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早晨与前往新高中上学,来到第二天。我来早了一点。
空旷的脚踏车停车场还像个单纯的组合式小屋,里头零星停放着晨练学生的单车,看来就像是非法弃置或任意停车一样。因为可以自由选择停车位置,我选择停放在小屋边缘,即使晚点塞满其他脚踏车,也能轻松牵出来。当然,我没做出上锁之类聪明的小把戏。小偷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应该会想和更好的脚踏车来场邂逅。
话说回来,我就连女女姑姑家的钥匙都还没拿到。昨天艾莉欧告诉我她白天经常外出,这状况并不太妙。回家之后,就提出申请吧!
我将上所学校里多少用得到的教科书塞进书包,抱着沉重的书包没有偷工减料地依校舍鞋柜楼梯教室路线移动。如果有可以偷工减料的步骤,请务必赐教。
我拉开教室后门,听着刺耳的开门声在走廊上回响,不禁缩缩脖子。或许是缺乏体内充满水分的人类发挥天然增湿器的机能,教室内覆盖着独特的干燥空气。那是出门旅行,放置自己的房间数天之后会出现的气息。
我走进教室,已有两个位置上坐了人。其中一个男学生趴在桌上,他在午休时间大概也是这样打发时间的吧。他坐在窗边,姓名顺序应该排在我后面。
另一人则坐在我隔壁,名字应该是前川同学。她驼着背用手肘托腮,头发不时左右晃动。这背影看来一副不可靠的样子啊~我一边下评价,一边走到座位旁。
当我拉开椅子时,前川同学的脸庞在我的视野中由侧面转为正面。她凝视着我,今天的眼神不会很凶。她说不定有近视,昨天忘了戴隐形眼镜。
我与这位坐下来比我高的女孩彼此对望。她整体给人的印象,该说是皇带鱼吧。在海中看来明明很美,但带到陆地上想近距离欣赏时,本质上却有什么地方令人失望属于艺术品系的女孩。
前川同学或许也察觉光靠眼神无法沟通,或是认为现在是展开下一步行动的时机,张开薄唇对我发出本国首播的声音。
「转学生。」她有点沙哑的声音去除形容词与动词,只说完名词就结束发言。
「而你是在校生。」
「嗯,今年是我第二年在校。」她特地从书包里拿出学生证,展示身为二年级生的证明。
「这个我和你读同学年、同班级耶!」
「我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何必多提?她皱起眉头,仿佛在这么说。
那是我该用的表情才对吧!我摆出争夺表情使用权的姿势。
「」
「」
我们的对话结束了。不是骤然停止,而是自然消灭的类型。
因为整层二楼鸦雀无声,就连感情如此稀薄的应答也鲜明地传入耳中,粗暴地撼动心情。我打开没必要打开的书包,看向里头以牵制这份无聊。
「啊!」既然还没拿到课本,上课时就拜托前川同学借我看好了。其实拜托坐在左边的男铜学谷泽也可以,但我毕竟也抱着一点非分之想。
最后,我没变动书包内容,直接将它挂在书桌侧面。
「」
我仰望黑板上方的时钟,距离导师时间还剩下长针半圈的距离。
为什么我会那么早踏出家门呢?
出题者我。
回答者不必客气,一样是我。
当然是因为艾莉欧在家里啰!
