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令堂的咖哩真的那么好吃吗?」
「满好吃的。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嗯?」
「你早上也用『令堂』这个称呼,为什么不像平常一样,称呼『你妈』呢?」
「那是因为」由良似乎顾忌到周围的众多学生,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当然不行啦!虽然说她当女干部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令人畏惧的人物啊。」
「是吗?」
「对呀。本来就是啦。」
「究斯拉?那是什么怪物的名称吗?」
「呼捏?我、我是很认真在说话欸!」
「对不起」
两人此时正把头凑在一起,轻声细语地对话。
他们的脸贴近到几乎像是要亲嘴,反而更引人注目,但两人似乎都相信这是最保险的聊天方式,维持同样的姿势继续交谈。
「令人畏惧啊话说回来,她的确是很『可怕』没错。」
一哉想起家中的势力版图,叹了一口气回答。
「哦,她果然很强。」
「像怪物一样。」
再怎么说,美斯拉都是的前任干部,即使一哉现在向母亲挑战,大概也敌不过她吧。虽然很惭愧,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也多亏了她,一哉自认被教育成「忍耐力极强的孩子」。
不,其实姑且不论这些
「装傻的时间拖太久了吧?」
偏离的主题越跑越远,毫**轨道的迹象一哉终于忍不住了,只好主动打断对话。
「啊?你说什么?」
属于天然系的这名少女似乎早已忘记自己一开始问的问题。
「你想问的应该不是咖哩的事情吧?」
「啊!」
由良总算张大眼睛,发出惊愕的叫声。
「没错!我们为什么在讨论这个?」
「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你的程度竟然这么严重,只因为一时好玩就叉开了话题上
「你这句话真的是在道歉吗?」
一哉乖乖地点点头,由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真是的!我想问的是,你之前见习过的这些科目里,有没有比较喜欢哪一堂课?」
「喜欢的课啊」
他回想起目前为止所见习的授课内容。这些课程都是运动系科目,从第一天的「竞跑」到今天第一堂观摩的「投掷」,内容都相当惊人
在「跳跃」的课中,评量高度与距离的基准是「N层楼高的建筑」或「X台车的距离」这种莫名其妙的单位,甚至还有武装化的学生不是用「跳」的而是用「飞」的;「游泳」的课上,学生们背负着重物在十公尺深的游泳池当中轻轻松松地潜个十几二十分钟,单只是游泳的速度甚至有可能比平常人奔跑的速度还快;而在「耐力」的课程当中,则是以一百公尺十秒钟的速度跑完全程马拉松
由于这些内容都太过骇人,面对超越一般人极限的众多专门好手,一哉不禁觉得自己的运动能力太过平凡也太无趣了。
「下午要见习的科目也都是运动系课程吗?」
「目前是打算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由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反问他。她早在第一天就把一周的见习预定表交给一哉了。根据上面的进度,直到明天为止,见习内容都是运动系课程,文科系及艺术系则集中安排在后半段观摩。
「嗯~这所学园的学生,感觉上运动能力的基准都太奇怪了。老实说,我觉得每一堂课对我来说难度都太高了。」
「也许吧。大家都集中修习可以发挥自己原型特长的项目,所以聚集在课堂上的几乎都是擅长该项目的学生。」
「多奈内,你也有修运动系的课吗?」
「嗯,修了一些。不过我的能力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上课也只是很普通地活动筋骨而已。基本上我没什么体力,所以修的大部分都是文科系和艺术系的课。」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文科系的情况怎样?是不是要能够解读古代文字或是计算人造卫星轨道才行?」
「怎么可能!虽然说高年级的确好像有人具有这样的能力」
(还真的有这种人!)
