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留在研究室,我们学生则离开那里来到走廊上。
大家都置身在一股昂扬感中,这是一望可知的事。是因为目睹dao货真价实法术的充实感,一直到现在依然源源不绝涌出的缘故吧。我直到现在都还恍若置身梦中,踩着虚浮的脚步就像是走在月球上似的。
「太了不起了!我差点以为真的有另一个冰鱼存在呢!」
凛凛子她们热闹得就像刚看完电影走出电影院时似的。
「嗯,确实了不起。完全分不出来实在很震撼。」
「嘿呀,那是真货嗳!」
大家都认同老师的厉害之处。
但是冰鱼并没有加入她们的圈子,表情看来也不甚愉快。因为从她的立场看来,这件事等于是以讽刺的形式驳倒了她所提出的问题,想来她心里不会觉得好过吧。
「啊,喂,大家饿不饿?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好吧?」
可能是注意到冰鱼的模样了,凛凛子以活泼的声音提议。
印南马上就体会到她的用心连连点头,但是
「我不去,我先回家了。」
接着冰鱼向大家道了声再见就迈步前行,在大家还来不及叫住她以前,她的身影就已经没入楼梯下了。
我们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冰鱼还好吧?」凛凛子一脸担心地说道。
「她闹别扭而已,别管她。明天她就会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变回平时那个小冰子啦。」
「是啊,而且冰鱼是讨厌法术师的死硬派,现在还是不要去管她会比较好吧。」
千里随口回应着理惠的话。冰鱼讨厌法术师?讨厌?
「说真格的」理惠回头对我们说道:「怎么样?是不是真要找个地方吃东西?要的话,我挖到了一间不错的店喔。」
「哇,我想去!喏,大家一起去吧。」
凛凛子马上起劲地催促着大家。印南腼腆地点点头,不过千里一脸遗憾地皱起眉头。
「啊~抱歉,我不去了,因为我先和别人约好了。」
「嗳?又是男朋友吗?你自己数数看这是第几个了。」
「要你多管闲事!」
千里对拿她开玩笑的理惠噘嘴嗔道。
在这五个女生之中,午沼千里是外形最成熟的一个女孩子。她有着一头膨松的褐发,自然的化妆,身穿黑色高领衫和配色柔和的褐色系裙子。她那对彷佛将睡未睡的眼睛,在身上酝酿出一种佣懒的气质,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娇艳感。
「这样啊,虽然很可惜,不过既然已经约好别人,就没办法了。」
「抱歉罗,凛凛子。」
「不会,没关系。那明天见了。」
「嗯,掰~~」
在目送千里离去后,这次凛凛子转头面向我:「那阿周呢?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罗。对吧,两位?」凛凛子一回头,在后面的两人就点点头。「看吧?」
在这样活泼的笑容邀请下,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而且原本也就没有什么要拒绝的理由了。
「好啊,我也去。」我答应与她们同行,凛凛子开心地点点头。
「好,既然决定好了,就快过去吧。」
「地点在哪里?」
「车站前。是间装潢得挺有意思的咖啡厅哩,名字是叫呃是叫什么的?」
(车站前?)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我这个人在有不好的预感时,几乎总是很准。
6.
「欢迎光临」
当我们走进还是一样充满了暧昧气息的贝克店内时,一身侍应生打扮的手鞠坂过来招呼我们。但是手鞠坂的声音在看清楚我身后的三个女生时,最后一个字的声音突然萎缩掉了。
我还以为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结果手鞠坂突然握住我的手。
「周,我们当朋友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这么以我们是朋友的事为荣喔。」他说道。
「喔,是。」
虽然罗嗦,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次,看到美女就会有点昏头的这点,是我这位损友堆积如山的诸多缺点之一。
「昨天的老师也好,今天也好实在是太那个了。吾友啊,是不是因为早就猜到魔学系会有许多美女,所以才推掉医学系入学推荐的啊?」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拜托,要找理由也找些有逻辑的理由好吗?就像和老师在一起时会让人有种很累的感觉一样,现在光是和他说了这几句话,又让我感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疲惫感。我推开损友的手:「别忘了你正在工作,幸二。我们是客人。」
「哼,我才不会忘咧四位是吗,这边请。」
手鞠坂以颇为愉快的模样推开我,带领着三个正感到困惑的女生入座。被推开的我又撞上墙壁,我摸摸额头(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也尾随在他们身后走去。
因为手鞠坂想要在女生面前表现,大方地说今天吃的全部他请,所以女生们客气地向他道谢,同时点了义大利面和柠檬茶之类的,我也很快点了最贵的一样东西(巴斯克维尔圣代,三二○○日圆)。手鞠坂恨恨地瞥了我一眼,同时退回吧台后面。
「你们感情不错嗳。」坐在我旁边的理惠笑得很低级:「男朋友?」
「朋友。」我马上答道,拜托别开这种让人恶心的玩笑了。
顺便说一下,之前在研究室自我介绍时,理惠要公开自己三围的事,也曾经让我大皱其眉。
「别、别这样啦,理惠,好丢脸的。」
「怎么啦?这又没什么好丢脸的吧。不然这样吧,小凛子你等会也把自己的告诉小周子不就好啦。」
「不是那种问题啦!」
凛凛子红着脸喊了起来,身为被一并扯进去的人,我也难免有些不痛快的感觉。不过倒不如说是为了「小周子」这个怪怪的称呼而感到不痛快。
理惠「嗯嗯」连声点着头说道:「嗳,不过既然有朋友在这里打工,那就是说小周子之前就知道这家店罗?」
「嗯,算是啦。」
「好厉害喔,阿周,居然能够领先理惠的情报网,真是消息灵通呢!」
凛凛子合掌说道,连印南都用佩服的眼神往我这边看过来。在这种怪异的咖啡厅出入,也算是值得夸奖的事吗?
