动着。那动作犹如正在蠕动的奇特生物看起来完全不像人类。
绮德琳的双膝、脸颊及手臂,如尸体般紧贴在地板上,只有脸部朝着薛德立看。
「绮德琳、想做、可以做的事」
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可以做的事情,没有了」
只见银色水滴从绮德琳的鼻子和眼睛滑落,随即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绮德琳,不是不是累赘不要」
「绮、绮德琳」
「不是累赘想做能做的事!」
如果放着不管彷佛就会全都溶化似的,绮德琳将脸颊贴在地板上,激动地哭泣着。薛德立虽然想出言安慰,但也有心里却有等量的嫌恶感(这确实是对绮德琳的厌恶感!),他因为不知该如何调和两种心态而感到迷惘不已。
薛德立虽然想要让绮德琳起身,但在知道她没有起身的意念后便放弃了。然后,他最后决定说些话来解除眼前的尴尬情况。
「我之前也说过了,绮德琳即使不这么做,也不代表就是累赘啊!」
薛德立花费一番功夫才说出来的话,和她撕裂般的啜泣声混杂在一起,只留下一种空虚感。
「每个人都觉得绮德琳像天使一样,妳的心洁净美丽又善良」
绮德琳忽然抬高了视线。
她以乌黑的眼眸凝视着他,断断续续地嘟哝起来。「绮德琳、天使、不是啊」
这句话也几乎在喉咙就被挤碎,让薛德立完全听不清楚。
薛德立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走到听不见这个哭泣声的地方。
他正要走向门口,忽然看到放在绮德琳身旁,被小心翼翼摆放着的银色长袜。
『我会让你直直地走路哦!』
『就连旋转木马,妳也一定可以坐!』
先前为了让绮德琳高兴而订下的约定,再度浮现在薛德立的脑海里。
(啊果然带来这里了。如果战事结束,事情全都解决后,就再尝试构筑一次魔法式看看吧!对了,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约定才来的,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薛德立觉得就此默不作声走出去太不礼貌,于是再次对她说:┐绮德琳还有其他事可以做哦!即使不是刚才那种事当然,也不是制作子弹,还有其他事情的大家不会讨厌妳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妳可以制作魔法长袜哦:」
薛德立发现,如今不论说什么,只会像是个伪善者,于是他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晚安。」
薛德立留下了依然动也不动的绮德琳,缓缓离开了房间。
风中传来绮德琳的咽呜声,萦绕他的耳畔良久。
同一天,早上六时四十六分。
对帝**而言,这是相隔十年之后,第五次的多雷千攻城战;除此之外,对斯拉法特而言,这也是第五次防卫战,这场战争始于今日稍晚的破晓时刻。
这目的天气晴朗无云,气温摄氏七度,风向为南南西。
在战场上奔驰的两军士兵,都暗自祈祷这次是在波斯罗的最后一战。
*
旭日东升之后,帝**随即展开最初的预备炮击。
已潜伏在建筑物阴影底下的士兵们,各自以喇叭声作为信号,一同开始突击。
在石板路上如雷雨般落下的炮弹,眼看就快把美丽的多雷千城轰成瓦砾山。初次参与团体战的薛德立,以支持游击队长亚菈贝丝卡的方式,与她率领的小队共同行动。
「绕到左侧!『绿』『钻石』从南方6-3-3坐标过来了,阻止他们!」
亚菈贝丝卡的指令明确地传至薛德立耳里。所谓的「绿」,是暗喻对方魔**使用「风」属性的魔法。薛德立听令之后,立刻将土属性的魔法「逆蜻蜓」注入子弹,装填至红色杰米的弹仓,然后了扣下板机。
薛德立当场完成的魔法式,将路上的石板一块块席卷起来,冲刺而来的斯拉法特士兵同时应声狼狈倒地。
「哎呀!」
「哇啊!」
犹如拥有倒转天地般质量的土壤以崩毁的石块,在空中凝结之后,从敌军的头上掉落而来!
「干得好!」
薛德立以为路上追来的斯拉法特先锋部队已经溃散,放心地吐了一口气。亚菈贝丝卡朝着他尖声大叫。
「还没结束。我说过敌人的阵形是『钻石』,后面的部队里,还有『土』属性的魔**。快进行攻击!」
亚菈贝丝卡她话才说完,手上拿着散弹枪的斯拉法特士兵们随即攻击过来,她立刻施展魔法放出弹雨。
「注意看好!这是团体战的魔**战斗方式,首先要挡住子弹,然后再施放烟幕。」
亚菈贝丝卡的枪「耶翎贝鲁的毒眼」窜出了火光。
「蔓延吧!以赤红火焰将所有物体烧化成灰!为世上带来灾厄,融化整个世界的恶魔,发怒的鲁娜朵菈,将人类关入牢狱燃烧殆尽吧!」
在间不容发之际,亚菈贝丝卡发动的火魔法「愤怒的鲁娜朵菈」,瞬间挡住了数十
发铅弹朝着己方部队疾射而来的子弹。
「啊!」
薛德立不禁肃然起敬。
这个魔法显现出善妒的雷神之妻鲁娜朵菈,在得知丈夫出轨时的焦燥心境。薛德立望犹如灰色水滴般熔化的铅弹,这魔法的威力之强,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正当薛德立看得茫然出神时,负责支援亚菈贝丝卡的持枪步兵们,开始进行突击。
亚菈贝丝卡大声怒吼:「在发什么呆!还不快挡下对方魔**攻击过来的魔法!」
「挡、挡下?」
「看清楚!我刚才不是说对方是『钻石』了吗?」
「钻石」是一种掺杂着魔**团体战的基本名称,最小单位是步兵队四人,外加一名魔**。编组中所有人均为魔**时,称为「星芒」;编组中让魔**殿后防护的,则称为之「钻石」。在顶点配置一人以后,由队伍形状决定其名称,这是团体战里的基本编队战术,无论何时,一定至少以五人为单位行动。
薛德立注视着由正面而来的敌人,确实可以看见在步兵队后面有名士兵拿着魔法枪,那男人知道「愤怒的鲁娜朵菈」挡下了他的攻击之后,立刻发动下一波攻击。
「穿越土壤,梳理大地,从大王的巨口中涌现吧」
薛德立大叫﹒一是『太刀风』!」「你看着,这只不过是小意思」
亚菈贝丝卡握着装进袖目的子弹,缓缓地展开封咒过程。
「在这个时候封咒?」
她那轮廓深邃的脸上,浮现出自傲的笑容,说道:「看我怎么破解那种失败的风魔法!」
亚菈贝丝卡在瞬间便完成了封咒,她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填装子弹,扣下板机,在子弹射出之后,她的手指继续扣着板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斯拉法特的魔**原本咏唱出来的「太刀风」,居然逐渐偏离原来的方向了
「旋风啊,将眼前的所有障碍全都扫平吧!」
「对方的魔法式渐渐消失了?」
她为了整顿精神,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转头对惊讶的薛德立说:「那东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个魔法等同毁灭了。」
「为,为什么」
「有一种单纯只为了妨碍对方咏唱而制作出的魔法式,被称之为阻碍魔法。在这种魔法式里,有着与对方咏唱的核心『语句』性质相克的古代语,或者是比对方更有力的语句!」
斯拉法特士兵攻击的「太刀风」之核心古代语为「大王的巨口」,于是亚菈贝丝卡
使用注入更高阶的「地母神深渊」核心古代语的子弹进行攻击,顺利挡下了对方咏唱出的魔法。
另一方面,正当薛德立缓慢毫无进展之时,她游刃有余地使用的支持魔法,掀起漫天沙尘,吹向斯拉法特士兵,遮蔽他们的视线,让他们因瞬间目不视物而心生畏怯,帝**便趁隙朝斯拉法特军穷打猛攻。
(她和基思一样,在对战之时进行封咒,封完咒之后立刻攻击。这么做的确可以有效阻挡对方的魔法,但这不是每个魔**都办得到的,而且胆敢这么做,而且非做不可的时机,便是在逼命的战争时刻了。原来在团体战当中,魔**在战斗时的临机应变,非达到这种程度不可啊)
敌方二十人左右的部队,由一个魔**负责守护,相较于此,帝**方面有亚菈贝丝卡和薛德立二名魔**,而这一点大大地左右了战局。薛德立按照亚菈贝丝卡的指示,施展魔法对敌方一名魔**展开攻击,由于对方疲于应付薛德立,无暇掩护自己的步兵,于是斯拉法特部队在弹指间就被悉数歼灭了。
薛德立迅速打开弹膛,从缠在腰际的弹匣套里挑选子弹,直接塞入弹仓。
「只不过是多了一个魔**,战况竟然如此顺利了。」
「可是,也不是都只有优点。」亚菈贝丝卡拨起了被汗水濡湿而沾在额头上的浏海,说道:「看是二名魔枪搭配十人编成的小队,或者是一名魔**搭配五人编成的小队,都会因配置的不同而对战局有影响。另外,战况也会因为对方魔**之擅长属性而不同,这些都是不进行实战无法明白的事一
帝**耗费了将近四小时的时间,冲入了多雷千城的东西向大道。亚菈贝丝卡所率领的小队,任务是竭尽全力突破对方的防守,替后面的步兵们杀出血路。
「可是,差不多也到了极限了吧!我军的弹药就快用尽了,若是要进行长期城市战,即使分散兵源进行战斗,战力耗损未免也太大了止
正如她所说,过了不久之后,号笛声音响起,薛德立他们采取预先被告知的退路,开始向南移动。斯拉法特的军队也是如此,他们也听到了号笛声,开始慢慢撤退。
她看了一眼,确认太阳的位置。
「在日晷广场进行最后战斗,恐怕就是要在那里进行殊死战了。」
「殊死战」
「还不知道大军整合之后,还会剩下多少兵力。多雷千原本就是斯拉法特军的根据地,对方占有地利,只能祈祷我军其他部队胜利啊」
亚菈贝丝卡担心的事果然成真了,在广场前方南26坐标会合地点集he的帝**,人数远少于斯拉法特军的残存兵力。
「青46部队尚未返回!」
「前来增援的23部队报告!黄21部队在北225坐标被全数歼灭。」
「倾全力重新整队!把所有『赤』魔**布置到阵形里,即使凑得勉强也没关系!」
此时,多雷千城已经残破不堪。
所有的桥梁都掉入河中,让名为「银发少女」的美丽河川污浊不堪。围墙一块块崩落,无人前来扑灭火势,百年寺院惨遭祝融,窗帘从破掉的窗户飘了出来,毁损的窗框七零八落地掉落在路上,路边七叶树属的行道树,全都化为黑炭,市区各处都冒出直冲云霄的烟雾,远看彷佛天上垂下了数条灰色缎带。
城里遭受烟雾与强风席卷的日晷广场,如今已经化为一堆废墟,两军陆续在附近集结兵力。城内残破的景象,让薛德立大感震撼,感受到异物卡住喉咙般的窒息感。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攻城殊死战?)