「根据老师的说法,上课内容和一般高中程度的学力差不多,所以应该跟你之前上的学校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哉在先前的学校只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因此严格来说也无从比较不过听到由良这么说,他终于觉得今后的学园生活出现了一道曙光。
「艺术系也是吗?」
「应该吧。不论是文科系或是艺术系,几乎都没有以此为专长的原型,所以修这些课的学生都只是单纯地以累积知识为目的。」
「哦」
(这么说,多奈内修的课就跟一般高中生差不多啰)
在得知自己也有「可以跟得上进度的课程」之后,一哉突然对还没见习过的运动系以外的课产生兴趣。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重新检讨一下见习的预定表呢?」
「咦?为什么?」
由良稍稍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也想要以文学系和艺术系当作主要修课内容。所以我希望可以参考一下你修的课。」
「啊」
「呃,我的意思是」
一哉看到由良呆了一下,连忙想要加以解释。
「哦,嗯。可以呀」
由良呆呆地张着嘴巴,接着像是失去力量的弹簧般大幅度地点点头。
「是吗?太好了。」
「真、真的?」
看到一哉高兴的模样,由良不知为何腼腆地笑了。
她的笑容让一哉觉得自己做了「最佳的选择」一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就在两人计划今后具体的见习预定表时
校内广播响起缓慢的铃声,接着传来沉稳而悦耳的女性声音:
「今天下午四点,将在学生会委员室举行公开委员会。本周的主题是《向宿敌EX战队学习))想要旁听的人请务必参加上
广播的内容相当简洁扼要。一哉觉得这个温和的语调似乎在哪里听过,但让他更在意的是会议的内容。
理由很简单。
这间学园的存在目的,是要设法向现今仍散布于世界各地的EX战队彻底击败前世代改造人类的可憎对手进行报复行动。
打倒EX战队
这就是圣克雷斯学园独一无二的口号。
「这个会议谁都可以参加吗?」
一哉询问坐在旁边的由良。
「应该可以你该不会想要去旁听吧?」
「嗯,有点想上
「」
由良低下头,吊起一双黑眼珠看着一哉,默默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咦?我该不会说错话了吧?)
过了一阵子,一哉终于耐不住漫长的沉默,正想开口说「如果不行就算了」,但这时由良突然冒出一句:「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她虽然显得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一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显得裹足不前,但既然自己的「弱点」没有再次被拿出来作为威胁,并得以如愿以偿,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学生会委员室位在A栋二楼的教室内。
当一哉和由良来到这间教室,准备参观每周一次的公开委员会时,教室内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
教室里所有学生的视线都集中到打开门的两人身上,一哉不禁紧张了一下。教室后方旁听席的铁椅子连一个空位都没有留下。
这样的景象如实地反映出学生对校园活动的高度关心,对于学园而言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
「看样子是没有位子了I
「要不要回去?」
「嗯。」
两人正打算关上门离开的时候
「请不用在意。」
教室里传来凛然的女性声音。
「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站着旁听I
只见教室前半部设置着围成ㄇ字形的长桌,有十名学生坐在长桌后方,桌上摆著名牌。这些人大概就是学生会委员吧。
后方的一列坐着三个人,最中间的一个正是此刻以平静口吻说话的女生。
一哉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而这张面孔似乎也在哪里看过
午休时间听到的广播,大概就是这个人的声音吧。
「呃,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很抱歉。」
一哉和由良微微鞠躬之后走进教室里,站在靠近门口不会打扰到会议进行的地方。
