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星期三开始与绚子留校读书后经过了两天,护从绚子身上发现了一件事实。
绚子的确是比亚特利斯的天才,即使说她是世界第一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也没有问题,但她却不太适合当老师。
对于普通人要拚死努力才能办到的事情,打从懂事开始就能笑着完成的天才,能够教导不拚死努力就办不到的普通人吗?
再加上她那有点急的性子,事情就更严重了。
护从笔记中抬起头,翻起眼珠注视着绚子。
「那个」
「什么?」
绚子狠狠的口气,让护想要逃离这里。绚子用眯细的双眼定睛看着他,从那副模样,能感受到她的怒火再过三秒就要爆发了。她用自动笔的笔尖咚咚敲打桌面的样子,也如实传达出她的烦躁。
护挤出仅有的一点点勇气开口:
「难道说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那那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瞪我?」
「我没有在瞪你吧,只是看着你的眼睛而已。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办法回答。」
像绚子这样的美女生气时的脸庞,比起半吊子的流氓还要恐怖。既然她是能够把保龄球捏烂的人,那就更加恐怖了。真亏学生会的人敢开她玩笑啊,护打从心里想着。他们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吗?
「你刚刚不是才彻底背过吗?就在十五分钟以前耶。为什么会忘记了?说自己擅长背书的人是谁呀?这是第几次了?」
「我也会有不小心忘掉的时候嘛,所以」
护试着辩解,而绚子白色的指甲掐进他的手背。
「好痛!鹰栖学姐那个等等鹰栖学姐!真的很痛!」
「你太夸张了,不是才轻轻掐一下吗。没错,然后你就在考试时也不小心忘记,考出零分这种梦幻的分数来,对吧!」
绚子的自动笔从正中央一分为二地折断了。
护总觉得很想哭。
对护而言,要进行完全没有预备知识的默背是非常辛苦的。但是绚子无法实际理解他的困惑,似乎对他为何不能马上记住这种理所当然的东西,感到非常焦躁。
「为什么那边的答案你会写成这样?侧试比亚特利斯感应适性的十四种测验是什么?护在进来这里之前应该也有考过吧?你再重想一次。」
「嗯,我记得是BCB」
就算没有把话说完,他也从绚子的脸色看出自己说错了。
「是BCMA测验。下一题,一九八二年完成于德国,世界第一台比亚特利斯机械的名称与用途是什么?」
「啊!」
「啊?」
「我想起来了!是普库尔!用来让内部的比亚特利斯能够维持一定状态的机器!」
相隔三题再度答对让护很开心,他脸上自然地浮现笑容,雀跃地站了起来。绚子「呜」地一声露出动摇的表情,她结结巴巴地说:
「坐坐下吧,护。」
「好的。」
想着自己是不是乐过头了,护觉得难为情起来,但绚子没有生气的样子。绚子清清喉咙,重新恢复镇静后开口:
「三十题里答对了二十二题,你默背了二十分钟只有这种程度吗?」
「对对不起。因为内容全部是我没听说过的名词,所以」
护找着借口,总觉得心情不太畅快。绚子皱起眉头所说的那句「那种话听起来就像借口」,他觉得再正确也不过了。
「不是因为没听过所以搞不懂,而是因为没听过所以得去记住才对吧?你是为了什么才打开教科书的?」
这的确是正确的论点。
护想不到有什么能回答的,他沉默不语。
坐在对面的座位上,绚子也交叠起自裙摆下露出的一双长腿,陷入沉默。为了替换折断的笔,她突然从笔筒中重新抽出第五只自动笔,在笔记本上写下「Concentration」这个字。
「集中?」
「在比亚特利斯的控制上,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你还不明白用自己的意志去驱使比亚特利斯的感觉,也许脑袋很难记住吧,我决定了。」
绚子点点头,撕破那张写着「Concentration」的纸页。
「那个决定了什么?」
有种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护如此发问。而绚子十分轻松地回答:
「我要在教理论的同时也教你实际技巧。护,你不要用到手,把这张纸点燃。」