同一天,下午二时十九分。
虽然战事已经超过半日,双方却仍忙于重整四散的兵力,日晷广场上尚未发生冲突。斯拉法特军队在人数上比帝**队还多,要和这样一麾雄师为敌,该如何作战,帝**特别在这件事情上,仍然呈现指令不统一的状态。
「这样一来,最后阶段的会战,大概会变成魔**先行对决吧!」从司令部回来的亚菈贝丝卡,对部下们交代完作战计划之后,对薛德立如此透露。
她确认完全体士兵都用了餐,才随手拿起干面包边啃边说:「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再使用小手段了,凭实际的力量一决胜负吧!游击士要尽可能掩护步兵!不要让敌方的步兵队集结,敌军集结到一定程度之后,立刻朝那里发射干扰弹!」
正如亚菈贝丝卡˙吉昂什鲁侯爵将军所言,双方将残存兵力集结完毕之后,总算在同日午后三时,两军于日晷广场展开对战。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犹如巨人咆哮的吼声,在多雷千城灰蒙蒙的上空回响着。
广场上四处都遭受大炮攻击,地面上的石板碎裂飞散,薛德立拚命向前冲刺。帝**以擅长的「火焰」发动密集的攻势,所谓的「赤」魔**,也就是火属性的魔**们,一齐向斯拉法特军施展火魔法攻击。即使兵力不多,属性相同的联合攻击,也可以让威力提高数倍。(若是此时有己方同伴施展水魔法攻击,那么火魔法的威力就会锐减丫
相对的,斯拉法特军彷佛早已预测到帝**打算施展火魔法,他们使用比火魔法更强的风魔法反击。袭向攻击斯拉法特军的大火,宛如海啸一般,被不可能在这季节出现的西北风压制回去,形成了一道道的火柱,紧接着,这些形成漩涡的赤红焰柱群,在风之魔神看不见的手的操纵之下,居然开始逆向吞噬帝**的魔**们。
「糟糕!快用土魔法筑起防护墙!」
传令下去后,附近开始传出构筑土魔法的魔法式咏唱声!
薛德立也随即施放出「断崖」魔法,在帝国魔**们前方形成断崖,抵挡斯拉法特
军弹的逆袭,只见火柱吸入裂缝后消失,保住了魔**们的性命。
(团体魔法当初在库林凯尔的森林所见到的光束,正是基思率领魔**团以这种方式施放出来的!这种使用方法居然有这种魔法式存在!)
见识了团体式魔法战斗之后,薛德立才察觉正体验着自己未知的时代潮流。薛德立先前未曾得见的团体式魔法战,实际地在他的面前展开团体战中的团体战略、枪枝及魔法类型布鲁托之前说过的『日后所必需的技术、相关支持资源与组织』这句话,立刻在他的眼前获得实证。
(全都改变了!)
哀嚎声、吶喊声、尖叫声,物体破裂声交错混杂,成为毫无意义的声响,恸哭转变为无言的哀伤,城内人民的家,大多被埋在瓦砾堆底下,原先完整的人,如今成了四散的肉块
(所谓的一切,都被外力改变了!)
明明还是白昼,周围却黯淡无光,充满了灰色烟雾的天空一让人误以为天际被乌云所笼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响起了震耳欲聋喇叭声,随着预备炮击结束,也等同于宣告全体士兵发动总攻击!
「血与龙万岁!」
「太阳神庇佑我们!」在日晷广场的东西两侧,分别飘扬着绘有龙及公牛图案的旗帜,双方的步兵队几乎同时展开总攻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帝国万岁!」
「斯拉法特万岁!」
枪林弹雨中,硝烟味、血腥味弥漫在早已麻痹的鼻子里薛德立对于从他人身上飞溅到自己脸颊的血,如今已经毫无感觉。
(犹豫不决只有死路一条!犹豫不决只有死路一条!犹豫不决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已无犹豫不决的闲工夫,薛德立不再舍不得带来的子弹,他将所有的子弹用在攻击上,这种无暇思考如何节省弹药的情况,是他至今所未曾经历过的。薛德立所能做的,只有记住魔法防护罩的时限,好让迸射而来的子弹反弹回去,并且同时施展擅长的土魔法,扰乱敌方的进攻。在这里,人的死亡也变得理所当然。不论伤害、杀害、踩烂、侵犯对手,即便穷尽背德之能事,也不会受到丝毫责难。
如今在多雷千城里,到处充斥着手上持枪的恶鬼,这些人一心只想着要杀掉眼前的敌人,完全不思考如何活下来,吊诡的是,他们回家以后,或许是个温柔的父亲,又或者是个体贴的恋人,两者共同存在于一具躯体。薛德立觉得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也就是说,人类的温柔、残酷与卑劣,都出自于相同的地方。
锵!
突然响起了钢丝断裂似的声响,铅弹应声掠过了薛德立的右肩,他几乎未感受到任何痛楚,只瞥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向前冲刺,依然按照亚菈贝丝卡所教导的,只要一见到敌方步兵队出现,立刻摧毁对方的立足之地,使其队伍成不了阵,因而无法进行质量攻击。
当薛德立发现穿过他视野的士兵之中,出现了一个熟面孔时,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狄摩西!」薛德立揪住狄摩西的袖子。「你在做什么啊!喂!你是王国的人吧!怎么人在帝**里」
「烦死了!」
狄摩西的一头金发,全被煤烟给熏黑了,他说:「怎么可能只让你一个人累积实战经验?我也变强了哪!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只、只为了这种事!现在不是坚持这种事的时候吧!最重要的是,你应该没有办法自行封咒魔法吧!」
薛德立看到了在方才的战斗中,亚菈贝丝卡一面攻击一面封咒,因此清楚没有魔力的狄摩西投入这种团体实战很危险,然而,狄摩西却因为与薛德立之间的诡异竞争意识,才会干出冒死参战这等蠢事。
「乱来!快回到后方去!子弹用完的话,你不就得在这里白死了?」「你说什么?我可没必要听你说废话!」
狄摩西奋力推开薛德立之后,口里发出了勇猛的吆喝声,朝着敌军的方向冲刺。
「狄摩西!」正要追上去的薛德立,感觉小腿肚一阵闷痛,失去平衡朝前扑倒。
「呃!」
只见一颗子弹正嵌在他右膝下方,原来是被敌人的流弹击中了!
「可恶」
薛德利拖着犹如石头般沉重的右脚,好不容易才藏身在崩坏的喷水池旁,这里勉强可当作暂时的藏身之处,眼下必须要尽快挖出子弹,对伤口进行紧急处置,否则若是在战场上无法行走,也只剩下等死一途了。
薛德立迅速脱下了靴子,以随身携带的小刀挖出子弹碎片。此时,广场中心半径一千卡顿左右的区域,渐渐听不见任何的炮击声,他心想,多半是因为炮弹用尽了吧!敌我双方为了补充弹药,以及治疗己方受伤的士兵,正开始缓缓地退兵。
(如果不趁现在治好的话!)
薛德立正好想到此处是喷水池,于是他打开弹仓,塞进了水魔法属性的「少女之泪」。
下个瞬间,他察觉到周围的异变。
先前的声响彷佛都是假的,四周霎时一片死寂,薛德立感到异常地可疑,于是心惊
胆颤地环顾周围,然后从喷水池的阴影处,窥探着斯拉法特军的方向。
薛德立见状之后,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斯拉法特的士兵,全部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他们笔直地齐步走来,俨然像是一丝不茍的的军乐队行进一般,敲击地面的军靴,响起了规律的沙沙声。
从远处看来真是幅美丽的景象。
居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很美,这让薛德立觉得自己的想法诡异。
眼前那些横向排列发动总攻击的斯拉法特士兵,与先前的模样不太相同。每个士兵的表情都很僵硬,喉咙发出的声音非是吶喊而是哀嚎。从远处眺望,好似想逃却逃不了,抵死不愿前进的模样,他们毫无章法地扭动身体,挥动,不知在嘶吼些什么。
迎击的帝**士兵们察觉此事,内心开始动摇起来,众人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拿着枪楞在原地惊惶失措。
(怎怎怎怎么会这样?)