「对了,刚刚他说了医学系什么的,小周子原本是要进入医学系的吗?」
不愧是理惠,听得真清楚。我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所以只好又说了一次「嗯,算是啦。」凛凛子又嚷了起来,而印南看向我的眼神则越来越钦佩了。
坐在我正对面的凛凛子双肘抵在桌子上,身子往我这边探过来,一面凝视着我一面问道:
「那个那个,阿周是一个人住?」
「嗯,差不多。」我抵挡不住她兴致勃勃的视线,如此答道。
「那住在什么地方呢?」
「呃国分寺。啊,不,正确说来是西国分寺。」
「西国分寺?」理惠出声:「这住得可远罗,搭电车来宫古要花上一个多小时吧?」
「嗯是那样没错。」
我住的公寓之所以会距离大学那么远,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是在十一月确定获得医学系推荐入学的资格时,就在医学系园区的三鹰附近租好公寓了。之后我才又决定推掉医学系进入魔学系,不过终究还是在那里住下来了。我当时是想反正都是位于东京市内,住哪里应该都一样,就这样打错了如意算盘那个恐怖的早晨交通颠峰人潮完全不在我原本的计算之内。一路上不必换车算是唯一不幸中的大幸老实说我现在正处于好想赶快搬家的心理状态之中。
「那小周子应该就不是东京出生的罗?是打哪来的啊?」
「呃说了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是岛根县一个叫松江市的地方。」总觉得我好像遭受问题围攻了耶,我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回答。
「松江?」凛凛子似乎不知道的样子:「那是在哪里?」
「呃大约距离东京一千公里的西方深山中吧。」
「那根本算不上解释吧。」理惠吐槽。
就在这时候
「神在月。」
印南突然低语了这么一声,所以我们一齐看向她。
所谓的「神在月」,是只有岛根县使用的阴历十月别名(正确说来是只有出云地区)。原本的阴历十月叫做「神无月」,是因为根据民间信仰,整个日本在这个月都没有神存在而来。那么这些神到哪里去了呢?据说他们全都去了岛根的出云大社。所以即使全日本都把阴历十月叫做「神无月」,但是只有岛根因为诸神都在这个时候聚集于此地,所以叫阴历十月「神在月」。
「不过,真没想到印南居然会知道这么冷僻的知识呢。」
「小印子她啊,对这种神秘啊、推理啊方面的事最有兴趣了嘛。」
被理惠摸摸头的印南红着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么一说,之前第一个看穿老师拿名字「写乐法子=夏洛克福尔摩斯」、「森屋贞子=莫里亚蒂」来开玩笑的人也是印南,也许她对推理方面的兴趣,并不只是在做表面文章。
「啊,对了。」理惠把滑落鼻梁的眼镜推上去说道:「说到推理我倒想起来了。结果那个广播到底是在干嘛的啊?」
「啊,嗯,我也非常在意那件事耶。」
凛凛子说道,印南也点点头,当然我对这件事也不可能没兴趣。
在魔学系新生与教职员齐聚一堂的大讲堂突然传来的古怪广播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预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话说那个广播中的人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耶,说起亚历斯特克劳利,就是指那个亚历斯特克劳利了吧?」
「八成是吧?嗳,应该不会有其他克劳利了。」
亚历斯特。克劳利。
在魔学界中,这个名字已经超越伟人的范畴,甚至被人们称之为怪物。他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法术师,名动世界的传奇性人物。他的功绩对世界史也有着莫大的影响,甚至连高中教科书都用粗字体刊载着他的名字。
一**八年,英国。从小就得到天赐法术才华的克劳利,在二十三岁时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休学,为了亲自钻研世界各地的魔学,他广为游历,只身展开长达十年的周游世界之旅。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国家,就有多少个源自于当地的魔学存在。以魔学大国英国为首的欧洲固不待言,其他像是从西元前就拥有宫廷魔学史的印度,有着在深山幽谷修道以求成仙传说的中国,流传着由东西洋魔学融合而成的风水学的香港,还有由原住民历代相传下来的独特魔学体系的南北美诸国,有着众多魔学遗迹出土的非洲他在这趟漫长的旅程中,一一亲身穷究世界各地的魔学。
最后他的尝试成功了。
当然,想要完全学会全世界的魔学,别说是十年的光阴,就算用尽人的一生都嫌短。但是他靠着亲自接触世界各地的神秘,毫无保留地享受到几千、几亿的睿智与技术,终于成功地将他天生的法术才能淬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然后在一九○七年,随着新世纪的揭幕,回归祖国的三十三岁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终于创立了魔学结社AA(ArgenteumAstrum=「银星」)。居于领导者地位的他,耗费超过二十年的时间,为伟大魔学的发展贡献一己之力。
有才华的年轻人,纷纷从世界各地来到AA拜克劳利为师。这些年轻人以法术演术理论研究权威的魔学者威廉福雷斯特为首,还有在阿尔及利亚沙漠成功完成大恶魔柯荣颂召唤实验的莱佐楚门,制作七十八张占卜卡片「杰姆尼塔罗牌」的链金术师蕾蒂梅莉榭等人这些对近代魔学发展有着莫大贡献的出类拔萃人士,几乎都是出身于AA。
在一九二九年,克劳利五十五岁的这一年,他出版了可以说是集他魔学人生之大成的巨着《魔术理论与实行》,同时自称为「启示录之兽『666』」。
