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从她口中传出的却依然是夜鸟子的声音。
「斩鬼人,是靠斩除恶鬼吃饭的。」
「什么意思?」
久远如此询问的音调,就连他自己也清楚得很,实在令人不敢领教。
「那些杀生者确为恶鬼之行径,而且对方似乎冲着吾而来。」
既然夜鸟子都这么说了,事情就一定错不了。只不过
「但是,京都那么大,行程也只有三天两夜啊!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鬼?而且说穿了,这次的事件跟驹子没关系吧!妳去找其它的家伙借用身体怎么样?」
久远为驹子感到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夜鸟子说服,又说出要为别人拚命斩鬼除魔这种话来。如此一来,久远实在没有能够保护驹子的自信。再说要是这样的话,原本愉悦的修学旅行就全被打乱了。
「不,这事跟驹子也有关系。」
夜鸟子冷静、但又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时,令人有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久远与三桥,恐怕连驹子也咽着口水,倾听夜鸟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无意迎战的话,就别去京都了,现在马上就卷超尾巴逃回陆粤的乡下去吧,你这懦夫。」
这段话完全不成说明。久远有些激动起来,声音带着怒意:
「什么啊,妳这种口气。要不要去,是由我们来决定的,没必要一一经过妳的同意吧!」
「只不过敌方可不是这么想的啊!」
被夜鸟子立刻凛然响应的魄力震慑,久远的声量忽然减弱不少。
「为、为什么?」
「你瞧瞧被杀害者的名字吧!难道你完全没发现吗?傻子。」
被夜鸟子这么一点,三桥再度阅读屏幕上的报导。
「啊啊,果然」
或许是心里早已有底的关系,三桥马上就抬起头来。
「被杀害的四人当中,有两位的姓氏都是『KATSURAGI』吧!」(译注:「KATSURAGI」,桂木、葛城两种日本姓氏的读音。)
「其余的两人,平群、石川,也是与葛城有血缘关系的姓氏。」
听了夜鸟子的话之后,久远心头袭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心里知道其后等着的是一片昏黑的答案,他仍不得不开口确认:
「这么说来,难道?」
「凶手是对葛城一族怀有仇怨之徒,要是吾不亲自去一趟,葛城的子子孙孙今后或许将被继续残杀。对方自然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抗衡的对手。」
夜鸟子用驹子的脸瞪着久远,抿嘴一笑。
她的答案比久远所想的还要糟糕好几倍。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既然搬出这么个大义之道,那驹子的答复就几乎等于肯定了。
久远左思右想,试图摆脱掉眼前的困境。
但愈是焦急,脑袋愈是一片空白,只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夜鸟子似乎也在等待驹子的响应,其后就一直默不作声。
「小阳?」
从驹子口中冒出的字眼,久远一时间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是谁啊?」开口询问的是夜鸟子。
「桂木阳,大我两岁的堂姊,现在她人在京都。」
「啊,那位送你备用制服的堂姊吗?真是位有情有义的好人哪!这么说来,驹子,妳不会打算对恩人见死不救吧?」
听见夜鸟子这番话的驹子,眼光忽地一变。在这瞬间,久远的耳朵已经听到驹子按下「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键的声音。
「那还用说吗!!我答应!」
驹子在被夜鸟子附身的状况下,却带着一扫邪物般的开朗神情如此宣言。
「啊,啊,果然」
久远边叹着气边不住苦笑,因为他也同时感受到在内心某处握拳喝采的另外一个自己。
那个笨蛋大声叫道「要是她不这么做,就不像驹子啦!」