两军在最糟的状况下短兵相接,帝**的士兵们沉不住气,率先对着接近射程距离内的斯拉法特士兵开火。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以一个人开炮为起始,其他人也开始开枪攻击,但是诡谲的情况却接着发生了斯拉法特的士兵们并未停下,所有人的步伐整齐画一,纵然遭到了猛烈的攻击,却依然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迈开步伐。
薛德立感到无比错愕,无论那些士兵受到怎样的攻击,仍旧锲而不舍地继续推进,笔直地往前推进,他们哀伤的眼睛飙出泪滴,嘴角不断吐出白沫,身体上的伤口鲜血泉涌,却仍然还是笔直地朝着帝**方向前进。
他不断地哭泣。一面哭泣一面嘶吼着。
原因在于他们每个人脚上部穿着跟色长袜。
「不对」薛德立从喷水池阴影后方跳了出来,完全忘却了身上的疼痛,神情激动地对着全体士兵嘶吼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不对!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才作的!」
*
此时,安普洛希雅站在能瞭望到日晷广场的尖塔上,看着眼前这个奇异的景况,惊吓不已的她因为激动的尖叫而使声音嘶哑。
「住手!住手!住手!呀啊啊啊啊啊啊」
安从尖塔的窗户探了出去,身体几乎都快要掉下去了。此时,她在那里清楚地听见
对面一名斯拉法特士兵的喊叫声。
「住手!我们全是加瑞安鲁德人,不是你们的敌人!」那男人露出骇人的表情悲嚎着。「不是你们的敌呜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由四面八方而来的子弹将他射成了蜂窝,激动的嘶吼嘎然而止,当场窒息倒地。横向排列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不!我不想战斗我不想战斗不想战斗啊」
「不对!不对!不对!这不是我们的意志,把它脱掉!把它脱掉!脚自己动起来啊啊啊啊啊」
「让开!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啊啊啊啊啊妈妈呀!妈妈啊啊啊啊啊」
「哎呀!」
「呀啊」
「呃啊」
因为斯拉法特这种自杀式的攻击,让迎击的帝**先锋遭受意想不到的攻击,剎时之间也慌了阵脚,无人能预料斯拉法特军采取如此惨烈的人海肉搏战。
「唉呦!这真是太厉害了!连尸体都排列得很整齐呢!」
布鲁托站在不断哭喊着的安的身旁,彷佛在欣赏歌剧似地,透过望远镜看着眼情的景象。从尖塔上看过去,日晷广场上的惨状一览无遗士兵们被迫牺牲的悲惨表情、如茱萸果实般嵌入头颅的铅弹、连头盖骨一齐震飞的脑髓,以及断裂飞出的手臂、指头、还有分辨不出身体部位的肉块。那些士兵既不能闪躲也无法逃走,只能笔直向前走,有的士兵头颅破碎之后仍未窒息,像是被砍成两段的蚯蚓般,依然在地上蠕动着
「住手!住手!这样太不人道了!」她那葱绿色的双眸布满血丝,激动地逼迫布鲁托:「我要杀了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说什么为了加瑞安鲁德,全都是谎言!你骨子里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斯拉法特人!」
「冷静下来。」
布鲁托的声音沉稳冷静,与他所俯瞰的景象有极大的反差。
「妳怎么想都可以。只不过,我考虑再三之后,我想妳现在还是乖乖待在这里比较好,毕竟现在妳也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意思」安普洛希雅对他投以的锐利的视线,若是视线能杀人的话,那视线早已将布鲁托千刀万剐了。
「你是说还会继续发生什么事情吗?」
「继续安静看下去不就知道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把玩着手中的望远镜。「人类所获得的力量,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人亟欲得手的东西,其本质又是如何,
又将产生何种化学变化呢?剧情现在就要进入最**了啊!我们是如此幸运,可以在这个豪华包厢里欣赏,如果中途离席的话,对演员们不是太失敬了吗?公主殿下。」
安普洛希雅出手赏了布鲁托火辣辣的一巴掌,他轻抚着发烫的脸颊,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看吧!马上就要开始啦!」
日晷广场上的血腥战斗,依然激烈地持续着。
在斯拉法特士兵不顾一切(在帝**的士兵们看起来是如此)冲锋陷阵的之下,帝**第二部队全军覆没。那些知道无法阻止身体前进的加瑞安鲁德人士兵们,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于是拚了老命开枪射击,他们的那种不要命的战法,让帝**根本难以招架,因为没有任何帝国士兵能接受同归于尽的无理命令
安普洛希雅再也看不下去,下意识地别过了脸,此时,一抹异样的色彩映入她的眼帘。
「那个,是」
那抹色彩并未混杂血的腥红、烟雾的灰白与漆黑,颜色极为纯净。那个小白点,让帝**的队伍自动退到两侧。
安普洛希雅的身体微微发颤。
「哦!开始啦!」布鲁托的平稳语气,像是在嘲笑安普洛希雅。
她无声地屏息凝视,布鲁托则是气定神闲地再度举起望远镜「回去!回去!撤退!撤退!」日晷广场上的撤退喝声此起彼落。
受到意想不到的自杀攻击的帝**,迅即企图重新布阵,不过这却非易事,因为方才遇害的帝**先锋部队,全是准备进行第二波攻击的魔**。
帝**几乎等于提早牺牲了宝贵战力,失去魔**阵容的帝**,只能以残存的步兵队决战,双方之间的兵力差距,比开战前拉得要更大了。
薛德立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大喊:「住手,不对!我不是为了这样才做!不」
倏地,不知何物冲到了薛德立的面前,他随即被拉向战壕似般的大洞里,薛德立整个人滚了下去。
狄摩西揪住了薛德立破口大骂﹒{你白痴啊!冲进去那里找死啊?」
「不」
薛德立表情僵硬地抓住狄摩西的衣襟,「不!不!我明明不是为了那种事作的!可是为什么」
薛德立强忍作呕的感觉,不停地用力喘气。
那些士兵最后喊着的「我们是加瑞安鲁德人!」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他们绝对是被斯拉法特逮捕的政治犯,斯拉法特军队不只是想要杀了他们,还用了最残酷的方法利用他们最后一丝身为人的价值。
「唔哦哦恶恶恶恶恶恶」
薛德立无法停止呕吐,狄摩西抚摸着薛德立的背部喃喃自语,「真是过分!简直不是人干的斯拉法特人全都是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魔一
薛德立明白狄摩西是要出言安慰,不过对他而言,这句话无疑是强迫自己重思考制作出那个的自己。
(那是我开发的,等于是我杀了他们。那是我做的,可是那不是我预想的用途啊!)
清楚银色长袜的魔法式,又能在如此短期间内改变用他的人,除布鲁托之外,薛德立已经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恐怕当时布鲁托的盘算,就是在战后带着安普洛希雅前往西顿,然后将这个与薛德立共同开发的魔法式,向军方申请作为军事用途吧!
(这种这种事这种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薛德立的牙齿喀擦喀擦地上下打颤。他打从心底感到害怕害怕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那明明就是为了绮德琳制作的,当初觉得这是件好事才做的,明明就是这样,明明就是
强烈的嫌恶感与莫名的沉重感,直接重重压在薛德立的心头上,他如今已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薛德立的牙齿不断打颤,双手紧抱着头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是绮德琳的东西啊!我和布鲁托为了她做出来的东西啊!绮德琳是为了绮德琳,为了那个天使般的绮德琳啊!)
正当薛德立与心中的罪恶感交战之际,日晷广场又再度为静寂所笼罩。
薛德立瞇起了双眼,凝视着在他面前的狄摩西。此时,狄摩西脸色僵硬,完全不像他平目的神色。慢慢地,一阵与前一秒的静默截然不同的嘈杂声,如涟漪般回荡整个日晷广场。
薛德立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次又发生什么了,他尽可能地摆正发晕的头,从洞穴探出身体。
「耶」
时节虽已入冬,却异样吹起带着微温的风,轻轻拂过了薛德立的双颊。
在多雷千日晷广场的石板地上,有许多肉块散落在地面上,除此之外,还有弹壳、鲜血、金属碎片以及各种人体器官散落一地,有如蝉壳般的单只军靴、军帽、帝国士兵头上戴的瓦古鲁,甚至留下了弹孔的全家福照片。
在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战场上,有一个人,犹如天使般从天而降
「那是」薛德立瞠目结舌,楞在原地。
那天使没有翅膀。她穿着纯白无暇不,已被黑烟熏得有些肮脏的蕾丝衣裳,手上戴着贵妇穿戴的白色绢丝手套,柔软如丝的金发随风飘逸,白皙剔透的脸庞上,挂
着暗藏私密心事般的羞赧笑容。每个认识她的人,都称呼她为天使,薛德立也曾如此称呼她:清纯、无私,绝不说谎的纯洁少女
(是绮德琳?)