我回想起昨天晚上驳斥她背负的「使命」之后的经过。
以下,是一段要当成过去仍太过接近的记忆。
「世界位于一个立方体箱子中,有高位的存在在观察世界,这个真相以零碎的样本被导入一般人的脑海中,因为他们有着将人类当成玩具的一面。就结果而言,为了避免知情的人类向周遭的人传达真相,那些人会被施予类似精神崩溃的作业,然后下落不明。一如字面上所呈现的意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连观察者们都无法掌握,地球上的人类到底是用什么技术跨越平行世界。」
「竟有这种事~(语尾)」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人类遭到侧试的迹象。他们观察人类灵魂的波动去向,临时设立死后的世界作为迷途魂魄的去处。我还听说,他们在侧试给予人类所谓的来生时会有何反应,以及人类与其他在地球繁殖的生物对于生命的看法有何不同。」
「竟有这种事~(语尾)」
「观察者们还用整座城市进行实验,以便掌握人类心理起伏的容许量,选出精神优秀的人。大家为了悬赏金互相残杀,死者化为僵尸在城镇里徘徊彼此歼灭,现状惨不忍睹。」
「竟有这种事好痛!」她一掌拍在我的背上,害我差点被吞到一半的白饭哽住。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乌龙茶宝特瓶猛灌,以助咀嚼与吞咽一臂之力。大约三分之一瓶的冰凉液体流入胃部后,我向坐在旁边的艾莉欧抛去一个「你在干什么?」的白眼,她却一脸若无其事地咬着买来的袋装什锦煎饼。
这家伙似乎很中意白天吃披萨,晚上吃什锦煎饼的饮食生活。这两种食物不是微妙地重复吗?我在便利商店里提出忠告,却被她轻易忽视。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依照艾莉欧的指示绕过住宅区旁的小路,来到神社后方一个被树林环绕、树木茂密到野草会kang议要求日照权的公园。
「难得在晚上出门,我要尽到奉派的职责等等等等。」她说明绕路打发时间的动机。后半部分已与她无关,和大宇宙的意志大有关联,因此我始终保持马耳东风的态度。
我们拿一半埋在土里的游乐设施轮胎当成椅子,并肩坐在一起吃东西。我坐在黄色的轮胎上,艾莉欧则是白色的。旁边还有个粉红色的轮胎,但被我们晾在一旁。
听说都会的公园和神社都被游民占据我抱持敏锐的乡下观点,实际上也看到了好几个人。因为这边有个携带棉被走动的神秘女性,还有大叔误以为我们是离家出走的少年(尽管非常不甘愿,甚至有人误会我们是私奔的情侣),亲切地过来攀谈。这台好像从某个河岸边捡到、机能濒临崩坏的脚踏车,说不定也加强了路人的印象。
然而,大叔不小心问起艾莉欧的身分
「如果概括限制的要素,降低语汇的水准,可以说我是超能力者。」
「喔~那还真厉害。」Sper(注:与超能力者Esperff音相近),也就是超级没脑袋的简称。你很清楚嘛!
经过这样的对话之后,大家都退到靠近神社那一边,将场地让给我们。看来他们似乎发现艾莉欧是个具有极难形容性质的女孩。不,这是没错,但我总觉得心里不畅快,超想大声喊出禁播用语。
我抬头仰望夜空。卷层云遮蔽月亮,试图暂时提高黑夜的浓度。若是现在,我或许说得出口。我以视线追向微弱的星光,记忆中的乡下夜空发出叹息。
「啊~咳咳接下来,咳咳我想再说一句,咳咳果然还是不行吗?」
单纯的咳嗽声巧妙地塑造出空白,变得像是我对她不爽似的。啧!
我啧了一声,继续吃饭。
我拿起筷子戳向炸白肉鱼便当,艾莉欧咬着放了炒面的什锦煎饼。
藉由共享用餐时光,我们之间出现亲密的空气这是很好啦,但实在太难找出对话的时机。我原以为脱掉棉被后她会变得饶舌,说话的内容却是像中学生小说一样的妄想故事。每一句都过度掺杂了幻想要素在现实里,即使排除外星要素也缺乏可信度。
「我无法理解表哥企图无视我传达的有益资讯的态度。」
艾莉欧像美丽国女性那样耸耸肩,将我当成原始人看待。顺便一提,先前卷在身上的棉被她铺在屁股底下。根据她本人表示,因为臀部的肉比较薄,直接坐下撞到骨头会痛那段说明不知为何使用到火星与月亮来打比方,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是为什么?