(没想到她真的是学生会长)
他重新看着坐在中央拥有一头乌黑长发、感觉颇为成熟的美少女。他并不是不相信这项事实,只是放眼望去让他重新体认到,这个女生的确在这间教室里具有最高的地位。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也是曾见过的面孔,身材很高,戴着一副典雅的银边眼镜。
坐在中央的是周防比夜。
坐在她旁边的则是干路美寻。
两人和多奈内由良同样都是一哉转学第一天时最先碰到的学生。
那是在他首度坐上前往圣克雷斯学园的小型巴士的时候
坐在后方座位的这两个人缓缓地接近一哉,自称是学生会长的周防比夜简单地介绍两人的身分。
说明完毕之后,她就让一哉坐在负责带领他的由良旁边,两人则回到原本最后方的座位。整个过程让一哉感觉有些奇妙。
(啊)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盯着比夜的视线被察觉到了,一哉发现坐在她隔壁的干路美寻正看着这个方向。
一哉连忙点了点头向她示意,但她却没有加以理会,随即将视线转回手中的资料。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在初次见面的三人当中,给一哉最强烈印象的便是这个女生。
干路美寻虽然是女孩子,但身高明显超过一百八,高大的身材给一哉强烈的印象。而且只有这个人还没有和一哉说过话,因此也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什么样子,感觉相当神秘。
根据比夜的说明,她的身分是「会长辅佐」,一哉便很单纯地将它理解为「类似副会长的职位」。然而此刻仔细一看名牌,美寻的职称却真的印着「会长辅佐」,而坐在比夜右侧的女生才是「副会长」,名叫峰音十季子。
她有一头卷度复杂怪异的金色卷发,长得虽然漂亮,但一双眼睛显得相当凶悍,给人不太友善的印象。
她的容貌乍见之下很像外国人,不过这应该是受到她的原型影响。在这间圣克雷斯学园,头发和眼珠子的颜色与一般人相异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
(嗯?)
一哉发现十季子似乎在瞪他。
她的眼神格外锐利,感觉好像带有明显的敌意。
一哉被初次见面的人注视,正感觉不太自在,站在后方的由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
「别在意,她瞪的是我。」
「啊?」
「嘘,要开始了。」
一哉回头想问清楚,被她硬是将脸转回正面。果然如她所说的,公开委员会立刻开始了。
「首先请报告上回开始试行的活动内容。」
「好的。」
比夜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声,却清楚地传遍整间教室。接着站起来的是一名男生,以流畅的语调开始报告。
「接下来由我报告目前试行中的社区服务活动经过及结果会长,我可以使用荧幕吗?」
「好的。」
「那么请稍等一下。会长、会长辅佐以及副会长请参考桌上的荧幕。」
这名男生操作手中的遥控,教室前方的黑板便发出细微的马达声,移动到天花板,墙面上则出现巨大的液晶荧幕。
电源「嗡」的一声启动,不到两秒钟,画面中央就出现圣克雷斯学园的徽章以翅膀与女神HERA脸孔为主题的图样。
「先拉上遮光罩吧。」
他说完后将遥控器指向窗户,按下开关,从操场方向射入的夕阳便被嵌入窗户中的特殊偏光滤镜完全阻挡,荧幕上的标志显得更清晰了。
「首先是A班,她们进行的是邻镇骏河台的土石流修复工作。」
随着遥控的操作,画面上出现某处山路的风景。
在土石流的现场,原本道路所在之处被大量土石与倾倒的树木完全遮覆。
「由于途中都是狭窄的道路,挖土机无法进入,因此居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与外界隔绝,生活相当不方便。由于A班的协助,道路复原的工程顺利完成,社区居民也相当感谢她们的努力。」
在报告的当中,画面上映出复原完毕的山路影像。堆积如山的树木和土石都被清干净了,小型卡车开过山路,证明道路已经可以使用。
听了这项可喜的报告,有几名委员正准备拍手,进行报告的男生突然改以深刻的语调说:「只是」
「只是什么?」
副会长峰音十季子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液晶荧幕照亮她的金发,随着说话的声音轻微摇晃。
「在雨天修复道路的时候,有一名当地的老妇人替A班送上食物,却不巧碰上第二次坍方」
「她该不会受伤了吧?」
「不,很幸运地没有人受伤,但因为是紧急状态在救助该名妇人的时候,二年级的安生同学不得已采取了武装化的形态。」