夜鸟子听到驹子的决心,满足似地微笑着,并伸手抚向三桥的脸颊。
「三桥啊,妳怎么想?先说清楚,这次的对手可比之前的鬼怪们更加不好对付。要是决心不够彻底,是无法作战的喔!」
「三桥初美,一定会追随师父的!所以,那个」
「吾明白,今晚就移过去妳那儿吧!这两只也说妳的『也夫卡普』比这边的『逼卡普』要来得舒服哪!」
驹子原本轻触着三桥的手从脸颊移了下去,随手抚玩起她丰满的胸部。
「现在可是G呢!」
G?变成G了吗!?三桥。
久远边叹着气边不住苦笑,因为他也同时感受到在内心某处握拳喝采的另外一个自己。
「事不宜迟,师父。既然您已提到『不好对付』,应该对敌人的真面目有些头绪了吧?」
「这个嘛,正是如此。这个板子上写着,被杀害的四名女子身体有一部分失踪了对吧?而把那些肢体连结起来又能做什么呢?那其实是」
听着三桥与夜鸟子的对话,久远焦躁了起来。夜鸟子向三桥探问参加的意愿,却没问过自己。
「喂,等一下,为什么只有无视我一个人啊!」
久远不禁站起身来,一头撞上了置物架。
夜鸟子烦闷似地抬头望向捂着头的久远。
「还有必要确认你的意愿吗?之前你曾誓言要『保护驹子』,男子汉说话算话,或者你想袖手旁观两名女子只身涉险?」
「开、开什么玩笑!」久远不由得大叫出声。
「看吧!」夜鸟子答道。
「好了,久远同学败北。」
三桥以两手掌心向着久远,示意他坐回位子上。
「哇!」边咂嘴kang议,久远坐回位子上,此时却换驹子站起身来。
驹子从看来像是跟三桥一起买的粉红色腰包中拿出了红色手机。
「我有点担心,要先打个电话给小阳。我暂时离开一下。」
话才刚说出口,驹子的手便朝座位顶端一撑,纵身跃过了三桥和荒木的膝上。一踏上走道,便朝连廊的方向跑去。
「桂木同学飞舞马尾的背影,看起来就像威风凛凛的年轻武士呢」
三桥赞佩似地低声说道,却已是在驹子的身影消失于通往连廊的自动门那端许久之后。三桥的反应总是慢半拍。
「不过,荒木同学要怎么办啊?」
经三桥这么一提,久远望向酣睡中的荒木,那蠢相120%的睡脸正呼嘎呼嘎地打着鼾。
几乎完全把他给忘了,这可是意外的难题。荒木总不可能拚上小命,陪他们一同斩妖除魔吧,对此久远实在无计可施。
「干脆拜托师父的小舞,让他一直睡着好了。」
三桥所说的『舞』,是夜鸟子的式神之一。
牠翅膀上的磷粉会让人沉睡,或见到幻影,甚至还能使得教室爆炸。
舞是个相当便利的式神,只不过这毒蛾大小姐一旦发起脾气可令人无法招架。
「睡上三天两夜吗?」
「只要补充水分的话,人类睡三天还不会怎么样的。稍有规模的药妆店,现在也有卖成人用纸尿裤了。」
三桥和气地微笑着,泰然地说起她夸张的计划。
「我、我会想办法瞒过他的」
该说些什么来蒙混,久远完全摸不着头绪。只是,难得的三天修学旅行却得在梦里度过,再怎么说,荒木这样也太可怜了。
「可是,拜托小舞的话,既简单、确实,又省麻烦啊!」
久远实在觉得三桥愈来愈像师父夜鸟子了。
这时驹子返回了座位,神情显得凝重。
「怎么办小阳不接电话。」
「是不是出门了呢?」
为了让驹子通过,三桥站起身来。
「手机我也打了」回到座位上的驹子,声音里带着不安。
「那应该是没开机,或是正在开车吧?妳先传封简讯过去看看嘛!」
「已经传了」
为了让驹子放下心来,久远特意以明朗的声音说道,不过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到京都还有一小时,到傍晚之前都还有时间,来得及的。」
从一个月前的经验看来,鬼正式开始活动的时间是在傍晚过后。三桥的话就是这个意思。相对的,一旦过了那时间后就真的相当危险了。
「真是这样就好了」驹子显得十分沮丧。
「没问题的啦!总之,一到京都,我们就尽快去找阳学姊吧!」
久远试图安慰驹子
「喂,太诈了吧,要去见阳学姊的话,我当然也要去。啊,对了,桂木,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阳学姊的简讯网址吗?Please!」
大大地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荒木牛头不对马嘴地回话。
5夜鸟子,嗤嗤笑着。
这啰唆的男人,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夜鸟子想象起驹子背上长出两对又黑又长蜘蛛脚的模样。
干脆就让阿修罗出马如何?