所谓的「启示录之兽『666』」,是指在新约圣经启示录十三章登场的那只兽。这只兽既亵渎神,又拥有在世人手上烙下「666」印记以操纵人们的力量。「666」这个数字是相当于组成一个人份量的存在,是一种超次元符号(注:指关于太初以来人间一切事件、活动、思想和感觉的形象记录,也被翻作阿卡沙秘录、阿克夏记录等等》。克劳利会使用这个自称,就是把它做为无人可以与自己相比的权威象征,也是他之所以被称为怪物的原因所在。就这样,亚历斯特克劳利名副其实地成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法术师。
只是,既然那位**术师也是个人,就跳脱不了生物的范畴无法阻挡大限的到来,于距今已超过半世纪以上的一九四七年时,以七十三高龄辞世。
而他的名字之所以到现在都还广为人知,其实足有其他理由存在。
事实上,在他过世数年后,他所创立的AA就已经被英国政府解散了。然而AA实质上却是以被政府接收了人材及设备的形式消失的,然后现代的魔学结社奥兹就这样诞生了。也就是说,**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正是为魔学结社奥兹打下基础的人物。
打着那位克劳利的名字来招摇撞骗(而且还是在位于日本魔学金字塔顶端的城翠大学魔学系),除了厚颜无耻以外,真是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嗳,那个广播是怎么说的?」
「记得是说要从在场的人之中挑人出来处刑之类的。」
在凛凛子与理惠两人这样一说以后,印南就从包包中拿出原子笔,并抽出一张放在桌旁的餐巾纸振笔疾书起来,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没多久后她放下笔,把写在餐巾纸上的字摊给我们看。上面写着: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喜各位进入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
本座打从心底欢迎各位新生入学。
各位年轻人,别忘了你们每一个人的小小肩膀上,都扛着伟大魔学的未来,希望各位能够日日勤学不怠。」
「接着,本座今天想向各位报告一件事。
本座为了祝贺各位的无量前途,也为了促使这一天早日到来,因此想要推荐各位去参加一场游戏。对于信奉魔学,为魔学挺身而出的各位来说,这是最足以配得上各位的游戏了。」
「请放心,游戏内容很简单。就是本座要从现在在场的各位同学之中选出祭品予以处刑。
重复一次。
本座在此宣布,本座,要从现在在场的各位同学之中选出祭品予以处刑。」
「好了,各位明智的同学。
运用你们的推理猜猜谁是那只可怜的小羔羊。
同时也运用你们的推理猜猜本座到底是谁。
游戏会一直持续到这两个谜题水落石出为止。
本座随时陪伴在各位身边。
当一切都大白于天日之下时,应该就是本座在各位面前现身的时候了。」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手中掌握着所有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同学的到来。
那么从现在起,游戏开始了」
「我记得大概是这样的内容吧。」
印南把那个古怪广播的内容全都写出来了。
「太强了!居然记得一清二楚呢!」凛凛子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钦佩,我也与她意见一致。不愧是喜爱推理的人,真是相当了不起的记忆力。
「不过怎么说呢,还真变成推理小说了嗳」理惠看着餐巾纸上的文章,感慨地低语。
确实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偏偏来了个杀人预告而且还叫我们去推理犯人是谁以推理小说面言,这已经是用到泛滥的老掉牙设定了。不过把这种老套的桥段用在魔学系这个舞台上,却又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吻合感。
「嗳,搞不好这是亚历斯特克劳利的鬼魂干的喔。他之所以要用魔学系的人当祭品,说不定就是为了去搞个惊世**术出来。我这个推理怎样啊,小周子?」
「但是那样就不是推理小说,而是惊悚小说了。」
我这样一说,理惠就笑了。其实她本人也并没有把自己那番话当真吧。
「但是如果这不是惊悚小说而是推理小说,叫人去揪出犯人这点是还可以理解可是这叫人揪出被害者是怎样?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啊?」
理惠的指出的这点确实是个问题。
推理犯人是谁,是推理小说的主旨,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但是叫人去推理被害人是谁就从来没听过了,这点倒可以说是罕见的设定吧。
凛凛子与理惠用眼神询问印南的意见,印南想了想才开口:
「呃,我想这多半是叫我们去猜,犯人要下手的目标是谁的意思吧。」
「可是,就算就我们去猜好了,不过我们手头上也没有任何线索啊?」凛凛子说道。
的确,那个广播只说了游戏的内容与主旨,在最重要的解谜线索上,却没有透露一丝端倪,完全没有给任何提示。要我们在凶案还没发生的状况下推理出凶手与被害者,怎么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任务。要在事情发生前就破案这种本末倒置的事不可能实现。所以理惠说的对,以推理小说而言,这样的故事有问题,难以自圆其说。
只是如果
如果要我列举出能够化解这个矛盾,使它变得可能成真的人,大概就只有可以看穿别人内心的法术师而已了。而现在,全世界仅存六位的法术师之一,人正在城翠大学
在那一瞬间,我导出了一个想法。
难道就是这么回事吗?犯人的目标就是那个吗?