画面上出现一名犬齿相当可爱的女孩子照片,以及她披上武装化外部骨骼的3D旋转模型影像。
这副武装形态看起来很像白蚁,不难想像一般人看了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是吗。那名妇人有什么反应?」
观众席上传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但比夜仍旧很冷静地问。
「她一开始很惊讶,但是在恢复镇静之后高兴地直称安生是她的救命恩人,并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男生以白豪的口吻回答。委员和旁听席的学生们听了都予以热烈的掌声鼓励。
一哉和由良自然也不例外。
「为了表示谢意,妇人送了四盒手工制作的草丸子。根据A班成员的说法,这些丸子『味道层次丰富,清爽而不过分甜腻』。待会我会让大家也品尝看看这些丸子。」
听了这段话,教室内的掌声更热烈了。
(可是这些人真的是那可怕的后代吗?这样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正义使者」嘛。
「辛苦了。也请代为向安生同学致意。」
听完这段报告,比夜露出满意的微笑,以温柔的口吻说。
「我知道了至于B班,由于她们的活动内容仍旧在进行当中,因此报告内容将以截至目前为止的活动过程为主,请大家见谅。」
男生恭敬地点点头,继续报告。
画面再度切换,这次出现的是某处幼稚园的景象。数名女学生在制服上套着围裙,陪着一群小朋友玩耍。
每一个孩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画面上也可以看出这些女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气氛相当温馨。
「B班造访的是隔着一座山的越圾部幼稚园。她们此刻正以实习老师的身分在那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研习」
接下来他又继续报告学生们为了「守护某样东西」而努力的各式各样体验。一哉想像着现场的情景,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
(这些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想起自己生活于一般社会时耳闻的有关的情报,和实际上似乎相差许多。
不,从前的也许真如传言中所说的。
但是这个组织的幸存者在企图重新振作之际,时而拯救人类,时而贡献社会,致力于不起眼的慈善活动,这不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吗?
即使这些学生的行为只是在模仿「正义使者」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本周的主题。」
周防比夜刚说完,液晶荧幕便恢复原本的位置。
由于夕阳仍旧刺眼,窗户上的偏光滤镜仍保持原状,并打开教室中的灯光。
教室恢复明亮之后,一名女生站起来开始报告。
「本月的标语是《向宿敌EX战队学习》。在今天第二次的会议中,我想要讨论的是他们独特的「开场白」。」
「开场白?」
峰音十季子听了这个不可解的名词皱了皱眉头,也替其他人心中的疑惑代言。
「是的。他们在战斗开始之前,通常都会先说出一句特定的台词,譬如咳!EX战士˙风的口号是:『我是风!吹走一切邪恶的正义疾风!』EX战士˙炎的口号是:『你们的心,难道没有接触到太阳吗?』EX战士˙地的口号是:『天在呼唤,地在呼唤,人在呼唤。其中地所呼唤的正是我!Earth!Yahoo——!』EX战士˙通灵者则是『你们都给我去死啦~!』我指的就是这类的日号。」
女生以充满感情的语调念出这些台词。
听她这么说,一哉也想起来了。
他虽然没有亲耳听过,但曾在电视播放的特别节目上看过EX战队的战斗集锦当时画面上奇装异服的男人们的确喊出了这些台词。
当时一哉虽然年幼,却也觉得这种举止很没有意义。这样做根本就没办法进行突袭,等于是主动让自己露出空隙,简直就像是在拜托敌人:「趁现在攻击我吧!」
其中他觉得最糟糕的就是EX战士˙炎所说的:『你们的心,难道没有接触到太阳吗?』
当然,在正式场合听到这句话就已经够丢脸的了然而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本身就有语病,听起来就像白痴一样。
哪有人说『接触到太阳』?应该说『接触到阳光』还比较通顺一点,而不是直接去接触那颗恒星吧?一哉很想反问他:你自己的心,哪时又接触到太阳了?
