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驹子,全喝光了。
修学旅行第二天,早上六点十分。驹子因三桥的微弱叫声而醒了过来。
三桥面向鸭川,呆立在约有房门一半大小的窗户旁。
窗帘几乎全开,是三桥技开的吧?房间里的是那种固定住、无法任意开关的窗户。窗户正中央偏下方,一张被露水濡湿的薄纸牢牢贴在玻璃上,是昨天抵达之后立刻贴上的西本愿寺护符。
护符上依稀可见线状的污痕,看似沾在窗玻璃的外侧。
往三桥所指的方向一看,令她尖叫的原因似乎就出白于这道污痕。看起来像一道文字,确实是满令人不舒服的。不过,驹子觉得倒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怎么啦,三桥?妳把那窗户的污痕看成鬼脸了啊?」
「不,这是字。」
她一说足「字」,驹子再度仔细望向窗户。的确是八个汉字。
横书两行。驹子试着出声从左上的文字念起:
「八、六、交、腕」至此是第一行,「时、道、换、女」这是第二行。
完全不知所云。驹子求助似的把脸转向三桥。
「这是直着看的。想用『手腕』『交换』『女人』吗?『八点』在『六道』等妳,大概是这意思吧!是师父所说的来自敌方的联络吧!」
驹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便以一步跃向窗边。
「啊是蜘蛛。妳看,三桥!这些字是蜘蛛啊!」
描绘在玻璃上的文字,是以无数蜘蛛的残骸堆栈而成的。
三桥也戴上眼镜,把脸凑近了玻璃窗。
「全都死掉了。是护符起了效用吗?那个说到这,师父呢?」
「她还在睡。不过我先问过今天的行程了,没问题。可是,这个『女』指的一定是小阳,『腕』是那个叫茨木的鬼的手腕吧?说是要『交换』,但夜鸟子把那东西扔在原地了怎么办啊」
三桥往大门的方向定去,蹲了下来,打开了冰箱。
「咦咦,这是什么啊?哎呀呀,这边竟然有鬼的手耶!」
三桥故意表现出吃惊的模样,动作夸张得像在演美丽国的家庭连续剧。
驹子奔了过去,从三桥身旁往冰箱里面看。
是昨天拿来装御饭团的便利商店的塑料袋吧!用两个白色的大袋子随手包裹的物体占据了整个冰箱,冰箱的底部还渗了点咖啡色的痕迹。
驹子心想:就这么放进垃圾袋,用橡皮筋捆起来吧!
「干得好啊,三桥!作为奖赏,妳可以先用浴室没关系。」
驹子模仿着夜鸟子的嗓音,但却一点都不像。
六点四十分。驹子和三桥正位于前往饭店二楼的电梯中。
「鬼的手臂比看起来还要重吧?」
三桥看着挂在驹子肩膀上的大背包。
驹子则一脸焦急地抬头望向电梯门上的楼层显示。
「不过,要是被偷走就麻烦了,所以我才带了出来虽然这么说,反正Q一定会帮我拿的。」
「真的吗?」
「从小就是这样了,因为Q是男生嘛!」
驹子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转头向三桥问道:
「说到这儿,六道在哪里呀?妳知道吗?」
「嗯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修罗道、人间道、天上道,以上被称作六道不过在京都提起六道,就会想到六道珍皇寺。就在昨晚久远同学迷路地点的附近。因为今天预定要过去的,所以『京都神秘之旅』后面几页也有地图唷!就在桂木同学画了一口井的地方。」
六道与其说是久远迷路的地方,不如说就是在那儿跟丢了茨木。
驹子想到昨天的事,忽然又担心起阳的安全,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电梯的门打开了。大宴会厅的入口,有个大大写着驹子高中名称的标示牌,她看到久远和荒木就坐在那旁边的椅子上。
「早!」「早安~!」
「嗨!」「GoodMorning!」
久远站了起来,伸手接过挂在驹子肩头的背包。
六点五十分。驹子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默默地将早餐送入口中。
早餐是和洋皆可自由选择的自助式Buffet手册上是这样介绍的。
实际上只是极为普通的和式与洋式料理零乱地放在那儿而已,种类也不多。结果,大多数的学生都在和式与洋式中选择其一。
因为从用餐的角度看来,要搭配菜色只是自找麻烦,根本没任何好处。
据三年级生的说法,晚起的人甚至连这些选择也没有,可能惨到得吃淋上橘子酱的卤鲭鱼等和洋折衷的离奇食物。
如此吓人的东西,正是新平安馆饭店的自助式早餐。
话虽这么说,但在堆满奶油的饭上倒了牛奶的久远,以布丁为主食的三桥,还有将纳豆、起司和腌萝卜干夹在吐司里,美味地大啖的荒木。
像这样尝试在自己家里无法吃到的口味的人,和面不改色地解决掉两人份和洋菜色的驹子而言,或许评价反而出乎意外地好也说不定。
电视开始播放七点的晨间新闻。
屏幕上重复播放着昨晚在四条通和东大路通的连环追撞事故,以及花见小路的公寓崩塌事件。已确认的死者有七名、轻重伤者超过百人的大惨案。虽然心里有底,但一听到具体的数字,驹子的胸口仍隐隐作痛。
要是我们没来京都的话,事情可能就不会变成这样吧
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总之,就做现在能做的事吧,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驹子强迫自己摒除瞬间浮现于脑海之中的疑念与胆怯。
看了新闻之后,家人也感到担心吧,周遭纷纷响起手机的来电铃声。
「我就在那旁边的特产店耶」「在八坂神社前拍照之后就」「为了去看舞妓,我那时候人在祇园,然后啊」电视机前也热烈谈论着这个话题。
在驹子他们那桌的附近,当时似乎也有几个人正好就在现场。
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彷佛跟斋藤老师一样,没有任何人看到驹子他们。
不仅如此,电视新闻上也完全没出现有关扛着舞妓在车上跳跃的鬼,和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女骑在唐狮子背上冲过四条通的报导。
「桂木同学,妳记得昨晚在祇园,师父放出了几只小舞吗?」
三桥可能吃腻了布丁吧,在鸡蛋豆腐上加了砂糖,开始吃了起来。
「除了在二条城跟鸭川放的,只有一只啊!怎么了?」