「阿周觉得呢?」
凛凛子的这句话让我回神:「呃?」
「我是在说那个广播啦。阿周觉得会是谁做的呢?」
「这个,会不会只是恶作剧呢?」
我这样一答
「无聊。」理惠就这样说道。不过她双手一伸交握在脑后说:「嗳,不过也是啦,我也觉得这是最合理的推论了。大概就是这样吧某个喜欢兴风作浪、沾沾自喜的白痴干的。」
「嗯」凛凛子不太同意地沉吟着:「好无趣的结论喔。」
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不过确实如此,现实就是平淡无趣的东西,但那也是真正的现实。
就在我们已经达成「古怪广播=只是个恶作剧」的共识时
「不过,我想应该不可能是外贼干的。」
印南谨慎地往水面投下一颗石头。
「嗳?为什么?」
「呃,那个因为有奥兹那些护卫在的关系。那些人好像从很早的时候就到场了如果有人一大早跑去那边动手脚,我想会被他们抓起来。」
这个推理让我们一起「啊」地叫出声音。
后来找到的那台卡式录音机上的计时器,只是拿类比式时钟制作的简陋玩意,当时间走到预设时刻就会启动启动的方式就跟普通的闹钟一样。也就是说那个计时器只能够指定时间,但是不能够指定日期。所以不可能在好几天以前,就把录音机安装在那里,否则那个古怪的广播就会在完全不对的时间被播放出来。
「呃,所以犯人是在今天上午播放广播的九点十分之前的十二个小时之内也就是昨天晚上九点十分以后,把那台录音机安装在那里。」
「可是我记得系大楼到晚上都会上锁耶?」凛凛子兴奋得一拍手。
这是在昨天的说明会上解说过的事。为了防盗,每一栋系大楼的所有出入口都安装了会在晚上六点以后自动上锁的系统。在那个时间以后有事要进入系大楼的人,得拿着自己的学生证或是员工证,去大门旁侧门处的读卡机刷卡开锁,从侧门入内。听说这似乎是最新型的保安系统。
保安系统一直要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才会解除,系大楼也才又成为人人皆可进入的地方而正如印南所指出的一样,在那个时间点上,奥兹的护卫应该都已经就位完毕。关于这点,我在今天早上也已经确认过了。
所以犯人必然是在昨晚九点后,到今早七点前这段时间内安装好录音机的,也就是说
「怎么?那你的意思是只有与大学有关的人,才可以在犯人安装录音机的时间点进入魔学系罗?」
理惠确认道,印南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那么,也就是说,犯人说不定就在当时聚集在会场的人之中罗?」凛凛子说道。
正是如此,有充分的可能性。
说明会会场因为突如其来的古怪广播而骚动起来,而引发这场混乱的当事人外表装出和周围其他人一样困惑的表情,内心则在得意地高笑说不定就若无其事的混在其中如果真是这样,就真的是所谓的「游戏」了。
对,很讽刺的是,那个古怪广播的犯人本身也说过,不是吗?