从后方交叉锁住这家伙,将毒针注入后颈,他的身体会随着麻痹,就算有意识也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可能多少会有些后遗症,但她可管不着这些了。
夜鸟子透过驹子的双眼十分不快地瞪着荒木瞧。
另一方面,驹子本人则是愣愣地望着荒木。
「荒木你该不会是为了小阳才参加这一组的吧?」
「哈哈哈哈被发现了?被识破的话就没办法啦。哎呀,其实我从中学时期就很仰慕阳学姊了啊!这称得上是男人的纯情吗?我之前好几次都想向她告白,不过一直都不太顺利:而在这同时,阳学姊就去了京都吶,桂木,妳是她妹妹,就帮我这个忙嘛。拜托妳,Please!」
荒木如此说道,在驹子的面前双手合十,咧嘴一笑。
驹子像突然发起烧来一样,愁眉苦脸地以手抵额。由荒木的任性妄为和轻率的发言看来,驹子大动肝火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啊,实在是这种时候,别说些无聊的事了啦,真正需要帮忙的,是我们这边才对!」
但荒木仍继续他无厘头的笑料:
「小猫咪,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尽管说吧,Please!」
驹子差不多也快到极限啦,这下有看头了。
在驹子眼中,夜鸟子狡诈地笑了笑。
「别说得那么轻松!你最仰慕的阳学姊有生命危险了!现在可能正身陷困境啊!!」
面对驹子怒吼着逼近的气势,荒木实在招架不住,浑圆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不过,荒木可没这么容易就退缩。
「困境是怎么回事啊,Baby?堂堂男子汉荒木乱雅,只要是为了阳学姊,愿意赌上性命或其它任何事!Please!Please!」
这男人真是个不识相到了极点的蠢蛋。
哎,既然蠢成这样,或许也可反过来利用。要是有个万一,再叫舞把这家伙的脑袋清空就行了。跟性命相较之下,失去记忆来得好多了吧!
不也有比性命还来得珍贵的记忆啊
夜鸟子自嘲似地暗自下了决心。
她从一脸怒容的驹子口中冷冰冰地说道:
「荒木啊,你为了阳子愿意赌上性命,此话当真?」
对驹子突然改变的口气,荒木瞬间显得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Yes!YesSir,嗨哟哟~!为了阳学姊,不管是火里还是水中!上啊上啊荒木,GO~GO~乱雅!交给我Please!」
夜鸟子的额上虽然冒出青筋,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呵,那就好,你就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誓言吧!」
「嗯,我会记住的。好了,存盘完毕!话说回来,桂木没想到原来妳还藏了这一手特技啊,乱雅还真是吓了一跳呢,有种强敌现身的感觉~☆」
三桥推了推眼镜,带着严肃的神情将脸凑近,荒木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关于这一点啊,荒木同学桂木同学的说话方式会突然改变不是特技,而是一种叫做多重人格障凝的疾病。而且,还不太能区别像鬼啊、式神之类的幻想等跟现实间的差异,所以桂木同学都会定期去小山上那家医院看诊。因为这件事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不可以告诉别人喔。你愿意答应吗?」
「咦?啊?等、等一下,三桥!?」意想不到的发展,令驹子慌张失措。
「啊,真的!说话口气又变了是这样啊,桂木,妳真辛苦。别、别担心,我不会把桂木脑袋有问题呃,告诉任何人的。」
「三、三桥」驹子的声音像快哭出来了。
「啊,对了、对了,刚才说话的口气听起来比较骄傲,是因为叫做『夜鸟子』的平安时代阴阳师人格现身的关系。希望荒木同学也配合一下喔,我都会叫她师父。荒木同学满机灵的,应该没问题吧?」
被成绩顶尖的三桥捧成「机灵」,令荒木不禁洋洋得意。
三桥一如圣母般微笑着,使他老实地点头回道:「好,就交给我吧!」
三桥这家伙还真能信口胡诌。
不过,这小妮子唬人的话可说得挺流利的呢!
