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笨蛋,该不会自己一个人
特罗凯把手放到门上,嘴里念着咒语,一口气推开了门。们朝着内侧倒下,扬起一阵尘土。谭达拉起的结界绳断裂飞了出去。
微暗的房子里面,只有卡雅躺在那里,没看见谭达的影子。特罗凯在卡雅的枕边蹲下,捡起灵魂呼唤的芒草咒具。那咒具烧得一片焦黑,在掌心崩解,支离破碎。
特罗凯起身,抬头看着排烟口。结界在遭到她打破之前,内部并未遭到破坏。也就是说,只能认定谭达是从那个排烟口到外面去的。可是,排烟口的高度比谭达的身高要高了一倍以上,没有垫脚的地方,能够往上跳然后穿越出去吗
娜卡说,那是个像大猴子的怪物。
特罗凯明白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咬紧牙关,立刻闭上双眼。然后,睁开眼睛,念咒语集中精神,摸索着紊乱的气流。
看样子,谭达抛出这个房子是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气流的紊乱还新鲜得足以清楚感受到。特罗凯追着那紊乱的气流,跑了出去。
※
哦,这种地方居然有了房子呢。虽然不久以前我才到邻村走动过,但不知道这种地方还有人住。
站在谭达家面前的草地,幽古诺说道。
不过,好像没半个人在。
帕尔莎点头。
大概是去采药草,或是去看病人了吧。算了,直接进去没关系啦。先来生个火
这么说着,并且把手搁到门上的时候,帕尔莎忽然感觉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握紧枪矛摆好架势,幽古诺也像是收到木灵的警告,表情害怕地看着帕尔莎。
这并不是杀气。仿佛像是察觉遭到躲藏在树丛阴影处的野狼盯住时一般的恐惧笼罩着全身。
对方从书上扑了过来。由于动作太快,幽古诺只看见一个黑影,但平时已经清楚分辨出那是个有着人形的东西。
对方直线朝着幽古诺袭击过去。帕尔莎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倒幽古诺,在草地上滚了一圈后,面对着人形。
一看到那张脸,帕尔莎因过度惊讶而一瞬间无法行动。
谭达!
那个人影穿着谭达的衣服,有张谭达的长相然而,那表情却不是人的表情。
那只眼睛,宛如攻击猎物那一瞬间的野狼,浮现着白色的光芒。
谭达无视于枪矛,朝着帕尔莎扑过来。帕尔莎瞬间咻的一转枪矛,用握杆底部的金属部分重击谭达的心窝。可是,谭达袭击的气势好物减弱,利用脚后跟回转身体变成侧身的姿势,闪过了枪矛。
谭达维持着闪过枪矛的侧身姿势,右手伸向帕尔莎的脸帕尔莎往前一跳,勉强闪过了他的右手。
尽管完全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帕尔莎无法举起枪矛对着那个有着谭达模样的东西攻击。领悟到这种感情反而会让动作变迟钝,帕尔莎索性丢了枪矛。
然后,她对着谭达的膝盖上赏了个有如横扫般的踢击。谭达以难以置信的轻盈跳到空中,闪开了这一脚。接着,从空中对帕尔莎踢过去。由于这一踢太过猛烈,帕尔莎使劲全力扭转身体才保护住了头部。左肩一带传来剧烈的撞击。这是个完全没有留情的踢击。
要是踢中脸,大概会颈部骨折当场死亡吧受到这一击后,帕尔莎领悟到,谭达是真的想要致她于死地。
帕尔莎往前跳,在草地上一个转身后站了起来,面对谭达。
就在轻而易举缩短距离的谭达双手伸向帕尔莎脖子的瞬间,帕尔莎抓住了谭达双手的手腕,身体一蹲扑向谭达的腹部,用力一拧。谭达的身体朝着空中飞出去。这厉害的一抛,飞出去的幅度不大,所以没有时间能够采取保护动作,谭达的身体就这么重重撞上地面。即使先前那么善战,但遭到地面重击的谭达,也在短短一瞬间就停止了动作。
帕尔莎抓着谭达的右胳膊的关节,让谭达身体趴着,膝盖压制在他背部上的一点。只要这个穴道受到压制,人就会无法呼吸。而且,胳膊的关节受到这么强力的固定,人会因为剧痛,别说是行动了,就连讲话都讲不出来。
可是,谭达没有停下来。
谭达,住手!你的手会断掉的!