可是
「根据我们的见解,这些台词当中包含着说话者的思念和心愿,就像『言灵』一样具有特别的灵力。实际由口中发出,就会转化为某种特殊的原动力J
「灵力?又不是怪力乱神,真无聊。」
「不,这应该只是单纯的挑衅行为吧。他们是要显示自己有说这些话的余裕,藉以扰乱对手的心理。」
「那么应该可以选用更下流或煽情的言语吧?像是『你的妈妈大肚脐』、『来呀,大便人』或是『脑残』之类的」
「咦?这不是原来就是你在我的部落格上捣乱!」
「唔,糟糕。」
学生会的委员相当严肃地(虽然有部分例外)针对这些意义不明的台词进行白热化的讨论。
旁听席上的学生也有不少人积极地举手发言。
面对如此热烈的参与度,一哉完全被众人的气势所压倒。然而此时
「大和一哉。」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比夜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啊?在、在这里。」
「你有什么看法?」
「呃,这个嘛我没意见。」
由于事出突然,他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只能随口敷衍几句。
坐在一旁的十季子目光仍旧凶狠,听了这个回答便哼了一声。
(那个人瞪的果然还是我!)
对方的敌意明显朝着自己而来一让他感到颇为狼狈,但比夜又以温和的口吻说:
「不一定要针对『开场白』发表意见。譬如你也可以说说对这个委员会的看法。外来的人提出的意见可以作为很好的参考。」
听到她悦耳的声音,一哉的心情总算轻松一些,不禁老实说出心里的感想:
「那个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惊讶。一般人都深信改造人类是很可怕或很邪恶的存在,相信这所学园的各位都为此感到处处受限」
「」
比夜默默地倾听一哉笨拙地发表意见。
她的眼神带着宁静的力量,似乎不放过对方的一字一句。
「呃这么说感觉可能很狂妄,不过我觉得各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够努力了所以说我觉得这些活动真的很了不起!」
这些话听起来或许像是没什么内涵的陈腐答案,但至少一哉相信自己不是在说谎。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回答那么,多奈内,你有什么看法?」
「咦?」
由良在一哉背后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大概完全没有预期到自己会被点名发表意见吧。
「呃,那个」
她的慌乱程度甚至比一哉更严重。
「没有必要让她发言。」
十季子焦躁的声音仿佛锐利的刀子一般,划过教室内的空气。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凶狠地瞪着由良。
「十季子学姊」
「周防,请你不要穴嘴。」她连学生会长的劝说都不理会,毫不容情地厉声质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不是对委员会没有兴趣吗?很遗憾,这里并没有留给你的位子。」
这时一哉听到后方传来短促的呼吸声,连忙回头。
只见由良低着头,咬着下嘴唇默默地承受着对方的斥责。
「你明白的话,就请赶快出去。像你这种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人,就算来参加学生会活动,也只会带给我们困扰而已。」
看到由良仍旧伫立在原处,十季子似乎失去了耐性,直接走过来抓起由良瘦小的手腕,硬是把她拉向走廊。
由良这时忍不住发出「啊呜」的悲戚叫声。一哉听了再也无法按耐住内心的冲动。
「别这样。」
一哉抓住峰音十季子的肩膀,说了这句话。
「什么?」
听到一哉的发言,不只是十季子,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僵住了。
「是我拜托她带我来参加委员会的,所以这不是她的错。由良只是陪我来见习而已,别搞不清楚状况!」
「喂大和!」
由良紧张地想要阻止一哉,但他的情绪一旦爆发就难以收拾而且即使他现在住嘴,十季子也不可能因此而原谅他。
「一年级的还敢这么猖狂!」
峰音十季子迅速甩开一哉的手,脸上露出令人战栗的微笑。
接着她的金发开始蠕动,遮盖住了脸庞
「对、对不起失礼了~!」
「哇?」
