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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15、雪、脚灯、绳结(1 / 2)

 15、雪、脚灯、绳结

醒来时,纤细的手臂从身后环抱着自己的胸口。怎么回事?我在棉被扭转身体翻身,鼻尖碰到柔软的发丝,近在眼前的是天真可爱的睡脸。我吓了一跳打算退开,但对方却嗯嗯地呓语,将脸缩进手臂中。

对了,是尤利。我们昨晚睡在一起。虽说是男生,但醒来时发现同张床上有像这样削瘦的身体,与女孩子无异的脸蛋近在眼前,对心脏真的不太好。

我小心翼翼地避免吵醒他,缓缓将身子移开他的手臂后下床。地板冰冷地发出冻裂一般的声响。天色相当昏暗,猜不出时间。音响的时钟显示为九点。既然外面这么暗,就表示我打开窗户一看,雪白的世界刺激着刚睡醒的双眼。刚睡醒的身体因寒冷而打颤。道路、屋顶、庭院与围篱全都被雪覆盖,天空的碎片仍从灰色云朵中缓缓飘落着。

是白色圣诞。

总觉得映入眼帘的一切没有半点真实感。若说从昨天尤利到我家后的事全都是梦也不奇怪。但当我将手伸出窗外,寂静的寒冷便碰触皮肤,融入体温中消失。

想睡的感觉一层层剥落。关上窗转过身去,金发少年仍睡在我的床上,这不是梦。尤利、

雪、以及今天的现场演出都不是。

早点出门吧,雪这么大,要去会场也得费上一番工夫。我换上表演服,将贝斯与合成器的盒子背起,走出房间。光是走下狭窄的阶梯就觉得腰快断了。尤利说过他今天休息,想必也很累了,就让他继续睡比较好。

喔,小直弟弟早呀。昨晚很开心吧。

哲朗,我还想说你难得那么早起与其说那种蠢话,还不如去做事,该做的事情堆积如山吧?像是洗衣服之类的。

我将毛巾朝从客厅探出头来的哲朗那邋遢的脸丢去。

我早上可是很忙的哩,要看儿童节目还有动画。

我连提出反对意见的意愿都没有,无力地走向厨房。今天是表演当天,我不想在无谓的地方浪费体力。

朱利安.弗罗贝尔要怎么办?他还在睡吗?一

嗯,他说今天休息,等他起来后你让他吃个饭,送他去车站。

能不能在我们家办摄影会?不不不我是开玩笑的啦!小直弟弟!别拿着菜刀露出那种恐怖的表情嘛!哲朗逃向餐厅。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他会跟你一起去演出会场哩。他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

不是,他说他不去。

喔?哲朗歪着头,就那样搔搔头走掉了。

我知道尤利在生气。而且无论feketerigo在少了真冬之后仍表演得很好,或者是表演得不好,他都不想看到吧。我也一样。那么,为什么还要站上舞台呢?在只有三人的情况下。

正如尤利所说,只是在逞强吗?

或者是为了表演那甜美的兴奋呢?

为了沐浴在闪亮的舞台灯、以及欢呼声中吗?

为了以上皆是,也或许都不是的理由。前人们留下一句无论何时都能说明一切的魔法咒语。

若要问为什么,因为这就是Rock'nRoll。

准备完早餐后,我在风衣外头又穿上雨衣,全副武装,连吉他盒与合成器的盒子都罩上大塑胶袋。

走出屋外,天色已经明亮一些,但大雪仍没有减弱的迹象。由于是气温相当低时降下的细雪,一踏出去,靴子便沉入雪中大半。虽然不至于窒碍难行,但还有许多行李。要是昨天彩排后

将合成器留在会场就好了,我认真地感到后悔。

一走出庭院,我就遇到等在那儿的千晶。鼓手什么装备也不用带,因此她撑着伞。或许是对决定服装的学姐一点小小的反抗,她穿着令人想到圣诞老人的红色大衣。

早呀!合成器给我拿吧。

我本来还想去接你呢。

想比我早起呀,再等一百年吧。

千晶笑着从我手中抢走合成器的盒子。因为合成器重上许多,我原本想叫她拿贝斯就好,但她已经迅速背起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昨天睡得还好吗?小直是那种表演前一天会胡思乱想的类型呢。

啊,嗯。

在这之前,由于尤利黏在身后,我原本以为自己绝对睡不着的,但不知为何却睡得非常安稳。或许是有某个人的体温令我感到安心吧。当然这绝对不能告诉千晶。

这么一来,抵达会场时手也会冻得无法彩排了吧。

千晶只要拿口香糖之类的东西将鼓棒黏在手上不就好了?

