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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梔子女(2 / 2)

公卿和武士已有一定地位的人因故退休后,找个修身养性的地方,这里就很合适,而实际上,它就是被用于这样的目的。

无须像修密教的僧人那样作严格的修行,家里人只要适时地向寺里捐点钱,也不必像一般的和尚那样谨守戒律,不时还可以到吟风咏月的雅集上露露面。还可以要求寺院提供单独的僧房。

那天晚上,寿水突然醒了。

开始,寿水还不明白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他以为自己仍在睡眠之中,但却发现自己的眼睛睁着,盯着蓝幽幽的、昏暗的天花板。

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侧过脸,只见庭院的糊纸拉门映照着蓝色的月光,枫树的叶影投落其上。

拉门小窗是最近才开始流行的。

看来风很小,枫叶的影子仅微微摇动。

糊纸拉门的月辉几乎有点眩目。

映照在拉门上的月光,将房间内的昏暗变得青蓝、澄澈。

大概是拉门的月光照在脸上,自己便醒过来了寿水心想。

今夜月亮是怎样的呢?

寿水来了兴致,他起身打开拉门。

夜间沁凉的空气钻进房内。

他探出半张脸仰望天空,枫树的树梢上方挂着美丽的上弦月。

枫树微微随风摇曳。

寿水心头一动,起了到外面去的念头。

于是他便拉开门,走到外廊上。

黑糊糊的木板走廊,与外面无法分辨开来。

木纹凸现、黑黝黝的外廊表面,也覆上了一层青蓝色的月光,看上去简直像一块打磨光滑的黑青石砖。

夜间空气中充满了庭院的草木气息。

光脚板走在寒冷的外廊内,寿水终于注意到那个东西。

所谓那个东西,是一个人。

前方的外廊内有一个蜷缩着的影子。

那影子是何时出现的?

记得自己刚走出屋门时,那里应该没有那个东西。

不,也许是自己的感觉不对,可能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那里了。

寿水停下脚步。

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

她跪坐在那里,略低着头。

身上穿着纱罗的单衣。

月光映照在她蜿蜒的头发上,黑亮黑亮的。

这时候,女子抬起了头。

说是抬起,其实仅仅是微微扬起脸而已。

从正面看,她仍是低着头的样子。

因为寿水是俯视,所以看不到她的整张脸。

女子的右手袖口掩着嘴角。从那袖口里伸出白皙的手指。

女子的嘴巴被袖子和手挡住,看不到。

女子的黑眸子正瞄着寿水。

那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那瞳仁注视着寿水,似在倾诉着什么。

一种哀痛的眼神。

你是谁?

寿水问道。

但是,女子不答。

沙沙

只有枫树叶子微微作响。

你是谁?

寿水又问道。

女子仍旧不答。

有什么事吗?

寿水再问。

但是,女子依然没有回答。

虽然她没有吭声,但她的眸子越发显得哀痛欲绝。

寿水向前迈出一步。

女子的模样如此虚幻,分明不是世上的人。

是阴魂吗?

寿水再问时,女子轻轻移开了掩住嘴巴的手。

寿水大喊一声。

哎,晴明,你想那女人挪开手之后会怎么样?

博雅问晴明。

你直接说出来好啦。

晴明想也不想地说。

哼。

博雅啧啧有声,望着晴明。

那女子呀

博雅压低声音。

噢?

她没有嘴巴!

博雅望着晴明,仿佛在说:

没有想到吧?

然后呢?

晴明随即问道。

你不吃惊?

吃惊呀。所以你接着说嘛。

然后,那女子就消失了。

这就完了?

不,还没完。还有下文。

哦。

又出现了。

那女子吗?

是第二天晚上

据说第二天晚上,寿水又在深夜里醒了。

还是不明白自己醒过来的原因。皎洁的月光也同样落在拉门上。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便探头向外廊内张望。

这一来,又发现那女子在那里。

怎么办呢?

跟前一晚一样。女子抬起袖子遮住嘴巴,再挪开袖口让寿水看,然后又消失了

有意思。

每晚都这样哩。

哦?

不知何故夜半梦醒,走到外廊,遭遇那女子

那就不要走到外廊去啊。

可是,他还是会醒过来呀。

据说当寿水醒了,就算不走到外廊去,那女子不知何时就会坐在寿水枕畔,以袖掩口,俯视着他。

其他和尚知道这件事吗?

好像都不知道。看来他还没有跟别人说。

明白了。也就是说,此事持续了七天。

不,我估计昨晚也是一样,所以应该是持续八天了。

你跟寿水什么时候见的面?

昨天白天。

噢。

他知道我和你的交情,说是可以的话,希望在这事还没闹开之前请你帮帮忙。

但是,我行不行还不知道呢。

嘿,难道还有你晴明办不成的事吗?

咳,去看看吧。

你肯去呀?太感谢啦。

我想看看那女子的脸。

对啦,我想起来了

什么事?

哎,第七天的晚上,那个晚上与平时有些不同。

怎么不同?

哎,等等

博雅右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张纸片。

请看这个。

说着,把纸片递给晴明。

纸片上有字。

咦,这不是和歌吗?

晴明的目光落在纸片上。

无耳山得栀子花,心事初来无人识。

大概是《古今和歌集》里的和歌吧。

晴明微带醉意地说。

一点不错。好厉害呀,晴明!实在是高。

博雅的声音大了起来。

作过一两首和歌的人,这点东西大概都知道。

我之前可是不知道哩。

你这样子就挺好。

你是在嘲笑我吧?