「我想说会不会放出了几百只小舞,暂时让所有在祇园的人都丧失了记忆」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那是在召唤玉跟虎之后吧?顶多两三只就是极限了,妳忘记我在那之后就昏倒了吗?」
「可是真的太奇怪了,就算电视或报纸可能受到压制,但网luo上不可能毫无传闻的。」
久远在大碗里放了玉米片再淋上优格,用筷子像吃茶泡饭般扒着。
「这是叫夜鸟子起来,直接问她比较好吧?」
「也是,等一下喔!」
驹子合上了眼,如牙疼般皱起脸之后,又大大睁开双眸,并且不满似的噘起了嘴。
「她说是那些人给狐狸迷住了吧!啊,再也不叫她了,在脑袋里面猛踢,痛死人了。啊,对对,趁还没忘记,我把夜鸟子委托三桥你们的内容写在这里喔!」
驹子在手边的餐巾纸上,用蓝色原子笔写上了圆滚滚的字体。
1-从鞍马寺走山路到贵船神社。
2-在贵船神社随便逛逛,等名叫虚空坊的人前来。
3-虚空坊出现之后,转告他「夜鸟子回来了」。
4-将对方交予的两把刀带回来。
荒木一边用报纸包起沙丁鱼干跟纳豆三明治,一边向驹子问道:
「一定要『走』到贵船神社吗?」
「她是说在走过去的路上,那个叫虚空坊的人就会发现你们了。」
驹子实在对荒木那三明治的味道感到十分好奇。
三桥将红茶与绿茶茶包放进同一个杯子,正从热水瓶注入热水。虽然她推荐这样喝,但驹子一看到杯子里液体的颜色还是敬谢不敏。
「如果那位叫做虚空坊的人没有主动来找我们该怎么办呢?」
「万一没出现的话,就在内殿大骂虚空坊她说的。」
三桥在奇妙色泽的茶中放上柠檬片,颜色看起来好多了。
「那位虚空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欸,既然是夜鸟子认识的和尚,该不会是个老爷爷吧?」
「不过如果活了几百年,应该也不是人类了?」
三桥确认茶的香气之后,静静地将它推至荒木面前。
荒木虽对三桥突如其来的礼物感到惊奇,仍开心地喝了起来。
「啊,对了对了,她说是天狗。」
驹子的话令荒木夸张地把三桥的特调茶给喷了出来。
「天狗!?是鼻子长长的那个天狗吗?」
「应该是吧?我没看过,也不太清楚。」
驹子和三桥连忙用抹布擦拭桌面。
「我记得可以搭电车去鞍马,就算马上就见到虚空坊,最快也要下午了。以往返各一个小时计算应该可以在三点之前赶回来吧?」
「那就三点在饭店大厅集he。要是晚回来的话,再用手机联络。」
久远在牛奶里加了绿茶、焦糖跟冰块,津津有味地喝着。
「说到这儿,驹子,我们要去哪儿呀?」
驹子使了使眼色,久远将喝到一半、略黄的白色液体递了过去。
「去一条归桥,偷安倍晴明的式神。」
驹子如此说道,将久远递过来的白色液体含在嘴里一口饮尽。
2久远,陷入沉思。
女人这种生物为什么准备出门就是得花这么多时间呢?
久远轻轻坐在饭店大厅的长椅上,比对手机跟墙上时钟的时间。
荒木在一旁低声嘟囔些什么,高兴地玩着掌上型游乐器。
同学们喧闹不休接二连三地经过他们面前。
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了,离驹子传来「抱歉迟到了,现在就出门」的简讯,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眼看马上就要九点了。
听她说决战时间,是晚上八点在六道什么的。反正又不是要享受观光乐趣,他们的时间多得是,也没必要特别赶。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约在九点不就好了嘛!
正当他头顶都快冒出烟来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是驹子跟三桥。
「Q,久等了~!抱歉抱歉,要出门时讲了一下电话」
光听到「讲电话」,久远就心里有谱了。
「妳爸爸在担心对吧?」他不经意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爸爸打来的?」驹子翻了翻白眼。
「这个嘛,哎,都是男人嘛。」久远不禁偷笑,抬头望着驹子。
偷笑是因为他想起了驹子爸爸的表情。在一个月前的骚动中,久远有一天实在没办法,到了深夜才送驹子回家,站在家门前的驹子爸爸几乎快哭出来了。那表情在看到独生女平安无事的瞬间豁然开朗,接着便对久远大发雷霆!那天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近百次「对不起」。
从那时候开始,久远就开始崇拜那窘态毕露的驹子爸爸,觉得未来某天让这个人说出「知道了。不过,让我揍一顿。」的男人,实在是无比幸运。
请将女儿交给我吧,在心中默念的久远,嘴角微微牵动。正当此时
「你一个人在那傻笑个什么劲,很恶心耶。好了,快点啦!」
让别人等那么久还这种态度。不过,将这位野蛮大小姐跟平常一样护送回家正是自己的使命。虽然没说出口,但这是与驹子爸爸之间男人的约定,他心中暗自下了这样的决定。
「抱歉、抱歉。」久远嘴里这么说着后站了起来。
跟三桥那组在三条京阪车站前分手,三桥与荒木朝京阪线三条车站前进,久远跟驹子则开始找公车站牌。
「12或59,最好是12。12或59,最好是12」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调查好的,驹子如念咒般重复着公交车的班次。
「啊,那班,快跑!」
两人奔上眼前「59金阁寺龙安寺-山越」的公交车,气喘吁吁地坐到座位上时,才看到从窗外经过的12号公交车。
「啊,啊」久远和驹子同声叹起气来。
久远在车上随手翻起三桥的精心作品「京都神秘之旅」打发时间。虽然对三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昨晚还是他第一次打开这本小手册。
手上的册子里,目次还可兼作日程表,其中也有晴明神社的行程。假使事情不演变至此,他们似乎原本也是计划明天就要前往的。打开晴明神社的页次,写着参拜时间、行程重点,以及安倍晴明的解说,而且清楚标示着从三条京阪车站前往的公交车路线。
久远现在才对将修学旅行的计划丢给驹子和三桥,自己几乎完全没有协助这点感到懊悔不已。他也因此发觉,驹子和三桥对于这次的修学旅行,期待程度大概高过自己好几倍。
不好好阅读实在不好意思,因此久远开始读起安倍晴明的解说文。
『平安时代操纵式神的超能力者-安倍晴明!!』
延喜二十一年(921年)~宽弘二年(1005年),享年八十五岁(相当长寿!)