一哉还来不及见证发生在十季子身上的戏剧性变化,就被一旁的由良一把抓住手臂。她匆匆忙忙打完招呼,就拉着一哉冲出委员室。
「笨蛋!你在干什么!」
离开委员室之后,由良生气地斥责一哉。
「错的是她吧!」
「那不是问题所在。你知道她刚刚打算做什么吗?」
一哉自认没有做错事情,但却没想到由良会这么激动。就在这个时候,门后方传来类似悲鸣的怒吼声
「喝呀啊啊啊啊啊AAAAAA!」
另外还听到豪爽的破坏声,似乎有好几张椅子同时被撂倒。
「哇!怎、怎么搞的?」
「别说了,快跑吧!」
由良拉着惊慌失措的一哉,奔跑在刷得干干净净的学园走廊上。
「呜哦哇!」
一哉差点失去平衡摔倒,但由良只是告诉他:
「那个人开始武装化了。真是的你就算被杀了我也不管!」
「武、武装化?不会吧!」~
听到渐行渐远却仍旧清晰的尖叫声,一哉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先前十季子表现出的高雅态度早已荡然无存。
这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魔音。
或者应该称作咆哮。
一哉瞬间理解自己面临的危机,只能不断往前奔跑。
或许是因为无法忍受一哉完全不经大脑思考的举动
多奈内由良回到教室之后,抓起一哉的书包,直接把他拉向校门前的公车站。奇特的是,上下学搭乘的公车正好停在那里,仿佛在等候两人一般。
由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一哉连同书包推进车内。
「今天你最好还是赶快回家。拜拜。」
说完她就独自跑回校园内。
「等等一下!」
一哉连忙想追上去,公车却毫不犹豫发动,让他很可耻地一屁股摔在公车走道上。
「很危险欸,臭小子!快点坐下来!」
「呃、好的!」
有着一张凶神恶煞般面孔的光头司机怒斥一声,一哉便吓得不敢反抗了。
他只能乖乖坐在座位上。
车上除了司机和一哉之外,没有其他乘客。
车内的气氛不容他开日说话,一哉只能默默地任由公车穿山越野,经过一个小时车程,将他载向自家所在的住宅区。
《中场休息大和家的居民2》
(啊啊~~~~~~~~~~~~~~~~笨蛋!)
现在才后悔也来不及了。
每次都是这样。当他毫不考虑后果将情绪爆发出来之后,就会感到无比的悔恨。
想到自己竟敢顶撞峰音十季子这位高年级学生而且是学生会副会长甚至还具有武装化能力
「哇啊~~~~~~~~~~~~~~!」
他实在不知道从明天起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上学,只能郁闷地咆哮。
另外他也很在意多奈内由良的事情。一哉离开之后,不知道她有没有惹上麻烦。该不会被十季子抓去狠狠修理一顿吧?他得尽快确认这一点才行。是他自己的坏习惯把她也卷入麻烦,他必须慎重向由良道歉。
然而要向由良道歉,就得上学才行。
「啊呜~~~~~~~~~!」
结果他又只能痛苦地咆哮,即便现在是吃饭时间。
「一哉,吃饭的时候安静一点I
「呜喔!」
一哉遭到母亲˙美斯拉冷静的斥责。
当然,冷静的只有口气而已。除了斥责,她还从不知何处拿出鞭子,狠狠地抽在一哉额头上。
「好痛喔!」
正中目标的鞭击其痛楚可想而知,但一哉只是摸着额头喊了一声,接着就像没事一般继续吃饭。
「怎么了,你失恋了吗?」
「怎么可能?才第三天欸。」
「妈妈今天是第二天,所以心情特别恶劣。」
没有人在讨论这种事。
这句发言让全餐桌的气氛冰冻,连温厚老实的父亲也不得不开口了。
「孩子的妈,现在是吃饭时间。所以」
然而即使开了口,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牵制效果。
「什么?你对我煮的饭有意见吗?」
「这妈,你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嘛!」
她的心情似乎真的很糟。
「如果不是失恋,那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
「什么?就是为了那个武装化的女生?真受不了你。老妈真的很受不了你这种人。竟然为这点小事烦恼!」
或许是因为儿子才刚刚转学,双亲动不动就会询问有关学园生活的一切,也因此一哉被迫报告发生在学校的大大小小杂事。
包括刚转学就被由良发现自己身世秘密,知道他就是美斯拉女神的儿子,以及惹火拥有武装化能力的十季子等等,这些事情也都被家人知道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美斯拉心情会这么糟糕,或许不完全是因为「第二天」的缘故。