薛德立以颤抖的手指揉了揉眼睛,还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怀疑看见的应该是绮莎菈才对,然而,那人确实是绮德琳没错,的的确确是绮德琳。
阴郁的天空下,绮德琳戴着白绢手套,撑着白色的洋伞,身上穿着蕾丝洋装,搭配相同材的蕾丝头饰,突兀地出现在这个血腥的杀戮战场上。所有看见她的士兵,莫不瞪大了双眼,以困惑不已的表情彼此对望「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女孩?」,斯拉法特军的士兵们也如此想着。
战场上每张错愕的脸,都注视着那名体型娇小的少女,在蜷曲得几乎露出来的石板地上,她踩着彷佛正要去参加舞会般的轻巧步伐走来。
薛德立感觉自己心脏狂跳不已。
(她在走路?)
少女脸上的笑容骤变,就在下个瞬间。
她优雅地撩开裙子前的蕾丝布料,从裙里取出了两把粗重的武器桑尼赛德公司制造的「狂野娼妇」散弹枪。在她取出武器时,行走速度毫无减缓,只身朝着斯拉法特士兵聚集的西方夕阳西下的方向走去。她的臂膀上挂着的「狂野娼妇」,不断地锵啷作响。至此,双方士兵们仍旧猜不透她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压根儿都料想不到,那样可爱天使般的少女,撑着洋伞,看似手握棒棒糖的孩童那般无邪,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居然会对自己发射散弹枪。她的脚下未曾停歇,以踏实的步伐走着路,一步步笔直地向前走,那毫不停歇的脚步,彷佛人类命运的流转。
而且,绮德琳的确是优雅、天真地微笑着。「所有人,都、去、死、吧!」绮德琳手上的「狂野娼妇」在说话的同时迸出焰光。
「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士兵们的集体哀嚎听来甚是惨烈。
薛德立激动地跳出了战壕。
「笨蛋!别出去!」狄摩西慌慌张张地想把他拉回来,但薛德立却完全没有察觉,嘴里吼着自己也不懂的话语,跌跌撞撞地朝着绮德琳的方向奔了过去。
「砰砰砰砰!哒哒哒哒!」的枪声不绝于耳,斯拉法特士兵这才回神,了解到眼前的小女孩是「敌人」,于是开始出手攻击。突然,一名斯拉法特士兵对着绮德琳扔了个
东西那是手榴弹!在薛德立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绮德琳整个人已被手榴弹爆炸的焰光和烟雾所包覆。
「绮德琳!」
烟雾霎时笼罩她那孱弱的身躯,薛德立拚命地呼唤她的名字。
日晷广场上依然吹着微温的风,这阵风吹走了广场上烟尘和砂土。尸体身上的衣物以及木片起火燃烧,逐渐变得如木炭般焦黑。每个人都以为少女死了。然而,当烟雾散去之后,有个少女以缓慢优雅的步伐笔直前进,脸上披散着金色长发,身上的白色蕾丝洋装,成了破烂的灰色破布,洋装底下的裙撑骨架,如同被开肠剖肚的死人胸骨般露出。当所有人意识到那是被扔了的绮德琳之后,都不由得痉挛似倒抽了一日凉气。
绮德琳仍旧笑着,开心地微笑着,她手中紧握着「狂野娼妇」,以薛德曾经听得出神的「天使般的」嗓音,发狂似地高声诵唱着:
「呜呼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嘻」
「血归血」
「嘻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骨归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肉归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物回归应有状态」
「伟大的主请拥抱我们,扬起灵魂之帆的船只,导引我们应当前往之处,我们应当前往的乐园」
「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德立茫然地双膝着地,凝视着绮德琳往前冲刺的样子。
正如她所说的,万物回归了应有状态。人的血成为血,骨头成为骨头,肉成为肉块,绮德琳犹如握着强大魔法式形成的两把利刃,毫不容情地斩杀起来。
士兵们的头颅纷纷旋飞而出,洒满鲜红色彩的内脏四处迸射,此时薛德立突然发现,沾在脸上的黏稠物体是人的心脏,而且这个心脏还在跳动,鲜血不断狂泄而出,一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薛德立无法动弹。
绮德琳就在他面前缓缓行走。她手中握着的那两把「狂野娼妇」,对着周围的人说出了纯净的话语:「亲爱的兄弟们,欢迎来到安乐之地!」、「幸运的人们啊!以神的背脊作为台阶,前往天堂吧!」,那些全是圣典里的祈祷辞句。这些辞语,是经过长时间地琢磨修改之后而流传下来的美丽词句
绮德琳见到了惊魂未定的薛德立,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天、使、哦」
她的脸上绽出笑容。
在这瞬间,薛德立感觉时间彷佛静止了下来。「绮德琳!」薛德立的失声吼叫、机关枪的轰然声响,手榴弹不断爆炸的巨响,形成绵延不绝的战争交响曲。绮德琳冲入斯拉法特阵营之后的悲惨命运,可说是让人不忍卒赌。
帝**见状,趁势展开了最后的攻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击」
帝**的士兵们抢先冲到了过去,薛德立就算被撞倒之后,就算被踢得在地上滚动,依然像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双方以日晷广场为中心,展开了最后的激战一毫无阵势也毫无战术可言,只是尽可能残余而有限的子弹,不择手段地大肆杀戮,死命攻击、抱头鼠窜的景象不断地重复上演。其中也有在背部中弹倒地的士兵身旁假死以苟全性命的人;也有趁乱搜索倒地军官胸前口袋偷走金表的人。
在这场混乱中,薛德立伏身在地上缓缓前进。地上充满了被炸开的坑洞,让他常常被绊住,身上中了流弹的他,脸上布满了汗水、泥巴与煤灰,连眼角流出的泪水也被染黑了。
不久之后,人潮逐渐从薛德立周围散去。战场扩大到日晷广场以外的地方,双方士兵们分散各处,比雾更浓的粉尘被风吹散,渐渐变得稀薄,于是薛德立看到绮德琳了。「啊.啊﹒:」
绮德琳膝盖以下全没了,只剩下大腿,下半身的裙撑骨架完全断裂,犹如被埋在砂中的恐龙肋骨。数十发铅弹射穿她的身躯,留下了腐烂石榴似的硕大伤口。她的手臂也只剩一半,甚至趾头都没能保住。
看上去简直像个蜂窝。
「为什么」
薛德立失去了继续靠近绮德琳的勇气,心里更无法理解为何她要这么做精确地说,无论他现在试图思考什么,头脑都无法好好运转,他不能接受绮德琳死去的事实,而且还暴尸在自己眼前。他真的不懂!为何她非死不可呢?
『绮德琳,对绮莎拉有用处哦!』
『绮德琳、已经、可以、自己来!全部、都可以!』
『约会、好棒哦。绮德琳、喜欢、星星。』
她应该是说想穿上银色长袜,笔直地向前走吧!想靠自己的力量走路,和薛德立约会;想在乐园巴士坐旋转木马以那双闪烁着光芒,犹如天使般的眼眸如此诉说着『绮德琳、不是、天使』薛德立像是背部被狠狠鞭笞似地诧异地往后仰。
绮德琳**的背部就在眼前,那大概是手榴弹爆炸时飞出的残骸吧!衣服的布料在后背大大地裂开而卷起,那里有一块蝙蝠翅膀似的胎记,和她的双胞胎妹妹绮莎拉给薛德立看的一样。
『欸!很像蝙蝠的翅膀吧!』
『我们是两人一体哦!』
虽然两人有着神似的面貌,但绮莎菈与绮德琳不同,她总是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她的声音,彷佛和眼前绮德琳的尸体重迭了。「无论是谁,都会长大成人」她的声音传入了薛德立的耳里。
现在绮德琳明明无法发出声音,但他确实听见了相同的嗓音。薛德立抬起头之后,发现她的分身正从广场对面缓缓拉着简陋的载货车过来
「为了自己,为了掩饰自己,为了隐藏自己的缺点,想得到一面清楚映照出自己的镜子」
是绮莎菈。
她宛如战后在战场上收整理尸骸的老婆婆似的,喀啦喀啦地拉着载货车。
「对你而言最方便的人、就是将妳照得最清楚的镜子」
她通过薛德立的面前,蹲在绮德琳的身旁。
「那就是在你面前的『他人』」
两个人已经不一样了。
绮德琳的脸庞,已经被子弹射得严重凹陷,眼球也外凸出来。碎裂的手臂找不到残骸,被烧断的金色长发,散发出鸡蛋**的味道,脚也断成好了几截,连靴子也没有办法穿了。
绮莎菈望着已与自己迥异的分身,把脸埋在她染血熏黑的胸前,说:「那么,就像平常一样,我把妳装扮得漂漂亮亮的哦」
绮莎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拾起绮德琳散落在四周的尸骨与残骸手指、头发、
衣服碎片等等。接着又捡起了绢制的靴子,断掉的手臂然后开始凝视着恍惚地哭泣的薛德立。
她像是才刚注意到他在那里似的说:「啊」
「你仔细地看着我。」绮莎菈将自己的脸猛地探向往后退的薛德立脸前,对他嘲笑。
「这就是将你照得最清楚的镜子。」
她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将绮德琳的尸体,连同其余捡回来的残骸放到载货车上。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薛德立总算发出了声音,眼看着他就要抓住绮莎菈,他大叫着:「为什么不怪我,就是因为我做了多余的事,绮德琳才会因为我就像妳说的是个伪善者,绮德琳才会」
「因为你就是我的镜子。」
绮莎菈看也不看薛德立,直接将载货车调头。车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对她而言,那应该比世上任何物体都要沉重吧!