科学家+占卜师,同时也是咒术师!职位为侍奉朝廷的天文阴阳博士,也就是所谓的菁英高级官僚。工作为使用式盘,观测星象运行,占卜时局吉凶。
父亲为人类,母亲葛叶竟然是只白狐!(常有的设定!)
去过龙宫,不必触及便能将青蛙压扁,曾协助源赖光讨伐酒吞童子,也曾帮助渡边纲击退鬼女,还封印那智山的天狗,解除了藏人少将的诅咒。在与对手芦屋道满的咒术对战中取胜。实际上是阴阳同体(有人看过吗?)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不胜枚举。
晴明所驱使的式神共有十二种,其代表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神;另有名为前鬼、后鬼的鬼神。由于敬惧爱妻蜜虫(喂喂,这理由真的没问题吗?)据说将式神隐匿在横跨堀川的一条归桥下,以石棺封印。
晴明神社的地址,原为安倍家的住宅用地,也是守护平安京宫城中鬼门的位置。神纹为象征桔梗的五芒星。
天文的师范为葛城贺茂家。安倍家也是延续至明治时代,主司阴阳寮的土御门家的祖先。
就是这样,哎,虽然是从许多网页上剪贴下来,匆忙中整理好的简易说明,不过其中还参杂了些巧妙的毒舌评论,还满有趣的。
久远最先注意到的是晴明的生卒年代。既然要去偷晴明的式神,就表示夜鸟子有相当高的可能性是生在跟晴明同样或稍晚的时代。虽然这并不代表什么,也无法充分理清他现在的感受。但想象着过去的夜鸟子也跟白己一样,足有血有肉的人类,仍令久远感到十分有趣。
第二点,他注意到式神的种类。即使身上遍布式神的夜鸟子也只有九种。晴明却驱使了十二种。其中还包括守护全京都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神,十分惊人。这表示晴明身为阴阳师的力量不容小觑。反过来说,光从数量上来比较,夜鸟子拥有当代第一天才阴阳师百分之七十五的实力,倒也是个挺了不起的家伙。
第三点,是晴明之妻蜜虫。虽然跟三桥不同,但是因害怕而将丈夫重要的吃饭家伙式神给赶出去,不禁令人感到会心一笑。不过,蜜虫真是个怪名字。既然叫做蜜虫,指的是蜜蜂吗?
最后一点是有关「葛城贺茂家」的叙述,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度看到「葛城」这个名字。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吗?久远背脊为之一凉。
「Q,下一站下车。」头部被轻拍了一下,陷入沉思的久远这才回过神来。
久远与驹子在堀川今出川的站牌下了车,沿着枯竭的堀川步行了一小段路。在栉比鳞次的大楼前可见一座大大的鸟居,是晴明神社。
听到能操纵式神的孤高天才阴阳师,会给人一种远离世俗的印象吧,但晴明神社却并非如此。可能由于近来一股安倍晴明热吧,年轻女观光客在境内各处拍着照片。靠相关电影与漫画大捞一笔的艺人和漫画家所供奉的绘马,不经意地装饰得「惹人注目」。不知是否打算作为吉祥物,置于鸟居旁的式神像似乎特别可爱,还准备了拍纪念照用的露脸立牌,服务满分。
神社应该很赚钱吧!神殿重新上了色,新盖的纪念品店不对,社务办公室也是熠照生辉,贩卖各式各样绘有五芒星的护身符。交通安全、结缘、室家安全、提升注意力等等,而保障各种利益关系的神社本身,则以「生意兴隆」这项利益最为醒目。应该是他多心了吧?
其中最令久远佩服的是「辟邪贴纸」。
那是长约十公分的星形贴纸,有蓝色跟红色可选,一张七百圆。
上面还贴心地注明「贴在车上时请前后各贴一张」,也就是「一次要买两张」的意思。
究竟是什么无聊人士,会特地买这种不知所云的贴纸呢?
久远兴致勃勃地观察着,马上就有声音叫道:
「蓝色贴纸跟红色贴纸,请各给我一张。」
买的人是谁呢?原来正是久远身旁的驹子,而且还一次买两张
「这次要贴在哪儿?」久远愣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夜鸟子说要记得买能简单贴的两张五芒星护身符」驹子难为情似地低下了头。
「那家伙该不会打算开车吧?」
久远的说话声令驹子抬起头来,嘴巴夸张地张了开来。
「哎呀~也差不多啦,你们就好好期待吧」
夜鸟子大大地打起呵欠,出声回应道。
「咦?今天起得真早呀!」驹子说。
「因为接下来还得前往归桥,叫醒晴明大人的式神才行。」
接着,夜鸟子突然转向应该没有任何人的后方说道:
「可以交给你带路吗?」
「唔喔!」「呀!」久远和驹子同声惊叫。
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的一只白狐,正站在驹子的影子当中。
牠的高度大约到驹子胸前,身上披着如神主所穿的白色宽松衣裳。
「哎呀,这么快就被发现啦,真不愧是夜鸟子。」
狐狸单手往头上一举,其下便出现了一名年约十岁、白皙且端正的男孩子面孔。声音如女子般尖细,脸颊上涂了圆圆的腮红,眉毛剃光,不知为何只有鼻头有些黑黑的。中分且往后束起的长发,在头的左右两侧画出八字型的线条。少年微启薄唇,颗颗分明的黑色牙齿,朝他们露出显而易见的假笑。
「我名叫贵人,今后请多指教。哎呀,不过可真是吓了一跳啊,没想到竟会遇见看得到我的人类,而且一次还是两位这可是百年未见哪!」
「招呼跟奉承话就免了,方才吾也说过有正事要办。」夜鸟子瞪了牠一眼。
「之前就听说过大婶对待式神的方式相当粗鲁,没想到跟传闻相比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丢下这句话后,贵人立即往鸟居的方向一蹦一蹦地跳了过去。
「大、大婶」驹子鼓起腮帮子奔上前去,久远紧追在后。
「那家伙是什么东西啊?」久远边跑边提出疑问。
「受晴明大人之托,守护这座神社的式神吧!」夜鸟子答道。
越过第二座鸟居之后,贵人沿着堀川向右方跳去。
「不过,安倍晴明应该在一千年前就死了吧?」
「那又怎样?久远啊,吾不也一样嘛!」
那倒也是,久远不禁说出在公交车上想到的推测。
「也就是说,妳曾经存在过的就是晴明活着的时代啰?」
「不,吾出现在这世上时,已是在晴明大人辞世之后。」
依稀可见柳树那头的水泥桥,那大概就是一条归桥了。
想想能封印住式神的怎么说都不会是一座普通的桥。
「不过,从刚才的口气听来,妳好像跟晴明见过面。」