在驹子身体里的夜鸟子独自发笑。
总算设法拉拢了荒木后,三桥才转而向驹子说道:
「那么,师父,请您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荒木以兴味盎然的神情直盯着驹子瞧。
「往昔,由于违抗了当时的天皇,曾有一族被蔑视为地蜘蛛,并遭到灭绝」
正当夜鸟子缓缓道来时,荒木向久远低声耳语:
「欸,现在说话的是夜鸟子大人对吧?」
「好了,你安静点,惹夜鸟子生气的话可是很恐怖的。」
「是、是喔,你也早点说嘛!」
夜鸟子瞥了荒木一眼,荒木连忙双手捂住嘴巴。
「那地蜘蛛一族最后幸存下来的是名为『蝴蝶』的女子。吾认为,那家伙便是这起事件的主使者。」
「蝴蝶?咦?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过。」
三桥试图回想起来,结果仍是毫无头绪。
「喔~?蝴蝶那家伙原来也变得这么有名啦!那女人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手,甚至还企图咒杀率领地蜘蛛讨伐队的源赖光。」
由于意识到自己把仇敌的事说得像是同伴间的失败谈一般,夜鸟子沉稳的表情变得有些紧绷。
「啊,对了!记得是渡边纲和坂田金时讨伐了蝴蝶的对不对?」
「呃是啊,后世是这么记载的吧?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由于小姑娘无心的一句话而感到不悦,今夜鸟子不由得焦躁了起来。
「怎么说呢?」
被轻轻地这么问道后,夜鸟子望向了三桥。
嗯?
这家伙好像完全不在乎吾心生不悦的样子。
夜鸟子在心中苦笑着,继续说道:
「讨伐蝴蝶的是葛城一族。蝴蝶应是对此怀恨在心吧!」
「啊,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三桥叹息似地说道,而后立刻提出了疑问:
「可是,为什么葛城一族还刻意把功绩让给别人呢?」
三桥轻轻以中指往上推了推镜框。
此时,荒木再度向久远咬起耳朵来:
「班长戴眼镜的模样看起来很不错吧?久远你不这么觉得吗?」
被久远置之不理的玩笑话却清楚地传入夜鸟子耳中。
什么?
这男人看来根本没把吾的话听进耳里嘛!