啊哈哈,那小直也用口香糖把嘴黏起来好了。

这样就唱不了歌啰。

到时就全部用哼的!

真不可思议,为什么越接近表演会场,我的心情就越平静呢?真冬大概不会来,我们的摇滚乐也无法传达出去。即使了解这一点,或者应该说,正因为了解这一点?

我原本想将从尤利那里听来的,关于真冬入院的事告诉千晶。但在我们一来一往的玩笑当中,我最后还是找不到机会开口。

位于与我们所住的城市当中最大的车站相连的综合娱乐设施底下的Otub,就是我们的战场。

虽然外面下着大雪,但购物商场中仍挤满了购物的客人,用一明一灭的灯饰装饰的店门口,能听见混杂在喧噪之中的JingleBello我与千晶汗流浃背地走出车站。在寒风吹拂的回廊上,额头的汗水仿佛都要冻结了。

从逃生梯走进专用通道,穿过写着STAFFONL*Y的门,就是舞台后方的后台了。神乐皈学姐已经先到了,在许多戴着耳机四处奔走的工作人员之间,我看见绑着发辫的黑色长发背影。

在她身旁的是两名我认得的男性。皮肤黝黑的肌肉男是阿友哥,长得很高、一头金发的是忧郁变色龙的弘志哥,古河大哥的搭档。为什么连弘志哥都来了呢?

早安呀各位,乐器就交给工作人员吧,他们会帮忙处理。

学姐突然转身说道。明明是背对着我们,她却比阿友哥与弘志哥还早察觉。

话说回来,学姐的穿着真是惊人。外头明明正下着大雪,她竟然穿着迷你裙,搭配露肚的平口上衣露出双肩。而且还穿白色短靴,全身的颜色统一,只要再拿一把光线枪,看起来就像极了二流SF电影的女主角。

哇!学姐你穿这样不会冷吗?

等会儿身体内外都会散发难以忍受的热度了。呐,相原同志也脱吧。

千晶的红色大衣立刻被脱了下来。你不也穿着纯白上衣吗?我都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了。

只有小直一个人穿得没什么干劲呀。

阿友哥无奈地耸耸肩。

你干脆在后台弹贝斯好了,只让响子与千晶上场会比较受欢迎喔。

弘志哥不怀好意地笑着,跟着落井下石。

呃、那个,为什么你会来呢?

阿友哥是表演人员所以能理解,但弘志哥呢?

都是大成任性地要我负责串场与合音啦。说什么已经习惯我的串场方式,聊起来比较轻松。我又不是搞笑艺人。

弘志哥摆出苦瓜脸。什么嘛,结果还是些常见的熟面孔嘛。昨天我们彩排结束后便立刻到录音室去,因此完全没看到其他表演人员。

那么响子,待会见啰。

弘志哥与阿友哥一起消失在舞台内侧的幕帘那头。古河大哥在那里吗?我还是不擅长面对他,幸好没有一进会场就打到照面。

你们两个过来。

学姐走到设置许多脚灯的舞台旁,对我与千晶招手。

这是个结构奇特的club。虽然我已经来第三次了,还是不太了解这里的结构。在挑高宽广的天花板空间,切出好几层舞池。如同艾雪(注:荷兰画家,以展现几何空间的版画著名)会骗人的画一般,到处都有一截截的楼梯,连接着小岛。有两个六角形的宽广舞台,都位于很高的地方。