「我再说一次。那又怎样?位在那儿的可是与那个世界相互连结的桥啊!」
「那又怎样?」久远也同样想脱口而出。
贵人并未在桥边停住脚步,而是继续沿着堀川前进。不久便消失于视线当中。
夜鸟子并没有停下,只微微瞥了归桥一眼。
贵人消失的地点在下河床的一道阶梯处。久远与驹子随着冲了下去。
虽然名为堀川,其中却没有水流。张望周遭河床,只见贵人立于归桥正下方的身影。桥下是一堵仿造岩石砌成的水泥墙。
夜鸟子像试图推开那堵墙似的,站在贵人身旁,并将头转向久远。
「紧握左手,随时准备放出舞来。出来的家伙,敌人与己方的机率可说各占一半。」
夜鸟子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转身面向水泥墙。当她再度张开嘴时,短篇咒文不断地诵咏而出。配合着咒文,夜鸟子双手打出各种手印。
不久,夜鸟子的手和前方的墙面之间,出现了紫红色的光芒,闪烁着相互呼应。
久远深深吸了口气,左手握紧了拳头。夜鸟子缓缓将两手贴向墙壁。
光芒更加耀眼,并逐渐转变为蓝色,只不过
「呿!」一声,夜鸟子咂嘴作响。
夜鸟子喘着大气把手从墙上移开,取而代之用脚踹了一下。
3荒木,立下誓言。
当夜鸟子在归桥下跺脚时,荒木正坐在前往鞍马的电车上。车内随处可见看似要前往郊游的团体。从车窗可见北山的风景,现在离枫叶的时节还早,而高耸直立的杉树则凛然且美丽。
话虽如此,荒木却也无心享受这样的风情。
他一声不吭地凝视着手掌,并想起了昨晚的事。
从驹子和三桥的房间回去之后,要前往澡堂的他却被久远阻止了。
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荒木只好将就地在房里的狭窄浴室泡澡,这才发现到了三件事。
第一点,是久远说「你还是放弃澡堂吧」的原因。当他脱下衬衫时,最先惊觉到的就是满布于右上臂的螃蟹刺青。
第二点,则是驹子对每个房间里都有浴室,显得喜不自胜的理由。
再怎么说,全身布满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泡澡堂吧荒木苦笑着,体认到了驹子无法对他人说起的一小部分辛劳。
第三点则是自己不再能像一般人那样,无拘无束地使用澡堂了。已经没有退路了,荒木不得不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在心中起誓:
「在救出阳学姊之前怎能退缩,我豁出去啦!」
荒木注视着出现在他手掌正中央如痣般的痕迹。
搭上这班电车之后,荒木马上从三桥那儿学得夜鸟子所授与的式神用法。此时他也才被告知移植到自己身上的不只有在上臂名为什么『潮丸』的螃蟹。经过这么一提他才发现,也就是现在他正望着的,手掌正中央如痣般大小的刺青,仿佛水母形状,名为『雪虎』的式神。
战斗力虽然比其它式神来得弱,但若是披覆在全身就能成为透明人。依不同的使用方式,很可能扭转战局。正因如此,夜鸟子才会托付给荒木的。三桥极力强调这点。
他也知道三桥是为了鼓励自从阳被掳走后显得郁郁寡欢的自己才这么说,但荒木仍对三桥的关心感到高兴。
坐在一旁的三桥,正用置于膝上的笔记型计算机收E-mail。三桥的身体一向前倾,胸前便显得更加雄伟。
荒木不经意地偷瞄着,三桥的GCup因体贴而膨胀,搓揉而溢出的是温柔!
荒木如此想象着时,也变成了不得不向前倾身的状态。
糟、糟糕,现在这样要是到了鞍马车站,根本没办法站起来。快冷静下来啊,Please~!
荒木再度盯着手掌不放,等着从兴奋状态平静下来。
出了教山电铁的终点,鞍马站便位于深邃的森林当中。空气清新,似乎能洗去所有的邪念。荒木完全忘掉了方才与邪念的对战,深呼吸了一口气。
喔?卤味的味道,回去时一定要买一点,荒木在心中发誓。
是鞍马寺的周边市区吧,道路两旁是静静伫立着的房舍,和一些立起醒目旗帜的特产店矿不过,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
「班长,我们去坐那个啦。Please!」「不行!」
难得跟戴眼镜的波霸美女单独相处,结果在前往鞍马寺路上的对话就只有这样而已。荒木恨恨地望着往山上攀升的缆车,上气不接下气地爬着险峻且曲折的参拜之路。
提到鞍马寺就会想到牛若丸,四处可见其相关物。就连不怎么样的东西一加上「义经」的字眼,就会换来「咦!」的不同反应,真是不可思议。
例如「义经」每天走过的道路,「义经」曾喝过的泉水,「义经」比过身高的石子,「义经」与天狗修行的场所。以一知万,就是这样的情况。
总有一天我也要在历史上留下响当当的大名!
荒木抬头仰望几乎遮蔽天空的高耸树林,任由想象驰骋。
驹子要是能参加奥运,「桂木驹子」每天跑过的道路,在当地的孩子们之间应该会颇具盛名。三桥要是得到诺贝尔奖的话,「三桥初美」所喝过的泉水,会令考生们蜂拥而至吧?
那那,我怎么样?会因为什么而变得有名,这个之后再慢慢想吧,「荒木乱雅」比过身高的石子
「跟石头比身高会不会太自闭了?」「这样不是显得特别矮吗?」「听起来一点都不响亮。」
怎会落到这种下场荒木对自己的想象出声叹息,是从鞍马车站出发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正当他们穿越鞍马寺西门,朝贵船神社前进而步行在森林中时
一道黑影扫过脚边。他抬头仰望,有什么东西飞过树林问,荒木因此紧张了起来。
「班长,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不是天狗吗」「那是猴子。」
难得跟戴眼镜的波霸美女单独相处(以下同前文)
荒木上气不接下气地爬着贵船神社险峻的八十四级石阶(以下同前文)
虽然概称为贵船神社,其中又分为本宫、结社、奥宫三部分。
由于结社是祭祀缘结之神,荒木为自己与阳祈祷,三桥脑海中似乎也浮现了某人的身影,她确定那个人不是荒木,也跟着合掌祈愿。
到了奥宫,虚空坊仍未与他们接触。时间徒然流逝,忽然
「虚空坊混帐!」三桥在境内的正中央大叫。
划破寂静的少女叫骂声回荡在林间。参拜者纷纷吃惊地回过头来,鸟儿从树林间飞起。但三桥毫不介意,继续叫道:
「虚空坊是胡涂虫!」
三桥这种个性的人,似乎把夜鸟子的玩笑话给当真了。但是叫都叫了也没办法,总不能只让三桥一个人丢脸吧!