不管是三桥也好,或是这叫荒木的家伙也罢,这些怪人们还真能如此齐聚一堂啊
夜鸟子掩饰着油然而生的笑意摆出正经八百的神情。
「地蜘蛛与葛城系出同源,吾之祖先为了证明归顺于天皇,残杀了同族之人。葛城似乎也被称之为遭受诅咒的斩鬼一族,因此而无法真正对立下功劳感到喜悦吧?何况,过于强大反而招致怨护。」
「那,难道其它像赖光等人的传说也是师父的祖先所为?」
夜鸟子对于弟子的优异理解力感到十分满意。
「呵,大致如此。传闻奇袭大江山的也是葛城一族。」
「咦?请等一下」
三桥如此响应,又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正中央。
「班长戴起眼镜真的很不赖」
正当荒木一脸傻相地喃喃自语时,三桥再度开口说道:
「那么,师父,除了蝴蝶以外,应该有不少人对葛城一族怀抱怨恨吧?师父又为何推论这次的犯人就是蝴蝶呢?」
「啊,这倒也是。」久远第一次穴话。
夜鸟子将目光转向窗外,望着建筑物间若隐若现的遥远天际。
差不多已接近都市了吧,车窗外高楼林立。
「蝴蝶最为得意的是蛊术。在这个法术中最为禁忌、被称之为人蛊的招数,是只有蝴蝶才能驾驭的高度技巧。」
「人、蛊吗?」三桥不假思索地反问。
「上面写着四名女子的遗体都有缺欠对吧?人蛊,是从活人身上切取手脚、头、躯干,并将其衔接而成为式神的技巧。」
「嗯,原来如此。」
三桥倒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催促般地直望着夜鸟子。
夜鸟子仍旧遥望着窗外。
「一般是使用毒虫做蛊,就算是异端的术士也不过用上狗或猫。但若是以人来进行,用人体组成的式神据说最为强大。更何况是以葛城一族的女性为材料,那力量应该能与龙神匹敌。就凭吾的式神们,或许根本是以卵击石。」
都这么说了,三桥应该多少有些吃惊了吧?
夜鸟子恶作剧似地满怀期待,转头望向三桥。
「不过,师父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面对三桥天真的笑脸,夜鸟子也无意问被带动苦笑了起来。
「那当然。」
夜鸟子如此回复的声音被知会抵达名古屋的广播声所掩盖。
距离京都还有四十分钟车程。
6久远,细心留意。
久远目送驹子孤零零的背影。
从名古屋车站发车之后,驹子说了句「我再打通电话看看」,就再度离开了座位。
驹子显得心慌意乱。然而跟远方的阳学姊相比,驹子还比较令他担心。当马尾消失在通往连廊的门彼端,荒木又开始如溃堤般喋喋不休,他似乎已经忍耐很久了。
「吶,刚才跟班长聊得很起劲的是传说中的夜鸟子人人吧?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好像不太好接近的样子,而且我根本就听不懂她说的话」
「虽然,是什么意思?」
久远这么问道,或许是对荒木对夜鸟子的评价感到兴趣,盯着计算机屏幕瞧的三桥也跟着抬起头来。
「总觉得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啊!」
「是是这样吗?」
可能由于荒木的感想十分令人意外,三桥因此摘下眼镜望着荒木。
「因为啊,她虽然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却一直在忍笑呢咦咦,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真是迟钝哪」
「我可不想被你说迟钝喔!」
久远嘴里虽然这么说,却也因为荒木一语中的,而觉得他有观察人的眼光。只不过,这点似乎对他的生活完全没有帮助。
「那种就是总说『我喜欢一个人』,跟大家去卡拉OK时,嘴上说着『我不会唱歌』,却连续唱了十几首的那种类型吧!啊、对了,班长,这副眼镜真的很适合妳喔,Please!!」
荒木手心向上摆出奉承般的动作。
三桥带着意外开心的表情拿起放进嘴中的镜架重新戴上。
「荒木同学,你指的是什么类型呢?」
三桥这么问道,荒木带着一副「真是个好问题啊」的调调,不禁得意了起来。
「虚饰外表却害怕寂寞的人吧?别看我这样,因为我们属于同一类型,所以清楚得很。该怎么说呢!该说是敏感吗?可说是有颗玻璃心吧!」
「不是『乌鸦』心吗?」(译注:日文「『カ』ラス」为玻璃之意;「『ガ』ラス」,为乌鸦之意。)
「啊,这话说得可真不错啊,久远。没错没错,舍弃了故乡与亲人的旅鸟,就是给人这种印象。实在太适合害羞又纯真,并且充满着哀愁感的我了,班长也这么认为吧?就算是骗人的也没关系,说出妳也这么觉得吧Please!」
久远呆滞地望向带着含糊笑意的三桥。荒木仍对着三桥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不过那声音也从久远的耳中逐渐飞向远方。
拥有超人级正向思维的荒木,跟害羞、纯真、哀愁这些字眼完全搭不上边。不过,斩鬼者这样的职业或许真的是舍弃了故乡和亲人的旅鸟
不知为何,久远脑海中浮现自己与夜鸟子两人一同旅行的身影。
那就像是数度在梦中见过,或追溯至几乎已遗忘的古老记忆般,是种缠绕着这种奇妙感觉、难以解释的想象
「阳学姊的手机通了吗」
荒木的大嗓门将久远从空想的世界拉了回来。
定睛一瞧,驹子正垂头丧气地站于通道上在胸前比了个大叉。
「我一个礼拜都会有一次忘记带手机出门的。」三桥说道。
「是啊是啊,我也常常忘记充电的说。」荒木接着说。
这两个家伙,这样也能称得上是安慰别人吗?