「咦咦?咦咦咦!那种事情我办不到啦!」
「闭上眼睛。」
「啊嗯好的,」
尽管感到困惑,护这是照着绚子的话乖乖地闭上眼睛。
「集中意识,别把集中起来的意识投向自己内部,要投向外界。即使小到眼睛看不见,可是比亚特利斯确实就在这里那可是多到成千上百数也数不清呢。去感觉它们。」
一个温暖的物体温柔地碰触他的额头那大概是绚子的指尖吧。护处在将视野封闭的漆黑中,试着把意识投向四周。某种温暖的感觉从绚子的指尖流人体内。
「你应该能用五感以外的部分,感觉到空气中比亚特利斯的存在。」
护闭上眼睛之后,不安与困惑都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消失了。
什么也看不到的彻底黑暗,总是会让他回想起那一次的崩塌意外。
那并不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想像。就连黑暗带来的恐怖,只要想到稍后的邂逅,也就不算什么了。不只是护,他在黑暗中遇见的那个人,还将许多人从崩塌的岩盘底下拯救出来。护经常会梦见那一幕,梦见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憧憬对象。
护想要那种力量,想要与那个人一样,拥有能拯救因黑暗而绝望的人们的力量。相信自己的力量是正确的、毫不动摇的那个人,拥有的奇迹之力
怦咚一声,护感到自己的心脏大大跳动了一下,但也仅止于此。
绚子挪开指尖,护张开眼睛。虽然他想要压抑,但不甘心的念头还是渗进了声调里。
「我搞不懂。」
「时间差不多了。如果不出席那个可恨的学生会,笨蛋会长不知道会在我背后说出什么样的坏话不要紧,你马上就能学会了。如果能进一步深深感应着比亚特利斯,那么只要想着『燃烧吧』就能点燃火焰,就像这样。」
绚子把一页笔记纸揉成一团。绚子掌心中的纸团,连点声音也没发出就烧了起来正可说是就在绚子的掌握之中。
「这是」看到护纯然惊讶的表情,绚子很满足地继续开口。但话才刚说到一半
「好烫!」
「哇,请别丢到这里来!哇!」
绚子反射性地放开手,燃烧的纸团打中护的腹部,火焰一瞬间就延烧到他身上。
「呜哇呜啊啊啊!好好烫!」
「啊对对不起!护!」
绚子放声呐喊的瞬间,一股冲击力从旁边猛力撞击过来,撞得护头昏眼花。双脚悬空。是水?连去思索那种冰凉触感的时间都没有,护就发出惨叫,被慌张的绚子藉比亚特利斯从空气中产生的水流冲走了。这样是可以灭火没错,可是!他在心中如此呐喊,瞬间之后,护听见自己的脑袋猛然撞上墙壁的声响,就此昏迷过去。
「护,你怎么穿着体育服呢?看你这样压着头,是不是受伤了?」
「发生了很多事。」
护用疲倦的声音回答学生会长。绚子跟着身穿体育服的护走进学生会办公室,虽然她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但是有几个直觉敏锐的人似乎马上就会意了。
「就是因为会这样,你那种没办法控制的蛮力才让人困扰。你不要紧吧,护?」
「呐,绚子,该不会是你把吉村的衣撕破脱掉了吧?」
「鹰栖,你是不是搞错了爱情表现的意思?」
绚子对他们回以蕴含杀气的眼神,留着及肩长发的学生会干部笑着开口:
「哎呀,你在不高兴什么?我还以为是你硬对吉村」
咦咦咦!正当护红着脸要否认时,绚子踹飞的鞋子直接命中那个女生的脸庞,她就这样往后翻倒。她手中的咖啡杯一边泼出茶水,一边滚落在桌面上。好一记漂亮的击倒。
学生会长发出感叹。
「喔喔,看来你很焦虑嘛。」
「护的制服是个意外,我在今天之内会准备好替换的服装,你们都别再提这件事了好了,今天的议题是哪一个?」
学生会长刚地竖起食指,一脸认真地宣布:
「第2号恋爱邱比特作战啊,等一下!你们两个都等一下!」
护与绚子迅速地向后转身,学生会长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啦」。真是恶劣的玩笑护和绚子一起恨恨地瞪着学生会长。
「票数是六对五,无效票两票,议题已经决定是讨论东比大研究室横滨分布的入侵者骚动事件。六对五票呢!护肯加入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两位请就座吧。」汐音拉出两人份的座椅,向他们眨眨眼。「你们的位置是连在一起的,请不用担心,是吧?」