说着,博雅将最后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首和歌跟那女子有什么关系?

哦,是第七个晚上的事吧。寿水这家伙,把灯放在枕边,躺着读《古今和歌集》。好像是打算尽量挺着不入睡,挺不过才睡。这样就不会半夜醒了。

哈哈。

但是,还是不成。半夜还是醒了。一留神,发现那女子就坐在枕边,《古今和歌集》正翻到有这首和歌的地方。

噢。

说是那女子用左手指着这首和歌。

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寿水望向和歌时,那女子便悄然消失了。

有意思。

晴明饶有兴趣地喃喃道。

光是有趣倒好,这还挺危险吧?

我不是说过,危险不危险还不知道吗?总之,先得读懂这首和歌,因为那女子指着它。

唉,我看不出什么名堂。

博雅的目光也投向晴明手中的纸片。

我想弄到耳成山的无口花(栀子花)。如果用它染色,则无耳无口,自己的恋情既不会被人听见、也不会生出流言飞语

和歌大意如此。

博雅也明白和歌的意思。

意思是明白了,但问题在于,那女子为何要指着它呢?

这首和歌作者不详。

女子没有嘴巴,和这里的无口花(栀子花)应该有关联。

博雅说道,但是,再往下就不明所以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晴明?

好像摸到一点门道了

哦?

总之,还是先到妙安寺走一趟吧。

好。什么时候动身?

今晚就行。

今晚?

嗯。

晴明点点头。

行啊。

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夜间寒气侵人。

庭院的花木丛中,晴明和博雅在月色下静静地等待着。

夜半三更,该是那女子出现的时候了。

空中悬挂着一轮满月。满月的光辉自西面斜照,月色如水。

月光也照在僧房的外廊内,即两人藏身的花木丛的正对面。

是时候了吧?

嗯。

晴明只是低声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扫视一遍月晖下的庭院。

刷拉刷拉,潮湿的风吹动庭院的树木。

晴明探头去嗅吹过的风,叫出声来。

怎么啦?

这风

晴明小声说。

风怎么了?

马上要进入梅雨季节了啊。

晴明轻声回答。

此时,一直注视着僧房的博雅突然紧张起来。

门开了。

嗯。

晴明点点头。

僧房的房门开了,寿水从里面走出来。

看那女人!

晴明提醒博雅。

果然,外廊内出现了一个蹲着的影子。

晴明说的没错,那正是他们听说过的、身上穿着纱罗单衣的女子。

寿水和她相对无言。

出去吧。

晴明低声对博雅道,然后从草众中现身,穿过庭院向外廊走去。博雅紧随其后。

穿过庭院来到外廊边上,晴明止住脚步。

女子发觉晴明,抬起了头。

果然还是以袖遮口。黑眼睛注视着晴明,那是一双摄魂夺魄的眸子。

晴明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纸片,递到女子面前。

月光之下,可以看见纸片上写有一个字。

女子望向纸片。欢喜之色浮现在她的瞳仁中。

她移开袖子。

脸上没有嘴巴。

女子望着晴明,深深地点头。

你想要什么?

听晴明问她,女子平静地向后转过脸去。

然后,倏地消失无踪了。

她不见了,晴明!

博雅声音里透出兴奋。

我知道。

给她看的纸上有什么?

博雅一边窥探晴明手里的纸片。

纸上只有一个字:如。

她不见啦。

寿水说道。

晴明用手示意刚才女子脸朝着的方位,问寿水道:

那边有什么?

那是我白天写经的房间

寿水答道。

第二天清晨。

晴明、博雅、寿水三人站在写经室里。

房间正面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册《心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我可以看看吗?

晴明问道。

当然可以。

寿水点头。

晴明持经在手,翻阅起来。

手、眼同时停在一页上。

他盯着书页上的某一处。

就是这里了

晴明说道。

是什么?

博雅隔着晴明的肩头去望那经书。

书页上有字,其中一个字被涂污得很厉害。

这就是那女子的正身。

晴明喃喃地读道: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接下来的句子里有个女字:

受想行识亦复女是

正确的句子本应是亦复如是。

它为什么会是那女子的正身呢?

寿水上前问道。

就是这里啦她是从《心经》里的一个字变身出来的。

晴明对他说道。

这是你涂污的吗?

晴明问寿水。

他指着女字旁涂污之处。

是的。写经时不小心滴下墨点,弄脏了。

这样就好办了。可以替我准备笔、墨、纸和糨糊吗?

晴明对寿水说道。

寿水立刻按照吩咐准备就绪。

晴明裁下一片小纸条,贴在女字旁的脏污之处。然后拿笔饱蘸墨汁,在刚贴的纸条上写了一个口。

于是成了一个如字。

真是这么回事哩,晴明!

博雅拍起手来。

这就是为什么那女子没嘴巴啦!

博雅心悦诚服地望着晴明。

这下子,那女子应该不会再出现啦。

晴明说道。

这正是你说过的:万物有灵啊。

博雅若有所悟地连连点头。

晴明转脸向着博雅,用胳膊肘捅捅博雅的肚皮。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对。

梅雨开始啦。

晴明又说。

博雅向外望去,绿意盎然的庭院上空飘着比针还细、比丝还柔的雨,无声地湿润着绿叶。

自此以后,那女子再也没有出现。<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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