久远皱起了眉。从没听说过三桥忘记带手机的,再说荒木每天都把手机带到教室充电啊!显而易见的谎言也该有个限度吧!
「妳在这里干著急也没用呀。呆站在走道上,只会给其它的乘客带来困扰。驹子,妳先回座位上安静*好吧!」
被夜鸟子这么一说,驹子无言地坐回位子上。大概是为了让心情冷静下来吧,她拿出口香糖丢进嘴里,如睡觉般闭起了眼睛。
「师父,我在地图上试着标记那些事件所发生的地点」
三桥的呼唤使驹子睁开双眼时的神情为之一变。
「在哪儿?让我看看。」三桥与夜鸟子的对话再度展开。
三桥将笔记型计算机移往驹子膝上。荒木一瞧见这状况,二话不说地拿出了年代久远的掌上型游乐器,径自开始玩了起来。游乐器微微传出愉悦且轻快的曲调,由于和现场的气氛太不搭调了,反而令人无心理会。
「请看看这边,四起事件都是在京都的南部呢!」
夜鸟子兴致勃勃地望着映出卫星照片的计算机屏幕。
目光停留在其中的一点,夜鸟子的表情渐趋肃穆。
「喂怎么回事!巨椋池上哪儿去了?」
「咦?巨椋池吗?啊,请再等一下,我马上调查。」
三桥将笔记型计算机置于驹子腿上,从旁轻快地敲击着键盘。
「啊,是这个,这边写着『曾于万叶集之中受歌颂的巨椋池,于昭和九年消失于日本首度的大规模排水开垦事业中』,好像在约七十年前就被填平了。」
一听到三桥的解说,夜鸟子忽然无力地垂下肩来,合上双眼。
不管遇到什么状况,总是冷静得令人发火、从未流露出情感的夜鸟子,如今却在久远的眼前显露出沮丧而失落的神情。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久远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这么突然?还真不像妳的作风啊!」
夜鸟子依然闭着双眼,嘴角微微一挑。
「呵,还得被你担心,看来吾已不比以往了啊!」
「谁担心妳啊?才不是咧。」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久远倒也松了口气。夜鸟子不知是否因久远的贫嘴而振奋起了精神,一扫阴霾似地眼睛睁得老大。
「真是愚蠢哪就是由于朱雀之死,南方才会涌现恶鬼。」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三桥刻不容缓地询问。
「京都,原本就是为了守护四方神兽,而建于特定场所的都城。东有贺茂川青龙,西有西国街道白虎,南有巨椋池朱雀,而北方则为奉纳着玄武的船冈山,这四神形成了阻断恶鬼入侵的巨大结界。而这些家伙、这些家伙却!」
顿时陷入了沉默,夜鸟子不知为何恶狠狠地瞪着久远直瞧。
刚刚还无精打采的,现在又迁怒到别人身上啊?