一团痛苦从尾部涌上胸口。弄断人的手是很恐怖的,何况还是谭达的手。帕尔莎的额头冒出冷汗,谭达的手骨正在她的手中喀喀作响。
谭达!
谭达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不管自己的骨头发出的声音,硬是要起身。帕尔莎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一边拧转一边使劲,接着听到可怕的声音,谭达右肩的关节脱臼了。
紧接着,帕尔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到了脸上,身体赶紧往后仰。因为谭达扭转身体,用左手去揍帕尔莎的脸。关节脱臼的疼痛非常剧烈,帕尔莎完全没想到谭达竟然能够反击。她眼冒金星,鼻子深处冒出糊味,一瞬间意识模糊起来。谭达的左手掐住帕尔莎的脖子。帕尔莎用手刀猛砍谭达左手的手肘后,谭达才松手。她使劲浑身的力量,用右手手掌猛打谭达的耳朵。鼓膜突然遭到重击的谭达,头部大幅晃动,一屁股跌坐在地,慢慢地仰着倒了下去。
帕尔莎激烈喘气,全身发抖。虽然她经历过无数次的生命交易,但从未有过这么恐怖的战斗面对别说是动手杀死,即使连造成个小伤都不愿意的对手,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她完全不知道。
宛如收到看不见的线牵引一般,谭达的身体站了起来。帕尔莎咬紧牙关,表情扭曲,凝视着这一切。
谭达那似乎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看到帕尔莎的瞬间,鼻尖啪的一声冒出了火球。左边与右边也出现了好几个火球,开始围绕着谭达转圈。
火焰、火焰,是烧光一切的东西呀,舞动的东西
与其说像是念诵,不如说像是歌唱的咒语,响彻了草地。往声音的来源一看,特罗凯就站在那里。她眯着眼睛看谭达,双手互相摩擦。
谭达扭转身体,挣扎着企图逃离火焰。就在火焰化为光绳袭向他的瞬间,他以仿佛是遭到什么东西弹开的力道跳向空中,接着,一下子就以单手扑到头顶的树枝上,往山里消失了。
依然跪在草地上的帕尔莎,全身汗湿喘个不停。
火焰一眨眼便消失了。虽然帕尔莎不知道,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藉着咒术让心之灵魂看见的虚幻火焰。
特罗凯大师。
帕尔莎拭去额头的汗水,站起身来。
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
特罗凯也满身大汗。
总之,你先进屋去吧,那个人也一样。我会在屋子的四方做好结界。要不然,那东西又会再来的。
幽古诺茫然地站着不动,帕尔莎捡起枪矛,推了幽古诺的肩膀后,走进了小屋。
花的儿子
幽古诺正在生地炉的火的时候,特罗凯回来了。
帕尔莎,那个东西攻击你了是吗?
听到特罗凯这么一问,帕尔莎摇头。
不是。一开始他是攻击幽古诺的,等我救了幽古诺之后,他就转而攻击我了那东西是谭达吧。
特罗凯在地炉边坐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帕尔莎更进一步,越说越激动。
那东西有着谭达的模样,可是并不是人类。那种气息完全就像个野兽,身体的动作也不是谭达做得出来的。而且,还用惊人的力量,毫不犹豫地想要杀死我您看。
帕尔莎拉开衣服的领口,露出左肩。左肩又紫又肿。
我很清楚利用呼吸法扭转攻击的技巧。被踢到后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才承受他的攻击,所以最后只有这个样子而已。如果遭到奇袭,正面挨这么一记,骨头大概会粉碎吧+那一踢就是这么厉害。
特罗凯点头。
应该是吧如果面对的不是你,那东西应该早就取人性命了。
特罗凯制止了正要开口继续说话的帕尔莎。
我马上就会告诉你谭达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那之前,你应该先把那边那个人介绍给我认识吧。
帕尔莎说明了五天前黎明时救了幽古诺一事,以及幽古诺是离托露元木灵守护者的事,连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已经五十二岁的部分也说了。由于在她说明的期间,特罗凯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幽古诺,让幽古诺感觉不太舒服,坐立难安。
即使帕尔莎已经说完,特罗凯一时之间还是动也不动地盯着幽古诺看。
不久,特罗凯低声地说: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呀。就跟诺路凯师父说的一样,真有运命之线呀。
然后,特罗凯仿佛是要调整心情摇了摇头,快就爱是对两人说明这几天的情况。
谭达那无法从梦中醒来的侄女,还有恰克慕的事。很久以前作过的梦,以及在花的世界产子的事情。也说了花之夜的事,甚至连哪天下午在诺西尔家目击到的状况都说了
所以,帕尔莎,你刚战斗的对手,既是谭达,却也不是谭达。因为那个好好先生大笨蛋,想必是让花取走灵魂了。
然后,特罗凯的视线从帕尔莎移到了幽古诺身上。
可是,为什么谭达会攻击你?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会遭花袭击的头绪?