「你说得简单,可是」
「不要找藉口。就算是武装化了,也不过是回复到改造人类原本的状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直接跟她拚吧。」
一哉以怨恨的表情看着发表这种不负责任言论的前任组织干部。
「你那是什么眼神?想反抗我吗?」
前任干部抽了一下鞭子,一双她最近常抱怨开始下垂的E罩杯胸部也在白色毛衣底下晃动。
一哉当然不可能反抗不,应该说他无法反抗。
「别生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时代已经不同了。你也不是为了要让一哉战斗,才介绍他进那所学园的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难道你不在乎吗?根据这个孩子的说法,你被人家当成是『一介战斗员』欸。」
「孩子的妈」
不论怎么说,美斯拉应该还是很尊敬一家之主的阳介吧?所以她才会为了阳介被人贬低而生气。
「也就是说,你只是『战斗员A』,路上随便抓都是的平凡人!」
「咦?怎么」
美斯拉仍旧继续说下去。然后
「我怎么可能跟『那种货色』私奔呢!」
她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原来如此父子两人面面相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姑且不论爸妈两人的事情,一哉,你如果想要保守秘密,最好明天马上去跟那个叫多奈内的女孩子道歉。」
阳介看美斯拉差不多恢复冷静,便向一哉提出建议。
晚餐已经结束,三人端着各自的茶杯围坐在餐桌前,感觉像是一个小型的作战会议。
「没错。年轻女孩子应该会很喜欢收到礼物吧。」
美斯拉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先前失控的样子,装出一副热心顾问的口吻。
「礼物?没有必要吧」
一哉立刻表示不满,声音中带有「鬼才相信你的意见」的暗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母亲的建议总是夹杂着私情。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不受欢迎。听好了,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收到礼物的。像你)妈,即使是每天收到礼物都OK对不对呀,孩子的爸?」
看吧!
阳介抖了一下,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茶。他大概本能察觉到:现在抬起头来绝对会遇上**烦。
「可是为什么要送礼物?没有理由就突然送礼,不是很奇怪吗?」
「你可以找很多理由啊。像是『谢谢你每天带我去见习』或是『昨天多亏你帮助我逃走』或是『谢谢你每天煮这么好吃的饭』之类的对不对呀,孩子的爸?」
后半部又掺入了莫名其妙的意见。
看来这个人是坚持要一哉的父亲买礼物了。
「礼物啊」
话说回来,如果能够藉由礼物讨好由良,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
「你知道那孩子的喜好吗?」
「完全不知道一
「她有什么特征?」
「嗯~,说到特征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我只知道她的原型是蜘蛛而已。」
「蜘蛛对了,我以前指挥的部队也有几只蜘蛛型的家伙。」
美斯拉以食指揉着眉间苦思,但不到十秒钟就把手放开。
「那些家伙几乎都率先战死了,还说什么『这就是蜘蛛的宿命』。所以抱歉啦,我不太记得了。」
美斯拉一脸歉意对一哉这么说至于阳介,则带着复杂的表情啜饮着茶。
「不过啊对了,他们好像都很喜欢吃杜比亚。就像吃零食那样,一次抓一大把来吃。那个女孩子搞不好也很喜欢吧?」
她边说边豪爽地将手掌贴在张大的嘴巴上,装出大嚼大咽的样子。
「杜比亚是什么?」
「英文叫做ArgentineForestRoach。」
「你讲英文我更听不懂了。」
「简单地说就是蟑螂。」
「我怎么可能送她那种东西!」
一哉从鼻孔喷出茶水,迅速地提出kang议。
「还有,他们也喜欢吃老鼠。」
「不是啦你可不可以别提食物了。不对,这些根本不是食物嘛!我绝对不敢想像她吃这种东西的样子!」
基本上,送这些东西当礼物,也不可能讨好女孩子吧?