「你的电波非常难接收啊,向电视学习一下哎呀,说起来真是了不起,为什么每个频道都有节目播出呢?刚才整理行李时我一直开着电视,光是第八台有节目可看,哥哥我都想膜拜都会了。」
我家的电视明明都是第五台播出综艺节目,哎呀,真是败给它了。第八台的画面总是一片漆黑,那想必是训练透视的专门节目。
「表哥是收到什么指令才会来到这个城镇?」
「是父母调职这种极度地球规模的动机。」
「在过去居住的镇上和外星方面有过什么接触?」
「没有任何交涉。地球很大的,外星人哪会老是造访日本啊!」
看来她在这方面,与部分热爱大和精神的外国人差不多。而且既然要来日本,外星人干嘛跑去我家乡那种穷乡僻壤,应该会想到京都等地观光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艾莉欧同意地点点头,多少也有坦率的一面。
要是一个分神,我好像又能看见她的头发放射出粒子:
「艾莉啊~艾莉欧。」不过,这是什么名字。不适合日本人吧!
我可不想让替她命名的母亲再占据更多的戏份啦!
「?」
因为我说到一半就停顿下来,艾莉欧疑惑地歪着头。看来她并不排斥我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在内心想着「为什么恶心的家伙基本上脸皮都很厚?」因而冒出生理性厌恶感的模样。所以,我不客气地抛出问题:
「你为什么要坚持外星人的设定而扮演下去?」
「因为我是外星人。」她简洁明快地断言。
「那可真厉害,我现在正在和外星生命体吃晚餐吗?」我压根儿也不相信。
「表哥刚才应该也看出我是外星人了。」
「啊?」啊~我是在便利商店门口这么说过,不过那只是一种形容。
要是她当真,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两败俱伤。
「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一副傻样却有银河规模的慧眼?」
「不好意思,在你半吊子地夸奖我时穴话,但这只是个误会。」
「谦逊。想依靠日本人的美德提升个人价值的年轻人?」
「不~对~而且你的妄想太夸大了。」
也许是想分辩是真是假,艾莉欧一直注视着我,令我有些尴尬地粗鲁回答。我总觉得,我是用愚蠢的发言赢得了她的信任。
不如说,以信任之类的概念来衡量艾莉欧好吗?毕竟她可是Sper。
不是B级的我可以对付的对象。
她就像是要结束对话,塞了一大口什锦煎饼。不过那个份量放到我嘴里,顶多只能填满一半的空间。
「原因是什么都没关系吧?啊对了,这个给你。」
由于刚刚放在塑胶袋里垫便当,纸巾摸上去有点温热,但用起来应该没问题。
我将刚才顺便购买的湿纸巾递给艾莉欧,两手都没空的她只转动空间的眼球像是在对我诉说着什么,没有收下。
「你的脸上还沾着中午的披萨残渣,应该很痒吧?用纸巾擦一擦如何?」
「为什么?」
艾莉欧战战兢兢地问,显得有些退缩。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道你的回答为什么是疑问句。」还有,快点收下。羽虱正在接近我的便当。
「☆☆☆☆☆☆☆☆」艾莉欧的嘴唇高速颤动着。
「啊?说大声一~点~!」
我稍微试着模仿御船同学白天的样子。同样的举动让男的来做只会惹人不悦,里面治愈成分比战争时期的砂糖更稀少啊!我努力挤出假音,老实说挺恶心的啊!
「嗯,为什么?」我柔和语尾的声调,但是却无法下定决心做出某些行动,显得有点吞吞吐吐。
啊~怎么说,真是心急难耐。好焦躁!我们之间本来就完全没有沟通,只有断断续续的交流,交流内容还令人胃痛,我的行动却又如此迟钝。
我无法容许这别说事情进展明快,甚至是用比匍匐行进更慢的速度。
因为僵持不下,我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纸巾替她擦脸,顺便连沾到一点酱料的嘴巴附近也擦干净。
我用点力擦拭她的眼睑上方与鼻梁侧边。艾莉欧任由我这么做,也没有别开脸庞。
这感觉好像在照顾幼儿一样,我想起国中上体验课时参观幼稚园的回忆。或许是这个缘故,我这回即使触碰艾莉欧也不会紧张,反而
「即使你私下贿赂,我也不会随便变更考核结果。」
「那还真可靠。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对别人改观的家伙,反而可疑啊!」
这就像黑白棋的棋子。既然要翻成白色很简单,反过来也一样。
擦完之后,我把纸巾揉成一团放进塑胶袋。我已找到公园的垃圾桶在何处,等到吃完要回去时再丢掉就行了。
我和文莉欧再次将嘴和双手用在说话以外的用途上。她当然可能正常地摄取食物,但都特地采用如此充满娱乐性的进食方式了,除去洗澡之外,她大概真的不会脱掉棉被。
一洗完澡立刻包上棉被阻隔世界,想必很闷热吧!
