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演术完毕的同时,老师与諡之间的空间亮起闪电般的金黄色光辉刹那间諡的身体就像纸片般向后飞去。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男性身体,一如字面上的叙述,飞舞在半空中。
这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呢?心情是怎样的呢?
血肉之躯的普通人与法术师正面相对不可能有胜算,他对这件事应该心知肚明。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挺身相抗、败北。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无法化为言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彷佛可以理解他的那份心境。
之后他的身体摔向地面动也不动。
我有些担心,感觉那一下似乎摔得挺重的
(啊!)
但是我在确认后双眼张大了些。
在他倒卧的地板上,铺着老师刚刚丢过去的黑布幕,而它发挥出垫子的功用。他只有在被「结界」弹开时受到反震力,摔到地面时的撞击力似乎大多数都被那个垫子吸收了。
连这部分都计算好了吗
「怎样?有学到东西吧?」老师从鼻中哼笑着:「给我记好了,能够像这样抓准最精彩的地方现身、抢走最重要戏分的人,才算是真正的诈骗专家啦。」
看着缓缓点起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的那个身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神驰在一个没有意义的想像中。
如果这个人不是出生在现代,而是中世纪,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历史
3.
諡是在三十分钟以后醒来的。
地点是在位于综科大楼西边约一百五十公尺处,保健中心内一个房间的床上。
当然他并没有以整个人直弹起来的方式醒来。而是像已经醒来很久,只是一直闭着眼睛以那样的状态平静地睁开眼帘。
他没有直起身子,只是转着眼睛确认室内环境。
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坐在床边折叠椅的我身上。
「醒了吗?」
他没有回答,手往床上一撑,毫无窒碍地直起上半身。看来没有疼痛或不适感。
「这里是」他说道:「保健中心吗?」
「是的。顺带一提,我是用像是中暑的状况向保健中心的职员解释。」
「中暑?」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昨天起就有不少人因为中暑被抬过来。」
我的说明令他流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马上就脸色一肃:
「为什么不说实话?也有佐杏老师这个证人为什么不把我攻击你,却反而被老师打倒的事说出来?」
「你希望我那样做吗?」
「我没那样说,只是不能理解。」
他的声音沉着冷静,表情和眼神也属于平时那种。
顺带一提,我已经把扮装用的衣服还回去了,现在穿的是便服。
「老师原本就不是个会执着于事物善恶的人,虽然一旦发生事件会去调查破案什么的,不过那只是基于好玩的心态而已,并不代表她会对罪案或犯人有什么不满或怨恨。至于我,唉,也差不多吧。而且你是印南的哥哥,如果去检举报案,她会伤心的。」
「」
「加上我也还有想要问的事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默默地转开视线。
「说真的,我早就该注意到才对。不过我真的就跟顾前不顾后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一样,以至于完全没发现到其实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对吧?」
他没有回答,但是那份沉默就是肯定的证明。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是的因为要不是这样,你根本不可能会那么巧趁我一个人落单时进来房间。」
我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犯人」,所以才做出类似查探他的行为。但是那反而使得他心存戒心。
第一件令他心存戒心的事,应该是我在「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试图从他身上抖出情报的行为,再加上以下这句发言吧:
「我天生就是一遇上不懂的事就要追根究柢的个性。」
还有做出如此发言的我打扮成侦探的模样,或许也是使得他戒心更深的原因之一。
然后令他真正戒心大起的,也不用多说,就是我偷听他和冰鱼交谈却被发现的那个时候。
这时候我在他心目中已经被认定为第一级可疑人物了。然后在这之后,他趁着我和冰鱼在阳台交谈时,前往「C号房服装室」,换上化装用的服装。当然是为了跟踪我,揪出我可疑行动的内幕。
但是他当然无从得知实际上他这个化装并没有意义,因为我早就靠「未来视」知道他会打扮成这样了。
