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笑了:“像眼睛一样小吗?”
陶然听了不由会心笑了,什么比眼睛更大呢?
两个人于是又静静地走下去,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总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陈瑜猜不透这路的会是什么样转折到终点,但也无心去追问。走过一排灯火,在这宁静中渔房中有一阵犬吠传出,那吠声在静中尤其的洪亮,大概是脚步声惊醒了狗,突然的叫声也吓得陈瑜心一跳,走过后,她才定下心来,于是对陶然道:“这里每一家都养了狗,而且一定是凶狗。“
“再凶也不用怕,跟着我走路你总会是安全的。”
“是吗?要是它当时真的冲上来了呢?”陈瑜问。
“它只要敢冲上来”陶然顿下又道:“我一定立刻就跑。”
“哦?”陈瑜真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我听说对于陌生人狗专门咬逃跑的那个。”陶然又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句。
陈瑜听了不由地笑了,她低下头去,忽然见一只萤火虫在树下草丛上一闪一闪地闪着萤萤的光,再向前去竟也有好几只在草丛中提着它们的小灯笼,真是可爱极了。她于是俯下身去用指尖端起一只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看着看着便又微微地笑了。
陶然也站了下来,看着她被萤火虫微微荧光照着的脸,有几分稚气的欣悦,他不觉有一许心动,有一种爱慕,他朝前走几步,拾起一只递给她:“送给你。”
“谢谢!”陈瑜含笑地接过来,两只萤火虫在她白皙的指上一闪一闪地爬动,陶然见了,真想去握住她那又莹洁纤秀的手。但他却不敢真正去握,怕惊动了此刻最真纯的她。两个人于是又向前走去,不知多久,陶然指着前方对陈瑜道:“你看那边,喜欢吗?”
陈瑜听他问话于是抬起头,到这里路两侧的水杉早已没有了,鱼塘后是疏林人家,月光于是显得朗然不少,前面不远处主路向东折去,在转折处的水蕖上修着个小小的水亭,水流穿过水蕖直向前去,水面于是开阔了,水却浅了,路边的水草就一直绵延着铺到水面上去了,草外的水痕揉着月光,草丛中也飞舞着些亮晶的萤火虫儿。
再向前去有一条长堤斜过去,几乎就要与那小径在远处相接,一切在月光中仿似是一幅淡然的水墨画儿,随意但又韵味十足。
陈瑜看着,心仿佛也被月光冲洗着,一下子弥漫着一种月色的喜悦,她丢下陶然奔向路西斜下去的水草岸上,将手中的萤火虫放下,看着它们又在草丛中飞离。
陶然走了过来,问道:“你不是喜欢它们吗?怎么又放了?”
“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也许它们觉得在自然的群体中不知比在我手中要好多少自由的幸福呢!”
“这样了解它们,是不是你也是只萤火虫?”
“我倒希望我真的是只萤火虫,那样的话,我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草丛中,和同伴们游戏一夜,到清晨倦了乏了就洗个露水澡解一下,那样多好是不是?”
陈瑜说着又站了起来望着水光,陶然走到她身边:“也许他们也有烦恼,只是我们永远不能知道,无论什么都不可能只有快乐吧。”
“但是我现在却只看到它们的快乐,没感到它们有忧伤。”
“我希望你能永远看到它们的快乐,因为这说明你的心也是快乐的。”陶然说完又问:“要不要上那个亭子?”
陈瑜这才仔细看过去,严格地说那不算是个亭,而是排水用过的水塔,从路边有上去的台阶,半边扶栏斜倒在最上一级台阶上,她于是随了他走过去,陶然一下子跳上了离地有一米来高的第一阶台阶又转身向她伸出了手,陈瑜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刹那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温馨涌上心头,仿佛那个秋天,走过那段没有路灯的泥泞小径时被林枫初次握住的温热。一想到这,陈瑜赶紧对自己摇摇头,在心中又一次提醒自己。
陶然分明看见了这一摇头,但他没有说什么,两个人一起走到最高一级台阶上坐了下来。陈瑜侧着头用手托着下巴,望着亭下稀稀疏疏的荷叶和零星的花儿,幽幽的虫唱清泠泠的,陶然看着她,忽然还是问道:“对往事的否认还是对现在的摇头?”