「可是,我会杀了你。」
「咦」
「因为我想杀了自己,所以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不过,因为现在正载着绮德琳,为了她的美丽模样,不能再沾染血腥,所以「对你而言最方便的人」
木头摩擦的嘎吱声响响起,载货车的车轮开始转动,绮德琳与来时相同,以轻快的口吻哼起了歌曲。
「就是将你照得清楚的镜子」
绮莎菈慢慢地拉着载运绮德琳的载货车,朝着仍在冒烟的东边地区消失了身影。
穿着丧服的少女,运送着和自己在同个子gong出生的肉块不知为何,眼前这样子的景象,和先前拖着双脚,拄着拐杖的绮德琳的印象重迭在一起。
薛德立在目送她离开之后,依旧恍惚地蹲在原地。过了一会,耳边响起了砰砰的枪响,感觉到有人在附近战斗的气息,「咻」的一声,一发子弹掠过薛德立的脸颊,他完全没有感觉,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出现。
(无法动弹)
薛德立向前伸出手脚。
(心脏已经不会跳了)
此时,某个人撞了过来,硬是将薛德立扑倒在地,只见两人的附近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洞那是斯拉法特射击过来的32雷霆弹。
「混账,薛德立!站起来,你在干嘛?快站起来逃啊!」
狄摩西对着眼神空洞,有如石像般蹲在地上的薛德立,强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
膀,打算逃离广场。
「喂!好好的走啊!如果不逃就战斗啊!我已经没魔法弹了。」
在战场上毫无动作薛德立,居然没再继续受伤,看这样子,是因为狄摩西作出了防护罩。然而,他却对狄摩西的话无动于衷,眼神犹如死鱼一般,虽然睁开着,却什么也没在看
「可恶!」
狄摩西想要硬将薛德立拉走,奋力地逃出这个战场,二人脱离日晷广场之后,冲过了数条窄巷,气喘吁吁地大口吐气。
二人走到了巷子的尽头,来到离日晷广场有段距离的城镇北侧。
「呼呼到这里的话,就没问题了」狄摩西努力地调整尚未平复的呼吸,环视着四周。在这个城镇北侧的小广场上,有许多驿马车及帐棚,薛得立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种景象。
色彩鲜艳的红色锡铁马车、闪闪发亮的锡铁星星一豪迈地伸展雪白身躯,像是随时准备飞驰而去的木马
(那是旋转木马)
那是不知何时曾与安普洛希雅一同见过的移动式游乐园巴士乐园,它在多雷千也有营业啊!薛德立的身体靠在墙上,心不在焉地望着受到战争波及而满身坑洞的白马,以及那些掉落在地面的锡铁星星。
「哇啊啊啊啊啊啊薛、薛德立!」
不过,没过多久,二人就注意到来到这个小广场的斯拉法特士兵,转眼之间,他们被十数名猎捕余党的斯拉法特士兵包围。狄摩西虽然想要开枪,却已经没了魔法弹,枪枝只响起喀嚓喀嚓的扳机扣击声。
「薛德立,快想想办法啊!」
薛德立突然回过神来,正想从大腿上的枪套拔出红色杰米,然而却已经迟了一步。斯拉法特士兵们瞥见两人想出手抵抗一毫不客气地朝着他们开枪。
(没办法了,逃不了了。)
薛德立剎时断了念头,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
「少爷!」一阵令人意外而与眼前战况不相称的声音,混杂在枪声里头。
已经呈现半放弃状态的薛德立,怯怯地抬起了头,只见那套熟悉的燕尾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啊」
薛德立的身旁的狄摩西,愣愣地张大了嘴巴,这也难怪!如今挡在前面保护自己的人,居然像跟屁虫一样跟着狄摩西,没事老爱找人喝下午茶的管家查理˙西红柿酱。
「查查理!」
查理若无其事地从外套内侧取出黄金表,瞇起了眼睛确认时间。「午茶时间过了,还是快点收拾好了!」
对!顺便也扫荡敌人吧!他彷佛留下了这句话似的,缓缓地上下挥舞手臂。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他双手里紧握的两把武器,竟然是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大型魔法枪。
薛德立和狄摩西对于枪身上铸刻的骷髅头标志,自然是印象深刻。
「斯、斯可尔尼克。」
另一方面,包围他们的斯拉法特士兵们,因有意想不到的帮手登场而大吃了一惊,却又立即涨红了脸,将枪口对准他们。
「什么呀!是个老头子啊!顺便也一起杀了吧!」
只见查理面不改色,从容地扣下了斯可尔尼克的板机。
「锵锵」枪身产生了后座力,斯可尔尼克专用的长型子弹迸射而出,随即响起一阵低沉的男声咏唱。
14
「拥有肉身的生者与幸运的死者,
饮着流经阳世与冥界狭缝的比欧拉摩之水的生物啊!
跨越正义界限而来汝,徘徊的宙亚!」
(这声音似曾相识)
一毫无水分的干燥石板地,忽然产生巨幅凸起,迸出了一条约莫二十吨重的巨型石鱼。薛德立茫然望着两人地未曾见过的大河,逐渐地幻化成鱼形,张口吞噬了那些斯拉法特士兵。
(「比欧拉摩之水」那么,这个魔法是召唤出徘徊在阳世与冥界的河川之间的也就是说,那条巨型石鱼,就是在那条河,成为海兽之王,素有古代昏君之称的宙亚的亡灵!)
「亡灵魔法如此看来,难道查理是」
对薛德立的喃喃自语,狄摩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阵魔法咏唱声的音色,确实与注入狄摩西子弹的咏唱声完全相同。
「查理,你」
「少爷!请后退!我目前无暇回答您的问题!」
查理说话的同时,击发了单边的斯可尔尼克,在狄摩西两人周围,设下了有如薄雾般的防护屏障。没过多久,其他听见骚动的斯拉法特士兵,全都聚集到了附近。「查理」
士兵们齐将枪口对准查理,在防护屏障之外的他,完全没有魔法保护。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枪声连续响起,薛德立不由得闭上眼睛,暗自为查理捏了把冷汗。但只见穿着燕尾服的查理身形飘逸,从容不迫地在空中旋转一圈,那些子弹只在他燕尾服的下摆上留下数个弹孔。
斯拉法特士兵们未曾料想到查理会飞身跃起,正当他们东张西望地在四周搜寻,好不容易在崩毁的铜像上发现踪影的时候
「时候到了。」
查理口中发出了低吟声,就像先前从袖口拿出预藏的斯可尔尼克时那样,再一次用力上下挥舞双手。
「咦?是剑!」
斯可尔尼克的枪口亮出了尖锐的刀刃。查理灵活在瞠目结舌的斯拉法特士兵群里移动步伐,双手挥舞起斯可尔尼克近身肉搏。
「呜哇!」
「呃啊!」
查理精确地划破了斯拉法特士兵们的咽喉与天灵盖,在他两侧的士兵瞬间倒地,弹指之间,他那磨得发亮的鞋底,朝着其他士兵的太阳穴踹了过去,在漂亮的回旋踢过
后,他又扬起手中的斯可尔尼克,使劲刺向朝自己夹攻的士兵,用力地刺了过去,然后靠着挥刀的反作用力,顺势踢了右排士兵们的下颚,将脚收回之时,再度赏了左侧士兵扎实的踹踢。
或许是考虑到没上刺刀的枪枝在肉搏战中极其不利!于是士兵们拉开了与查理的距离,再将他团团包围。
不过数秒,查理右手拿的斯可尔尼克又喷出了焰光,薛德立他们未曾见过的亡灵,犹如夏日乌云在眼前涌现!
「吾乃人类之终结,吾乃降临苦难之黑翼,吾乃堕落,吾乃沉溺」
(「基雷沙多米亚斩首天使」?)
传说中,被认为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丽女刽子手娜塔蕾,曾出现在古代的基雷沙多米亚岛上的因人塔中,每一颗被她斩下来的头颅,脸上都呈现恍惚状态。
(能将亡灵魔法运用到这种程度的人,应该别无他人。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不过查理果然就是那个「血爪」萨铎罗斯˙西摩尔吧!)
随着娜塔蕾高亢尖锐的笑声响起,胆战心惊的斯拉法特士兵们的头颅纷纷也飞了出去此时,拿着两只沾满鲜血的斯可尔尼克战斗的查理,彷佛发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头。
「不行!狄摩西少爷,快逃!」查理蹲到地上,将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的狄摩西背了起来,枪口对着后面,如脱兔般迅速逃离现场。
「查理!快放我下来,薛德立还在那里啊!」
「『他』来了。不能与那个人有所瓜葛了!」
「查理!」
转眼之间,两人身影就漫天尘埃中消失无踪。
「啊」
只剩薛德立一人被斯拉法特的士兵包围,他不知所措,只能睁大双眼看着对方。
就在此时,斯拉法特士兵射击的子弹弹到薛德立的手边,他一直握在手里的红色杰米弹落在地。
(糟了!)