「可、可不是我填平的喔!」
看着慌乱的久远,夜鸟子像要报刚才那一箭之仇似地,双眼闪现笑意。
「那是当然的啊,你说这些干嘛,傻瓜。」
啊啊?这家伙是在寻我开心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久远回瞪夜鸟子。而她也将膝上的笔记型计算机递给三桥,倔强地将脸凑近了久远。
从夜鸟子的口中传出口香糖的薄荷清香。
闻到这药草般的气味,久远的脑海中再度浮现一种奇妙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呢?
之前也曾经像这样和夜鸟子近距离面对面好像吧?
「师父,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白虎的西国街道是指这个吗?」
三桥将计算机转向夜鸟子与久远的方向,屏幕上出现的是京都西区的地图。目光才刚扫过,夜鸟子的表情再度蒙上阴影。
「难道这寒酸的道路就是西国街道?」
「呃,可是现在的交通工具几乎都是车辆,主要干线也是高速公路」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让吾瞧瞧贺茂川吧!」
持续凝视着计算机屏幕,夜鸟子噗通一声坐回了椅子上。
三桥熟练地将地图卷至京都的东区。
「师父,请放心,贺茂川现在还在哟,您看看。」
「喂,为什么贺茂川会直成这副德性?这么一来灵力根本无法保留在京都啊」
久远也低下头站了起来,从夜鸟子,不、驹子头上望向计算机屏幕。
应该是几百年间历经河川工程的结果吧?贺茂川一进入市区就形成不自然的直线状,更与自东方流入的高野川汇合,易名为鸭川,由北王南有如以标尺划过般,呈直线流动。
「剩下的叫船冈山吗?船冈山、船冈山啊,应该是这里吧!」
三桥的食指在触控板上数度抚过,西北部的丘陵地带便缓缓地移入画面当中。画面旁的附注标示出金阁寺就在这附近。
「呼,玄武总算依然健在啦。不过,这难看的痕迹是啥?」
三桥将光标移到夜鸟子所指的部分,点击两下后放大。
「好像有个公园呢!听说是个视野优美、广受市民们喜爱的散步场所。」
「这附近,有个名为莲台野的墓葬地,也就是遗体掩埋场。在这种地方悠然散步?还真是闲情逸致啊」
三桥战战兢兢地朝哑然失笑的夜鸟子问道: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可能没问题朱雀已死,青龙、白虎也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残存下来的玄武,鼻头上还有一群傻蛋们在悠闲散步害得吾头部疼起来了。再这样下去,京城与里京都境内被穿凿而过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从那些女子们被杀害的场所看来,南方应已出现了相当大的破绽。」
夜鸟子盘起双手,无意识地开始抖脚。至今从未见过她如此焦躁的模样,连三桥都开始踌躇是否该继续向她搭话。
这样下去胃都快疼起来了,而轻易地打破这沉默的,是荒木的一句玩笑话:
「咦好厉害像游戏一样耶,京都也有里关呀?」
荒木的目光未曾离开游乐器,半开玩笑地向夜鸟子说道。
「是啊形同一张薄纸的表里,京城之中还隐藏有另一个京城。那就是里京都,也就是封印着恶鬼与怨灵的魔京。只要一被打通,那些家伙便会充斥于市内」
打断了夜鸟子的话,荒木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哇喔,听到了吗?各位!不愧是夜鸟子大人,所说的话就是跟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啊魔京耶!那,就这么决定啦!」
「什么啊?」久远有气无力地问道。
「当然是『驱鬼大队』的目的地呀!对吧,夜鸟子大人?就由您带领我们前往吧Please!Please!」
「是啊或许就算你不要求,吾也必须这么做吧!」
当夜鸟子如此消沉地回答时
「咦?喔!啊啊。死一只了」
荒木无意间宣告了这不祥的预言,这才从游乐器上拾起头来。
距离抵达京都还有五分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