护呻吟出声。汐音投向绚子的目光,带着沉稳的恶意,虽说她们总是在吵架,不过汐音似乎会把曾受过的创伤与屈辱记得很清楚。
「来,护也请坐吧。」
「啊,好的。」
护坐下之后,发出叹息的绚子也无可奈何地就坐了。
「护你要再稍微多学一点怎么去拒绝事情。」
「咦?」
护用疑问的眼神回望她,绚子再度发出叹息。
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的干部们,除了护他们之外共有七人。根据绚子所说的,除了每月一次的学生总会议另当别论,在一般会议中,干部们很少会全员都到齐。绚子说,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特别生气。明明在开会时很少全员到齐,谈起他们的八卦时偏偏大家全都到了。
「对了,这件事是我从同学年的朋友那里听来的。」
进入议题前,学生会长单手拿着咖啡杯向绚子问道。
「前天你好像又痛揍了舍妹一顿是吧。这是第两百八十六次吗?」
「哥哥!我只输了两百八十五次而已,请别弄错了!」
护喝着丸山友香替他泡的咖啡,歪着头看向汐音。
「哪个数字不是部一样吗」
「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说说得也是。对不起。」护被汐音的气势汹汹给压倒了,开口向她道歉。
「那又怎么样,学生会长?是汐音先来找我碴的,你至少也该好好管一下自己的妹妹吧。」
「啊,关于汐音的事,要说无所谓也是无所谓啦。」
学生会长若无其事的辛辣言词,让戴着银框眼镜的二年级生点点头说「嗯,的确是无所谓」,其他成员也发出「无所谓啊」「她平常都这样啦」等意见表示赞同。
「咦!」汐音睁大眼睛,露出一副错愕的样子回望学生会长他们。但是过了一会儿后,她就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蹲下,开始用手指在地板上画着圈圈。
护脸上浮现平息场面的笑容,对汐音轻声说道:
「那个,不可能会无所谓的」
汐音突然笑了出来,她用手帕擦去轻轻流下的泪水。「谢谢你,护。我一时之间还想到要自杀呢。」
然而除了护,没有任何人看起来像是在意汐音。
「在那之后,你可是好好秀了一手嘛,绚子。」
学生会长的话,让护心中一动。学生会长所说的东西,就是绚子让自己看见的那片全世界最美丽的星空吗?和对于回忆起那幕景象而心跳不已的护,绚子却以冷淡的声音开口:
「有什么问题吗?」
「不,完全没有啊?」
学生会长如此回答,他正憋着声音发笑。
「我只是觉得你果然很棒而已,这不是讽刺喔。」
「就算被你称赞我也一点都不会高兴快点开始开会如何?」
注视着厌烦地说着话的绚子,还有完全无意回应,迳自微笑的学生会长,护微微一笑。
会议的内容,护还弄不太清楚。
话题主要在谈论除了学生会长与汐音已设置的陷阱外,他们还设下了哪些陷阱。虽然绚子有对他说明细节,但护还是无法完全理解。
比方说要使用比亚特利斯设置诡雷陷阱时,预先对该地的比亚特利斯下达命令,设定它们在「一小时后」或是「碰到某种物体之时」发动,似乎是最基本的方法。只要是一定等级之上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都有可能设置,而要彻底解决这种陷阱,只有更高级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才办得到
「就算大家这样对我说明,我还是完全搞不懂。」
护抱着被大家抛下的心情喃喃地说,喝干了杯里的咖啡。
虽然绚子讨厌出席学生会,不过在讨论要在哪里设置哪种陷阱时,她却变得非常饶舌。能够跟上绚子的话题的人,只有学生会长、汐音,还有本性认真的丸山友香而已。
「那里不行。要是让研究员碰到,搞砸了特地设置的陷阱该怎么办你说什么?要在几天之内设置那么高水准的陷阱太勉强了。我可不愿意用在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对象身上。」
护一边聆听着那近乎外星语言的对话,一边心想:尽管东拉西扯了一堆,不过鹰栖学姐说不定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吧。不管是与这种事件扯上关系也好,或是与学生会干部们吵吵闹闹的也好,绚子不就是因此才会待在学生会的吗?