喀锵一声,红色杰米滚到薛德立脚边,但他却没打算把它捡起来。红色杰米被打到的部分不太妙,弹膛的部分跟枪身分离,恐怕已经没办法使用了。
士兵们见状渐渐逼近他。薛德立突然看见了滚到自己脚边的锡铁星星。
(安普洛希雅!)
他最后想起了应该已经不在这个城里的安普洛希雅。
安,我心里总是想着做好事,想帮助别人,希望对别人好,希望别人觉得开
心,所以我才那么努力啊!可是为什么就是那么不顺利呢?不论我的初衷如何,最后总成为空想
是我杀了绮德琳。
她是我杀的!我还让银色长袜杀了许多妳的国民安,告诉我啊!制造出东西是一种罪过吧!我不过绮德琳能走路,所以才会豁尽全力地去努力开发!我从未想过那东西会被滥用在战争,我只是创造出美丽的事物啊!真没想到,实际上我所制作的东西,却成了逼迫人们作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的恐怖武器。安,我们是不是什么好事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呢?我们存在本身,真的就是一种罪恶吗?在这世上,即使我们想抱持良知活下去,也如同未放上丝线的纺织机般,兀自喀啦喀啦地空转,无法织出任何东西,根本毫无意义可言吗
安,请妳如同往常那样,坦率地对我说话,就是现在,我真希望妳在我的身边,对我说出我想听的话,这次我已经无法忍耐了,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那个我误以为已经得手的东西,在被我抓住之后,又逐渐消失无踪了
砰〡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空气中回荡,薛德立的脖子上出现了清晰的红色伤口,他当场倒了下去,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薛德立心想,你们要开枪的话就尽管开枪吧!若是睁开双眼开始前进的话,我一定又会撞上同一堵墙吧!
(不!可是我好想见安一面。自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而温柔的女孩,让自己胸口激烈的心跳不受控制,而且她给了我那么多我好喜欢她大概从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就一直喜欢着她了吧)『喂,你!要不要和我交换弹匣?』
在知道路卡的背叛以后,打算独自逮捕他的我,在街上遇见一名扛着魔弹炮的少女,对我这么说话说回来,在初次见到安的时候,她就提到旋转木马了吧
「唔!」
砰!砰!砰!砰!薛德立的耳畔响起了激烈的枪火交驳声。而在最后,他彷佛听见某种拥有巨大翅膀的生物覆在身上的声音
*
「薛德立!」
爱珥文见到薛德立在面前如松驰的发条般倒下之后,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
她展开双臂,将薛德立护在身后,对斯拉法特士兵恳求,「走开!不要靠近,这是
我的我的弟弟!」
爱珥文不断拚命叫喊着,同时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如果自己身体状况正常,便可以像往常一样潜入薛德立的影子里,他就不至于遭遇这种危险了!
斯拉法特士兵目瞪口呆,当他们看清眼前冲出了一名柔弱少女,而且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时,紧绷的神情迅即和缓下来,慢慢地朝爱珥文走过去。
「真是的,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个小鬼啊」
「不!不是小鬼。这*子身材不错嘛!」
男人们露出淫笑,互相向同伴使起了眼神,然后一面把玩着,一面朝着爱珥文逐步进逼。爱珥文的直觉告诉自己士兵们接近她目的何在。那些军人并非斯拉法特正规军的士兵,而是为了应付突如其来的战争,被斯拉法特征召的佣兵。他们大概是被爱珥文丰满婀娜的身材迷了心窍,将军纪与可能发生的危险忘得一乾二净。这种男人的丑恶心态,还真容易看透。
爱珥文奋力吶喊:「不要过来!」
男人们非但丝毫未减缓逼近的动作,反而露出像是追赶着黑斑羚羊的肉食猛兽般的眼神,一步步逼近她。
「我、说、不、要、过、来、了、吧。」
爱珥文燃烧焰光的金色瞳孔,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包裹着双臂的衣袖子,逐渐开始膨胀起来,一阵「啪啦啪啦」的声响过后,她身上的衣物碎裂了。男人们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景象。
「手臂隆起了」
爱珥文的双肩隆了巨大肉瘤,更令人诧异的是,在她四周的金属碎片,以及毁坏的旋转木马零件全部悬空浮起。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怪物啊!」
一个男人下意识地朝着爱珥文疯狂开枪,爱珥文瞪了他一眼。啪啪啪啪啪,彷佛连声音都冻结了似的,男人射出的子弹还飞不到一半就全部掉落了。
(啊!不行)
爱珥文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发出悲鸣。
不行!爱珥文心想,若是现在要出手阻止这些男人加害薛德立的话,身体就回复成原来的模样了。最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也是因为太久没有变更「组成自己的魔法式」的缘故。由于和爱珥文与薛德立一齐踏上长程旅途,所以迟迟未前往门卡那林设立的机关,于是对逐渐错位的身体置之不理,这也是她不愿接近战场的原因,她┐真正的体质」正逐渐失控而且缓缓现形。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那层包裹怪物的皮肤即将剥落。然而,现在要保住这个改写的**都有困难了,若是被迫唤回原有的力量,勉强保住的轮廓会变得不成人形,而且会在此地回复成原有的样貌!
「讨厌没有像平常、平常那样『解决』的话」爱珥文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身体向前倾倒。
「我不想回复成那个模样!」
斯拉法特的佣兵们完全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挣扎,毫不留情地朝着她开枪。
「嘎啊啊啊啊啊!」
爱珥文尖叫了起来。
在这瞬间,包覆着她的空气弹非而出,看不见的物体东西朝男人们飞了过去,崩毁的旋转木马装置,发出了巨响之后完全解体,男人们手上拿着的枪枝也随之爆炸。
「啊嘎啊啊啊!」
男人们的手臂与指头断成数截飞出,腥红的血沫在广场上喷洒。那些奇迹似地未受伤的男人们,又见到了奇异的光景,方才爆裂的板机、弹仓及枪杆等的金属碎片,全都在空中漂浮着。
「咦─」
「呜啊啊啊啊啊!」爱珥文彷佛在呕吐般,身体大大向前倾,当场蹲了下来。一仔细看,她的背后高高地隆起。差不多有小孩的头部那么大吧。她背后有好几个地方哔哔啵啵地鼓涨了起来
「喂,喂,为什么尸体,浮起来了?」说这一句话的男人,再也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咿啊啊啊啊阿!」
爱珥文发出了呻吟,在此同时,那些被炸死的斯拉法特士兵,尸体在男人们的面前漂浮,然后是瞬间被猛划了一刀,甚至像是遭解剖似的遭到割裂,噗滋一声,血液四处飞溅,紧接着躯干完全断折,身体上的皮肤蜷曲之后如橡胶般垂下。然后,那些漂浮在周围的枪枝碎片、锡铁星星、旋转木马的铁栅、以及尸体身上爆出的腥红内脏与肉块,都陆续朝着爱珥文的方向飞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爱珥文背后隆起的肉瘤,就像生物的嘴巴一样,将所有飞来的物体吞噬进去。然后连接成长长的肢体,不停地朝向四方伸缩蠕动。
那六只伸长的肢体,俨然像是肉块与铁所组成的蜘蛛脚。
她的背后长出的肢体,全都以那种方式连接。人类的头发、肋骨、肠子晃来晃去地垂挂着,单轮车的车轮上,堆积着锡铁制的星星与月亮,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人的头骨,头骨上又沾连着人脚,然后又连接着灯柱犹如孩童积木所堆组的那双手,已经不再像是人类的「手」了。
由于眼前的景象怵目惊心,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痛、痛好痛、好痛」
爱珥文吸着鼻子,流着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男人们猛然连退了好一步。
「好痛,哦还是不够。我的『质量』,还是不足啊!」
还要需要更多。爱珥文说话同时伸出了「手」。可是,她的手却已经不再是以绳索包裹的白皙的「手」,而是从背部长出的可怕肉瘤。
「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谁、谁来!救命啊!怪物、怪物出现啦!」
每个斯拉法特士兵都失声大喊起来,不断朝着爱珥文扣下板机。然而,为了要寻找材料,她伸长了身上的八只手攻击那些男人。男人们被抓住之后,身体被撕裂成好几块,腥红色的物体在板地上扩散开来。