更惨的情况,甚至还有可能再度引爆蜘蛛丝地狱。
「对了,一哉她有毒性吗?」
父亲阳介突然穴嘴……」咦?」
「我是问她有没有毒?你说她是『蜘蛛型』,又叫『多奈内由良』(注2。)不是吗?这种说法可能很残酷,不过她们这些继承者的『双亲』概念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替她们取的名字也只是一种记号而已,就像是研究员为了管理方便贴上的标签。」
2多奈内申艮日文发晋为TanauchiYura,与狼蛛(Tarantula)近似。
「标签」
「没错。所以说,她的原型应该就是『毒蜘蛛』了。」
一哉虽然也隐约猜到,但他没想到在这个谐音的名字底下隐藏着如此冷酷的现实。
「那就算是毒蜘蛛又怎样呢?」
阳介咳了一声,像是要拂去先前提出的灰暗话题,接着模仿起教育节目的大哥哥,以有些装腔作势的口吻开始解说。
「嗯。一般人听到狼蛛,就会以为是具有剧毒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蜘蛛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咦?真的吗?可是上次电视上在播『川口探险队』的时候,有一只蜘蛛跑到队员背上,大家还很惊慌地说『被咬到就会死掉』欸。」
一哉前几天才在电视上看到探索前人未至秘境的特别节目,便举出从电视上得来的知识反驳。
「哦?原来现在还有这种节目。妈妈以前也跟你爸爸一起看过。那些人一边大喊『不要动』,一边还用手把蜘蛛拍下来。」
美斯拉比手画脚地模仿电视上的演出,好巧不巧,跟一哉看到的场面几乎完全吻合。历史果然是会重演的。
但阳介一口否定这种说法。
「那只是电视安排的剧情而已。事实上狼蛛根本没有致死的毒性,即使世界如此之大,也没听过有死。」案例。除非是极度过敏的人,否则不可能因为被狼蛛咬而毒死。毒蛇或虎头蜂反而比较可怕。」
「原来是这样啊。」
「以前不是也有一部谍报片,里头的敌人为了暗杀主角,就在寝室里放了一大堆狼蛛吗?」
「这种杀法未免太悠闲了吧?」
「更重要的是,就算被咬了也不会死。」
一哉想像着这一幕无厘头的电影情节,不禁发出苦笑。
「就是因为这些综艺节目或电影给人的印象太过强烈,大家才会信以为真。蜘蛛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觉得很困扰吧。所以说」
阳介凝视着一哉,道出了结论:
「你也不用害怕那个女孩,可以跟她正常交往{
「哦,我知道了。」
父亲虽然这么说,但一哉仍旧很难将由良跟「害怕」这个词联想在一起。不管有没有毒性,那位天然系的同学在他心中的印象不会有任何改变。
「哼,你给的建议倒是挺不错的。这一来我也不能输!」
阳介的建言似乎让美斯拉燃起了对抗意识。虽然一哉毫不期待她有所作为,美斯拉仍旧多此一举地开口但光是看她嘴角泛起的无敌微笑,就让一哉感到心存怀疑。
「这个嘛对了!总之,你说话的时候,试着用『这是在夸奖你』作为结尾看看一
又来了!谁会相信这种鬼意见?美斯拉果然不会辜负期待这是在诋毁她。
根据美斯拉的主张,这句话是「可以将所有话语变换为赞美的神奇句子℉:但天底下当然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然而她完全不理会一哉怀疑的眼光,继续说:
「听好了,一哉。要说『这是在夸奖你』哦!比方说,『你长得很有个性。这是在夸奖你。』就像这样的用法,记起来了吗?」
她一再重复这个「魔法的句子」,仿佛自认这是很棒的提案。
啊啊,吵死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