因为学生会的人,至少会把绚子当成同伴看待。
说到底,待在这里感觉也还不坏吧。
如果绚子本人对这点没有自觉,那样不也挺可爱的?想到这里,护露出一个自然涌现的笑容,独自看着绚子。
「研究室向大学方面提出了强化警备的要求吧?有警备配置图吗?这里、这里还有那边看起来都很不牢靠。我们毕竟只是专业警卫的辅助而已。」
「我知道。所以,就由我和哥哥」
「因为我也会帮忙,所以实际去设置陷阱的人嗯,只要学生会长再加上一个人就够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绚子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护的笑容。
她的身体微微一动。
「哎呀,你在脸红什么?绚子。」
「啰唆!护,你要认真地听!」
学生会长的穴嘴让绚子发出怒吼,护吃了一惊回答:「是是的!」然后伸直背脊。
绚子的目光只看了护几秒,马上背对着他。而汐音又看来很愉快地对他眨眨眼。「?」
护眨了眨眼睛。
护继续观看着会议的进行,昏倒的及肩长发女孩睁开眼睛,因为滴滴答答流下的鼻血吓了一跳。「你你不要紧吧?」护把小包面纸递给她,那女生爬起身甩甩头。
「嗯?啊,我还好哇,流了好多鼻血。」
留着及肩长发的女孩慌忙接过面纸,把面纸塞进鼻孔里。她拾起头开口说道:
「怎么,绚子很起劲嘛。这样的话,我有没有在都没差,不然回去好了。」
留着及肩长发的女孩一边喊着「啊~好痛」摩擦着鼻头,一边轻声喃喃地说。因为鼻子肿起来的关系,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护不禁反问道:
「就这样回去没关系吗?」
「像这种间谍入侵研究室未遂的事件,那可是常有的事。如果绚子对这种程度的事件有了干劲,我这等程度的人就没事可做啦!」
留着及肩长发的女孩轻轻一笑,在护的耳边呢喃。
「一定是因为有你在这里,她才会那样充满拚劲的。」
没这回事,护如此否认后垂下头。是这样子吗?
会议在开了将近三十分钟之后结束,绚子、学生会长与汐音之外的干部们各自散去。护露出被抛弃小狗般的表情环顾室内,不知道汐音又说了什么话,绚子一脚踹向汐音脚踝的画面跃入眼中。
好像很痛啊。光是去想像,护身上就冒起鸡皮疙瘩。
无视于泛着泪光蹲下身去的汐音,绚子走了过来。
「那护要做什么?我觉得到研究室去参观,也是种很好的学习。」
当然,他想看看研究所是什么样的地方。当护正要点头时,他却想起自己与逸美的约定,在犹豫之后摇摇头。
「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太晚回去。逸美有社团活动会晚回家,我必须准备晚餐才行」
「是吗」稍微隔了一会儿,绚子喃喃地说。
虽然表情没有改变,但绚子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让护感到满心歉疚。绚子轻声说着「这也没办法」,带着满面笑容复活的汐音,简直像在说「就是这个啦!」一般,愉快地从背后把手搭在绚子肩膀上。
「好可惜呀!难得你提起了干劲,心爱的护却不能和你在一起!好了好了,别那么失望嘛。」
「啊!?谁会失望!」
绚子呐喊着转过身,手肘碰巧顶向汐音的腹部。汐音「呜」地呻吟出声,抱着肚子跪倒在地。绚子俯望着汐音无法呼吸、铁青着脸挣扎的模样,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说了声「对不起」。
房间里出现一阵奇妙的沉默。学生会长瞥了一眼痛苦的妹妹,用轻松的口气说:「这是第两百八十六次连败?」这声音让用双手捂住嘴巴屏着呼吸的护赫然回神,对汐音开口:
「你你没事吧?」
「请别算进去哥哥。刚才那是意外。」
人生时时会有意外啊,学生会长好像很懂似地说。
「绚子都是你的手肘太尖了」听到汐音这么说,绚子的眼神变得险恶起来。
「我道过歉了吧?你还想要我说第二遍吗?」
护注意一看,火花正在她们之间迸散四射。他心想,得要阻止她们才行,望向学生会长。
但会长却摆出一副就趁现在的模样,要护到他那边去。
「我有点话要对你说。」
护小跑步靠了过去,学生会长这样告诉他。
「比起这个,如果不阻止他们!」
「她们平常就是这样,不要紧的。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汐音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我们到走廊上谈吧,别让绚子听见了。」