「虚空坊是臭屁怪~!!」
荒木也勉强跟着大声吆喝,三桥听见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臭屁怪的『怪~』,虚空坊是怪人!!」
什么班长这家伙想挑战文字接龙,真是太小看我了。
哼哼哼,我小时候的绰号可是「接龙大魔王」啊,让妳瞧瞧我的实力!
「人、人、人,虚空坊人面兽心~!!」
「心、心/、心,虚空坊心狠手辣!!」
「辣、辣、辣,虚空坊辣手摧花~!!」
「花、花、花,虚空坊花名在外!!」
「『外』啊呃嗯,虚空坊外强中干!!」
「干?干、干虚空坊干瘪」
三桥的话突然止住。仔细一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名彪形大汉,从三桥背后架住她,用棒球手套般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再叫了啦,这世间有些话可是不能说出口的,明白吗?」
三桥频频点着头,才被放了开来。
「谨遵教诲。那个,请问,您就是虚空坊吗?」
三桥战战兢兢地问道。魁梧男子的蓝色眼眸狠狠瞪向荒木与三桥。
「是啊,俺就是那个混帐胡涂又臭屁,人面兽心、花名在外的虚空坊。」
「什么嘛,明明都听到了,那么你早点出来就好了啊!」
荒木絮絮叨叨发着牢骚,再度拾起头打量着虚空坊的壮硕身躯。
比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久远还要再高出一个头。肩膀宽挺,胸膛也厚实。
蓝色的眼睛仍带着怒意,但嘴角则绽放了些许笑容。
鼻子的确满高挺的,但并非一般所指的天狗鼻子。与其说是高,应该说鼻子整体看起来比较大。
看起来好像没洗过的枯叶色头发,略微飘动着,长度直至背部。
没看到注册商标的那对翅膀,手中也没有团扇,衣着看来也不像修行者。
皱巴巴露出膝盖的牛仔裤,不合身但看来朝气蓬勃的红色T恤,胸前部分留白,写着「天狗党」的字体。
可真是显而易懂。哎,要是不这么写的话,可能有人会把这名大汉误认为摔角选手,但谁也不会认为是天狗吧?不,就算写了,一般人也不会这么想吧
「你真的是天狗吗?」荒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虚空坊「哼!」了一声,无视于荒木,将眼光转向三桥。
「姑娘,妳是不是有事找俺?」
「咦?啊,是的,我是受人之托前来。她说要知会您一声『夜鸟子回来了』」
听了这句话,虚空坊的表情罩上一层阴影。
「才刚回来就遇上这场骚动。那女人不管过了几百年都是个瘟神啊,所以呢?」
「请归还寄放在这里的刀。」三桥下定决心般说道。
「啊啊,是指右一文字和左一文字吗?那的确寄放在这儿,但俺也没资格说什么『好,请拿回去吧!』因为寄放者不是夜鸟子本人哪。俺是受朋友求道坊之托,才帮他保管的,不然谁会想跟那种邪门的刀扯上关系」
似乎想起了什么,虚空坊脸上浮现极为不悦的神情,踹了一下地面。
「求道?您刚才说的是求道吗?」三桥连忙反问。(译注:「求道」与「久远」读音相同。)
「是啊写成寻求道路的,求道。不过由于『求』字跟愚蠢的愚同音,所以就念成KUDOO坊了。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他有阵子竟和那女人连手,也因此遇上了不少惨事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虚空坊宛如凝视着悠久的时光般,望向远方的山头。
「俺可没有特地去帮你们拿的义务啊!如果想要,就请便带走吧!俺先带你们到隐藏的入口。」
「麻烦您了」。三桥立刻回道。
他们从奥宫稍微退至结社,进入山里。仔细一看,各处都有稻草人被五寸钉钉在树上。这之后的路窒碍难行,正是所谓在无路之道上向前行。
他们登上层层梯状的小瀑布,侧身通过大石的裂缝中。光是跟在前方健步如飞的虚空坊身后,荒木与三桥便上气不接下气。
为了确认时间,荒木看了一下手机。马上就要三点了,已接近与久远等人约在饭店会合的时刻。但是就算想联络他们会晚点回去,也完全在收讯范围之外。
这里真的是日本吗荒木不由得叹了口气。
往前一看,三桥的大屁股正弹跳晃动着,看来也挺吃不消的。
啊啊啊!虚空坊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机灵地牵起了三桥的手!