只是走廊上光线昏暗,虽然要看清楚伸手可及之处是没有问题,但若是加大范围,看起东西来就有些不太可靠;隔得更远以后,就更难看清楚。何况楼内人也多了,只要抓好距离,应该就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所以他化装起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吧。事实上我也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然后我在不知道他跟在后面的状况下,跑去向樋野打听消息,甚至又在「F号房」找出藤代冬子死亡的真相。
不过
只到这种程度,他应该还不至于会攻击我。因为这部分的事实樋野也知道,其他也还有与他同期、待在推研的大四生和校友等人(说不定连印南也)知道这件事。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攻击我。」
「是为了这个吧?」我从口袋中拿出照片。那是我无意中从「F号房」顺手拿走的,有拍到冬子的那张照片。
是的,在那之后,我试着再用心思考一次,这次就想通了。这张照片果然就是他攻击我的动机所在。
「你以为我要把它当成『媒介』来使用。不,就算我还没有想到那边,也有着想到要利用它的可能性,因此你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张照片抢回去但是因为冬子学姊已经过世了,所以并没有用来当成她的媒介的价值。那么为什么会需要把它抢回去呢?先前我想到这里就卡住不过后来我总算明白了。只要察觉到那点,答案就简单了。这张照片没有当成冬子学姊媒介的价值,但是,它有着做为其他人媒介的价值。」
是的,这张照片上拍到的人并不是只有冬子而已。照片中的她,手随意地牵在走在她稍前方的男生手中。那个男生也被拉得转过头来,走在更前方的人,也有好几个人像骨牌效应般的跟着转向这边。
大家都露出相同的笑容。
真的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真的
「和她一起被拍到的这些人,就是给她毒品的人吧。」
我听到他咬牙的声音。
果然如此啊。
樋野不是说过吗?有好几个跟冬子感情很好的社员也和諡一起退社了,那些人就是这张照片上拍到的人。
(所谓的名侦探,应该是指解谜的意志本身。)
(我已经不玩名侦探那套了。)
他的这些话,远比我原先以为的更加沉重。
我想起他对冰鱼说的话。
他说他们以前的关系就跟现在的凛凛子、冰鱼、印南、理惠、千里五个人一样但是那个关系已经改变,再也无法复原了。
他想要隐瞒的就是「那个」,樋野和其他人应该都还不知道冬子是从谁那里拿到毒品的吧。
而他之所以不惜攻击我也要掩护他们,恐怕是因为这张照片上的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戒毒,而且也还没有被警方逮到。
这件事的根扎得远比我原先以为的更深。
「关于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乱说。因为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并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感才做这种事。」
我收起照片站了起来。然后
「天乃原。」
我正要走出房间时,从我身后传来諡冷硬的声音:「你的推理有错误。」
「咦?」我回过头去。
他紧盯着盖在膝上的被单。
「你以为我直到现在还把那张照片中的人当朋友,所以才为了掩护他们去抢那张照片,是吧?」
「是的。」
「这么瞧得起我,可叫我承受不起啊。」他突然露出自虐般的笑容。
面具掉落下来。
下一个瞬间,他用满怀怨忿的恨声说道:「谁、谁会把那些人当成朋友!谁会把给冬子毒品、等于杀死冬子的那些人当朋友!我恨那些人。啊啊,是的,恨得想杀了他们。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多少次要亲手杀了他们!」
我吓得身子一缩。
但是,那又为什么?
他的话声突然无力起来,像是原本燃起的烈焰迅速熄灭一样。
「只是有种感觉,如果那些家伙被抓起来,那时候的一切就都要还归于无了就只是这样而已。并不是为了友情之类那么好听的东西。只是在死抓着已经消逝的幻影不放而已」
我感到喉头干渴,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去检举以前的朋友是他的问题,与我无关。所以我本来打算什么也不说的就此离去。
可是现在
「请容我说几句话。」
我缓缓地开口。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开创未来的是意志。所以只要你的意志依然受困于过去,八成也只会诞生出消极、裹足不前的未来。」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甚至根本上说来
我到底是在对谁
「话虽如此,其实我一直以来开创的似乎也都是些消极、裹足不前的未来。不,要是给老师来说,她会说不是『似乎』而是『根本就是』吧。但是今后我想试着去开创些比较积极一点的未来。多半不可能马上有那么大的转变,可能会因为老是失败而灰心沮丧是啊,毕竟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像个废物般偷懒过来的嘛所以虽然说这是我的自以为是,但是如果可以,请你也这样做吧。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来说那是在指什么,不过你的头脑绝对比我好很多,所以不会有问题。还有」
还有个确实想要去了解你的人存在。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那不是该由我来说的话。
啊啊。
总算有些能够明白我为什么会在意他。
他一定跟我
4.