陈瑜心中一惊,但并没有回头,陶然于是又说:“是不是很奇怪我的问话?这许多日子来——”
“不,不要说。”陈瑜打断他的话。
“那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对吗?”
“是——不,都不是。”陈瑜心中有一些莫名的惊慌,低下眼睛,月下亭外的水中有一抹散散的月影在水纹中荡呀荡的,她低声道:“不,不要说,现在,风真好,月光真好,花香真好。”
陶然看着她,长发下眼睛如月光一样明净,他心中有一种想捧在手心的爱怜,他更不想打破这份宁馨,于是沉默了。
很久很久,陈瑜忽然说:“以前说的那个故事,还要不要听?”
“过去我曾很想听一听,但现在我觉得听不听并不重要,我更想写一个关于我们的永远也写不完的故事。”
陶然说完却听见陈瑜幽幽地叹了口气,陈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忽然有点乱,她害怕处于这样有点理不清思绪的状况,月光在静寂中停留在路那边的长堤人家上,风吹过后,一切又静然无声,只有荷香依旧一点一点浸进月色揉进周围的空气中。
许久,陈瑜又叹了口气,“你并不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不在乎,我觉得你很好,这是最重要的。“
“但是我在乎。“陈瑜低声道:”至少现在是。“
陶然一下子怔住了,——“我在乎”,他并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陈瑜又低声说:“我不敢肯定我将来会如何,未来是那么不可捉摸,缘份又以是那么地难测,我真不想很快走进这些问题中去。”
“我们之间没有问题”陶然看着她,“看着我好吗?”
陈瑜转过头去,那双深黑的眼眸叫她无法迎视,“你回答我,真正的情是什么?对与错又怎样分?”
“你已经问过我了”陶然沉吟道:“我只知道我就这么喜欢你,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问自己理由。”
陈瑜又低下头,看那水光揉着月光,她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比不上故事中的那个人,我只能说,我会努力让你觉得快乐,而不让你在对错是非道德的纠葛中脆弱而无助,我们在一起所走的方向就是幸福,别的什么都是小问题了。”陶然看着她:“我只想让你快乐。”
“原来那次酒后我说了很多。”陈瑜道:“你已经知道那一切了是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陶然道:“已经发生的事情都过去了,也不必常去回头,我们只想将来,让我们走进彼此的世界,走进幸福,好吗?”
“你说幸福?”陈瑜心中一热,“我看到书上有一句话写得很好,他说爱情一定是人生路上的锦上添花,而绝不是天寒地冻里的雪中送炭。结束一段雪中送炭很难,我真不想走进另一个雪中送炭的故事,让我们都有一种负担,我想让自己现实一点生活一段时间,而不是在故事中流走。无论将来怎样,现在我只想一个人走自己的路,安安静静,淡泊宁静,无牵无挂。”
“可是,我们在一起一定不会是你心的负担的,你对我也没有必要觉得不安,我只想让有一个港湾,在其中你有最真的自我,可以安安静静,淡泊宁静,无牵无挂”
“让我们彼此还是冷静地想一想好吗?”
“我现在就很冷静。”
“那么你考虑过我吗?你能明白我现在的心吗?”
“我不想勉强你,真的,我不会你有任何负担!”
“给我时间好吗?”陈瑜说着站了起来,陶然伸手握住她的手,“不,不要走。”
“放手好吗?否则我们都会后悔的。”陈瑜轻声道。
陶然放开手,陈瑜走下了台阶,独自走上了归路,夜风依然轻柔,虫唱依旧低幽,这一切真像一个梦,可是她不想永远地生活在一个一个的梦中,她想能更真实一点。
陶然坐在阶上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行向远方迷蒙的月色中……<div>