如果由思春期的少年来做,身体必定会变成青春痘的温床,增加肌肤上的凹凸疤痕。
「」
我尽情地来回眺望艾莉欧干净的侧脸。
安安分分吃东西的时候,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容貌的优点。如果嘴上时时都贴着胶带,她的人生等级多半可以连跳三级。
不过,她大概是出于喜欢才选择堕落的,和我无关。
我保持大约三步的距离,向艾莉欧提出最重大的疑问:
「你啊,白天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专注于消除外星人接触地球的形迹,怎么了?」
「不,没什么。」说完之后,我还是加了句「是喔!」当作收尾。
昨夜的经过就像这样。我将空转的回忆底片重新卷好。
我们进行了用青春点数来算大约有两点的交流。但点数的碎片自会话各处散失,最终停留在一点上。
住在那个家中能不能有还清负债的一天,令人怀疑。
我看向窗边的男生,他趴在桌上的头已转到反方向,手臂的位置也变更过。他似乎不是真的想睡,只是希望睡着比较轻松。
我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在国中二年级就读的班级里,我总觉得时间特别漫长。那不是因为喜悦的饵食就悬挂在眼前,才会觉得每一小时、一分、一秒都迫不及待,正好相反。由于太过无聊,我只想快点放学、快点回家在房间里独自睡觉,每一秒、一分、一小时都令人感到厌烦。
因为太缺乏变化,我就连对抗重力的力气也没有,只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一旦学会如何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海存活,就再也无法浮上海面了。
生物的进化虽然灵活并非万能,是个瑕疵。
不过,也没必要勉强在阳光下生活就是了。
深海鱼有深海鱼的生活方式。啊,那些家伙真是既恶心又可爱啊!
对于有点深海生物迷倾向的我,不由得从它们身上感觉到梦想。
至少这比将希望托付给外星人更贴近,在神秘性上也更合适。
当我自顾自地浮现笑容,我和前川同学的对话开始重播。
「那个啊」她依然托住脸颊,斜眼盯着我看。
「什么啊」
我试着模仿她的语气。万一惹她生气怎么办?我后悔地想,但前川同学不太在意,平静地开口说道:
「刚才我只是想说,我没有留过级。」
她再度摇晃手中的学生证给我看。这时我注意到,前川同学在学生证照片上的金发,现在已连发根都是一片乌黑。
前川的头上,大概实施过农地改革或品种改良吧!
「因为我身高很高,大家常以为我比较年长。」
「这~样喔!」我简单易懂地表现出了解之意。不,我想那不是年龄的问题。
「咦,不好笑吗?我还以为这是个好笑话。」
真奇怪~前川同学用指尖抵住嘴唇瞪着教室上方的时钟,纯粹地不可思议起来。那表情就像小学上自然科学课时,老师发给学生们放大镜,收回时却发现放大镜的数目不知为何比人数还多。疑问的对比鲜明,即使无法理解也不会陷入不安。
我非常理解她对刚才的笑话很有自信可是,我却一点也找不到风趣与好笑的要素。
「嗯嗯」前川同学一会儿沉吟,「呣呣」一会儿观察着我,忙于收集与整理资讯,我则反过来观测她好打发时间。
因为我算准了现在即使从正面盯着她瞧,只要保持「她在做什么?」的态度,就不会受到怀疑。
话说回来,她的身体还真是长啊!因为身体的线条像是只有骨架组织好的风筝般纤细,她感觉起来并不魁梧。如果被战国武将带上战场,很可能还会被抓起来代替长枪。
这可以评为模特儿体型吗?我有点认真地烦恼着的四月早晨渐渐流逝。
我早该从姓氏顺序发觉,御船同学就坐在前川同学的后面。
也就是说,她是轻轻坐在我右后方位置上的物体M。
「丹羽同学是面包派呀~咦~咦呜~」
到了午休时间,御船同学邀我「一起大口吃便当吧!」于是我把早上买好的面包放在她桌上,开始吃饭。
邻座的前川同学轻飘飘地走出教室,或许是去餐厅了。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但御船同学坐在她背后看得见黑板上的字吗?唉,如果看不见,那拿前川同学的背当黑板就好!(我无预警地发了疯。)
「因为姑姑要上班啊!御船同学是带便当吗?」
「嗯,是我妈做的喔!对了,你叫我流子就好啦~应该说,给我叫。」
她笑**地以温和的口气说出命令句。可是,强迫对直呼女同学名字还有点抵抗心态的害羞男学生这么做也不好吧!