「那个虚空坊先生,这里大概是在哪个位置呢?」
「鞍马山的东北吧,名为僧正谷。」
「那离目的地还很远吗?」
「没有,那边就是入口了。」
虚空坊所指的前方,两颗约五层楼建筑般大小的巨型岩石构成「人」字形,互相依附支撑着。仔细一看,在那「人」字形的下方,有个比普通的门小一号的小小洞口。
「姑娘啊,俺不会胡乱说话的,妳还是放弃的好。其实那儿便是鬼国的入口,在这八百年间,进去那儿还能平安无事的人,用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感谢您的忠告。不过,我还是还是要去,!」
三桥如此响应道,接着就朝人形的岩石迈开了步伐。
她那毫无紧张感,不,几乎可说是草率的模样,反倒令虚空坊慌了手脚。
「刀就在距入口约五十公尺处。只不过,妳难道不害怕吗?」
「其实我超~~害怕的。」回过头来,三桥甜甜地笑了一下。
「妳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敢问姑娘芳名?」
「三桥,三桥初美。」
「那么,三桥要是能活着回来,俺就请你们吃美味的拉面啊!」
虚空坊只留下了这么一句,便回过了身子,消失在森林之中。
「好,我会很期待的。小乱,走啰~!」
被三桥这么呼唤,荒木歪了歪头。
咦?我什么时候变成小乱的?虽然也没什么关系啦
「不过,在做大事之前得先填饱肚子。班长!容许我吃个午餐,Please!」
荒木从后背包里,拿出了沙丁鱼干加纳豆口味的三明治。
「那个之后再说吧~倒是你,往那边转过去一下。我要叫小玉跟小虎出来,小乱也赶快准备作战吧!」
小玉、小虎、跟小乱啊!听起来好像什么红不起来的偶像团体。
荒木苦笑着转向后方,脱掉制服的上衣,塞进背包里。
当荒木将白T恤右边的袖子卷至肩头时,再度说出了昨晚的誓言:
「在救出阳学姊之前怎能退缩!我豁出去啦!」
4久远,使劲蹬墙。
时间回归到约三小时前。
正当向前倾着身子的荒木凝视着手心,在电车上拚命抵抗突然从胯下升起的邪念时。
久远正站在一条归桥正下方、枯竭的河床上。在他身旁,夜鸟子正恨恨地瞪着仿造岩石堆砌成的水泥墙。
想将安倍晴明封印的式神从墙中解放的如意算盘,似乎是计算错误了。
不过,从夜鸟子的双手同步与墙面发出光芒看来,久远也觉得基本方法应该没错才对。
夜鸟子彷佛也对受阻的原因摸不着头绪而感到焦躁不已。
「干脆,用潮丸的巨蝥刺穿这堵墙算了。」
如此放话之后,夜鸟子突然想起潮丸已经转移给荒木了。
「呿!」地咂了声嘴,再度踢向墙壁。
在一旁身高不及驹子肩部的孩童正不住偷笑着。
「现在是什么状况呀?」
明知夜鸟子深受阻碍,贵人还厚着脸皮这么问道。
久远对牠这口气感到一股无名火,狠狠瞪了贵人一眼。
不过,夜鸟子、不,是驹子吧,抑或两者都是?看来都已经相当火大了夕一听见这样的挖苦,便毫不留情地给贵人的屁股一记回旋踢。
「吵死了,闭嘴!」
在盘着手默默注视墙壁的夜鸟子脚边,贵人揉着屁股站了起来。
「这样啊,本来想说要告诉妳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家伙还敢继续贫嘴呀!
久远也满腔怒火,想赏牠一记拳头吃吃,而紧握住双拳。
不过,比久远动作还快,正拍去手上灰尘的贵人,背上又挨了一记跳跃膝击!
跳跃膝击那是驹子没错吧,久远确信无疑。
「痛可恶,绝对不告诉妳了!」
贵人撞上墙壁,驹子从后方猛力揪住了牠的衣领。
她将鼓起脸的贵人拉到身边,凑近脸庞嫣然一笑。
「吾自己会想起来,谁要你这小子说了?」
这么说道之后,将贵人转了半圈,又用膝盖赏了牠腹部一击。这次下手的是夜鸟子。
慢慢地变成只因一点小动作的不同,就能够分辨出驹子和夜鸟子,久远对这样的自己感到莫名其妙。
「呜咕」
贵人捣着腹部,手攀上了墙壁。
「大、大婶、把二十三号的净印、跟二十四号的稳印记反了吧。啊、呃嗯这些当然是我在自言自语,别在意啊!」
贵人用蚊鸣似的音量低声细语,夜鸟子从旁将牠撞飞。
「啊想起来了。真是的,没想到俺把二十三号的净印跟二十四号的稳印给弄错了没办法,晴明大人的封印实在麻烦透顶呀!」
夜鸟子以一脸明朗的神情俯视着摔倒在地的贵人。
「大婶能想起来,我也真心感到高兴呢」
贵人拚命挤出发颤的笑容,坐在地上缓缓往后退。
夜鸟子满足似的望着他那副模样,脸上挂着笑容重新面向墙壁。
她脱去水手服,仅剩一件T恤,将两袖卷王肩头。
深呼吸并转了转脖子,在吐着气的同时,喀喀咔咔地活动指间的关节。
然后省去「开始吧」的宣言,向久远使了个眼色。
她嘴角的笑容已然消失,坚毅地抿成一线。
见久远点头响应之后,夜鸟子才张开了紧闭的双唇。
从口中逸出的是轻快的断奏曲调,夜鸟子如歌般咏唱着咒文。
配合那轻快的节奏,夜鸟子有如指挥般两手接连不断地打着印记。
仔细一看,夜鸟子的手四周出现无数小小的红色光点翩然跃动。
那红色的光芒包裹住夜鸟子纤细的手臂。同时,前方的墙上也透出了同样的红光。
两道红光有如协奏光之合音般,缓缓地同步闪烁。
直到闪耀的速度突然加快,光的亮度增加,并转变为蓝色。
「破!」
随着充满气势的喝声,夜鸟子将双手掌心贴上墙面。
逐渐陷没。
水泥仿佛变为软泥般,夜鸟子的两手陷入墙壁之中。
夜鸟子合上双眼,似乎用手的触感在找寻些什么,双手已没入墙壁至手肘上。
夜鸟子睁开眼睛,无畏的笑容再度回到脸上。看来似乎是找到了她中意的东西。
右脚底抵住墙壁,缓缓地将两手往回拉。
看到手肘了,还差一点点,眼看手腕处就快ba出来了。
夜鸟子到底抓到了什么啊?
久远也忘了自己正握住左拳,咽着口水看得入神。
「唔!」
突然,夜鸟子像是强忍痛楚般蹙起眉头,额上微微渗出汗水。
这时,从墙壁中出现了红色与蓝色的物体。
那是什么?
手指!不、是手!红与蓝色的四只手臂。
两只红色的手抓住驹子的右手腕,蓝色的手则抓着左手腕。
那两组手臂,每一只手都约有驹子的四倍粗。
手上还有猫般的尖爪,那尖锐的前端在驹子的肌肤上留下数条赤红的血痕!