本座随时陪伴在各位身边。
我们对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哑口无言了一阵子。
「不过呢」我开口说道:「不管做出这件事的是内贼或外贼,我还是认为这绝对只是个恶作剧罢了。」
因为我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些,大家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我有点心虚,所以连忙补充说明:「呃你们看嘛,真正打算杀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闲情逸致去导演一场这样的闹剧。」
「嗯,说的也是。」点头表示同意的是凛凛子,她望着我的脸嫣然一笑:「要是真的有人被杀,会让人心里不舒服啊。阿周说的对。」
「嗳,也是啦。那档事若出现在小说或漫画中是很有趣啦,但若出现在现实中,就是个**烦了。」
理惠以诙谐的语气说道,印南则用力点点头同意她的话。
因为这时候手鞠坂把料理送过来了,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中止了。
我们一面用餐,一面随口聊些琐事。像是凛凛子与冰鱼在幼稚园认识时的事、印南在国小遇上千里、理惠从大阪转学过来时的事
在聊着这些事的时候,看着她们三个人吱吱喳喳和乐融融的模样,让我知道了她们真的是莫逆之交。能够比自己更为自己着想的他人有那样的人存在会是件幸福的事吧。我真心地这样认为。
没多久以后凛凛子就站起来说:「我差不多该回去了。」然后另外两个女生也采取了同样的动作。
「阿周呢?」
「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下。」
「这样啊?那明天见罗。啊,希望下次能去阿周家玩。」
我表示没问题,凛凛子开心地笑了。
「呜哇,幽会嗳幽会!小凛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检点的女人了!阿姊我会伤心的!」
理惠的玩笑使得大家又笑成一团,就这样结束了这场午餐。
在三个女生都回去以后,只剩我一个人的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叫手鞠坂帮我再倒了一杯咖啡过来以后,我稍微集中了精神,想要一个人再多思考一下我在刚刚的话题中想到的事。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门侧合叶挤出的叽吱声宣告了又有客人进门。不过正在专心思考的我并没有去特别注意这件事,直到那位来客往我这边走过来为止。
「咦?是周啊。」是道耳熟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看到老师正走到这边来。
「老师?」
「唷。」
老师举起手在我对面坐下,然后看了看还留在桌上的餐具。
「之前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待过?」
「嗯,是凛凛子她们。」
「那现在怎么落单了?」
「因为我有点事情想要单独想想」
老师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然后向跑来收拾餐具的手鞠坂点了吉力马扎罗咖啡。她眼光一扫,看着被放在桌子角落上的东西笑了。
「怎么,大家该不会是凑在这里一起聊今天那个广播的事吧?」
老师拿起来的,就是先前印南默写出古怪广播内容的那张餐巾纸。说来得巧也是来得正巧,所以我就向老师讨教看看了。
「老师。」
「嗯?」
「您对那个广播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这是在征求我的感想吗?」老师点着了烟:「如果是,那我是觉得原来这里也有人做得出这么有趣的事啊,就这样罗。」
我回想起老师那个邪恶的微笑(嗯,这个形容真是太贴切了)。对这个人来说,善恶之类的感情毫无意义,唯一适用于她的感情只有喜欢或厌恶、有趣或无聊之类的好恶感情而已。
「那周自己呢?有什么想法?看起来周倒像是已经有了自己想法的样子喔。」
老师看着我的脸说道。正是如此。
「我认为播放那个广播的犯人是在向老师挑战。」我先啜饮了一口咖啡以后,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会那样想?」老师挑起一边的眉梢。
「因为在那个广播中,完全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解谜的线索。」
要在犯罪尚未实行的状况下同时找出凶手与被害者,怎么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事。要在事情发生前就把事情解决掉,也就只有会读心术的法术师才有可能办得到了。也就是说那个广播可能是表面上故意对一般人提出无解的难题,实则暗地里向有能力解开它的法术师、也就是老师挑战。那个广播根本就是犯人送给老师的「挑战书」这就是我导出的想法。
犯人选择让老师来扮演「侦探」这个角色,完成了「名侦探VS犯罪王」的构图。
「哦,有理。这能够看穿言外之意的敏锐洞察力不赖我虽然很想这样说啦」老师喷了一口烟否定道:「不过错了。」
原本多少还有些自信的我不禁大失所望。
「请问,您这样说的根据是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法术没办法读取人心。」
「啥?」我忍不住冒失地叫了一声:「请、请等一下,我听不太懂不能读取?您是不是说法术不能用来读取人心?」
「对啊,不能。」老师并没有推翻这个主张,斩钉截铁地肯定道:「『读心术』是『不可能的课题』,是现代魔学无法实现的法术。如果一个有胆向法术师挑衅的人,却连这种常识都没有,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常识吗?」
我轻轻说道,努力地花时间去理解它。
「请问那今天在研究室中发生的事是怎么回事?」
老师读取了冰鱼的心,把她的性格与其他个人资料都一一说中了,那个法术是怎么一回事?
「改变外貌的确是靠法术。那是叫做『伪装』的法术,算是一种精巧的特殊化妆吧。应用有效的法术可以把自己的外表从根本看,就像那样。」
老师仿佛不经意地往我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一指,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杯子原本应该是没有花纹的白色杯子,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有着五颜六色条纹的杯子了。我才愣了一下,老师便已「啪」一声弹响手指,杯上花纹随即如烟雾般消散,又变回原本没有任何花纹的白杯子。
「『伪装』即使被摸到或是经过科学性的调查,一时之间也不会露馅。不过这方面主要是看法术师的演术力就是了总之改变外貌是靠这个『伪装』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只是普通的诈术罢了,要借用冰鱼的话来说,就只是不入流的诈骗手法罗。」
「诈骗手法吗?那您是怎么说中冰鱼的性格,以及只有本人才知道的那些事?」
「性格只是在观察了在真的外表和行为举止以后,抓住某些特性捏造出来的。那家伙也说过吧,这是种搬弄唇舌的口技,假装成超能力者的骗子常用这种手法,只是把一些模棱两可的事说得有模有样而已,要让人相信『我的心被读取了』这档事可是简单得叫人吃惊呢。这是只要梢加练习,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办到的简单魔术手法。」
「喔」
「至于出生年月日、年龄、简历之类的东西,只要事先看过新生档案就会知道了。事实上,因为城翠是私立学校,所以连家庭状况什么的都有登记。血型只要去看前几天做过的新生健康检查档案即可。至于说惯用手,那家伙在订正自己名字时是用左手拿笔,我就是在那时候确认的。」
我试着整理一下情报。
也就是说,老师有用到法术的地方,就只有「改变外貌」这一点而已。其他的似乎全都只是运用观察力、记忆力与演技驱使的诈术。虽然这也已经是一种相当了不起的本领了,不过
(这个人真的是法术师吗?)