走出自动门外面,雨势还是一样强。
老师在保健中心入口外的屋檐下抽着烟,那只黑猫乖乖待在她脚边。现在回头想想,老师为什么要把使役魔推给我的理由也很清楚了。
「老师,我要先向您道声谢。谢谢老师。」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
我想问的事像山一样多,不过第一句话还是:
「老师早就知道被害者是我了吧?」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呢,我想大概十之**不会错吧。」
既然老师的预估是十之**,那已经算是可以叫做确信的等级了。
「可是那明明就是以他人为对象的『未来视』,为什么」
「为什么是吧?既然结果都已经这样的出来了,那就只有一个结论了吧。」
「咦?」
「也就是说,当你开始预知到未来的光景时,你或许已经睡醒了的意思。预知他人未来的条件是施术者处于忘我状态不过以你来说是睡眠状态啦。因为没有满足那个条件,所以预知未来的法术就不是对别人,而是把自己当成施术对象了。这样想前因后果就对得上了吧?有没有什么类似那样的线索啊?」
问我要线索?因为那个光景是在我睡眠的最终阶段出现的,所以它有可能是在我结束睡眠以后才看到的,这点我确实没办法反驳,可是
呃?
话说回来了,在我张开眼睛时,第一个进入我眼中的是时钟。
我看到挂在墙上近天花板处的时钟,正指示着现在时间为上午八点整
时钟是挂在墙上近天花板位置的高处,当然得要抬起头才看得到。
但是我并没有出现整个人惊醒似的直弹起来的举动,而且我还是趴在桌上睡的,睡到脸上留下桌印。既然我是趴在桌上睡的,又没有直弹起来,但是当我从梦中清醒过来的一瞬间,我第一个看清楚的是挂在墙上近天花板处的时钟。
没有直起身子根本不可能办得到那种事。
「可是老师,您只凭这点事就可以预估出十之**吗?」
「怎么可能。我跟你讲解过『未来视』的机制了吧?」
「嗯,是指『未来视』不是预知,而是预测的事吧。」
「对,那就是我的根据。」
咦?
「如果某人有个不幸的未来时,你想要去阻止它的意志,将会使未来变得不确定,以结果而言就难以发动『未来视』。若是这样,那么这个无视你所拥有的意志,却仍然既定的未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实际上会遭受到攻击的人真的是她们五个人之一,而你想要阻止,应该会有不少方法吧?可是实际上显示出既定未来的『未来视』发动了,那么这到底要当成哪种案例呢?哎,事情结束后再回顾,倒也一目了然就是这个状况其实就是因为有你的意志存在,所以才既定的未来。那么有你的意志存在才会到来的未来是怎么回事呢这样一想,比较合理的推论就是你在到处打听事态背景时反而被犯人盯上的状况罗。如此一来就可以得到这次『未来视』的施术对象可能不是他人的结论。当然我也想到你可能会在半路上因为意外事故失去与未来有关的意志、或是陷入无法行动的状况,不过看来并没有那种迹象哩。」
「老师。」我可以感到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您就是猜到这件事,所以为了确认自己的假设是否正确,才用那种歪理不和我一起去A栋的吧?」
「你说呢?我刚刚说的那些,也有可能全都是我在你离开魔学系大楼之后才想到的喔?」
「骗人。」
我一抬眼瞪住老师,老师就一副不关她事般的往斜上方看去,躲开我的视线。真是的。
这时候我的口袋中突然一阵震动。是手机来电,冰鱼打来的。
「喂。」
『喂?啊啊,总算打通了。』
「呃,怎么了?有事吗?」
『还问我是你先打给我的吧?』
啊,对喔。
「嗯不过已经没事了,因为事情都结束了。」
『什么跟什么啊。』她受不了般的说着,笑了起来。可以听到在她后面的凛凛子、印南、理惠、千里的声音。
「你现在和大家在一起?」
『对啊。你呢?在哪里?。』
「保健中心。」
『为什么?』
「呃这有着深不可解的理由。」
要一一解释清楚本来就很麻烦,更何况也不能真的去解释,所以我只说会马上回去A栋就结东通话。
当老师和我来到A栋前时,大家都在正门口那里,已经看到我们而挥着手。
「这是你开创的未来呢。」在我旁边的老师说道:「感想如何?」
「嗯。」我回答:「累死人了。」
谁要再当侦探什么的啊,我这样想。
「真不老实呢。」老师说。
我耸耸肩。
不过要我再当侦探还是免了。
因为我可是个法术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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