帕尔莎一看幽古诺,幽古诺就脸色微白地看着特罗凯。接着,口中念念有词。
唉是拉,那个,嗯可是,我没想到花之守护者居然会真的追我
你不要自己在那边含糊其辞,给我好好把话说清楚!
特罗凯一怒吼,幽古诺立刻吓得缩了缩脖子,似乎不太高兴地看着特罗凯。
不要这么凶嘛,为什么要大吼呢?我也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然后,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首先,让我厘清一下状况。我想想喔,这意思就是,你是多慕卡对吧?
没错。这已经是我忘记长达五十年以上的名字了。
幽古诺舔了舔嘴唇。
也就是说,我想一下喔,你是生我到这个世界的母亲?
好像是吧。不过,这寄宿了花之种子后来死亡的男子灵魂经过洗涤,然后再找一个新的灵魂的这层意义上,我完全没有自己是你母亲的感觉。
幽古诺皱了皱鼻子。
我也是一样呀,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你的气质,与我父亲跟我提过的多慕卡差太多了。
特罗凯皱起眉头。
你父亲?
嗯。就是你说过的花守卫。
幽古诺叹了一口气。
我从出生之后,就一直作着同样的梦。带点蓝色的夕阳中的庭院,还有逐渐成长的花。高个子的父亲他告诉了我关于我诞生的缘故,还有我应该为花做的事。当我在那个庭院听到的时候,我认为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当我知道别人每天晚上作的梦都不一样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虽然我在想为什么只有我这样,不过这是因为我天生就背负着与普通人不同的命运吧。
帕尔莎因为脚麻而探出身体。
很抱歉浇你冷水,不过比起梦怎么样,可不可请你快点简短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谭达会变成怪物,为什么他非攻击你这些事情吗?
幽古诺胆怯地眨了眨眼睛。
咦?我想想,这事情我现在还有一个地方实在弄不懂。
帕尔莎焦虑地抓住幽古诺的肩膀,轻轻摇晃。
你刚才不是说你父亲告诉你应该要为花做的事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完成那个任务,所以花才会攻击你?
幽古诺发抖着摇头。
不是啦!我已经把他要我替花做的事情都好好做完了。
特罗凯穴嘴进来。
总之,你说那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幽古诺看了帕尔莎一眼后,又看着特罗凯。
我只是把梦想给了寂寞的人,以及觉得现在的人生很空虚的人而已。
中庭的花成长,花蕾开始微开的时候,我父亲就说过了。他说来吧,是时候了,去引诱那些愿意让花受粉的梦,化身成为甜蜜的风吧这样。
帕尔莎大吃一惊,放在幽古诺肩上的双手更加用力。
那首歌是那首歌吧?就是你说唱给一妃听的那首歌
帕尔莎的声音参杂着痛苦。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我听到那首歌的时候的心情。那首歌会让人无可救药地强烈想念起以及永远失去的东西,求之不得的东西。那是一首只要听过一次,就会残留在耳朵深处,难以消失的歌
帕尔莎凝视着幽古诺。
你就是靠着那首歌,引诱软弱的人到梦里面去的吧。
沉重的沉默流逝着。幽古诺虽然一时之间面带阴郁看着帕尔莎,但不久后就以让人联想起小鸟的动作,轻轻地侧头。
帕尔莎小姐,你在生气吗?
帕尔莎没有回答,幽古诺眨了眨眼,不满地发起牢骚:
为什么要生气呀?我可是把其他歌手绝对没有能力唱出来的,最好的礼物送给人们而已。没错吧?这是期望再期望也很难找得到的,美好到不想醒过来的好梦呢。
帕尔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非常努力在压抑怒火。
你不认为,这世上也有如果要拿命去交换的美梦,就不会欣然接受的人吗?