「咦可可是!」
在护回答之前,学生会长已经说着「好了、好了」,用与他削瘦身材不相称的力道,把不断回头的护拖到走廊上。学生会长悄悄地关上门,把手肘靠在窗边。
「你对绚子有什么看法?」
「啊?」
这个太过突然的问题,让护脑袋一片空白地愣在那里。
学生会长眨着长长的睫毛笑了。
「没办法回答,就表示你现在正在考虑吧。对不起,我说的不是那种意思该怎么说才好呢,我现在非常地愉快。汐音,还有其他人大概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你是指」
护半睁着眼睛仰望学生会长,他的微笑一如往常地可疑。
「开鹰栖学姐玩笑很好玩的意思吗?」
「哈哈,不是的。不,虽然是很好玩,不过我想说的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绚子像这几天的这种样子。因为平常的绚子还要更对,更冷酷吧。她总是一副觉得很无聊的样子。」
学生会长打开窗户。
风掠过他们的刘海,吹向走廊深处。
「看着对你一见钟情的绚子,真的很有趣。因为你只认识现在的绚子,所以并不知道,不过由知道平常的绚子有多么冷酷的人眼中看来,我们很清楚她被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恋情彻底破坏啦。那个『比亚特利斯的死亡天使』绚子,光是有你在身边,就拚命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听到学生会长这样说,护心里有一点动摇。
「是这样的吗?」
「很好笑呢。」
「很好笑吗?」抱着一口气冷却的感情,护伴随着叹息喃喃地说。
「嗯,我很感谢你。」
「我什么也没做。」
护照着想法坦率地回答,而学生会长眯起眼睛。
「不,真的很感谢你。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他把那双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沉稳眼眸投向护。
「只要有你在,绚子不,还是算了。即使是我,也是很爱惜性命的。无论如何,直到你厌烦为止,我希望你能奉陪绚子要做的事。因为可能的话,我希望还能像现在一样,看到方寸大乱的绚子。」
他是个好人吧?被学生会长那双彷佛要将人吸入般的眼眸注视着,护感到自己能够理解美月说过的话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传来似乎再度落败的汐音的垂死呐喊。
转学后的第一周结束了。
好累啊,护这么想着。
与前往研究所分部的绚子一行人道别,护回到家里,把家事与习题都完成之后,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充分感受到这个念头。呼,他大大叹息一声。
护一边把开着没关的电视声当作耳边风,一边呆呆地眺望着日光灯。他垂落目光,看着扔在桌上的学生会臂章。
「下次和鹰栖学姐见面的时候,是星期一吧。」
绚子曾经说过,星期一也会来接自己,还会再作便当。
「我该想想要怎么回礼比较好送花?美月好像说过她喜欢赏花。鹰栖学姐喜欢哪一种花呢?蔷薇这样好像太直接了?」
护继续喃喃自语,注意到自己有一点心跳加速。绚子长得很美,而且就像护所憧憬的那个人一样强,有时候又可爱得让人吃惊。那多半不只是因为她的外貌,或是比亚持利斯之才能的影响
护在一瞬间关闭思考陷入沉默。
哈哈哈,他笑了。护觉得自己这几天老是在想绚子的事。要是自己烦恼着这种事情的样子被谁给看到了,他好像会因为太过丢脸而死掉。
当护闭上眼睛,他就会回想起来。护无法忘怀,绚子让他看到的比亚特利斯奇迹,萦绕在脑海中不肯离去。他心想着去泡个咖啡好了,就走出房间。
当他走下楼梯,正要走向起居室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我洗好澡了,护,要不要下一个洗?」
「喂,你至少也把胸部遮起来啦!」
逸美全身只穿着一件内裤,把浴巾挂在脖子上,一手还拿着汽水罐站在走廊上。护皱起眉头,逸美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你兴奋啦?」