「好痛。我讨厌这样」
爱珥文蹲在地上,盯视着自己逐渐增殖的身体。
从前、从前、从前,
那是爱珥文几乎已经没有印象的往事。爱珥文漂流在寂静、封闭,空无一物的世界里。
那里没有任何声音,也瞧不见任何物体,既是一片漆黑,又是一片雪白,是空隙中的秘密世界。在那里的所有物体都相同,全都动也不动并排着。从那里将爱珥文不是在形成爱珥文之前的物体召唤出来的人,是一名魔法师。
15那时的大气中仍弥漫着魔法元素,人类说出口的话,仍对于「多层界」具有影响力那是在遥远的从前,那个时代的人们,使用的是目前大多已经佚失,被称为之古代语的话语,那是个大量而且易于使用古代语的时代。
那个人究竟到哪里去了呢?爱珥文思考着。那个打开时空狭缝,给予爱珥文这个世界的钢铁衣服的男人。没有双脚的他,骑着赤羊在在各地旅行他名字叫作贝李杰吧。那个将爱珥文称为「铁姬」,为了防御来袭的敌人,而将她当成召唤使魔的绝代大魔法师,构成「他」的组织式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错误,逐渐变得无法动弹,然后如沙子般崩毁消失。
「好痛、好痛」
爱珥文掩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站起身来。如今她身上有好几个斯拉法特士兵留下的弹孔。她身体上的接缝清晰可见,为了要补强那些接缝,她以自身所拥有的质量将尸体扯断,用来作为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的人类肠子,以沾黏在上头,犹如树干上的虫卵似的眼睛,眼前的凄惨光景,更甚于屠宰场里的砧板。
「快不快点恢复的话,薛德立就要醒过来了」
爱珥文拖着剧痛不已的身体,赶到薛德立的跟前。她心想,幸亏他没受重伤,多半是因为战斗过度体力透支,导致精神磨耗而支撑不住吧。只不过,得过一阵子才会醒来吧。霎时,一根绿色羽毛掉落在她眼前的血滩里。爱珥文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那根羽毛,随即听到了刺耳的声音。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救我、救我!」
「愚蠢的怪物!」
在那阵似乎将她当笨蛋看待的鹦鹉声中,混杂了人类温柔的声音。爱珥文站在充满铁味与腥味的血滩里,转动着瞪大的眼珠,抬起头仰望上方。那根羽毛如同拙劣画家的调色盘般,混杂了不同色彩的那只伸展着翅膀的鹦鹉,在倾斜的旋转木马上盘旋之后,朝着那名男子飞去,徐徐地降落在他的肩上。
「你是路卡˙亚斯兰席恩!」
「哼哼哼,怪物!妳的表皮剥落啦?」
男人坐在失去了头颅的白色木马上。那个男人,奥利凡特路卡˙亚斯兰席恩,带着讽刺的眼神凝视着爱珥文。
「那孩子的,父亲!」
爱珥文以纠缠不清的眼神看了回去。沙沙沙,她从背后伸长了新长出来的六只触手,打算驱逐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住手!妳现在也不想耗费多余的气力吧,『铁姬』!贝李杰的魔力果然要枯竭了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妳毕竟已经被构筑了超过二千年了。妳只不过是在三千多
年前从『多层界』被召唤出来的魔法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妳才取得了人形呢,这真是个谜团啊」
啪滋一声,在他周围张开的薄薄的,看不见的墙壁,将她的触手弹了回去。爱珥文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是!我不是魔法式!我、我」她豁尽了全身的力气,犹如野兽咆哮似的嘶吼起来。「我,是被被被被被人爱着的哦。就就就就算是现在,也是被人爱着的呢。碰碰触着。美美美丽的、嗓音!」
爱珥文的身体一动作起来,血滩就发出啪滋啪滋的声音。她裸露的背部因为他人的鲜血而染得赤红,她大叫着。
「一一一一一直都在薛德立身边的哦那是因为,我是他的姊姊!」
「妳不是人类。妳只不过是贝李杰所构筑的古代语罢了。」
奥利凡特说出的话语,成为爱珥文最恐惧的冰冷锋刃,彷佛将她活生生地四分五裂。
「我变变变美了哦。美丽的双手!美丽的双脚!身上没有接缝,而且也一点不肮脏。而且,已经拥有温暖的体温了!」
「人类原本就没有接缝。再说,人类原本就拥有温暖的体温一
奥利凡特以兴味盎然的视线投向广场彼方。「话说回来,那个勇敢冲进斯拉法特军队里的女孩,才真是厉害呢。正如人类的命运,只要一踏出步伐,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笑声,抚摸起胯下白色木马的断颈。
「不只那个女孩,也不只那些加瑞安鲁德人。所有人类,每个人都穿着银色长袜,持续着无法停下的脚步。如此一来,在每个人命运里,都必须面临牺牲。一面哭喊着,一面一直地向前走。」
「?」
「我和妳也是如此。不过,那个女孩与薛德立,恐怕都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不了解绮德琳为什么﹒出现那种举动」
爱珥文神情恍惚地望着奥利凡特。奥利凡特以温柔的表情对她微笑。
「小孩没有慈悲心。正因如此,人才要长大成人,那并不肮脏,而是为了成为更温柔的生物。并非是成为大人,而是成为人。这就是人永远无法成为天使的理由。那个女孩原本就不是天使,只不过是个人。可是,她身边的人,却不肯让她变成真正的人。那个女孩为了证明这件事,她只好这么做。不过」
他瞇起了颜色与薛德立相同的瞳孔微笑起来。
「只是个魔法式的妳,一辈子都不会懂的。」
「不是天使!不是天使!温柔、温柔!」
葛蕾熙丝小姐从奥利凡特的肩膀上飞了起来,在天空上盘旋喧闹起来。奥利凡特从木马跃身而起,避开了广场上的血滩,缓缓地降落在地面上。
「难得能见识萨铎罗斯的亡灵魔法,就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吧。『铁姬』!妳的能量逐渐耗尽,这表示妳『铁姬』也快不行了吧」
奥利凡特语毕之后,就如同刚现身的时候,突然在风中消**影。最后,他留下了这句话。
「呵呵呵!『铁姬「妳再不快点变回来的话,薛德立就要醒过来啰」
这句未因风声而变得模糊的话,让爱珥文猛地抬起了头,她浑身发抖。
她慌张地想让从背部长出的触手恢复原状。然而,她像是是忘了如何合上翅膀的虫子,不论怎么努力,背部的触手无法消失。
「讨厌拜托,变回去!快!我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个模样」
爱珥文哭着亲吻起自己的手脚以及身体其他部分。快点必须快点将这些诡异的东西隐藏起来,还得消去身上的伤痕。否则就会让薛德立看见了。那么薛德立就会得知自己不是人类了
(如果变成那样的话!)
爱珥文光是回想当时的事,就感到彷佛被拖回多层界般的寒冷。薛德立一定讨厌自己的。不对,不只讨厌而已,或许会认为我是怪物而排斥我。只要爱珥文无法顺利隐藏自己真实的身体,人们就会朝着她丢石头,二话不说地拿剑就砍。每个人都咒骂她是怪物,完全不去听她想说的话。这就是人类这种生物的本质。爱珥文很久以前就了解这件事。所谓的人类,只要对方与自己越不一样,他们就会愈讨厌对方。纵即使是体格与自己相似的同类,也会因为发色不同,使用的语言不同,因而排斥对方,即使同为人类,也听不见进对方所说的话。
这就是人类。
薛德立看到真正的自己,说不定会像他们一样,对我挥刀相向。
「唔,唔」
在爱珥文的臂弯里,薛德立微微转动了身躯。爱珥文慌张地让他躺在地上,飞也似地离开了他的身旁。怎么办?薛德立注意到了。可是,又不能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爱珥文藏身在建筑物的阴影下,丝毫不敢动弹。由于爆炸的缘故,那栋建筑物三楼以上的楼层已经崩解。她窥看着薛德立逐渐恢复意识的模样。
(啊)
爱珥文尽可能蜷缩起沉重的身体,并且屏住气息,只为了不让躺在那边薛德立发现自己的模样,空无一人的巷道上空,金色夕阳缓缓西下在不知不觉间,将仍然处处血滩的广场染得更加殷红。
巷道的对面,出现了一道人影。爱珥文不由得暗自惊叫。
背对着夕阳缓缓走来的人,居然是安普洛希雅。
爱珥文眼神空洞地跪在倒下的薛德立身旁。然后,她将手放在薛德立的脸颊上,轻声呼唤他。薛德立、薛德立
薛德立的双眼,宛如慢慢绽放的花苞,慢慢地睁了开来。
「啊,安」
他一脸幸福地将脸埋在安普洛希雅的胸口。
「啊!我好想妳。是妳救了我吧。不论在什么时候,我老是被妳搭救」
安普洛希雅不知说了些什么,薛德立仍旧抱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妳待在我身边。永远都在我身边只要妳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安普洛希雅,我、喜欢妳。」
(不是这样!)
爱珥文从冰冷石墙的内侧,目不转睛地瞪视着拥在一起的两人,发出不成人声的叫声。
(是我,是我救了薛德立啊。一直以来,从那个被他要求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是这样了。可是为什么不是我呢?)