暂定御船同学从和书包分开的小袋子里拿出单层便当盒,解开包巾。那是个小小的便当,小到我几乎可以一口连饭带盒子吞下。
艾莉欧也只要吃半个小披萨就饱了,女孩子的内脏系统真让大叔吃惊。或许一部分是因为减肥的概念横行的关系。
「不过刚刚分班,就能结交到一起吃便当的朋友真好!」
御船同学的卷发与迷人的脸颊散发出让物体变得柔和的光芒,看来能够对世界和平做出贡献。要是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她,就不需要空气清净机了。
如果是曾通过她肺部的二氧化碳,要我代替氧气吸进身体也行!我不确定体内的各个器官是否正这样热切要求。我可不是灭火器啊,吸入二氧化碳是想自杀吗?
「这样也帮了我一个大忙,毕竟我在班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你不必陪朋友吗?」
「我的朋友们全都聚集在别班,总觉得在气氛上不好加入。打个比方~嗯~我在无人岛一角
啃树果,她们却在远远可以望见的海上豪华游轮上吃高级寿司。她们明明变成不必挑鲔鱼腹肉特价时段冲过去的贵妇,我却变成最喜欢橡实的森林妖怪,呜呜就像这样。」
「这可不是说不好加入的时候。」这样会死的,发出SOS信号啦!
「咦,是吗~在无人岛生活好像也很~有趣。就算为了制作木筏大肆砍伐森林也不会被骂,在树上建造秘密基地也不会被大人毁掉!」
「而且不断地在海边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任何人抱怨太吵!」
我放弃违抗对话走向,试着搭个便车。无~人~岛真~好~
我和和气气地跟朋友一搭一唱,背后却持续接收到仿佛有蚂蚁在咬的细微讯号。
来自周遭的视线,特别是男生出于低俗好奇心转动眼球的举动,令我有些介意。平常都站在他们的角度的我知道不必在意,也不至于感到不悦。不如说,「我现在可能正处在人生最高峰」的预感与危机感同时窜过背脊,让我产生毫不吝啬的开放心情,想着「更进一步看我啊,干脆记录下来推广到全国!」虽然净是些谎言。
御船同学打开便当盖,里头装着少到好像在饥荒时期的白饭、小番茄、苹果、羊羹、腌小黄瓜与绿香蕉天妇罗。真是缺乏血色的菜单。
「你是素食主义者?」我不禁询问。
「嗯~」她立刻发现我指的是便当的内容,思索了一会儿。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水果主义者?」
我目前还不清楚,那种家伙该往世上的何处去才好。你想开拓新词汇的志气是很可嘉,但偶尔也回头望望,别在独特的道路上冲过头了。
「我不是不能吃肉~可是很少吃?立场上是这样。」
「咦~真少见。像速食店之类的东西大都不合你的口味啰!」
「嗯,我超喜欢水果。目标是成为由果汁代替血液循环全身的热带女孩。」
当她愿望实现的那一天,住家附近的昆虫都会聚集过来,导致我每家必备一个御船同学的量产计划受到挫折吧!啊~不过,御船同学真不错,目前高居我心中首位。唉,我认识的人数或许也是个问题,至少在综合分数上胜过艾莉欧。
「粒子,你已经锁定转学生啦?」
路人A说出台词,建立事件伏笔撇开这种游戏狂会有的形容不谈,一个名字与长相都不透明的女学生叫御船同学「粒子」,顺便开起玩笑。难不成她的全名是御船﹒粒子﹒流子?以混血儿来说,每节名字都是日语啊,应该不可能。
「不对、不~对,我正在调查,来自别镇的丹羽同学会不会渗出树液~」