我忍不住这样猜疑了起来。
「秘密一揭开以后就叫人大失所望了吧?不过呢,所谓的魔术手法几乎全都是这样的东西就是了。即使可以用法术改变外貌,也不会有可以读取人心的把戏。大家只是看到我的外表变成在真的模样,就一并以为我已经取得在真的记忆与人格,并且深信不疑了。因为人在惊讶时会失去冷静误判真相,那也是我之所以会这样做的原因。趁着对方受到惊吓而内心动摇的时候,赶快灌输虚假的印象过去,这就是诈术的基本。」
老师像是在炫耀般地说着。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要花费这些多余的手脚,不过我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我说啊,那当然是因为比起单纯改变外貌,不如让人以为我可以读取人心才比较厉害、比较有趣嘛。」她一定会这样回答。
「其实如果大家都能够稍微冷静点观察,应该马上就能看穿那种诈术了。」
「会吗?」
「当然了,因为我已经给过充分的提示了耶。」
「提示?有那种东西?」
老师呵呵笑了出来,似乎是觉得提醒我解答有趣极了的样子。我有种自己是正在等待福尔摩斯解说案情的可怜华生的感觉。听好了华生,连这种事情都看不穿吗?
老师把烟喷向我说了一句话:「就身高罗。」
「身高?」老师这样一说,我才总算察觉到:「对喔,的确。」
「懂啦?就是这样。我的法术即使可以改变外貌,但还是不能改变身高。只要察觉到这点,接下来的问题应该就都可以迎刀而解了吧。」
是的。
在那时候,长相与声音都和冰鱼一模一样的老师也只有身高保持原样。当时之所以会没有注意到这点,是因为老师马上就往椅子上坐下的关系。一旦坐下以后,老师在身高上的落差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如果当时就有注意到这点,应该就能看穿老师的复制其实并不完美了吧说不定还会怀疑起老师的「读心术」果然也只是诈术。老师自己也说过,要对身高动手脚很困难。她确实有提供过提示。
「我本来还以为会有人指出这点呢。哎,总之这次的游戏是我赢了。」
「又是游戏吗?」
「对啊,是个学生们是否能发觉法术师设下的魔术手法的游戏。」
看来老师是个重度的游戏爱好者,对有趣的事似乎真的是喜欢到不行。
「不过这会不会对回答的一方太不利了呢?确实身高是没有改变,但是看到那么完美的易容,谁还会去注意到那种小地方?」
「才那种程度的易容,有什么好说的。」老师啧啧两声,伸出食指向左右摇了摇:「在六位法术师之中,还有人的法术高明到可以不分性别、年龄、人种,从外貌到声音、细小的习惯跟一切言行举止,都完美地化身成另一个人喔。相比之下,我的易容术只算是小儿科啦。」
「哇喔」我有点惊讶。会有那样的法术师存在本身当然已经值得惊讶了,不过更令我意外的是老师居然会称赞他人。当然我可没有蠢到会在当事人面前,把这种感想说出来的地步。
但是
可以完美地化身成任何一个人不就连完美犯罪都有可能了吗?如果那是真的,也就难怪连老师都会对那个人评价甚高了。不过当真有这么非同小可的人物存在吗?
这时候手鞠坂把老师点的吉力马扎罗送过来了。老师在烟灰缸中拈熄香烟,拿起杯子,先优雅地享受了一下咖啡独特的馨香之后才啜了一口。
然后
「那家伙的名字是亚历斯特克劳利。」老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咦?」亚历斯特克劳利?「请问,您是在说谁?」
「就是我刚刚说的,可以完美化身成任何人的那个法术师啊。身为魔学系的学生,好歹也该听过这个名字吧?今天广播中的那个人也是使用这个名字。」
「啊,是,亚历斯特克劳利嘛,当然听过听过是听过啦」我在心中复习了一遍自己的知识以确认没有出错,然后才谨慎地开口问道:「那个不过亚历斯特克劳利很久以前就已经死掉了吧?」
老师点起了第二根香烟:「我说的是他的孙子辈。」
「孙子辈?」
「启示录之兽『666』亚历斯特克劳利之孙,也是现存于奥兹的法术师之一。不,应该说是曾经待过奥兹的法术师吧那家伙就是『六位法术师之三』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有那样的人存在啊?」
如果凛凛子她们也在场,想必会兴致勃勃地倚着桌子向前探出身子吧。
「克劳利三世可以用法术改变包含身高在内的整个外貌。不过这并不是那家伙可以完美易容的原因所在克劳利三世这家伙啊,还可以使用看到他人『过去』的法术喔。」
「可以看到他人的过去?」
「对,据说这种法术在克劳利三世出生数个月后就觉醒了,够夸张吧?所以听说克劳利在懂事之前,就以『不愧是继承了**术师血统的纯种法术师』为由,纳入奥兹的保护之下了。」
老师双腿换了个姿势,把烟灰弹落烟灰缸中。当老师做出这样的动作时,就代表是她想要专心讲解的时候。我也放下杯子,准备聆听老师授课。
「看透『过去』就代表看透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出生到现在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经过什么样的人生才成为现在这个人?有着什么样的亲人?朋友是多是少?有没有恋人?在学校或公司过得是否顺利?生活是否安定?有没有出过车祸或生过病?那个人在那样的状况下采取过什么样的行动?听说克劳利三世,可以看到那个人如何成为这样一个人的过程,看尽之所以塑造出这个人的所有庞大条件。一个人的现在,是靠过去堆积而成的。因此那家伙似乎就是靠这种能力,掌握住一个人的所有过去、也就是掌握形成那个人的成因,把那个人的现在完全纳为已有。在陷入某种状况时,那个人会如何思考?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这类整体个性方面的事自然不用多说,甚至连说话的方式与所有行为、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从看着对方时的视线角度到坐向椅子的方式、在床上的习惯等等连那类琐事都可以完全复制过去。克劳利三世之所以可以完全化身成另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全都是靠这个可以看透别人过去的『过去视』法术也不过分。」