想在当下冲出去将二人拉开的嫉妒心,以及不想让薛德立看见自己如此丑陋的羞耻心,两者在爱珥文的内心激烈交战,而且后者被迫屈服在凶暴之下。
『安普洛希雅,我、喜欢妳J
爱珥文压抑着身体的颤抖,怒视着因重逢而无限欢喜的两人。
(不给我绝对不会把薛德立交给任何人。要是「姊姊」不行的话,就算不再是姊姊,我也要得到他。对,不论怎样都好只要能像那样被抱住身体不论手段多么卑鄙)
爱珥文体内出现一股未曾有过的热气,那股热气因无处可去而发狂,爱珥文明白那热气几乎要令她感到疼痛。
现在不能出手。因为薛德立认为爱珥文是「姊姊」。「姊姊」对他而言,绝对是能够得到至高爱情的位置。明明长久以来,自己都觉得只要这样就好,但齿轮究竟是在何处出了毛病呢
(对啊)
她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变得像安普洛希雅那样就可以了。我变成她的话,我就是薛德立的最爱了)
当爱珥文的后背的触手诡异地蠕动之时,薛德立与安普洛希雅二人,彷佛为了确定对方是无可取代的人似的,无视于身上的血迹斑斑,紧紧相拥在一起。
*
狄摩西和查理就这样离开了。多雷千城已被斯拉法特军与帝**破坏殆尽,此外,由于双方耗损过多兵力,在进行休战协议之后决定撤退。
由于月海王国向斯拉法特军队申请庇护罗帝力可斯公司的少爷,狄摩西二人之后便与斯拉法特军一起行动。他们将搭乘斯拉法特军队准备好的最新型蒸气汽车,先一步回到月海王国。因为北边的海洋依旧结着冰,他们便决定穿越旧库里斯特鲁国领地,从南方渡过海湾。
离别之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疙瘩,狄摩西不太想跟薛德立见面。
「狄摩西」
薛德立得到巴洛特-加龙省的允许前来送行,狄摩西下定决心、笔直的向薛德立走去,并慢慢拔出穴在腰上的爱枪「斯可尔尼克」。薛德立惊愕地盯着他。
「狄摩西,这个」
「不是要给你,不过是借给你罢了!」他从头到尾都噘着嘴,但脸颊却微微发红。
「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不值钱的三流货色坏掉了!你不像我是上流社会的人物,竟然穷得买不起象样的枪,真是没办法啊。罗帝力可斯公司的魔法枪是一流货色,所以我才借给你,这可是你买不起的的高级枪枝。罗帝力可斯公司的创始者,也就是我爷爷,是个拥有优越技术的枪枝锻造大师。所以,这把枪的子弹只适用于我家的厂牌,另外,不是使用罗帝力可斯公司的零件的话,也没办法进行改造。而且」他说的话像是从齿缝硬挤出来似的。「而且,最了解这把『斯可尔尼克』的人正是本少爷。虽然不清楚你之后的使用状况,不过你要是因为操控不了而跑来跟我哭诉的话,我还是会负责帮你改造的。毕竟这把枪是我的,由本少爷来改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狄摩西」
沉甸甸的感觉传到薛德立手中。薛德立知道,这并非只是单纯的借用而已。
狄摩西出借这把枪,其实是向体内那个幼稚的自己诀别。这是他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妥协的证明,也是符合他自己选择的仪式。薛德立抬头看着狄摩西、这名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认识的同行者,感到头昏目眩,心想,他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谢谢,我会珍惜的。」
薛德立面对着狄摩西,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狄摩西虽然有些错愕,却也装作一脸不悦的回握了薛德立的手。
「保重。」
薛德立发觉自己还有话想说,于是在狄摩西准备坐进穴有斯拉法特旗帜的蒸气汽车时,他朝着对方大叫。
「我我一定会到你家去,要你帮我改造枪枝!然后我也会去买斯可尔尼克的子弹的!」
「你这家伙,还真是厚脸皮咧!」
薛德立的脸庞因为狄摩西的惊讶语气红了起来。
「对、对啦,我就是厚脸皮,因为我就是穷啊!」
薛德立这么说完后,狄摩西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这是他们相遇之后的第一次。
站在狄摩西身旁的查理,赞许地将从没离过手的茶具盒塞近车内,并露出微笑。
蒸气汽车的引擎启动之后,巨大的烟囱喷出了蒸气,载着两人朝着彼方前进。狄摩西连忙将头探出了车窗。
「我话先说在前头,那把枪只是借你的而已,绝不是要给你的,你可别弄坏啊,要好好珍惜它!」狄摩西自始至终大叫着,他的声音浑杂着风声吹了过来,薛德立用力地
朝他挥着手。
「再见!」
车子吐出的烟渐渐变小,不久,地上卷起了黄沙,车子随即消失了踪影。薛德立不
让任何人听到的在口中低喃。
「日后还能再相会吧!」
*
因为发生了太多事,薛德立尚未整理好心情。
可是,时间却像是从桥下凝视的河水,不理会薛德立的迷惘迅速地流逝。
帝**队因为斯拉法特军队的自杀式攻击,战力几乎消耗殆近,虽然他们只是暂时要补强丧生得特别多的魔**,不过也不得不放弃他们已占领的多雷千城。此外,斯拉法特的兵力已经短少到无法被称作军队,他们在月海王国的援军到达之前,只能被困在西顿。
薛德立他们在特鲁鲁城与折回的巴洛特-加龙省分离后,和狄摩西他们及帝**展开了不同的道路前进。
在这次战斗开始前,爱珥文似乎因为山里太冷而生了病,为了她,薛德立他们决定在多雷千城郊外的道院稍作停留。爱珥文的情况不太好,因为她不想将病传染给伙伴,连薛德立都不许进入房间。几天后,薛德立看到她的笑靥时,才松了一口气。
一切又回归到原本的平静了。
只剩下安普洛希雅这一件事
「或许还有留下些什么,我得去一趟多雷千城。」为了帮收留自己的修道院寻找医药用品和木炭,薛德立踏进早已化为废墟的多雷千城。
城里的尖塔全都崩毁了。因为强烈的北风,连石板路中间缝隙都看不到了的多雷千城,就像只住着幽灵一般让人觉得这里是在非常久远以前就被消灭了的王国。薛德对自己从破掉的展示橱窗进入店铺,运出温暖的羊毛制品以及砂糖等等东西,在心里忏悔着。不过,店里的东西也所剩无几,表示商店在城镇的居民逃离时,曾受过大规模的抢夺。
突然,薛德立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抬起头来。
「听得到,音乐」传来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某处洒下闪闪发亮的砂糖屑和宝石的碎片。薛德立穿过好几条小巷,来到数目前自己倒下的地方。「啊」
薛德立下意识停住脚步。那里是前几天的战斗中,出现最多牺牲者的「七色洋伞大道」小广场。虽然已经整理过为数众多的牺牲者尸体,石板上仍然留下了大量血迹。
在他视线的前端,正是安普洛希雅。
她在坏掉的旋转木马旁,用手转动圆盘式的大型八音盒。铁制的发条拨弄着圆盘,奏出从宝箱洒出宝石般的声音。
「安妳在这里啊。」
薛德立叫呼唤她,并跑到她的身边,安普洛希雅停下旋转八音盒的手,缓缓回头。
她露出微笑。
这个笑容,比先前在雷尼斯敦看过的微笑更加澄澈,薛德立不自觉地朝她走过去。
无来由的,总觉得倒在安周围的白色木马、小丑装饰品以及剥落退色的红色马车,因为方才的八音盒,又被重组起来,再度开始运转。
甚至是以顺时针方向旋转
「安、我」他毫不犹豫的将安普洛希雅拉到胸口,「我,再也不想离开妳了!」
安普洛希雅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的颤抖。
「我不想离开妳,希望一直待在妳身边。和在雷尼斯敦那时不同,这次的分离让我深深明白,妳对我到底有多么重要。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妳的日子,妳不在我身旁
时,我总是想念着妳,一想起妳就无法冷静下来,我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了!」
因为她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薛德立觉得自己用力过度而稍微放开安。
「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了妳,我什么都能做,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我好害怕自己作决定,我害怕我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害怕追赶着某人。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出于良心而做的事情,也不会顺利完成。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要怎么做才好了!」
纵使是自己想要做些什么,都会害怕自己会不会犯错,所以希望别人帮自己作决定。薛德立也明白,这样的行为比自己犯罪还要卑鄙。然而,现在的他被困住了。自从目击绮德琳壮烈牺牲后,就不能认为自己是能够成就伟大事业的人了。
「希望自己至少能待在妳身边。安普洛希雅,为了妳」薛德立停顿下来。不是因为见到安普洛希雅的喜悦或是感动,而是因为她慢慢蹲下去,捡起了什么东西。
那是星星,铁制的星星,不存在于天空中的星星
安普洛希雅不发一语,默默地将星星放到薛德立的手上。
「嗯亡薛德立凝视着铁制的星星。落在地面上的星星,已经不再闪闪发光,反倒被尘埃和泥土弄得脏兮兮的。
再也回不到天上的星星,已经不再转动的旋转木马,只能在人们回忆中顺时针旋转。那些美丽的白色木马行经的轨迹,再也无法重来,那些轨迹只存在于回忆之中。
16
薛德立忽然全身放松,扑通地跪在地上。安普洛希雅走到他身旁,她抓住薛德立想要搂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
「薛德立,我好想你。」
薛德立吐出温热的气息,安出神地将手贴着他的脸颊,然后,掩住了薛德立仰望着的脸庞,两人接吻了。
除了安之外,没人能给予的甘甜触电感,从薛德立的嘴唇扩散至体内。
「我也不想离开你,我无法想象自己也会有如此思念着某个人的时候。我也和你祈求着相同的事情,看不见的星星在我们周围绕着大圈,希望以后能够再次见到。我,爱着你。比任何人都爱你。」
然后,她对薛德立投以落寞的微笑。这表情看起来比之前见到过的任何表情都要遥远,薛德立感到战栗。为什么呢,为什么看着她的笑容,会如此的不安呢
「安」
安普洛希雅痛苦地凝视着他说。「薛德立,我啊」
他感受到一阵寒意。「我是加瑞安鲁德的公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