咦?拿命交换?是什么意思哦,原来是这样呀。那个叫谭达还是什么的人,是在担心那些人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对吧。
幽古诺眉头深皱。
应该用不着这么担心吧。因为,为了让花结种子,才呼唤那些人过去的呀!种子一结好,他们就没有用处了。应该没有必要留下他们,杀掉他们吧。任务结束之后他们不会回来吗?
特罗凯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眯起了眼。
是的,你说的对。以前,我问花守卫说那些梦还可以回去吗的时候,他们回答我,只要那些梦想回去的话就可以回去。
虽然大概不太有人会想从那个幸福的梦中醒过来,不过,我从那朵花得到的印象,应该是没有把人的灵魂拉进去然后杀掉那种食虫植物般的性质啦。
虽是为了受粉而吸引虫子过来,但也好好给了虫子甜美的花蜜,彼此的生命只有在短短一瞬间交会而已。我的感觉是这样子。所以,老实说,我并没有那么担心谭达。迟早,等到花结果了花守卫所说的时刻到了,我觉得那些梦应该就会回来了吧。
特罗凯一边摩擦手臂,一边看着幽古诺。
可是,现在我越来越不这么想了。如果花真的有诚意要让那些人回来,应该就没有必要把去做呼唤灵魂的谭达变成花守卫才对没错吧。我觉得齿轮的某个地方正在脱落,有什么事情正变得不对劲
话没说完,特罗凯用手指按着额头。
花什么时候会结种子呢,什么时候那些梦的任务会结束呢。只要知道确切的时间,也许就可以藉着灵魂呼唤来做些什么事情
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完,特罗凯看着幽古诺。
你自从懂事之后,就一路看着花的成长直到现在吧?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粉会结束,会结种子出来吗?
幽古诺喀吱喀吱地抓了抓下巴。
唉,这我我不知道呀,很抱歉。
帕尔莎听到这悠哉的口吻,怒气冲冲地再次面对着幽古诺。
不就是你这个人引诱那些人去花那边的吗?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对那些人有责任吗?
幽古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帕尔莎。
责任?为什么?我确实是唱了挑起那些人美梦的歌曲没错,不过是那些人靠着自己的意愿,不想从幸福梦中醒过来的,又不是我强迫他们的对吧?为什么我还得因此要觉得自己有责任呢?
帕尔莎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就闭上嘴巴。因为她心想,这个男人与她的思考方式根本是天差地远,她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消失了。
幽古诺不满地周期眉头。
说真的,那些人挺不错的,因为他们作的梦都很美好。我前些日子在花里面的时候,做的可是很惨的恶梦。而且,居然连花守卫都来追我,我才是被害人呀。
特罗凯挑起眉毛。
你在那里面作恶梦?
是呀,我不是说过吗?以前我每个晚上都会在梦中到那里去对吧?每晚看着花一点一滴逐渐成长,作的一直都是美梦。可是呀,最近那个梦逐渐变成了恶梦我现在变得很害怕要回到那个梦里去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了,我开始作恶梦,应该是在受粉的时候吧。花守卫开始变成不是父亲了。这样说虽然很奇怪,不过就像是唔
幽古诺脸红了起来。
怎样啦,他是变成了女人了吗?