「笨蛋。要是你不快点穿上衣服、把头发弄干,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啊,要不要先和妈妈说,叫她先进去洗澡?」
嗯,逸美格外坦率地点点头,噗咻一声打开汽水。
「你要泡咖啡?要不要我待会儿端到房间去给你?因为护泡咖啡的技术太逊了嘛。」
「真的吗?那就拜托你了。」护露出笑容拜托妹妹,向待在和室里观看综艺节目爆笑出声的母亲说声「先去洗澡吧」,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护看着从书包里拿出的教科书打发时间,身穿睡衣的逸美端着咖啡杯与几片饼干,连门也没敲就走了进来。
「拿去吧。」
「谢谢。咦,逸美你不喝吗?」
「为什么我非得在晚上喝什么咖啡呢?那样不就睡不着了?」
逸美在坐垫上坐下,换成四肢着地的姿势开始搜寻CD架。
「咦,护会听这种音乐吗?嘿嘿,难道这是鹰栖小姐的兴趣?」
「不是啦!」
护慌忙摇头。他当然没向绚子借过CD而试着想想,他也不知道绚子都听什么样的音乐。现在被逸美一问,护才第一次想到这方面的事,绚子也会去唱片行买流行专辑吗?
当护突然察觉时,手里拿着CD的逸美正坐在地板上嘻嘻笑着。护有种不好的预感,人往后退。
「什么?」
「嘿嘿!」
真的很不吉利。
逸美的眼睛闪闪发光,向前探出身子。
「哪,鹰栖小姐是几号罩杯?」
「啊!?你你是问什么?」
「别装傻!当然是胸部的尺寸啦!」
「我我不知道。」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护一脸困惑地回望着妹妹。就连护也明白自己因为身体一口气开始发烫冒汗,脸颊应该已经泛红了。逸美没有看漏这个变化,她把CD放进播放器里,嘻嘻发笑。
「喔,我光是问一下鹰栖小姐的胸围尺寸就那么难为情吗?护学校的制服设计,特别注重身体曲线。嗯,依我看来,大概有D罩杯左右吧?她的胸部很大吧?太狡猾了。」
就算你说我很狡猾,我也
护察觉了逸美盘踞在门前的理由为了让他无法逃出房间。
「这个我是觉得不小啦。」
「鹰栖小姐的家在哪里?果然是栋大豪宅吗?护有去过吗?是那种庭院里有个很大的池塘,池子里还有锦鲤在游的住家吗?」
「我说了不知道啊。」
逸美微微皱起眉头,但马上重新振作起来。
「她喜欢吃什么东西?该不会每天都吃超豪华的大餐吧?」
「谁知道?」
「我最近有在钻研相性占卜,我来替你们铁口直断吧。鹰栖小姐的出生年月日嗯她是什么星座的?血型呢?」
「我不知道。」
护总算明白逸美特地跑来他房间的理由。他有一点能了解绚子被学生会众人嘲弄时的心情了。不但很烦,还会觉得很难为情。
逸美暂时闭上嘴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用变得冷淡的声音开口:
「鹰栖小姐有兄弟姐妹吗?她有种独生女的气质就是了。」
「这个嘛,是怎么样呢?」
对于这点还要思量,似乎已经超越逸美的容忍极限。她的眼神随着每问一个问题渐渐变得险恶起来,现在已完全化为轻蔑的目光。
「护是笨蛋!傻瓜!」
「!?哇!」
逸美站了起来,掹力挥着枕头打中护的头。
「人家明明是担心你才问的,给我认真回答!」
护翻倒在床上,他压着被枕头打中的太阳穴,噘起嘴唇喃喃地说:
「我认真回答了啊。」
「那这又算什么?你要说你对每天一起上下学的意中人一无所知吗!?净是说些敷衍的回答,你这不解风情的家伙去死啦!」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
护只能这么回答,
逸美露出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
「骗人的吧?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问鹰栖学姐自己也没有说。」
护带着些微的动摇开口。
「为什么你没有问?真不敢相信!你不是喜欢鹰栖小姐吗?明明很喜欢,你却连一个问题都没问?要是鹰栖小姐以为你对她没兴趣的话,那该怎么办!?」
「你问我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鹰栖小姐吗?就算被逸美这么问,护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至今他都没问过这些问题,只是因为对话没有转到那个方向而已护回想起星期二的时候,第一次搭乘绚子轿车的事情来。
