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近晚时分，学校小食堂里三年级一班的四十位学生都闹哄哄地挤在几张桌子前包着饺子，这是相聚的最后一天了，明朝就真的要各奔东西了，大家早商量好了离别前一定要一起吃个团圆饭——每个人都到场的最后一餐学生饭。这会儿，男生们擀着饺子皮，女生们就包着饺子，人多，包饺子的花样也就各不相同，大家你笑这个样子包得傻她说那个包得巧，倒也更是热闹。
不多时间大家都包好了饺子，前前后后地下了锅煮，大家一起坐着说着话，好像真的有好多话都说不完，是啊，谁知道多少年后大家能再次这样挤在一起？更或许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吧？就算以后真的能够再聚，相信心情也与现在大不一样了。
饺子煮好了，江格飞招呼了几个同学将饺子端了出来，大家便拿着在碗勺挤在一起盛饺子，苏晓羽站在人群外道：“要是过很多年后再想读书时这么挤着抢着吃饭，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陈雪卿听了她的话不由会心地笑了，其实感觉中此刻吃不吃饭关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这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大家各自打好自己的一份，挤在一起坐了下来，班主任此刻也端着江格飞递来的一碗饺子，他看着笑闹着的同学，笑道：“谢谢大家邀请我来参加你们的聚餐，唉，你们这下是真的要从我身边飞走了。”
班主任说着见大家都停了笑闹听他说话，便又继续说下去：“三年来，你们一定觉得我算不上一个好的班主任，的确，对我们这个班我多半是放手让大家自己做主，没有像别的班班主任一样什么事都一定要穴手管管。但尽管是这样，我们班却依然是全校一至公认的最好的一个集体，这是我的骄傲也是你们能力的一个最好证明。”
说到这，他又望了一眼大家，又说道：“大家现在能够做得这么好，我希望毕业各自走上工作岗位后也能够自律自强，好好把握自己的一切，做出一番好的成绩来。社会是一个大舞台，也不会像学校这么单纯，这一点我相信每位同学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今后无论做什么事，更要三思而行，要往好的方面走，坚守自己好的本质，做人一定要正直，做事一定要无愧于心，要经常能够慎独，你们学的是财会，工作后也许并不能全能学以致用，但总有做这一行的，我希望大家能记住这些话，我也就更放心了。”
班主任说着心中不由地有些伤感，但还是接下去说道：“无论你们将来走哪条路我都希望你们记住，成功的要素很多，但最主要的一点是有永不停息的决心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心理素质一定要好，要以乐观的态度来对待发生在自身的任何事，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对自己的信心。我不是听你们说相约十年后再到这里相聚吗，但愿大家都不要轻易爽约，我也会早早地在这里等着大家来。”
说到这，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别离时，这样的话语更会增加多一份伤感，他于是道：“好了，我要说的也就这知多了，大家记住，毕业后，大家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上有任何疑问或是不开心了，你们都可以再回来找我谈谈心。现在我就先走了，你们最后再好好聚聚闹闹。”
班主任话一说完就真的打个手势真的走了出去，他心里真的舍不得这群学生就这么离开了，但是鸟的翅膀真正硬不硬，却是要他们在天空中飞过了才知道。他走到门口，又重新回视了大家一眼，却见大家都站了起来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对大家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就走进了门外的夜色中，看见不远处教学楼中灯火辉煌。
班主任走了好一会了先是静默着的人群才又渐渐地活跃起来，你朝我碗里放一个饺子，我朝他碗里抢一点汤，一顿饭足足闹了一个多小时才真正结束。
吃饭康原、刘杰、苏晓羽、陈雪卿商量着一起到市西的大桥上去看灯，也算是为康原送行，别的同学们也三个两个聚在一起，各自讨论着今晚出去玩的计划。
江格飞坐在桌边，看着同学们出出进进，对身边的曹蓉蓉道：“这么简单，全都散了。”
“今天散了，日后相聚的日子还多着呢，你怕没有吗？”曹蓉蓉安慰道。
江格飞听了她的话对她笑了一笑，又道：“哎，你说我们班最后能喝到几对的喜酒？”
“这谁知道？也许没有？你倒有心思想到这上面来了。”
江格飞边听着她的话，边望着一直朝这边看着的王建平，不觉又笑了，她摇摇曹蓉蓉道：“我看我该离开你了，你的那块里程碑来了，一定在心里骂我霸着你的时间了。“