特罗凯毫不客气的讲话方式,让幽古诺不快地眉头深皱。
不是你说的那种意思的女人啦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不知不觉中,花守卫已经变成了母亲。
幽古诺撅着嘴。
一开始,我并不讨厌那样。因为我的母亲已经趋势十年了,我很想念她,所以还挺高兴有机会能再见到她一次。
幽古诺快速吸了一口气。
但是,在那段期间,我变得越来越难受。我明明没有那种念头,可是在梦中自己却不停地变得越来越年轻。当变成大概十二岁的孩子的时候,我打从心底恐惧起来。
幽古诺望着特罗凯。
为什么呢?我母亲对我说你别从梦中回去,在这里一直待在我的怀抱里她说要我变小、变无力,维持那样子不要成长。我有一种那个世界整个覆盖上来的感觉。
那个世界原本不是那样子的。萌芽,成长,开花,不久后结种子,然后凋零。本来应该是如此运转的世界。
然而,从某个时候开始,就逐渐缩小,越缩越小仿佛是个紧抱着婴儿,不让婴儿到任何地方,要挤烂婴儿的疯狂母亲。
我打从心底恐惧起来。因此,我用力挥开母亲的手,逃了出来。
啊,就是那个时候吗?你睡觉时很痛苦在呻吟
帕尔莎低声说道,幽古诺点点头。
是的。如果帕尔莎小姐那时没有摇醒我,说不定我就逃不掉了。我很害怕,所以从那之后,为了不让自己在梦中到那里去,我都用刮胡子的小刀抵着额头睡觉。这是我小时候母亲教我的咒语我真正的母亲,绝对不是那种会想把小孩挤烂的人。
幽古诺一闭上嘴,三个人就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说
特罗凯开口。
因为你当时逃离了那个世界,所以你现在不知道何时受粉会结束,何时种子会结好。
是的。
幽古诺点头。特罗凯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变化,总而言之,在那朵花里面的母亲,看样子好像还没对你死心所以才拉拢了谭达,要他来追你。
幽古诺打了个哆嗦。
是的。我也没料想到,他真的会追着我跑到这个世界来。我逃出母亲怀抱的时候,她用很可怕的声音怒吼,大叫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跑得掉,花守卫一定会追你追到天涯海角!毁掉你的喉咙,让你再也不能唱歌!
特罗凯忽然眯起双眼。
毁掉你的喉咙,让你再也不能唱歌?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嗯。我记得一清二楚。
特罗凯摸了摸下巴。
有什么问题吗?
呼。嗯,总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花变成了一个不肯让小鸟离巢的恐怖母亲了。
说不定有某个人的梦收到了梦的控制。应该是某位拉了很多人作伴,自己想死的人吧。
特罗凯这么说完之后,抓了几下自己的头。
啊,可恶啊!根本不知道是谁对花做了什么事情,总之,能肯定的事情似乎只有谭达那个笨蛋着了人家的道。真是的,那个好好先生大笨蛋!
帕尔莎低声说道:
特罗凯大师,有什么方法可以救谭达吗?如果您像谭达那样也进入那边的世界,这样可行吗?
特罗凯用力皱起眉头。
所以我才说谭达是大笨蛋。要那样子进入那边是很容易的。实际上,就连诺路凯师父要进入那边,也必须要我让她醒过来回到这边。
可是那个时候,花为了要把这家伙送出来,才有必要让我回到这里。现在情况跟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我不可能独自一人进入花之中,把那些有如捧着掌中明珠般紧抱着那个世界的灵魂带回来吧?这就像是一只小鸟在对抗一大群鸟一样呀。
那么,如果带了我一起去呢
特罗凯露出外行人只能束手无策的表情摇头。
你在这里也许是武术高手,但在梦里,你能打赢正在操纵梦的人吗?
特罗凯眉头深皱,再次大大地叹息。
谭达那小子,我明明已经特别叮咛过这样会有多危险了
帕尔莎用手轻轻抚摸着失去血色的脸。
即使如此,也还是非去不可吧。因为那是那么可怕的家伙。
特罗凯与帕尔莎视线交会。特罗凯平静地,以告诫般的口吻说道:
帕尔莎,虽然很悲伤,但他打已经让花取走灵魂了,他已经变成一心只想抓住幽古诺的什么花守卫了。在这个使命达成之前,他应该会持续袭击幽古诺吧。
我已经用谭达留下的咒具残骸,在草地与这个家的周围张开了结界,可是,面对着不怕痛也不怕死的对手,我也不知道结界到底能撑多久。
由于所有的生物都怕火,所以我试用了炎之咒术,不过那火焰是幻象,只要他已知道实际上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就派不上用场了,因为那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幻术而已。
所以,你听我说,刚才你虽然没有用枪矛战斗,但下次碰到谭达的时候,你就用上枪矛吧。
帕尔莎望着特罗凯好一会儿,不久,嘴角扭曲。
不要说笑了。如果要杀了那家伙才行,我宁可把我这颗人头给他。
咚咚敲打着颈部后方,帕尔莎继续说着:
我会尽全力阻止那家伙。但是,万一面临到非得杀死那家伙的那一瞬间,我会选择让那家伙杀掉我剩下的善后工作,就随便替我弄弄吧。
话一说完,帕尔莎便站了起来。
不要出去外面的草地。
特罗凯对着帕尔莎的背影说道。
帕尔莎走出去之后,幽古诺小声地问特罗凯:
帕尔莎小姐跟那位谭达先生,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谭达他呀,是个好事者,打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爱慕帕尔莎。至于帕尔莎是怎么看他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咦?刚才她是说如果要杀谭达,她宁可死的是自己。
这么说完,幽古诺突然领悟了。
如果不是很爱对方,应该不会那样说吧?