「那它和那个『读心术』是不一样的吗?两者应该都是可以知悉对方所有事情的法术吧?」
「『读心术』终究是只能看透对方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心境如何的术法,要正名的话,应该叫『现在视』才对。有一点千万不要搞错,所谓的『过去视』,绝对不是用来窥看他人心事与记忆的法术。这个法术不是用来窥看他人随时处于变化状态的现在,而是去确认他人已成客观现实的过去,这就是『过去视』。」
「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可以知悉他人过去的法术」
这时候我突然回想起一个问题。
「老师,您刚刚提过,那个克劳利三世『曾经待过』奥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说是曾经呢?」
「就字面上的意思罗。克劳利三世从十几年前就失踪了,一直到现在。」
「失踪?」
「不过基本上还是挂名在奥兹就是了。」
我默默地等着老师继续说下去。
老师耸耸肩:「事情很单纯,没有任何曲折离奇的经过『六位法术师之三』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在十几年前的某一天,把奥兹发派的伦敦市郊大宅,连同五十个在那里当护卫的黑衣人一起炸掉,然后就那样失踪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张大了嘴巴合不起来好一阵子。这不就是逃亡了吗?「请问,克劳利三世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呢?」
「天晓得,我跟那家伙才只见过一次面而已,我哪知道啊。」老师对那方面的动机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一面吸着烟一面双眼上翻信口答道:「会不会是觉得那样做很有趣呢?」
「是喔?」
所谓的法术师这种人种,该不会全都是像老师一样的享乐主义者吧?凡人无法理解天才的想法,得到天赐的超凡人圣才华可谓天才中的天才的法术师想法,我怎样也想像不出来。
继承了二十世纪最高位阶血统的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这位法术师十几年前就在一桩惨剧中从奥兹消失了,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人在哪里。然后打着这个名字招摇撞骗的杀人预告发生在喊翠大学魔学系。
(该不会)
连我自己都对自己推论出的荒唐念头有种近似愕然的感觉,但是我不能够一笑置之。越是觉得它不可能,这个念头就越是在我心中,像条大蛇般昂然竖起它的巨颈。
(该不会就是那个克劳利三世,化身成魔学系内的某个人混进来了?)
然后正打算找某个对象下手杀人?在易容成貌似无害的学生或大学职员的同时,双眼中闪烁着晦暗的光芒,在学校内寻找与游戏相配的祭品?
(不可能吧,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冷静的驳斥在我脑内掠过。
但是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主张是多么脆弱了。常识不适用于法术师,一般人创造出的道德与伦理根本不可能束缚得了法术师。
为什么要那样做?答案很简单,因为那样做是有趣的、是好玩的、令人痛快得不得了。
犯人不也是说过吗?这是场游戏各位同学,这是场游戏,找出本座的真面目,本座就混在各位之中。看哪,在你身边的朋友真是你朋友吗?再不快点找到本座,你的好朋友就要成为祭品,沉入血海之中了喔?嘿嘿,还是说你想自己成为祭品看看呢
犯人在享受着,享受着这场游戏,这场血腥的杀人游戏。
我咕噜咕噜地暍完了咖啡,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师。
「哦?天知道罗。」老师嘴角勾起笑容,避重就轻般的说道。那是面对在课堂上提出问题的学生时,故意不给予正确答案,而要学生自己找答案的老师般的表情。「不过就算是这样好了,却还是解释不了『找出被害者』这个讯息,不是吗?」
「啊对喔。」
没错,老师不会什么「读心术」。我的推理落空了,因为最后还是解决不了这个疑问。
「那除了『读心术』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类似可以预先察觉到犯罪的法术呢?」
「法术可不是那么便利的东西啦,我昨天也说过了吧?」老师一下子就驳回我的问题:「而且从根本上说来呢,播放那个广播的犯人只说了『去推理』被害者是谁吧?可根本没有说过这个问题是不能用一般常识去推理的吧?」
「是。但是」
「自己去想!」
老师撂下这句话给我,叫来手鞠坂续杯咖啡。
我皱起眉头,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老师刚才说过的话上思考着,可是我却藉此窥见到老师好像在有意无意间,把结论朝向某个方向推进似的。老师该不会是
「老师,您是不是知道犯人那句『猜猜谁是被害者』是什么意思了?」
「废话。」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这档事只要稍微用点脑子就能知道了吧。」