“我不离开你，我陪你！”曹蓉蓉不由地红了脸，——原来有一次她和王建平出去散步，她故意说“这是我们划句号的地方吗”哪知道王建平却很快地说“不，是我们的里程碑”，这句话她一次无意中说给了江格飞听，没想到江格飞听了以后只要对她提到建平总用这个里程碑来代替。
“算了，不敢要你陪。我也没有足够的胆子请你作陪，你看他又高又大我可争不羸。再说你要是不出去的话，那路可真的走不下去了。我看我还是先走了。”
江格飞说完一笑，果然走了，这时同学们也差不多都散了。
陈瑜走出门外，走到林荫道上，正准备到桃园去站会儿，这次离开郢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个地方呢？真的等十年后大家再在此相聚吗？她不敢肯定，就像不敢肯定生活中的许多事。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一切都在淡淡的月光中朦胧迷茫，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来，她一直竟有一种轻松感，这真是让她意外，原来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抓住不放的话只会让自己的心更累。她稍稍站了会又想到莫愁湖去转转，仿佛是一种习惯了。
走到学校后门，忽然见陶然走了过来，她于是站了下来，对他微微一笑：“没有和邵云几个出去玩啊。”
陶然听了，瞪大眼睛说：“因为有人还欠我一次散步没还，我还要在现在讨回来呢。”
“你还真记得呀。”陈瑜听了不由地又笑了。
“对呀，欠我的我总不会忘的。这回请你到莫愁湖散散步行吗？”
“好吧，我正要下去走走呢。”陈瑜应道。
陶然听她答应了，于是转身顺着石阶下去了，走上湖边大道，陶然便说道：“我今天要带你去一个你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没去过？”陈瑜一笑，“这莫愁湖一带我还有没去过的地方吗？”
“对，我想你肯定没去那么远过。”陶然说着转向一条向北折去的小路，小路两边是高大的水杉，向前望去，树影路影皆没入月亮淡淡的光茫中，偶尔路边也有几星灯火，却是缈然。
陈瑜在陶然身后道：“不知道是通向哪里支的，这条路的尽头我还真没去过。”
“我也不知道它是能向哪里的，但是也算是莫愁湖，我说到莫愁湖散步也不算错。”
“我又没说你错了。”陈瑜说道，跟着他向前走去，晚风轻柔地吹过脸颊，顺着风走下去，路边水杉树下的排水沟后是一排排的鱼塘，偶尔也有几处荷塘，花香在夜风中弥散，她不由地叹道：“真好，这花香。”
“很喜欢吗？”
“是的，我家院外的野塘里也种了莲藕，现在相信一定也开得很好了。”
“回家有什么打算？”陶然却突然问。
“你以为我回去了能做什么？”陈瑜却反问他。
“看书习字画画吹箫。”陶然连说了八个字。
陈瑜听了，笑了：“你那说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也太不现实了吧，wo靠这能生活吗？”
“无论做什么工作相信这些也会一直陪伴着你吧。”陶然道：“不是吗？不过我只是远远听过你吹箫，还真没有听你拉过二胡呢。”
“不过是和些乡间老人学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呢。”
“真的。毕业后有什么打算？”陶然真挚地道，“外面的环境我真怕你适应不了。”
“我还真的没那么弱不禁风的，天地如此之大自有我用武之处不是吗。“
“我知道你家中可以给你很好的环境，但是……。”
“说心里话吧，”陈瑜打断他的话，“我觉得城里生活并不适应我，所学的专业也不在我兴趣中，没有什么发展，所以我还是想回家去。我向来对果林园艺方面颇有兴趣，近两年来我也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尤其这一年来我有意识专心研读过这个专业，我想回去种地，栽种葡萄或是其它适合我们这边土壤的果树，并且我还会留一部分栽植花草，做个真正的新农民。”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出乎我意料，真还不错呢，只是太辛苦了。”陶然点头道：“不过没关系，放心，会有人给你打副手的。”
“副手？”陈瑜看着他。
“你以后自然会明白。”陶然道：“你该问问我毕业后的打算吧？”
陈瑜听了笑了：“你说吧。”
“你的问话显得真没诚意。”陶然道：“你以这我会做什么？”
“做自己想做的事要做的事。”陈瑜道：“男孩子嘛，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以发展的方向也太多了。”
“是你这话范围很大。”
“那你要怎样的话才是不大？”
陶然听了只好笑笑，两个人于是又静静地向前走去，鱼塘宽埂上偶尔也有几家渔房，灯火映在门口的塘水中明晃晃的，仿佛今夜天空中的灿烂星光，一切宁馨且美丽，陶然忽然望着那小小的弯月道：“真小，今夜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