「这是什么期待方式啊!」我和不知名的女学生互相对望,露出含糊的笑容。
「还有啊,我才不叫粒子~命令你重新说对然后记下来。」
她以整体而言不太尖锐的刺人口吻反驳女学生,要求她订正。女学生没特定针对哪一点,朝全方位一笑带过后走开了。
往后的剧情大概不会与她有牵扯,在此就省略介绍。更重要的是解开单字的意思。
「粒子同学。」「是流子!」她闹起别扭,生气的方式很惹人怜爱。
「粒子只是个单字,流子才是名字!」她针对奇怪的着眼点愤慨地说。
御船同学鼓起腮帮子,脸颊浮现出嘴里小番茄的形状,就像漫画人物蛀牙时的模样。
「不过,她为什么会叫你粒子?」
「嗯~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我的名字写成汉字是这样。」
她用原子笔在桌上写下圆圆的字体。「流子。」「啊,所以才叫粒子吗?」(注:流子(Ryuusi),其中「子」的日语发音亦可念作「Si]若将流子念作「Ryuusi」,音同日语「粒子」的发音)
她的名字也可以这样念。「哪一种念法才正确?」「当然是流子~!」
御船同学一边清脆地小口咬着苹果,一边说明昵称的由来:
「一年级时,有人这样喊我的名字。即使我订正成流子,她也觉得粒子有宇宙的味道听起来很棒,不理会我的kang议,不知不觉间演变成大惨剧,成了我在班上的固定绰号。那可是场名字危机。」
「嗯,你被感染了吗?」宇宙?在回答的同时,我惊讶地想。
挂在我隔壁房间里的制服,在银河之海中四处游动。好烦!
「啊,你要不要吃一个?」御船同学劝我尝尝香蕉天妇罗,「耶~抢别人的便当菜是我的梦想!」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尚未成熟的香蕉甜分不足、果肉也偏硬,吃起来就像蔬菜一样。老实说,如果她问我好不好吃,我只能陪笑客套一番。
御船同学看着我的喉咙,确定我吞下香蕉天妇罗之后,继续往下说:
「不过,那女孩已经离开学校,退学不读了。」
「退学?」制服盖住地球。住手,你这件世界制服给我自重一点。
「算是主动退学,但是她当时引起许多问题,退学想必有很多理由。」
她面带寂寥的笑容,将细节含糊带过,顺便再拿起一片苹果放入口中:
「之前碰巧在镇上看过她,打扮非常奇特喔~该怎么说呢~能够如此强烈地传达出『个人!』主张,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值得敬佩~」
「咦~那还真是惊人,是什么打扮?」
我故作不知地对答,轻快到额头上简直快浮现「爽朗」二字。那只不过是因为我空洞的回答充满通风良好的缝隙,才会被误以为很清爽。
「呵呵呵,我不会透露内幕的啦!看到你就知道啰!」
御船同学试图以掺杂着恶作剧意味与孩子气的笑容煽动我的期待。
那么,我也不要透露内幕好了。你的朋友,大概和我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喔!
考虑到她是引发足以退学问题的人,在转学第二天就公开此事很明显会让我走上被孤立的道路。
话说回来,原来艾莉欧和我同岁啊!就连这点小事,我至今都不知情。
御船同学的绰号,等于是那家伙在学校生活里留下的纪念吗?
「丹羽同学迟早也会看到的啦!那女孩已经是这个镇上的名产了,嗯~嗯~」
「咦~希望那个机会尽快到来啊~」我今天早上应该也看到了,应该说被她缠上啦!