特罗凯皱起眉头。
你这个人,好像很喜欢道人是非呢。
那是因为要是不喜欢这种话题,就唱不出情歌了。
特罗凯像是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生物一般,颇有感触地看着幽古诺。
你呀,实在跟我想像过的儿子差很多。
幽古诺露出别有涵义的笑容。
据说就是这样呢。虽然我常年不停旅行,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如母亲心愿成长的儿子呀。
特罗凯呵呵笑了起来。然后,转头面对帕尔莎走出去的方向。
帕尔莎,有跟你说过她自己的故事吗?
没有。她只说她是亢帕尔人,在当保镖而已。
这样呀。接下来说不定会发生非得把生命叫道帕尔莎手上的事,我就先稍微告诉你一点点帕尔莎的故事吧。
帕尔莎这一路走得很坎坷。为了替父亲报仇,她从大概十岁开始,就一心一意赌上性命持续修炼,可是等她长大成人的时候,杀父仇人早就已经死了。不但失去目标,而且养育帕尔莎长大成人的男人,为了要让她能活下去,还杀了以往的八个朋友,最后在如此悲惨的人生尽头,得病死了。
特罗凯忍不住叹气。
所以,帕尔莎在内心深处,有一部分是认为自己的人生就像是别人给她的东西一样,而且还是用别人的鲜血换来的东西。
还有,先不管是爱情还是什么,帕尔莎在这个世界上最看重的人就是谭达。所以,她不是随便说说,她应该是真的不会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而杀死谭达的。真是这样的话,她真的会让谭达杀死她的。
幽古诺露出担忧的表情。
唔意思就是说,玩意到了紧要关头,她可能会丢下我不管吗?
特罗凯浮现出别有寓意的坏心笑容。
谁晓得呢总之,不要依靠帕尔莎,靠自己保护自己的性命吧。
※
手伸到背后关上门,一步他到草地去,帕尔莎环顾四周。音乐感觉到南边的树丛中,有什么东西躲藏其中。帕尔莎以面对着这气息的姿势,在草地上坐下。太阳斜照,夕阳穿过树林,在草地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家伙,有办法很顺地接回肩膀呢。)
小时候,她跟养父秦库洛也是在这片草地上练习武术的。她曾经防护动作没做好,肩膀因而脱臼。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眼泪掉个没完,一边发抖一边自己把肩关节推回去。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谭达,双眼也流下了泪水。
谭达是个爱哭的小孩。但不是因为懦弱。不只是人,其他的鸟兽也好,甚至是虫子,只要一加以深思,他就会哭。要是看到帕尔莎受到那样的严格训练而感到难受的话,进去屋子里面不就得了,可是他总是动也不动地站着专心看。
(我一定,要让你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帕尔莎在心里对谭达说道。
夜晚很快就到了。虽是初夏,但山里的夜晚依然寒冷。即使不会感觉冷,不过谭达的身体应该会越来越虚弱吧。而且,帕尔莎非常清楚,要做出那么激烈的活动,必须多么勉强身体。疼痛是通知身体到达极限的警报,是种同志不可能再这样下去了的感觉。感觉不到痛的谭达,会一边让自己的身体变得疲惫不堪,一边不停行动没多久,就会超过极限了。
(必须尽快做点什么应对才行)
保镖这份工作,不是单纯本领高超就能胜任的。必须要能够预测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才有办法做到保护人这个任务。能替伙伴做什么,能对敌人做什么,必须清楚掌握这些然后拟定战略。在十几年的岁月中,帕尔莎一路学习到的,就是这样的智慧。
突然,感觉到人类的气息,帕尔莎回过身来。太阳早已下山,草地沉入了蓝色的影子里。
(三个四个。)
在心中低语,帕尔莎拿着枪矛站了起来,一会儿,有四个他开草丛,手拿着灯火的男人,现身到草地上。其中三个人很眼熟,是谭达的两个哥哥与弟弟。还有一个男人或许是谭达的妹夫。
男人们表情紧张地看着帕尔莎,长兄诺西尔往前走了一步。
你是帕尔莎小姐吧?我们来找谭达,他在家吗?