既然在这么高的地方,就能尽收眼底了呢。若是她来,一定马上就能发现。

是在指谁呢?我与千晶都没有询问。

若是学姐,即使身处在灯光飞散的杂乱黑暗当中,也一定能够找出那头栗子色长发与宝蓝色眼眸吧。

但是,我们三人都知道她或许不会来了。

即使来到这里,我的心情依然平静如昔,是因为雪的缘故吗?我心想。仿佛是纯白的世界将一切感情全都吸走似的。

圣诞歌曲全都是分离的歌,或许也是因为如此。

所以,像这样来到地底深处,沉浸在黏滞的黑暗、人群的热气与搔弄着皮肤的灯光之中,我的胸口似乎又燃烧起来了。

希望你能来。

我想见你。

想见你,真冬。

低音鼓连敲四声的节奏,撼摇墙壁与天花板。观众们的脚步声与不绝于耳的欢呼声,仿佛要从水泥地中渗出一般。

与狭窄的,MeHouse不同,后台通道上有正式的准备室。房间大约是半间教室宽,右侧墙边有长桌,左边则是整齐排列的置物柜。由于有许多表演人员,现在准备室里塞满了乐器、服装、音响设备与人群。

即将出场的我们待在离出入口较近的地方。千晶与神乐阪学姐正与接在我们后面的表演人员,HipHop乐团的大哥们闲聊。高中生?真的吗?听说审查时有个很厉害的团就是你们吧?结束后要不要去喝一杯呀?真不错,下次一起去玩吧。仔细想想,这是相当露骨的搭讪,但我在椅子上抱住单膝坐着,静静听着从舞台上传来的震动,完全没有察觉。

即使这么做,也不可能知道真冬究竟有没有来。

或许不知道还比较好。让脚灯与聚光灯遮蔽视野,时间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流逝。然后抱着她或许有来的美丽幻想入睡。

在我们前两个的团体差不多要表演结束了。藉由串场与DJ表演夹杂其间,六组团体的演奏几乎不会间断。所以才准备了两个舞台,在另一边等待出场的团体必须提早上台准备。

就快到了。

准备室的门开启。我抬起身子,探出头来的是一位工作人员大姐。

fekcterigo的桧川先生,有人外找

身后的学姐与千晶比我的反应还快,同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的膝盖发抖着,该不会是,真冬?

我来到走廊上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朝我冲来。

直巳!

从大衣帽子中飞散出来的金色头发,通红的耳朵与鼻尖。我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当中。尤利?不仅如此。靠在走廊墙壁上,正在拂去连身工作服上积雪的人是

哲、哲朗叔叔?

跟着跑出来的千晶发出奇怪的叫声。

嗨!千晶妹妹,我来看表演啰。

一脸邋遢还翘着一头乱发的哲朗笑着挥挥手。

为什么?为什么哲朗与尤利会来?

那、那个,因为直巳的手机打不通,我才会请他骑车送我过来的。

尤利紧抱着我说道。骑车?为什么特地过来?而且你不是说不会来看现场演唱的吗?

刚才蛯沢老师打电话来。

我屏住气息。神乐版学姐从背后推开千晶,走到我身旁。

说他们候补到机位了,要搭四点的飞机出发。

我的头仿佛被埋在雪中,尤利的话语我好一阵子才会意过来。四点的飞机?出发是指、哪里?今天下午四点?

那不就是两个小时后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

千晶从我肩膀后方逼问尤利。

老师看见演唱会的票了。尤利含泪说着。他担心真冬改变心意,所以马上就去安排机位了。

我们三人分别送给她的票。对喔,干烧虾仁从今天起开始放假了。

真冬她再过两小时就要起飞了,前往海的另一端。

竟然到这种时候,我才感觉到仿佛一半身体被强行切开来的痛楚。虽然知道这一刻早晚会来临,但还是没有实感。离别。

直巳,快、快点去机场!

尤利用力推着我的胸口。

年轻人,从这里到机场要一小时三十七分。才刚过两点!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学姐与千晶。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呀?

我不会去、的。

强装出来的声音。

直巳?为什么你现在还在逞强

因为我们的表演就要开始了!

笨蛋,你这么、这么说,更重要的是去见真冬

这可是现场演唱喔,我不能在这种时候脱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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