久远慌忙奔上前去,从驹子的身旁抓住了红色与蓝色的手臂。
「久、久远!放开!」
在夜鸟子的怒斥下,久远不禁松开了手,在那瞬间
「哇啊!」驹子被拉回了墙壁。
转眼间,驹子的手肘已陷没于墙壁当中。
久远连忙绕到驹子后方,以手环腰,拚命往后拉。
但是,一动也不动。不仅如此,还缓缓被拖进了墙壁里。
驹子的手已陷入墙壁约近肩膀处了。
「混帐东西!」
久远这次绕到了前方,将头钻进驹子的左右两手之间。
「住手,久远!你这是白费力气!」
「吵死了!妳先闭嘴!」
久远在墙壁与驹子之间勉强转过身,以弯曲的双脚抵住墙面。
两脚拚了命地蹬着墙壁,试图用背部将驹子顶回去。
「Q,不行!会连Q也一起被拉进去的!」
「要我眼看妳、、、被墙壁吞掉、、、不如叫我去死算了!」
久远咬紧牙关使尽力气,更用力地蹬向墙面。
「驹子跟夜鸟子也数到三一起用力拉!」
「知道了。」「了解。」驹子和夜鸟子从同一张嘴连续应声。
「开始啰!一、二、三!!」
三人的脚、手、腰一同使力向后拉。
驹子的手慢慢从墙中脱离。但在同时,墙壁中传来的拉力也增加了,驹子的手再度被拉回墙中。
「该死!」久远索性将自己的左手突入墙中。
「住手,久远!这样做连你的手也会被炸伤!」
夜鸟子意识到久远的企图,放声大叫。
「管他的!舞!」
久远正要说出「爆裂!」的瞬间,墙中的拉力突然消失了。
「呜哇!」久远有如被扔到河床上般,跌落在地。
「痛」从久远背后,传来驹子的呻吟。
「喂、喂,不要紧吧?」
久远担心着驹子并站起身来,同时回过头去。瞬间,他看到一缕红色与蓝色的轻烟,宛如被吸入驹子手掌间而消失无踪。
久远朝驹子伸出了手,紧握住驹子的双手,拉她站了起来。除了手臂上的抓伤之外,其它地方似乎没有受伤。久远这才松了口气。
驹子站起身之后,发现原本跌坐在地的位置,有个头昏眼花、呈大字形瘫倒在地的家伙。是贵人。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
「啊啊,这孩子好像在刚才数一、二、三时,也从后面帮忙拉的样子。」
驹子蹲在贵人身旁,用食指戳了戳贵人红通通的脸颊。
「喔~总算还是站在我们这边嘛?喂,小不点,起来啦!」
久远也蹲下身,拧了拧贵人的小鼻子。
「呼嘎~大哥啊,怎能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什么狐狸抓住人类,人类戏弄狐狸,这根本完全相反了嘛!」
贵人这么说道后,伸直了双手,久远和驹子各抓住一边,拉牠站了起来。
「真是惊险呢,要是没有我出手相救,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干哎,这次就当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啦!」
帮贵人拍去身后沙土的驹子,停下了动作,轻拍了一下贵人的后脑勺。
「好痛说到这,式神应该也顺利到手了吧?」
「吾是不会失手的。」
夜鸟子摊开手掌。右手上大大的朱红文字写了个「前」,左手同样有个群青色的「后」字。
「喔,这可真是钓上大鱼啦,恭喜恭喜。欸,虽然有十之**都是我的功劳啦,不过也不必多礼」
话都还没说完,贵人小小的身体便转了半圈,以头着地。因为右鸟子又从后面扫了牠一腿。
「任务结束了。久远,走啦!」
夜鸟子边将头套进水手服,同时匆匆忙忙地迈开脚步。
「这家伙头部喷血了,真的不要紧吗?」久远这么问道。
「活了上千年的狐妖,这么点儿小伤死得了吗?」
夜鸟子头也不回地应声。久远背上驹子的大型侧背包,从后面追上她的脚步。
「等一下,妳打算去哪里?」
久远这话原是打算问夜鸟子的,但回答的却是驹子。
「比想象中还早完成呢,而且,Q刚刚还那么努力」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妳说这话,什么意思?」
低着头的驹子,有如下了什么决心似地抬起头来。
「我们去约会吧!」
「喔?喔!!要去哪儿约、约、约会啊?」
「那个,南部的情况可能挺麻烦的,京都御苑怎么样?到下鸭神社散步之后,再去银阁寺跟哲学之道还有」
「完全OK!」
「干得好啊!」久远在心中大喊。看来心情应该相当雀跃吧,就连驹子悄悄抓住了他的右手也没发现严
5三桥,回过头去。
当久远与驹子正沿着京都御苑,下鸭神社,银阁寺~哲学之道,南禅寺,这修学旅行中情侣们常有的节约行程,享受着天真烂漫的约会时光的时候
三桥正位于鞍马山的深山野林当中。
眼前两颗巨大岩石相互支撑,立为「人」字形。在那岩石之下,有个约一个人能勉强通过的洞窟,那便是鬼国的入口。虚空坊告诉他们,离洞窟入口约五十公尺处扒夜鸟子的两把刀就在那儿。
三桥的同行者不是狗、猿猴和雉鸡,而是红色与蓝色的唐狮子小玉和小虎,以及紧抓着沙丁鱼干和纳豆口味奇妙的三明治的荒木小乱,共三只。
出发前往鬼国!当她正打算踏入洞窟时,从背后传来叫唤她的声音。
「等一等,三桥!妳似乎拥有相当强大的式神应该也清楚牠们的来头才是吧?」
往声音的方向望去,虚空坊正立于高耸的树顶。虽然距离足足有三十几公尺,那声音却十分清晰,听来就像虚空坊就站在身边一样。
紧跟随于三桥左右的红蓝唐狮子也凝视着那棵树的树顶。
「是的!牠们是我这世界上最可爱的朋友们,小玉跟小虎!」
三桥笑容满面地回答道,两只唐狮子也以几乎压倒她的力道,缠住三桥不放。俯视着这副光景,虚空坊莞尔一笑。
「当天神的惩戒使得全京都为之动荡时,曾出现名为『红狮子』、『蓝狮子』的妖怪,听说牠们连夜袭击,甚至吞食人类。那吃人的妖怪正跟妳的式神一模一样啊!」
三桥用两手在嘴巴前比了个扩音器的形状。
「虚空坊先生!你会因听到了某个人的过去后!而就不跟他做朋友了吗!」
三桥的喊叫声响彻森林。像与那声音相重叠一般,嘎哈哈哈哈、嘎哈哈哈哈、嘎哈哈哈哈,高亢的笑声在山林中回荡。
「三桥!俺可真想带妳去尝尝美味的拉面啊,所以,俺再告诉妳一件事儿吧!仅鸟子的刀封印了鬼国的入口,因此在拔出之前都是安全的。但是,一旦拔出刀子,就会有千百只猛鬼紧追着妳不放。拔了刀就逃吧!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别回头看!」
「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我去去就回来!」
三桥高举双手,朝虚空坊大力挥动。虚空坊害臊似的挥挥约举到肩头的右手。
只要能逃离五十公尺,应该总有办法的吧!