要找谭达先生是吗?很不凑巧,他现在不在家。
诺西尔的表情变得可怕起来,就在他开口准备说话的时候,房子的门打开了,特罗凯走了出来。男人们的表情,立刻变得更为紧张。
晚安,诺西尔先生。
特罗凯并排站在帕尔莎的旁边。诺西尔舔舔嘴唇,开口说道:
我要找谭达,他人在哪里?
其实,说来话长,原因相当复杂。你们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应该用不着站在这种地方说话,请进屋子里,我们一起喝茶一边谈吧。
诺西尔摇头。
我不打算慢慢谈,也不想喝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的茶。
二哥慌张地抓住诺西尔的手臂。
大哥,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在厘清原因之前,不可以露出这种气势汹汹要找人打架的态度。
诺西尔挥开弟弟的手。你这混账!我家那口子看到怪物冲出家门呀!还是个有着谭达外表的怪物!听说邻村也有跟谭达一样一直沉睡不醒的女孩,你不让我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想怎样!
我说,特罗凯大师,你明明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咒术师,为什么不来救我女儿?到处的村庄都有传闻了,说这可能是坏心肠的咒术师在猎捕收集人的灵魂。
特罗凯往诺西尔靠近了一步,口气平稳地说:
你真的认为我会做那种事情吗?虽然我跟你们一家子的交情并没有那么深,可是,在这二十年之间,我培育了谭达。谭达与我,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一直都在帮你们村民治病。那个时候,你们向我们道谢的感激之情,是会因为那种没来由的人云亦云就烟消云散了吗?
诺西尔的脸,慢慢地涨红起来。
可是,你不是对我女儿什么都没做吗?去看她一下也好
特罗凯叹了一口气。
那么,我跟你说实话吧。看样子在这里的都是你的自家人。你们给我藏在心里面千万别说出去。卡雅呀,与其说是在睡觉,不如说是灵魂脱离了。
男人们一阵哗然。
就像谭达说的,并不是因为有人诅咒才灵魂脱离的,虽然谭达不想说出来让你担心,不过卡雅是被魔物夺走灵魂的,我之所以什么都不做,是因为万一没处理好,有可能连自己都会被魔物拉走的危险。
诺西尔一脸僵硬。
那么,谭达他是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谭达是个善良的男人,他无视我的忠告,想要去救卡雅,去追卡雅的灵魂,于是被魔物给抓住了。
你的太太看到的,就是侵占谭达的身体,跑到这里来的魔物。
男人们由于太过惊讶,仿佛冻结般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那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诺西尔痛苦呻吟般地说道。特罗凯耸了耸肩膀。
到底有办法解决,还是没有总之,我们现在正在死命思考拯救谭达与卡雅的方法。信不信随你便,但我们会竭尽全力,去救那两个人的。
保持沉默至今的帕尔莎,断断续续地说道:
还有,信也好不信也好,你们应该很清楚这一带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的人,除了特罗凯大师之外没有别人,不是吗?
谭达的二哥,站到诺西尔身旁。
很抱歉刚才我大哥说话太过火可是,我们实在很担心卡雅跟谭达,村庄里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特罗凯不屑地哼了一声。
虽然你们大概因身为咒术师的亲戚而遭人白眼,但这一点我只能请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村庄的事情归村庄的事情。我们的对手可是魔物。
谭达的哥哥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他们异口同声拜托特罗凯救谭达与卡雅,然后一脸阴郁紧绷的表情下山去了。
男人们的气息一消失,帕尔莎就看着特罗凯。
特罗凯大师真有一套。我还在想该怎么说明,您就顺利说服他们了。尽管如此,在村庄里要生活,看来还是很困难的呢。
特罗凯浅浅地笑了。
相对的,玩意有什么事情,村庄里面会有支持的人群出现。我到二十岁为止也还是个村民,所以我非常明白那是多么可靠的感觉。
像我们这种远离人群的人,轻松自在的代价。就是没有支持的人。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会这样遭人怀疑,遭人怨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