手鞠坂拿着托盘过来收回空杯,送上新的咖啡。在这段时间中我一直思考,但是终究想不出足以说服自己的推理。
然后老师喝了一口咖啡,双腿换了个姿势,忽然改谈其他话题:
「周昨天问过我『是不是日本人』对吧?还记得吗?」
「咦?啊,记得。」
「会以为我是日本人的原因,是从我眼睛头发的颜色、长相等条件判断出来的吧。」
「是的。」
「对,这些除了是分辨人种的要素以外,也是在分辨个人身分时的重要条件。最通俗的判断方式是指纹与声纹,不过像是长相、齿模、眼睛的虹膜之类的,也都可以拿来当成条件。」
我点点头。利用这些资料来证明个人身分的保安系统,现在已经普遍为大众所熟知了。说不定连城翠大学都有地方导入了这样的系统。
「那我现在问一个问题。」老师接着说道:「当那些用来辨识个人身分的条件全都失效的时候,还会有什么方法可用来辨认他人的身分?」
「咦?」
我的视线落在杯底思考,答案马上就出来了。虽然这是个特别的问题,但是和昨天的状况相比的话,还不到让人坠入五里雾中的程度。
「呃既然没有用来辨识个人身分的条件,那就没办法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吧?
话还没说完,我脑中突然像被闪电劈中般灵光一闪。
「不会吧!」
人如何去分辨其他人?
当那些条件全都失效的时候,人还可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辨识他人的身分?
为什么犯人要说「猜猜谁是被害者」?
「不会是那个意思吧?」我愕然低语。
「对,所谓的『猜猜谁是被害者』呢,并不要叫我们预先推理出谁会被杀害的意思,而是叫我们推理被杀害的遗体到底是属于哪个人的意思。」老师终于说出了答案:「多半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广播中才会没有透露任何提示。犯人是打算从当时在场的人之中选出下手的对象,把那个人的遗体弄成无法辨识身分的状态。我已经大致上举出四个可以用来辨识个人身分的条件,分别是指纹、长相、齿模、眼睛的虹膜,在这四者中,光只靠其中一种也足以辨识个人身分了。也就是说」
老师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才又继续下去:
「接下来说不定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在场的某个人会以被砍掉所有手指、毁容到无法辨认长相、牙齿拔光、眼睛戳烂的方式遭到杀害。」
「」
老师喝光咖啡,一面还嘀咕着「嗯,日语真困难」之类的话。
因为受到太大刺激而呆住好半晌的我,打算先用喝咖啡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因为我的杯中早巳空空如也,所以我叫来手鞠坂再点了一杯咖啡。在一旁骂这里可不是家庭式快餐店的手鞠坂被我彻底无视,不,是我已经心情紊乱到无暇理会他了。
「可是,请等一下。」我总算挤了一句话出来:「让用来辨识个人身分的条件失效,这句话做起来应该并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而且就算那些条件全都失效好了,也还是可以用遗传基因来辨识的吧?」
「的确。」老师爽快地接纳了我的异议:「遗传基因DNA监定的辨识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表面上动手脚,再加上只要有一根头发、一片指甲那么点身体组织就足以进行辨识,所以这个条件可以说是不可能失效。真要说的话,其实掌纹、骨骼、身上的痣、胎记、伤痕还有其他堆积如山的身体特征,也都可以用来当成辨识个人身分的条件,要举例是举不完的。」
「既然如此,那老师刚刚所说的那种杀人方式果然还是没有意义的嘛」
「没错,不过这个犯人原本就没有想要什么意义的吧。」老师点着香烟,勾起嘴角微笑:「这个犯人不可能是认真地想要制造一具无法辨识的尸体,而只是想要制造一具乍看之下无法辨识的尸体去让人推理而已。所谓的游戏呢,也就是这个意思罗。」
这样推想的话,那个古怪广播中所说的一切,的确就全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老师,我们该怎么办?」我在战栗中询问道,可是
「没什么怎么办。」老师夸张地张开双手,摆出一个舞台上小丑般的手势:「而且我们也根本就不能怎么样吧,事情又还没发生。就算我是法术师,也不可能去解决还没有发生的事。」
「是没错啦。」我喝着咖啡。
老师鼻中哼了一声,像自言自语般地低语着:
「要解决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吗?那需要的就不是『过去视』,而是『未来视』了。」
「『未来视』?」我留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字眼,抬起头来:「有会使用那种法术的法术师吗?」
「不,没有。只是个玩笑罢了。」
这样斩钉截铁的否定,使得我一下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老师哈哈大笑,同时做出乐天的发言:
「好了啦,担心这种事也起不了作用。我明天开始就要正式上课了,所以啊,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做好心理准备吧。不过如果那家伙真是照方才所说,是冲着我来!哼哼,那倒也挺有趣的,索性接下挑战说不定也不坏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