「啊。」
或许就和逸美所说的一样,他错愕地想。
当自己询问学生会治安部长的工作是什么时,绚子隐约流露出的失望,不正和逸美说的一样吗?那个时候,他向绚子问了学生会的事,还对她说自己并非想多了解绚子,而是身为学生会干部的助理,必须知道这些事情。
自己明明说过希望有时间能去了解绚子,所以请她等自己的。
明明不能随着状况被拖着走,得用自身的意志来了解绚子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呢?被这么一说,护察觉自己完全不了解绚子。他不知道绚子喜欢什么音乐,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生日也好,血型也好,护就连她读哪所国中、曾渡过怎么样的人生都毫不知情,也不知道绚子的家庭环境如何。如果他有积极地想去了解,如果有在意过这些事而询问她,不是有很多问题马上就能知道答案吗?
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对于完全没考虑到绚子感情的自己,护甚至有种轻微的厌恶感。
受到绚子告白的自己,以及对自己告白的绚子。护打算要去思考这些问题,但对于真正的绚子是什么样的人,还有绚子抱着怎样的心情,实际上他岂不是没有想过多少吗?既然都以想有时间了解当理由拖延回答,若只跟着状况随波逐流,比起其他任何形式的回答都更加失礼。
「你真差劲。那么漂亮的女生居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简直像假的一样。」
逸美扔出手中的枕头,就在那里盘腿坐下,翻起眼珠瞪着他。「说得也是。」护无话可答,脸上露出带着自嘲意味的微笑。
「真的就是这样。我是这么想的。」
「护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我好同情鹰栖小姐。人家明明天天来接你,又替你作便当,如果你敢对她冷淡,我就把你打飞出去啦!」
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逸美在这几天之内变得对绚子相当有好感。逸美拿起放在附近的耳挖指向护:
「听好了,护!如果星期一鹰栖小姐又来接你,你要在不会被人当作变态跟踪狂的范围内,好好问她各种事情喔,懂了没!?」
「虽然妈妈也是这样,不过逸美你很喜欢鹰栖学姐耶?」
为什么?当护如此问她,逸美以一副当然的模样抬头挺胸地说:
「如果那么漂亮的女生是护的女朋友,我就可以对朋友们炫耀了。如果那么漂亮的女生是儿子的女朋友,那妈妈就可以向邻居们炫耀啦!」
「原来如此。」
除了当事人之外,结果大家都是这样啊。护发出叹息。
星期六早上,当护忍着哈欠走下楼梯时,电话铃声响起。
母亲的鼾声从二楼传出,而厕所那边传来逸美喊着「护!去接电话!」的声音。护一边用手梳理着睡乱的头发,一边拿起话筒。
「喂,我是吉村。」
「护?你已经起床了吗,真了不起。早睡早起就是健康的秘诀啊。」
那个沉稳的声音听来很耳熟。
「学生会长?」
「早安。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
「这倒是没关系早安。」
不知道学生会长在假日找他有什么事,护正在惊讶时,已走出厕所的逸美问着:「是谁?」
护盖住话筒回答: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
「咦!人怎么样?长得帅吗?」
逸美的眼睛因为好奇心而发亮,护「嘘!嘘!」两声挥手把她赶开。逸美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朝他屁股踹了一脚之后就走向客厅。
「刚刚在说话的人是谁?」
「啊是我妹妹。你听到了?」
我明明盖着话筒啊。当护接下去这么说,电话另一头的学生会长笑了。
「我全都听见了。」
「咦!?」
「哈哈。你真的有好好盖住说话的这一头吗?学生会里头有人说你的动作很可爱,果然没错喂?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