「今天我要去某某地方,用脚踏车载我!你是我的助手,华生!」
如果强行省略专门用语,艾莉欧以上述主旨在玄关强迫我载她出门,所以我一大早逃到学校。夹在优等生与不良学生之间不上不下的我,不可能做出第一天上学就翘课的恶行。迟到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吃饱了。」御船同学先吃完便当,合起双掌说道。看来都会人边说话边吃饭的技术相当发达,我的面包还剩一半。
「丹羽同学的兴趣是什么?」收拾便当的同时,她抛出相亲时必问的问题。
她说不定很擅长这种边做事边说话的作业。
「要说兴趣,我对深海生物很感兴趣,也会在网路上找照片来看。」
「深海鱼?比方说虾子或螃蟹吗?」
「没错、没错。」你自己明明都说鱼了。
「还有贝类和水母之类的吗?」
「有啊!」这是故意的呢?还是天生的呢?
「有可爱的吗?例如一眼看到就觉得很想钓起来~的那种。」
御船同学摆出钓鱼的动作,上下挥动双手。
这位小姐,是不是把深海鱼和热带鱼搞混了?也好,可爱就没关系。
「如果是既恶心又可爱的,倒是有一大堆。」
「嗯~恶心吗~」说到此处,她不知为何瞥了我一眼。拜托你至少也挑可爱的来讲啦!毕竟生活的向量空间不同,深海动物的确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你有图鉴之类的,下次借我看吧。」
「好,有机会我就带来。」
我一口答应。虽然无关紧要,可是只要听到这女孩说出图鉴一词,总会令人连想到小学生看的《好孩子的图鉴》。我们明明同年才对。这一点不知道有没有变成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传说之一?
御船同学拍拍掌心,破颜一笑:
「那么,从今天起你的绰号就决定叫作深海同学啦!」
「不,这绰号不大妙吧!」比方说,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的组合技等(注:深海与主角的名字真连在一起,音同日本著名动画制作者新海诚),
「嗯,那深鱼同学。」
「为什么你取的名字老是和现有的人重叠?」
而且完全没有变动,就和日本料理一样太重视食材生鲜的原味。
照这命名法来看,喜欢菠菜的人就叫普派同学,犯罪凶手就叫鱼叉同学了。
「哎唷唷?」即使回顾自己的发言,也找不出问题点的御船同学微微歪着头。
我可以欢迎像这种还在容许范围内的奇特。如果具备某种程度的变化,相处起来也会非常有趣。
那些变化,是生于她外貌与内在的微妙不平衡吗?
乍看之下像个近代女孩,内在的结构却有点老式。
她给人的印象,就像外貌活在平成年代,内容却是昭和年代。
总之,从今天起,我也将粒子同学这个称呼登录在心里。
我喜欢这个绰号。虽然我就当作不知道是谁取的,但品味不坏。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课程结束了。
因为全都是第一堂课,课程还没有进入正题,所以也没必要拜托隔壁同学借书给我看。
因此,我的感想就是无聊。
最后,我拿着沉重无用的书包走出教室。今天要一个人回家啦!
粒子同学已笑**地说了声「我今天有社团活动,明天见!」离开教室。我还不知道她参加的是哪个社团,很有想像不,是预测的价值。
「嗯~」从她的形象来看话剧社,或者是篮球社,我猜是两者之一。
我一边在脑海中发挥无益的想像,一边走下楼梯前往鞋柜。我换好鞋走出来时,发现前川同学正在紧邻鞋柜的柱子旁伸懒腰。
那个画面就像被起重机吊起的巨大旗鱼,她尽情伸展的全身散发出威吓感。看来她是夏天能在马路正中央制造遮荫的贵重人才。
她伸懒腰的上半身柔软地后仰,在此时发现了直盯着同学观察的我。并非出于生理现象地眨了两下眼睛,前川同学开口说道:
「这不是转学生吗,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前川同学。」我不知为何使用了敬语。
「啊,是吗?哎呀呀!」她保持后仰的状态,踉跄地向后方走过来。好可怕,简直像**师的站立版。我差点忍不住往后跳。
在我真的逃跑之前,前川同学挺身重新站好,「啊~摇摇晃晃的~」按住脑袋发出呻吟。她头晕吗?