三桥将头钻进通往鬼国的洞窟,东张西望地巡视四周。
洞窟中比想象中来得宽阔,能供会车的宽度沿着缓坡朝内部延伸而去。但光线照明之处,最多也不过接近入口处二十公尺,那之后便是一片黑暗。三桥看了看其中,便在洞窟前抱着头蹲了下去。
「怎么了,班长?还是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心里惊讶着能干脆地说出这句话可真不得了啊,三桥抬头望向荒木。
「给我一分钟就好。基本组合应该不到百件,马上就能计算完成。」
「计算?欸,算了,虽然听不太懂,不过班长都这么说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那我就在这段时间内享用午餐啰。啊,班长要不要也尝尝看?」
三桥以微笑响应荒木,不过倒也没细听话中的内容,因为她早已灵活地动起了头脑。
胜利条件是将夜鸟子的两把刀带出洞窟,同时自己与荒木无事生还。
只要逃出来就行了,不需要任何战斗,因此式神的战斗能力不列入评价。
再次评估自己、荒木,和各自所拥有的式神及其能力,尝试数种不同的组合。评定标准在于达成胜利条件是否有较高的可能性。
已经没多少时间了,目前只能针对评价最高的前四名提案进行分析。
A方案86%、B方案83%、C方案79%、D方案72%。
结果,三桥选择的是C方案。之所以舍弃成功率较高的A方案与B方案,原因就在于那将以牺牲玉或虎其中之一为前提。
如果是师父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A方案吧,请原谅弟子不肖~
三桥在心中如此自嘲。
「小乱,作战计划完成啰!」
随着她的叫唤,嘴上如烟卷般叼着一尾沙丁鱼的荒木转过头来。
三桥强忍住笑意,开始说明脱逃计划。
在说明作战计划的过程中,三桥感到相当不安。实际上,她没想到荒木会如此干脆地同意这个C方案。因为荒木的处境显而易见远比自己来得危险。如果遭到否决,她打算选择机率更低的D方案。
当三桥说明完毕,荒木一口咽下了沙丁鱼头,开口说道:
「由我当殿军啊嗯,这么好康的都被我A走了,真不好意思耶。」
「小乱知道自己的处境比我还危险吗?」
「嗯啊,当然,这种小事交给英雄来负责就对啦!」
荒木如此断言,并站了起来,气宇轩昂地率先进了洞窟。三桥也在两只唐狮子的陪同下紧跟在后。刚踏进洞里,荒木便回过头来说:
「班长啊,我都扛下这么危险的任务了,一次就好,请让我把脸埋在那如大地般丰饶的胸怀之中吧?这是我一生的宿愿,Please!!」
「才不要。」一瞬间,三桥开始后侮自己曾对这男人刮目相看。
「那就当作战成功时的奖励吧!」荒木实在不太识相。
「我要生气啰!」最后,连两只唐狮子都开始对荒木低吼了起来。
「哎呀,果然不行吗?」
像是想表示「别生气了嘛」,荒木笑着将装有剩下的三明治的袋子扔到玉和虎面前。两只唐狮子闻到那股臭味,表情看起来更臭了,使劲践踏得四分五裂,面包、沙丁鱼跟纳豆四散在出。
「啊,啊,那么好吃的说」嘴里一边嘟哝着,荒木一边迈开了脚步。
三桥跟荒木缓缓走下岩石安问逐渐变暗的坡道。
三桥看着手机,进入洞窟中过了一分钟,应该已经走了将近五十公尺了。
荒木走在前方,只能依稀看见他白T恤的背影。
「班长,是不是那个啊?」
是荒木转过头来了吧,空中浮现了白色的齿形。
她伸手碰触荒木的肩膀,隔着未能看见的荒木肩头,向前方望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两道光。
是刀。
两把无鞘之刀刺入地面。似乎是刀本身所发出的光芒,令人无从想象那是为了伤害人而打造的道具,十分温暖的光源,王少在三桥的眼中是如此。
「好像是呢。」
三桥轻声低语,将玉唤至身旁把手置于牠的后颈。小玉平常柔软的毛竟倒竖着。
我现在正站在这孩子也为之警戒的地方。
觉察到这一点后,三桥忽然陷入恐惧,呆立于现场。此时,玉开始磨蹭着三桥的身体,就像是在鼓励她「不会有问题的。」
三桥缓缓抚摸着玉的头,取代感谢的话语,并跨坐到牠的背上,而她身旁
传来「呃头在哪边啊?噢,这里啊,嘿咻。」的声音。
荒木好像也坐到虎的背上了,三桥听了便骑着玉走到刀旁。
身体朝侧边一横,反手握住两把刀的刀柄。
「小乱,我这边准备好了。你呢?」
从暗合之中传来荒木召唤式神的声音,之后是一声「OK!」
假使真如虚空坊所言,在拔起双刀的瞬间,群鬼便会袭击而来,从现在开始是与时间的竞赛。呼吸困难,手在颤抖,但他们没有退路,只有放手一搏了。
三桥深深吸了一口气,手的颤动因用力握住刀柄而止息。
「那,数到三就开始。」
「了解!」
「一、二、三!!」
三桥握住刀柄使出全力一拔。
「咦?」
刀意外轻松地拔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三桥差点从玉的背上跌落。幸好以踩到地面的右脚撑住了。
但是,因为这动作的缘故,她也慢了一步。三桥听见暗合之中响起了喧嚷声。那些吶喊声有如电影院的杜比环绕音效般,由四面八方迫近。
「小玉,快跑!」
三桥双手持刀,抱紧了唐狮子的背。一听见她的叫唤,玉笔直向前奔去。三桥紧紧攀住,以免被甩落在地。她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有什么东西紧追而来,并且数量无从想象。
吼叫声、脚步声、振翅声连纷乱的喘气声,一并传进了三桥耳中。
三桥怕得不敢回过头。只能
「快点快点快点」哭着不断重复。
唐狮子的速度不断加快,能看见光线了,三桥这才第一次拾起头来。
大概还剩三十公尺。以小玉的脚程应该花不到三秒。没问题的!!
心头涌现希望,三桥总算稍微宽了心。但这份感觉,却马上被「荒木不知道有没有顺利跟上来」的不安所掩盖,就在那瞬间
「班长,救救我Please」从后方传来有气无力的叫声。
三桥不禁想回过头去,但她怀抱着悲痛拚命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