「头昏眼花血冲脑门~」她说到一半异样地扬起嘴角,从旁看来有点毛骨悚然。
「转学生回去是用脚踏车?」她保持前倾的姿势继续说道。
「我是骑车回去,可不是被车骑。」
即使觉得没什么好笑的,我仍试着这么回答,前川同学却轻轻爆笑出声,似乎大受好评。加上今天早上的对话,她说不定是笑点比较低的人。
等她重新挺直背脊,将浏海拨弄整齐后,我们不经意地一起走向脚踏车停车场。像这样并肩同行,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想喊她「学姊!」或「姊姊!」的心情。
「转学生有参加社团活动的计划吗?」
前川同学把路让给集体出差从操场跑到学校外围跑步的足球社社员,然后向我抛出闲聊的话题。
「没有特别想参加的社团。我国中时是摺纸社的幽灵社员,连带地高中继续当广播社的幽灵社员。」
「这两件事哪里有连带关系?」「那前川同学呢?」
听到我反问,她将目光放远,追向半空中飞舞散落的樱花花瓣:
「一年前,我受到很多社团争相邀请。然而一星期后,所有的社团都把我当作多余的人看待。所以,我现在是美术社的幽灵社员。」
原因是受伤吗?还是家庭问题?她的口气能让人感受这方面的沉重。
「我方便问为什么吗?」
「嗯,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大概是这个关系吧。」前川同学突然停下脚步,举起双手,摆出高呼万岁的动作。
「?」万一她叫我照着做该怎么办?我一瞬间犹豫起来。
「稍等一下。」她指示我等候,保持凝聚生命球(注:漫画七龙珠里主角悟空的绝招)的姿势不动。我顺便抬头看向前川同学的手臂前方,但空中升起的球体只有太阳而已。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我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发出一声丢脸的惊叫。前川同学皱着眉头,细长的双脚无法负担身体的重量,摇摇晃晃地倒向我。
如果我闪开,她的身体侧面恐怕会全力砸向地面,我只得以空手接住陨石的心情面对挑战。然而,我却出乎意料地轻松支撑住她的肩膀。前川同学的骨骼就像翼手龙一样是中空的吗?她的体重与身高不搭,以体格来说很轻。
「谢谢。」即使在道谢之际,她仍按住额头垂下头低声呻吟。
「啊~耳鸣了,血液随着脉搏直冲脑门~」她以恍惚的软绵绵声调如此说道。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只要把手举到比头部更高的位置十秒左右,就会头晕。所以篮球社、排球社和话剧社都放弃了我的身高,像我这种人该怎么称呼?」
「弱不禁风。」
「就是这个字眼。我在书店的打工也是因此被开除的,很不中用~」
「」
明明风姿凛然却很虚弱的姊姊,好迷人!
不,明明很虚弱却风姿凛然的姊姊,好迷人!这样说似乎好一点。
无论是哪一种,都娘娘腔到极点就是了。
前川同学在此时离开我身上,拨弄再度乱掉的浏海。虽然她仍口吐「呜呜」的呻吟声,但似乎已经恢复到可以用双脚步行的程度。
「去年校庆时有捐血车开进校内,我也去捐血。护士小姐说『你体型较高大,就抽四百唷』,无视于我的解释笑**地吸血,却发生一件怪事。我的捐血比隔壁先开始抽血的壮汉老师更快结束,速度快上将近两倍。我的血液流动速度好像比一般人快上不少,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晕眩。」
「咦~这代表你的血很干净,没什么不好的吧?不必担心动脉硬化。」
「相对的,护士小姐也告诉我万一发生意外出血大概就没救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最大的武器背后暗藏弱点!」吗?嗯~嗯~真难懂。
走到组合式小屋后,我们暂时分手。因为早上把车停在好牵的位置,我得以立刻将脚踏车牵到外头。比我更早到校的前川同学,也马上牵出车子。
就和昨天一瞥时看到的一样,她的单车是普通的银色都会自行车。提个小常识,在乡下我们都叫这种车「乡村自行车」喔!假的啦!几乎所有人都说是淑女车,或是用方言称呼。
我们都牵出脚踏车之后,一句感想落在空气中。
「好复古的脚踏车啊!」至于这是哪一方所说的台词,请大家自行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